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想自己有点犯糊涂。
小时候看书,我记得有些文字是跳跃的,带着流动的声色光影。明明是在用眼睛看,却有一种在用嘴唇咀嚼的感觉。或粗或细,或甜或涩,不一而足。
古诗词会令人措辞精美,古意起伏,细节犹见绮丽,但外国小说也有别致的流畅,令人带上诗歌的韵律。那时一些顶尖的译作家其实往往是最优秀的作家,他们的中文功底一流,因此把那些外国文字以优美的形貌呈现出来。
当然,没有比读原著更好的了,每种文字有它本身的节奏与韵律,不可言传的意境;但我咀嚼的是转过来的汉字,所以便记下了一些口齿留香的味道。
后来时间久了,就渐渐忘记了。很久没有看什么好书。很后悔消遣的时间就那样过去了。
再后来,每看到一些好的文字,就很想知道它的起源,是受了什么影响,每个人都不是混空而出吧,终有源头。不得已要琢磨文字的时候,心里就有些灰败下来。原来别人嚼过的书也很多,所以故事会写得很好看,或者很犀利,或者很唯美,总之会有一些声色光影游走着,让人感觉到五官的美妙通感。
开始迷恋文字的好,后探求内容的底蕴。一般喜欢文学的人都这样。但前一关,就足够将人掐上个累年数载的。挣不出头的,也就永远停在那儿了,或者倒退回去。但没有形式,一切内容必然是皮之不存,毛将附焉?
有时有的书我看不大懂,比如一些天才作家的。卡夫卡在《变形记》里成大虫我能理解,可你要是在今天才觉得这个世界有点荒诞,那你就醒悟太迟啦。可是,我已被多年正统教育给搞方正了,我打算以后把自己狠狠放纵一下(意识),试着再荒诞点。
王小波人我喜欢,特立独行的行吟诗人。但有时读了他几十页长长内容我亦不明白意思及目的是什么。流畅行文之间他会用些粗俗的词,挺自然,后来一些网络作家猛模仿他,粗俗的词儿事儿垒得一堆一堆的,就不讨喜了,可是不是这样的直白形式下又悄悄深藏着伟大思想呢?我这么想着想着,就有些糊涂了。
昨天晚上重翻了白先勇和林语堂,我看书倒是很快的,林用英文写的《红牡丹》,被人又翻译成中文,意思便逊色不少。自己没能像红牡丹长得那么美,这让我遗憾,虽然,她命运波折突来撞去也没个理想出路。在林老的手下女人多半是不会有出路的。恩,我想,那是因为他没见过二十一世纪的女人们,经济独立因而情感独立,很多比起男人更坚韧勇敢,不过几十年工夫,曾被视为卑贱的女性就把自己的地位提高到这一步,的确值得钦佩。不过我不擅挣钱,我在很大的时候才明白当个文艺女青年不大实惠,但好像有点晚了。男友说我是生活弱智,我想想便忍了。
再说回来,白先勇的汉字是极品,尤其动词用得精当、巧、灵动,像梁上一骨碌垂下的水晶葡萄,叫人爱而不得。我想这批人的缘起还是一些很老的古典小说。因而虽然留洋,满卷阅来仍是暗香浮动的古典韵味。但这些往往也把人吓倒,而家常的如亦舒李碧华等,却能很快教会人行文的流畅,以及,俗世城市里的点滴真相。
在电话里和朋友说,甭管这个世界怎么变,周围人啥样,你只管做自己的事就行了。因为地球不会停止旋转,而每个人却只有几十年时间。干嘛不按自己的意思折腾?说给别人听的时候,也说给自己。此生愿望是做自己喜爱的事,然后,尽量生活舒适幽雅,需要的时候有爱人,不需要的时候,就不必了。但多少人能做自己喜爱的事呢?或先做了,再热爱它。
对了,没有比在“在路上”写字更轻松愉快的了。无须设计,没有章法,随心胡写,再有一些见之亲切远而犹记的朋友。大多没见过,因而也无须扯缠一些现实俗事。只有文字交心信任,自在。
“一场倾盆大雨。站立着面对这场大雨吧!让它的钢铁般的光芒刺穿你。你在那想把你冲走的雨水中飘浮,但你还是要坚持,昂首屹立,等待那即将来临的无穷无尽的阳光的照耀。”卡夫卡的话。而我始终是喜欢柔和一些的。于是我把它改成,“你在那想把你冲走的雨水中飘浮,但你还是要坚持,昂首屹立,迎向那清辉遍洒的无穷无尽的月光的照耀。”当然我只改动了几个字,但我第一次改编大师作品,因此也就很难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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