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倩:
《小蛮的柏拉图狂想曲》
小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柏拉图。
她说的当然不是那个哲学书籍里被固相化的老柏，她说的是——“柏拉图——”就在唇齿开启之间，那缓缓吐出的轻气所带来的韵律，还有纤巧唇边一抹顽皮的痕迹。
16岁的时候，小蛮喜欢上教她绘画的老师。38岁的忧郁深情男子，在当时小蛮的眼里是风度翩翩，据说他曾在英国办过画展，来学画的女孩子们都很喜欢他。
他总是把小蛮留到最后为她改画，在那个以学风清肃著称的校园，某苏联式教学楼上大大的画室里，他伴着她静静消磨过许多恬淡的黄昏。16岁的背着画板的清丽少女小蛮，骄傲地从校园里穿过，老师骑着自行车从后面追上来，塞给她一首涂抹在白纸上的情诗。
当然没有伤害她。虽然她曾赌气撕掉他送她的画。后来回头想想，她应当要感谢这些曾爱护过她的男子。他们惜护她的成长，并引导提高她的阅历与智识。
还喜欢过别的老师。一位被女生们称为“全院最帅的老师”，大家都知道他喜欢小蛮，于是每逢考试就煽动她去套题，小蛮考了高分他会请小蛮吃饭，在办公室里拿小道具给小蛮玩魔术，总是看她微笑，待她温柔；一位是音乐欣赏选修课的老师，据说是个怪才，常拿出自家精心收藏的古典音乐唱片在多媒体大教室里放给他们听，说起帕格尼尼指尖上的舞蹈就眉飞色舞，认为最精致的乐器是小提琴，还喜欢提问，尤其喜欢提问漂亮女孩子，小蛮也没少被拎起来，但男生们也和女生一样迷他，虽然他，是一个巨硕的胖子，这一点不怎么符合小蛮的审美观，虽然，也觉得胖子瓷实，怪可爱。
念书时的小蛮并非都做乖孩子。有成熟男子常在周末将她偷偷带出校园，开车带她去兜风。小蛮软软地跟他说话，告诉他自己喜欢吃什么玩什么，生气的时候飞起一脚将他的车门踢出个凹坑，他苦笑着载着小蛮去修车，说除了儿子之外，这世上只有她对他享有特权。每次都给她买好机票，牵她的手送她上飞机，替她绑好安全带，就像照顾一个容易走丢的小孩。而小蛮也确实在每每飞机冲上蓝天时心悸，她不喜欢那种失重的感觉，就像在公园里最害怕坐海盗船。小蛮在离开那座城市的时候，最后离别时，给他一个拥抱落了泪，这是一个有点像父亲的男人。
也有过探险式的小恋爱。像她这样的女孩子，自小就惯于被喜爱，几乎所有识得她的人，都知道她简直就是活在精神世界。
18岁的时候有位26岁的男子爱上这个女孩，小蛮也算得喜欢他，因为他温柔英俊，还是个颇有情调的文艺男青年，读名著谈音乐，写一手好字，又会写诗。他常带她去看电影，或者夜空下散步。也会让他轻吻，也会给他写信，不知道是给他、还是给幻梦中的那位男子。第一次异想天开说，我要两个孩子，然后以他的姓起头费尽思量地想齐了一男一女两个好听的名字。他感动极了。那居然是小蛮第一次也是到目前为止几乎最后一次认真想到生孩子的问题，在模糊概念里很有点“咯嗒”一声下出一个鸡蛋的感觉，应该不会太难。其实小蛮起初也并不最喜欢他，她仿佛更喜欢自己的一位师兄，当然，也只是仿佛而已，隐隐约约的；但两人从来也没有说过，师兄对她说：“小蛮，在你的身体里，仿佛有一根小骨头连着我的，因而，你快乐时我快乐，你忧愁时我也忧愁——”小蛮只是一脸天真地吐吐舌头笑笑。她依然不确定，自己的感觉。
26岁的文艺男青年自认为找到了梦中的女孩，他打算等她长大，声称要独自与世俗做斗争勇敢追求自由与幸福，于是从家中搬出来开始离婚大战。小蛮有点鼓舞又觉得有点惶恐，有男子愿意为她离婚，这说明小蛮是个有魅力的女孩子了，可是，结婚是做什么的？文艺男青的新婚妻子派人来看了小蛮一眼，很快发话了，“她那么小又那么漂亮，不过是一时迷惑而已，她不会喜欢你很久的。”不知道是男青年在全家人的说服下动摇了信心还是青涩的小蛮承受不了流言蜚语的压力，小蛮在电话里大哭着坚决分手，她怎会想到谈个恋爱有这么麻烦？而且她失望地看到，一个26岁的男青年根本没那么豪壮，应付不了所有的麻烦。这段成长小插曲在小蛮良好的家庭背景下被封藏起来，男青年也被领导找去谈话：“她少不更事，可你真要这样耽误她人生吗？”
