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萨(Lhasa)五日尽迷茫(11) 21、初逛拉萨城 认识一座城市从早上开始。 尽管空气清新,但我似乎还像个昨夜的醉鬼没有清醒。他们不过早就去布达拉排队订门票,而我不过早就要去医院查血以应对高反。三个人在路口分手,梦迪今天陪的是靓哥。 时间太早了,医院的保安还在打瞌睡。我也在大厅沙发上打了会盹,重温旧梦。在门外转悠时,看到感人的场景,很多藏族行人在行经路口时都停下来,转身向布达拉脱帽、合什鞠躬,表情虔诚。这些人有的是围着布达拉孜廊转经后离开,有的是开始一天的奔波时路过,都对心中的圣殿行礼,这是他们必修的功课。不管是老人还是中年人,动作都十分到位,极显郑重。 此刻,我为汉族人没有宗教信仰而汗颜。因高反而恍惚迟钝的我甚至觉得自己没有了灵魂,不知来到这个城市是干啥的。 拉萨给我的见面礼就是对自己身体状况的疑惧,以至心理上失衡。第一天早上就到医院开单抽血,把未知的行程交由值班医生裁夺,使得旅行成为赌博,毫无浪漫可言,无可奈何。 捱到规定时间,我在楼上被抽去三试管血后,赶紧到隔壁的非藏民餐馆补充了营养。结果要下午才能出来,不管怎样,布达拉是一定要去的,很多人进藏,看它一眼后就逃之夭夭,我也不能例外。 9月10日的9点整,我的相机摄下了第一座布达拉。它在夏天(更准确地说是秋天)的林色之上显得十分清朗俊逸,神采飞扬。围绕着它的是络绎不绝、摩肩接踵的朝圣者,飞转的经筒、嗡嗡的祷告,其场面让我瞬时想到40多年前歌如潮、旗如海的天安门广场。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天安门前之“文革”政治狂热早已烟消云散,而当时被弄得冷火秋烟的布达拉现在却香火旺盛,其朝圣之炽烈超过了国内任何地方。这不是伟人亲自发动的群众运动,而是宗教文化的力量,它既是最大的政治,也带动着巨大的经济利益。我首先感觉,围绕布达拉转山,这是一种很好的全民健身运动,是宗教和体育的完美结合。 转经者有的牵着他的转山羊,像蹓宠物。磕等身长头者在这里比比皆是。广场边缘面朝布达拉磕长头者此起彼伏,地面已被摩挲得光滑如砥。涌动的生命肢体在这里做团体操,为着心目中的神圣和希望。除了藏传佛教,不知哪一种宗教有这样的祈祷形式,有人感叹地称青藏高原是“用胸膛行走的高原”,这里既然是“世界屋脊”,就应该有不同于其他地方之处。尽管不可思议,却是魅力之所在。 当然人群中有职业的磕长头者,他们的着装到位,手里往往捏着零钞,眼望着你,类似于表演,期待行人的布施。即使如此,这也是劳动所得。旋转的黄铜经筒,顺着时针方向,那些为上面添加酥油的人是在向神尽心,同样也不忘向人求乞。 我注意到路边的“警情通报栏”,有藏汉文写的如下文字: “最近在布达拉宫周围有一些行使炸(诈)骗的假妮(尼)姑和假和尚,希望各位游客和市民们注意。还有各位去布达拉宫的游客,请不要从票贩子手里购买门票,自己到布达拉宫西门排队购票。如果遇到炸骗者和票贩子希望马上拨打‘110’或跟派出所联系。” 西门是办理门票处,排着几十米的长队,我从中没有找到梦迪和倩哥,可能他们已大功告成。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来说,对排队有着根深蒂固的熟稔,计划经济时期训练有素。紧张时刻前胸贴后背的,以防插队。这是暑假旺季和十一黄金周之间的低谷,排队不是传闻中的可怕。倒是可以借此看看各色人等的展示,世界各地的人把这里当作东方的麦加,纷至沓来。看上去队形松散,很有耐心和风度。预定完毕者笑而离去,若如拿到签证。 不久前看过网上介绍:布达拉严格执行每小时放行150人的措施,拉长游览时间,从7点30分开到18点30分关。游客必须提前预约才能买到门票。每天控制参观人数在2300名左右,其中旅游团1600名。到西藏的旅游团必须向当地旅游主管部门申请游览布达拉宫,拿到批复后管理处才安排参观时间。至于散客,必须提前一天到售票处预约门票。在布达拉宫内,导游必须带团边走边讲,一小时内出宫门,否则将被罚款。“限制人数对布达拉宫起到很好的保护作用,布达拉宫的承受力不再处于危险之中。”