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的男人

3180度 · 发表于 2004-6-22 16:03:00

武汉男人嘴上功夫甲天下，尤以汉味俏皮话闻名于世，不幽默不开口，开口便如金口镇开闸滔滔不绝。过年了，劝人不要醉酒，便是“多喝汤，少喝酒，听老婆的话跟党走”，信息时代电脑升级快，眨眼就从8080升到 “奔4”，见人还用老机器，就说：“快点起个绝早把你的３８６扛到江边扔到长江去，千万莫让人看见了，掉不起那个底子您！”武汉男人的歇后语也多，开口即是，一串串的，如果能够完整地记录下来，就会发现“汉语”是多么丰富多彩，趣味管涌：

　　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

　　告化子被米压死了——自讨的

　　买干鱼放生——不知死活

　　老鼠爬到秤盘上——自称自

　　对着镜子作揖——自已恭维自已

　　床底下放风筝——论高也不高

　　秀才吵架——为笔（未必）

　　三个钱买个猪娃——只有一张嘴

　　跛子拜年——以歪就歪

　　黄陂到孝感——县（现）过县（现）

　　缺巴齿的姆妈做生——闹豁子

　　和尚做梦抬嫁妆——妄想

　　刷子掉了毛——光板眼

　　鞋铺里失火——丢楦头（抛材料，揭老底）

　　木兰山的菩萨——荫远不荫近

　　歪嘴和尚吹风——有一股子斜（邪）气

　　荷叶包鳝鱼——溜了

　　矮子上楼梯——步步高升

　　猴子坐天下——毛手毛脚

　　稻草拐棍——靠不住

　　螺蛳壳里做道汤——办不了大事

　　汉阳过来的——贱（健）三爷

　　初到武汉，跟武汉男人呆在一起，便会感觉到武汉男人无比的豁达与幽默，无比敬佩，久了则不行，发现武汉男人像木兰山的木鱼――光是嘴壳子响。有这个印像实在是对不起武汉朋友，然而不说真话则是更对不起武汉朋友。诚然诚然，可以可以，武汉朋友放我一马，我也能讲一点小小误会。以前，我觉得武汉男人总是扯着嗓子说话，故意追求嘹亮。后来发现，武汉男人的嗓门大，且宏亮，有一定的历史根源，那就是：武汉还是中国响器制造中心。

　　武汉自称是三百年来全国铜响器制造中心之一，所生产的汉锣与苏锣、京锣、秦锣齐名，并称为四大名锣。其最出名的铜锣高洪泰铜锣以“音质纯正、发音宏亮、起手灵活、吃槌省力”而驰名中外。1979年，应柏林交响乐团之请特制１３５厘米直径大抄锣一面，称为“世界铜锣之王”！1985年，则又制作两面直径142厘米的大抄锣，每面重达６０公斤，是当今世界上最大的抄锣。其中一面东渡日本，与世界最大的鼓相匹配，另一面留厂为镇厂之宝。据称，这几面大抄锣发音如春雷滚动，气势磅礴，尾音悠长浑厚，极佳烘托乐曲雄浑的音响效果。不仅外国的著名乐团以拥有武汉大抄锣感到荣幸，更有一些外国轮船的船长购买武汉大抄锣作报警器。1983年，武汉高洪泰大抄锣荣获国家银质奖，现武汉仍生产锣、钱、镲、铃、钟、板、铙７大类、６４种，１３３种规格的铜质响器。

　　响器制造中心的人说话嗓门大，这就好理解了，像高洪泰铜锣敲起来，说话声音小了根本听不见。反过来讲，武汉男人的发音在历史的进程中分贝逐渐提高，声带就包含了响器因素，所以有这种声带的武汉男人顺理成章地成为一种响器了。当然，这声音比高洪泰锣响得幽默。

　　再回到武汉男人的话语特征上，随着长江浩浩流逝，武汉男人标识性的口头阐“个斑马地”渐渐消失，包括其他一些非文明的口头阐遁隐，惟语不惊人誓不休的传统仍坚定地贯彻在武汉男人的现实表述中。又加声音宏亮，语音节奏和韵律拿捏得抑扬顿挫，汉腔汉调说得字正腔圆，显见有汉剧之音楚剧之律的优美真传。