小蛮真要感谢后来多年的男友。其实不应该说后来，因为很小时候，男友的父亲就和小蛮的母亲曾同在一所大医院工作，而梳羊角辫穿小喇叭裤的小蛮也许还和他一起玩过。他们不是异性相吸，而是同类相亲。同类。如亲生的兄妹轮回。了解这种感觉吗？小蛮想说的是：“我走过许多的路，遇过许多的人，可我还是觉得，你的品质是最珍贵的。还有，你待我的心。”像流水送来放在竹篮里的婴孩，他获得这颗孤独又叛逆的小珍珠并仔细呵护，不令她蒙上丝毫风尘；他几乎从无需索、纵容她的幻想，让她始终可以做那个小仙子、轻舞飞扬的精灵女孩。小蛮喜欢一个人抱着毛毛熊在小床上乖乖睡觉，直到清晨被他揪着耳朵叫醒：“小蛮，为中华民族崛起而读书！”他常笑称自己的爱堪称伟大，可顽强的小蛮却就是拒绝长大，强行揪掐又有些不忍心，仿佛有“拔苗助长”或不小心反而长歪的担心。渐渐几乎所有的人都说他：你在把她惯坏了。最重要的是，你使她失去独立生活和独自发展的能力。而这对她来说，多么可惜！
离开他的时候，小蛮如孤单的小猫，如同失去整个世界，她想，此生是再也不会逢着待自己这么好的人了。可是须臾也没离开，他一直温暖她鼓励她，直到她，从内心里真正坚强起来。感谢上帝给我的馈赠，小蛮在心里念着托尔斯泰的句子：“爱是为着他人的幸福”，她永远祈祷他的平安和快乐，哪怕是自己永远离开。
小蛮得到过高尚的无私的爱，知道最纯真无邪的心意是怎样的，渐渐再也无法俯身到尘世里来。她性情决烈，但更有飘逸淡泊的修习与天分、或者说是太多孩子气和有点漫不经心，根本不会为身体掌控。她只是容易为感情为情绪所影响。一个小孩子为欲念困扰吗？不的。如风儿掠过湖水，来时生波澜，去时消弭于无形，自然而然。而平日里，这副皮囊皆是一个童女的天真状态。除了24、5岁时深刻思考过一段时间，性从来不是、也从不成为她的问题，她的问题，始终是灵魂、是情感、是信仰是追求，嗯，还有独立生活的问题。因自小被保护被娇宠，一直太依赖。
学习着独自生活，几乎是渐渐掩饰或忽略自身的美丽和娇憨，不想要那些生活里趋近的男子，是为此而来。但是小蛮，可惜吗，若花样华年真在古佛青灯前度过？
一点也不可惜。若晶莹的心会蒙上尘埃。何况，越来越深爱一个人的生活。
为了不被浊世气息薰到，小蛮渐渐想出一个歪招，要走到跟前的男子，必得先禁欲不可。如果你的钟情如此廉价，欲望也可以滥施于人，那么最好离我远一点。多年后小蛮发现自己能够回忆起，心怀感恩的，往往是那些待她纯洁，没有或善意克制侵占之意的男子。包括一个曾和她单独在山中游玩同宿，但只是爱惜并不冒犯她的可爱的小哥哥。当然交际通达物欲横流的世界，许多人做不到，那么正好自动走掉，小蛮决不挽留也拒不接受那些不适合自己的人，无论是谁。世界上什么不多，惟有人多。何况小蛮本来就最爱独自、孤自状态。
多年男友曾总结，小蛮平静时是最完美的，也就是说，本质上的那个她是最好的。的确，那种天真烂漫，温婉美好的状态，原是自身部分，她几乎是一个原罪比较少的人。但一旦遭遇恶性刺激或负面影响呢，自然会做出相应的负面反应，如激荡的湖面中，看不清本来的容颜。所以，小蛮渐渐确立了一个交友原则：凡能令她安定、平静、美好的人。其他的，勿论别的，一概不合适。小蛮远处待人宽和，与人近距离交往却口味精刁，根本无法和不能够真正理解的人或相处起来不舒服的人交流，为了不至于走近后再不适不悦、失望懊悔，小蛮不得不提醒自己交友必须更加谨慎。
有时候小蛮觉得自己需要的是一位纯粹的灵魂伴侣，而无涉任何其他。因为她已经习惯并爱上了独自生活，并甘愿为此承担相应一切。谁知道呢？可是很多时候她又觉得自己不够强壮，心灵纤柔薄脆，很想找个大贝壳，或者一个温暖安全的怀抱躲起来。小蛮想自己必须更加坚强，就像地球表面独自站立的一棵树，乐观而坚定地向高天向更辽阔处生长。
无论如何，小蛮知道，她孤单却也从不孤单，因上帝一直在注视着，温柔而慈爱。
［此帖子已被 小倩 在 2009-12-19 18:20:25 编辑过］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武汉在路上俱乐部
( 鄂ICP备11000556号 )
发表于 2009-12-19 16:50:00
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