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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视评论』 [电影]《功夫》：一个弱者的意淫 回春药与棒棒糖——二说《功夫》
文/下榻修鞋处
一
这时候说功夫，有点乡下人进城的感觉。
华老栓抖抖索索从枕下摸出包洋钱的时候，天还乌蓝乌蓝的。我把手插进兜里，摆弄着仅有的几个叮当作响的硬币，世上却满是白花花金灿灿眩目的光。
我看见一群人，手里攥着钞票，去堆一座叫“功夫”的山。山好高，好大啊！好好堆，加油干！四千万了，两亿了，四亿八千万了！新高，新高！经典，里程碑，举世无双……
他们念念不忘中的那次“埋伏”。群众这面子丢了天大了去，一亿五千万哪！还不是强奸，是诱奸，而且不是一次，是第二次。他们急于投入另一个人的怀抱，以印证自己的判断力没有出现问题。“还是星爷对我们好，真诚！”我听见他们说。张艺谋、冯小刚这些人，听了这话不知会是什么感想。所谓星迷，是我见过的粉丝族群中水分最足的一种。
他们捧着小脑瓜，皱着眉头，想着星爷出的题目。看着他们吃力的样子就好笑。功夫这个难啃的涩果，不知酸倒了多少星迷的牙。他们还捂着腮帮子一个劲地吆喝：“好吃！好吃！甜！！八辈子没见过这好味道了！”都说冰糖葫芦儿酸，酸里面它裹着甜！~~都说冰糖葫芦儿甜，可甜里面它透着那酸~~~~~~
我们的粉丝们，开始了大规模的智力竞赛。你看懂功夫没？说说，都看出些啥来了？什么？空洞，没内涵？？靠，没到十八岁呢吧！高考不超过500分吧！一民工吧！他们又开启了百年一遇的道德竞赛。买张电影票支持星爷吧，还债的机会到了！什么，你连影院都没进过？看的盗版？？赶紧闭上你的嘴吧，瞧你这熊样，一边凉快去！我们的公民不知什么时候有了鲜明的保护版权意识，也不知是平生第几回进电影院，便发动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五十步笑五十步运动。他们掏出半截电影票根，在没看过正版的人面前晃来晃去，仿佛在说：“良民！大大地良民！”他们又互相比较着各自的忠诚系数，在论坛上掀起一波又一波捧功夫的新高潮。那个High啊！无贼什么东西，矫情做作！冯小刚什么东西，小品导演！星爷是最伟大的，四年磨一剑，一手好拳脚，打得这些小混混们屁滚尿流！我们也会努力的，那些个说功夫不好的，赶紧回家去吧，爷我不杀小鬼！怎么，不敢走？别怕，爷说话算话，决不食言——我们是星爷的粉丝！
“真诚。”驼背五少爷点着头说。
二
我们的大众久未开怀，已然生病了。他们到电影院不是去嚼薯片、磕开心果的，不是去吃爆米花、棒棒糖的，是来吃药的。他们抱着朝圣、赎罪和求医的心态坐在影院里，等着看功夫。
我们的大众，一边坚决抵制影视中的说教，一边说“功夫教会了我做人的道理”。全国的导演、观众、影评人注意，星爷在给你们上课了，星爷是你们的好教员。没有正式职称总不成个说法，他们四处奔走，要把星爷捧上教授的宝座。流行文化的追捧者，总是摆脱不了肾虚的毛病。
我们的大众，一边说：“没看懂功夫的人一定丧失了童真！”一边喝斥那些说不好的人：“回去把粤语片、功夫片、星爷的片子通修一遍再来说话吧，小孩家家的，没有十年的观影史不要来谈功夫！！！”活活，星迷们把一只手指塞进嘴角奶奶地吮着，另一只手给自己唇上添上了胡子。枯荣大师惊现江湖，半枯半荣，非枯非荣，亦枯亦荣，善哉善哉！
他们在电影院里夸张地拉动着嘴角，然后一脸严肃地来到网上。“功夫绝不仅仅是一部特技+搞笑的电影！”我惊讶于他们应付非弹性形变的能力。“一遍功夫就让我找回了迷失的自我，让我对社会的颓废和失望增添了一些勇气。”哇，要是没有功夫，您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们的观众，努力在网上、在生活中嘲笑着“三个代表”之类的政治意识，以表明自己反压迫人民的立场，非顺民的清白；却在捧杀和骂杀中身体力行的实践着“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在他们意识里，香港娱乐业是先进生产力的代表，港剧港片是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周星驰、邵六叔这些人代表了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冯小刚、张艺谋算什么，还不是国家的使臣，政党的帮凶，人民的公敌？煽情，做作，虚假，该杀！！群众不是傻瓜！！！
星爷的粉丝底气十足地宣称：票房就能说明一切！！呵呵，真的么？那十面埋伏的票房怎么解释？可怜星爷的支持者，连赢都赢得糊里糊涂。他们又说，看电影是为了娱乐的，不是接受教育的，整天这个内涵那个意义的累不累啊？呵呵，是么？那十面埋伏不追求内涵怎么被骂的那么惨？还有人说，你觉得功夫不好说明你丧失了童心，没有梦想，那十面埋伏被称之为“童话时代的电影”怎么那么多人看不懂？
星迷们这么卖力的比来比去，只说明了一个问题：“功夫”是和十面埋伏、天下无贼一样的东西。只有一样的东西，才会用同一种标准去衡量，并斤斤计较于那一点点的得失。你会拿霸王别姬和十面埋伏去比票房么？你会拿巴金和郭敬明去比销量么？你会拿赵本山和周星驰去比搞笑么？当然，在数量上未必没有可比性，但没有人会去做这种比较。
三