　　如专事说唱的谋生者，语言大于行动是武汉男人的基本特征。从外观看，武汉男人有九分阳刚，背头梳得漆亮，皮革擦得乌亮，额头长得放亮，又西装笔挺，领带笔直，走路胸挺首昂，目视高远，“块头”也是没有问题，看相颇佳，一般而言经得起组织面试。正如武汉这座城市，武汉三镇座落长江中游，巍峨耸立，宏伟壮观，三镇布局如围棋之虎，武昌是文化区，汉口是商业区，汉阳是工业区，呈“丫”字型分布在长江与汉水交汇部。汉水悠悠，长江浩浩，二水养育一方人，又有荆楚文化与吴楚文化浸润。因此，武汉列入未来全球十座特大中心城市之一。据美国《未来学家》杂志1999年6－7月刊发表的学者麦金利－康韦所著《未来的超级城市》文章预言，中国的武汉、上海将进入21世纪全球十大超级城市之列。超级城市是必须有下列3项条件的城市：人口超过100万；可持续满足居民的物质和社会需求（包括食物、住所、安全、医疗、保健、交通及教育等方面的需求）；拥有健康和充满活力的经济环境，创造、吸引和培育可产生足够就业机会和财政收入的经济投资。未来超级城市必不可少的10个因素：水源；国际机场；与腹地的交通联络；体育场；技术中心；通信中心；公共交通；垃圾处理；绿色基础设施；新的政治机制。依据上述条件，《未来学家》杂志选出全球未来十大超级城市：班加罗尔（印度）；武汉（中国）；上海（中国）；曼谷（泰国）；丹佛（美国）；亚特兰大（美国）；昆坎-图卢姆地区（墨西哥）；马德里（西班牙）；温哥华（加拿大）。

武汉有着巨大潜在机会，在开埠之初就被西方商人称为东方芝加哥，它拥有莱茵河、密西比河中游所拥有的丰厚生产资源，以及研发机构。仅就中国经济南向北进，东向西进的趋势，武汉除已经积淀的制造基础以外，在现成的经济框架中还有形成物流中心的可能。这个物流中心可以充当中国经济列车的发动机，挟长江中游雄厚的地质、地理、水文、人文、科技和农业资源，以及鄂、湘、赣三省鼎立的经济合力，武汉这个地段会是长江中游的大经济三角区。

　　但是，先天的条件并非就是必然，也许武汉男人在笔试上会有一些问题，笔试才是深一层次的说话，“汉语”之幽默在笔试中不是决定因素，武汉男人似有许多地方经不住推敲，具体表现在武汉男人长期以来严重缺乏进取心，他们满足于喝点小酒，打点小牌，赚点小钱，有一种及时行乐的机会主义世界观，一遇真正的说文论道便发生思想性头痛。不乐意听，亦不乐意他人说，大家挤一堆装马虎，但历史然终究是马虎不过去的。

　　工业方面，武汉的重型机械制造业每况愈下，像武汉重型机床厂这样的企业，它不是几个电脑小摊可以取代的，还有武昌锅炉厂，武昌造船厂等等，这些重要的工业制造渐行萎缩了，相反的是武汉汉正街“水货”遍行天下，足令江城蒙羞，怎对得住曾经打造出声名赫赫威震华夏的“汉阳造”的先人？武汉至今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商品品牌，这与武汉工业重镇之大城市地位严重不符。位居九省通衢交通要冲，水路、公路、铁路、航空东西南北交汇，也没有创造一个好的商贸模式，交通资源一流，却只树了路桥收费居多的口碑。教育科研远无追赶北京、上海的雄心壮志，近有被西安超越的危机。东湖高科技园创造了一个光谷的名词，可怕的是，光谷有可能会成为“光谷”，人文环境使然。武汉文化可以标榜于世的是《知音》和《今古传奇》，传播着古今中国情史和侠史，然武汉文化双雄并无心建筑当代文化峰巅，而是执著于两块文化坡地耕耘。武汉这座城市，硬件硬，软件软，这与武汉男人彷徨习性相关。