管理处负责人强巴格桑曾说。 想着明天就要进入这城堡似的布宫,多少有些敬畏。布达拉啊,布达拉。围着你转经,闻着酥油味,我是否能得到神的庇护,是否能适应海拔。 在对面的塔楼拍了些照片,在宗角禄康公园转了转,我就回去了。进藏历史上第一次睡了个午觉,尽管不很安神,但肯定是难得的享受。 在这西藏人家里休整的不乏其人。昨夜有个来客叫小勇,自称是从云南徒步进来的,跟我一样的光头,戴耳环,着迷彩服,蹬踢死牛大马靴。一口东北话,特能讲,要搞小品绝不亚于赵本山。据说在新加坡留过学,搞前卫艺术的。这小子嘴勤手勤,帮老乡干着活,讲开了一路的惊险历程、康巴人的义气。一路逃票省钱,在巴松错是搭藏民便车进去的,住了几天。揣着长短两把藏刀,说是敢砍砍杀但从没有机会。计划在拉萨打工一个月挣点钱再走青藏公路,一副余纯顺第二的样子。 我没有时间跟他多聊,要去医院拿结果。 果然凶多吉少,转氨酶超过了正常指标的一倍半,医生明确说不适应高原气候,但虽然是民营医院却并不恫吓要你花钱治疗,而是建议早点离开为上策。 我怎能在心灵的渴望地半途而废,又怎能不在身体的极限处悬崖勒马呢。 拉萨称为阳光城,日照很长。3点多钟,我去罗布林卡路的自治区博物馆,匆匆参观了“拉萨武汉书画作品联展”,觉得这倒是艺术家们到西藏来旅游的好机会、好由头。作品好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活动既实现政治意义又达到旅游目的。让完全自费的我好生羡慕。怪不得上午在布达拉碰到几个领导,他们已呆了一个多星期,还去山南乃东慰问了援藏干部,那正是我想做的事。 “《拉萨晚报》9月7日17版报道,拉萨市文联和武汉市文联携手举办书画展,两地书画界将各参展100余幅优秀作品并进行艺术交流。” 博物馆陈列着的历史文物似乎与西藏的现实并不遥远,据说这里50年前一下从奴隶社会直接进入社会主义社会,中间没有封建社会及资本主义社会的漫长过渡。藤盾长刀、羊皮筏子,还有那把财富穿在身上的佩戴珠宝习俗,在西藏的阿里地区似乎还存在。这里禁止拍照,我还是忍不住拍下那位贵族美女的照片,她好像就活在今天。对藏北无人区的生态考察成果让我也有兴趣,就在这里我看到了喜马拉雅獭,它和野驴、野马一起制成了标本,展示生命的雕塑。 这里最多的是青铜佛像,政教合一王国和众多积累,不过,我在想它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不会是考古发掘,而可能是历次运动中的劫掠,它们像野生动物们离开自然一样离开了原来的生存环境——寺庙。 实在是走马观花,如果说西藏文化是沧海,我只看了看它之一粟。 快5点了离开,转到北京东路时已经6点半,阳光还很强烈。我不由质疑:明明是有时差的,拉萨时间为什么要像这街名一样被统一冠名于“北京”,这样科学吗?合理吗?俄罗斯和美国为什么有东部时间和西部时间?我发此愚见也许是太不懂政治了。其实20年前在青海西宁晚上9点多钟还见天大亮着,我就有此想法:中国应该有个西部时区,如喀什时间或拉萨时间。 “北京东路”之名不知始于何时,它在老城区应该有个本名,以南是著名的八廊街,相当于北京的王府井和上海的南京路、武汉的江汉路,游人如织。据说作为老城风貌区有所保护,还能看到比较正宗的藏式民居。如果盖起超越大昭寺、小昭寺、下密院寺的高楼大厦,拉萨完矣。 拉萨的藏语本意是圣地,圣地就应该有圣地的样子。真正的拉萨指的就是大昭寺周围的这一块地方。许多年前我在蒲圻陆水时创造了一个歇后语:二三四八的车子——拉萨(沙),那时搞战备兴建三线工厂二三四八,每天有许多车子到河边拉沙。拉萨可不能成为大兴土木的“拉沙”之地呀。 大昭寺前仍有此起彼伏的朝拜者,男女老幼磕等身长头,进行全身运动。更多的人在徒步运动,围绕寺庙顺时针转经。我加入这滚滚洪流,在嘈杂人声、飘浮艾烟的宗教气氛中行进,当一回教徒。 当然这是一次投石问路,改期再来专程拜访。听说有人就在大昭寺前拍摄两三天,值得。 7点半钟,我拍了最后一张照片就打道回府。打的嫌贵,坐公交不熟,走回去吧,反正也不远,半个小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