文:慕容恪 摄影:戒烟如你 静下心来,8月22日仿佛便在昨天:自山西大同阳高的长城乡到镇川堡,全频道沿着明长城,前后四小时,徒步23公里。
很有趣的活动,自不能任其流逝于记忆,而几番动笔,偏又找不出个头绪:但叙事,嫌啰嗦;绘景,文字终于比不得相机;若讲讲同学们的故事,选材着实困惑。激荡许久,还是让那魂灵飘出身体,用他自己的声音讲述吧。 赘言一句。此番标题倒拟得顺畅。在山西,当地人称长城为“边墙”,细分之下,又有“大边”、“次边”、“二边”的分别。比及“长城”,“边墙”这称谓不免土气、单薄,更没了巨龙漫卷,断裂乾坤的气势。而走近其间,管你叫个什么,那都不过是些个夯土台。历史从来就不是为给人欣赏而出现的,此或范文正公悲悯真意。 权为题记。 21日下午2:00,全员楼下集合,大车启动,一切按着计划。
大同,走过一次,是07年9月时分,可惜来去匆匆,只看了云冈石窟。脑子里勉强有个地图:这地方大约是在北京的西北,山西的最北端。 琢磨着大约要走上五、六个钟头,左右无事,于是自然困倦起来。迷迷糊糊一个小觉,睁开眼已到了八达岭附近。发呆。来的次数太多吧,早没了感觉,但居庸关的云台似乎一直没有仔细看过。 穿过居庸关,眼前豁然开朗,行不久,看见一个“宣大高速”的路牌,忽然想到,这岂不是当年也先叩关的路线?大同、宣府,怀来。嗯,土木堡好像便是在怀来吧。很多年来,一直有个疑问:看地图,土木堡已在大同、宣府东南,怎么宣大两地的明军当时就能任也先长驱直入,在自己辖区之内制造如此惨案?而也先如何也全然不在乎侧后的威胁,就敢快马轻刀一路杀进中原。可见,纸上得来终觉浅。 一路平安,晚8时,抵达阳泉,泡个温泉,解乏不少。近10时,两位向导风尘仆仆,自大同赶来。他们的户外地图比寻常山西地图细致不少,但见一道长墙自东北而西南,横亘晋蒙边界,找上许久,方看到了明日的起始点。长城外侧,群山连绵,看等高线,多在1500—2300之间,而那山峰的名字更是有趣,其中一座竟叫做“韭菜疙瘩”。名字搞笑,海拔倒有2200多米,比泰山还高上600多米。 次日天色大好,晴空万里,早7:30,再度启程,不足半个小时,大车稳稳开到起点长城乡。33人下车,早分成三个小队,各自集结出发。小队各有代号:名“虫”,名“白”,名“暴走”。 大约是兴奋,大队人马一上来走得飞快,待拖在后面的两位押队翻过一道干涸的河床,最前锋竟已不见了踪影。若是一个人,岂能让这帮小子走在前面?不过既然领导安排了任务……嘿嘿,“让他三尺又何妨”? 走路,于我,本是件愉快的事情,只是如今有趣的路越来越少了。城市里光硬的柏油路,走出一万米也始终不过是一个模样,谁又有兴致来?而今天,一条还算直爽的土路蜿蜒而前,左首农田里种些半识不识的作物,头顶上高天流云,仅此便已经有了十足的韵味,更何况,一堵长墙便矗立于旁。 世人提起长城,心里恐怕多少都有个定式,便是八达岭那样的:齐整有力的砖石材料,雄伟高大的烽火台,匍匐山岭之上,两头无尽,只一个外型,就激荡起你的心灵。那般画卷呈现眼前,西方人翻译做“great wall”,实在是贴切的。而今日今时,我身边的,却不过是一堵土墙而已,断断续续,高处也不过五六米,实在没有任何惊人的印象。又走上一段,出现一个烽火台,但也不过早就只剩下一个轮廓而已,不过就是个缺顶的方锥土堆而已,哪里有什么垛口、兵洞,更不用说马道了。走近,抠下一小块夯土,用力一搓,便化成了粉末,发现中间零星有些白点,不知是不是所谓的“糯米夯”的遗迹。 大部队已经走远,站在烽火台侧近,望远处,是不知名的山,连绵不绝。 一寸河山一寸血,蒋经国没说错,中国抗战打的是“山河抗战”,没了武器、训练、技艺的优势,我们硬是靠了地理扛过八年。地理,实在是人类历史很多故事背后那最根本的一个原因。这土墙是破,是不起眼,而关联起它外侧的群山,骑兵岂非天然便没了冲刺的空间?所以说,两宋覆亡,寻根溯源,恐怕石敬瑭这汉奸算是始作俑者,他卖了燕云十六州,其实也卖了这北方的群山,而这群山南下,万里平原,再无一险可守,宋军再是英勇,又怎么挡得住漠北骑兵大队的纵横驰骋?而徐达收复十六州之后,直到明亡,即便有其间土木之变的危机,中原也再未受过来自北方的致命威胁。 ——长城,本不是用来看的啊。 烟烟说,山西长城保存最好,各朝各代的修建,加起来830公里之遥,而料想这830公里的伟制,多半也是如此模样。也许,这才是长城的真相——至于八达岭,或许那只是个仪仗队而已。 烟烟固执的拍下这个烽火台。她的构图中,天色与土台斜斜把视野劈成两半,那流云,似乎便朝了一个方向在走,而土台,则坚定的矗立。在那土墙凹凸之间,我却分明看到无数面孔,或狰狞,或叹息,或呼号,或缄默,或哭泣,唯独没有笑容。我宁愿相信,这是历史真正的表情。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前者很美,后者,也许更真。 我的魂灵如同遇到磁石的铁砂,一瞬间便寻到了附着的母体。不需要激动,只有安宁。 和烟烟行走着,似已忘记了这是一次活动,寻不到疲惫,因为已经融合。玄武湖畔的感觉,终于回来了。 同学们行进的迅速,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于是,多数的时间里,我们是画卷里仅有的人类。伴着长墙,走过沟壑,走过麦田,走过平滑的河床,走过一脚便能踏飞无数蚂蚱的草地,似乎路的意义在悄悄消灭。恍然间,轻而易举的理解,为什么她会如此迷恋行走。 终于赶上了大队的尾巴,看背影,33名选手不知不觉已走成了一字型。有那么一段,我们甚至只能走在长墙之上。平实的看着远处,寥落的烽火台依着不知名的曲线,点缀在前方,两侧都是农田,而那高粱、小麦,却没精打采。“山西今年无雨”,向导事后告知我。而这里的树,生得有特色,多是独生,难见成林,三五棵算是一组,彼此隔上个几十米便算近的。树干没有直的,俱是拧着生长一般,树冠特大,远看如同一把漏斗型的怪伞。水土养人,也养树啊,这黄土高原的北沿,难得一场雨,有了滋润,便得珍惜。 继续行走,前方终于依稀出现一座平整的山峰,向导讲:那里是北魏皇陵。孝文帝拓拔宏的衣冠冢便在那里。也许正在想着,不觉便接近了山峰,赫然看见欢呼的人群——我们到终点了。
长烟落日边墙记——明长城徒步 [此帖子已被 戒烟如你 在 2009-9-12 20:42:05 编辑过] [此帖子已被 戒烟如你 在 2009-9-12 21:22:37 编辑过]          [此帖子已被 戒烟如你 在 2009-9-12 21:26:00 编辑过]  [此帖子已被 戒烟如你 在 2009-9-12 21:55:52 编辑过] [此帖子已被 戒烟如你 在 2009-9-18 16:20:18 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