　　探讨武汉男人的彷徨习性，则要从武汉男人的生存基础来观照，在武汉男人现实主义生活中，他们很难当女人的家，即武汉女人在当家，男人不作主，长而久之，武汉男人失去经济基础，进而患上自主意识综合丧失症，现实生活中就落下了怕老婆的病根。好的情况，就如武汉文化中的楚（剧）汉（剧）并列，这是其他城市鲜见的，一城二剧，男人唱楚，女人唱汉，单打独唱，各有各的调，缺乏有益的双赢的阴阳调和。或者武汉男人有雄心，然失去了雄胆。因此，闯天下的武汉男人比其他城市少，闯天下而获得大成功的武汉男人可谓稀有动物，武汉女人则出了当代声名显赫的女部长，女世界冠军，耳熟能详，家喻户晓，那武汉文坛，男人可以当家吗？真想进荐一言：武汉市，你就让女人来当市长吧。

　　彷徨的武汉男人有四大比：往北看，北京男人做的官大；往南看，广州男人赚的钱多；往东看，上海男人炒股票做金融；往西看，重庆男人进直辖搞开发――武汉男人处于东西南北中心，恰如武汉名吃四季美汤包，亦肉亦汤包在其中荡来荡去悠忽恍惚。四比之下，武汉男人失去了方位感：

　　东南西北中，武汉迎八风。

　　中部未崛起，衣带渐已松。

　　三镇白云览，两江浪不同。

　　楚河不相见，汉界异花丛。

　　汉正街来客，黄鹤楼响钟。

　　东湖水沉月，阳逻波涛重。

　　京广穿肠过，沪渝托手中。

　　开放更言早，总督张之洞。

　　桂山香月桂，洪山菜苔红。

　　日落龟山晚，归元念大空。

　　武汉男人的经济信心大大丧失，文化信心也在丧失。还是在８０年代，一次全国性历史文化名城命名中没有武汉，武汉居然不是历史文化名城，武汉男人就受了刺激，愤怒，震怒，还有悠悠不绝之怒！说起来，那个历史文化名城的命名本身是一件十分无聊的事情，中国人就喜欢做这种毫无益处，劳民伤财又浪费生命的事情。是历史文化名城，不命名也是，不是历史文化名城，命名也不是，难道在历史文化名城的命名活动以前，那些历史文化名城就不是历史文化名城了吗？无聊的事情还有人无聊地计较，生气，开动武汉传媒引经据典，广考博证，痛陈武汉早就是历史文化名城的史实。

　　文化伤口总是不能自愈，它得文化来治。落选历史文化名城，武汉男人就感觉气短，武汉居然是一座没有历史、没有文化、没有名的城市，这大武汉叫起来，声音就欠嘹亮了。不甘心啊，于是就去溯源，去寻找武汉的根。掘地三尺自不必说，碑文陶片细细翻找，方志家谱广为征集，找到放鹰台、老人桥、马头潭等几处新石器遗址，据说有五、六千年历史，可是那没有城的迹象。仍不甘心，就将目光投向远郊，功夫不负有心人吧，武汉男人终于在黄陂县找到一个盘龙城遗址，考证出是商代古城，且是长江流域迄今发现的第一座商代古城遗址，距今约３５００年好吧，３５００年了，历史已经找到了，将有资格当选历史文化名城了。但是，武汉男人又夸大鼓吹“其灿烂的青铜文化，较发达的农业、手工业和商业以及完备的城邑形态和功能，实为武汉城市文明之嚆矢。”

　　不仅历史找到了，连青铜文化也捎带着找到了。这还不够，一不做二不休，就又将东汉建安十三年（西元208年），孙刘联军与曹军赤壁大战的古战场写成“武昌县金口赤矶山、汉阳蔡甸的林璋山是赤壁古战场”，真够可爱的，两地都是武汉的地盘呢，还从长江打到了汉水，要是打到北美该有多好啊？

　　嗯，就算武汉是青铜文化的发祥地，就算是赤壁大战发生在武汉，就算又被命名为历史文化名城，那又怎么样？它不是今天的武汉人创造的。历史文明与现实文明是两回事情，用自己的历史文明去与他人的现实文明比高低，那就是自己打不过人家请出自家的太祖爷爷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