这几年，荣少，梅姑，霑叔，香港艺界每一声咳嗽，都能让内地一大批人患上感冒。这回星爷出马，一个顶仨，乖乖龙地东，人人都趴在地上装大葱，仿佛在练蛤蟆功。对他们来说，看着星爷横扫票房就如同片中斧头帮屠戮鳄鱼帮、琛哥砍死冯小刚这种土鳖一样，有莫大的快感。观众在虚幻的光影体验中得到了现实无法给予的满足。
小宝写过一篇《强国梦》，讲的是2800年第227届奥运会在中国举行，主办人却愁死了，因为自从2500年中国全民健身运动大功告成后，人人都思想如泰斗，健壮如公牛，以后七八十届的奥运会，金牌全部被中国人包揽。这次作为东道主，很可能一块金子都送不出去，太有损中国人好客大方的美名了。组委会绞尽脑汁，最后只好去找周星驰（周星驰是位老实本分的群众演员——2800年代的风气是好用古人的名字，全国有四万多个周星驰）。周接到命令，第一天先到药检中心，要求验尿验血只验东道主，客人们甭管睾丸酮生长素利尿剂催产粉闭经丸让他们放开吃，能吃多少吃多少，只盼他们长一点成绩。第二天召开裁判大会，要求裁判多吹黑哨，越黑越偏越好，不过只能对客人偏，不能对东道主偏。就是这样，还不能确保送出金牌。周星驰只好使出最后杀招：把国家队全换成残奥会队员。即使如此，还是失误频频。只有星爷任务完成得最好：参加跳高跳到了云上面，因为超时被判最后一名；参加举重把杠铃拧成麻花，被取消比赛资格；参加马术压死了马被人扔出赛场。奥运会结束，终于有百分之二十金牌旁落，举国欢庆……
《功夫》的意淫水准一点儿不亚于此文。从火云邪神夹住那颗子弹开始，传统功夫片的权力结构已被彻底打碎。再强的功夫，在面对热兵器时都将失去威力。这是国术“永远的痛”。而《功夫》中已经没有了这层羁绊。“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想要破快，该当如何？唯有意淫。你有洋炮洋枪，我有如来神掌！
那招从天而降风风火火的掌法啊，你圆了几代功夫迷的梦！那是他们做梦都想击出的一掌。
（火云邪神在“不正常人类研究中心”关禁闭，跟梁小龙被封杀一个路数。门口涌出来的血水，那是什么？伙伙，意识形态的洪流！
有人说，在火云邪神身上嗅出了美帝国主义的味道。我刚想点头，却又苦笑了——你说生活中让我们苦恼的死去活来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一个老谋子都让中国人怒发几回冲冠，又哪里轮到那个“美帝国主义”？）
“你想学啊？我教你！”星迷们感动得热泪盈眶：“这是一种博大的胸怀！！”我耳边却响起了石班瑜的标志性狂笑：“哈哈哈~~~什么TMD胸怀，I服了U！这分明是在意淫嘛！！”
星爷的一举手一投足，都牵动着他们亢奋的神经。我拿根竹竿挑你的脑袋：“笑！”他们就笑。我拿个花盆扣你头上：“哭！”他们还是笑。明明是强暴，却装出野合般的刺激与惬意，星爷也没辙了，只好安排pp的黄圣依缓缓流出那滴眼泪。
如果没有那支棒棒糖，《功夫》不过是又一剂春药而已。
四
指望一部《功夫》救香港电影于水火，开辟华语电影的新纪元，纯属臆想。星爷在影片中极力避免这种倾向。梦想，那只是我的梦想，他语焉不详的说。
信息时代，功夫在暴力手段排行榜上跌到了老三的位置。这个时候回味功夫片的辉煌，难免有人走茶凉，自娱自乐之感。但又能怎么样呢？己不喜己，谁来娱你？星爷大胆突破，将侠文化中的意淫成分发挥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这也是星爷告诉我们的第一件事：想做什么，你就去做吧！力贯长空，一泻千里，爽啊！~~~可高潮过后怎么办？？
爱情是包治百病的良药。“功夫”这个简单地近乎荒唐的故事，没有一点精神调味品可不行。两分钱的《如来神掌》能卖十块，我吃东西不给钱就不行？粉丝们哈哈笑着，跟着星爷跳上了电车。但这里的一份爱情，终究还要回来找过。
纠缠于“功夫”是梦还是真的人，终究没有看懂功夫。梦又如何，真又如何，想从逻辑事理上阐明这个故事的人，还是不能达到那“一支棒棒糖”的境界。
粉丝们信誓旦旦的说：“我们要的是快乐！对，只是快乐。”但他们还不由自主要在《功夫》里填入各自的分泌物，使之成为自己情趣、爱好、智力、见识以及品位的蜂巢。他们是弱者，真正的弱者，又饥又穷，身上还有病。他们拖着病体，挨个来到星爷面前说：“我好久没有吃过像样的东西了，都快忘记自己是个人了！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来，快满足我的需要吧！顺便把我这‘不会笑’的毛病也治了吧！”
周星驰苦心孤诣的告诉他们：棒棒糖，那只是一支棒棒糖。我们的粉丝执拗地翘着脑袋：不，那是药！是回春药、灵丹妙药、长生不老药！老乞丐掏出了一堆武功秘籍，下一个鼻涕小孩又要诞生了。维护世界和平，这样的悲剧还在这个世界继续上演。功夫，你的历史使命什么时候才能终结？星爷不知道。一扭头，粉丝们又在网络上开始新一轮的造神运动和打鬼比赛了。唉，怨怨相报何时了？
活该！
20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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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9 22:57: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