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2) 之波密 波密河边,只有一家可以躺在床上看雪山的旅馆,而这家旅馆,只有转角的一间房有着左右可视的开阔视野,理所当然地我们抢占了这间房。 雨季的波密河,混浊而湍急,隆隆的水声,把远处一座、两座、三座雪山衬托得宁静异常,雪山的每一条冰川,躺在床上都清晰可见,于是,我便以为自己置身于天堂…… 他们把冰川叫做雪山的神经末稍,其实那更像一条白色凝固的流动的河流。 01年5月路过波密,还没到涨水季节,波密河碧绿清澈温柔如媚,然后,我便在河畔看到了藏香猪。 之后的几年,我心中最大的愿望,居然是:去波密养藏香猪! 在德钦第三次无缘卡瓦博格,令我沮丧无比,其实,每次来云南,我都极力回避德钦这座城,因为过去几十公里,便是西藏…… 每次,都要战胜几十公里外的极度诱惑! 卡瓦博格的吝啬,让我无比怀念01年川藏线上惊鸿一现的南迦巴瓦,以及那些庄严圣洁的叫不出名字的雪山。 最后看一眼躲藏于云雾之中的卡瓦博格,我决定再度走上川藏线。 回县城,在县文化馆里找到朋友介绍的藏族诗人尼玛茨仁,居然神奇地偶遇到江湖上的传奇人物温普林温老大,脑袋尚在晕晕乎乎的当机状态时,温老大得知我要走滇藏线,把身边一位一言不发、只是瞪着一双林亿莲般的单眼皮眼睛、好奇地看着我的温婉小美妞介绍给我,说这小妹妹----霓儿明天也要走滇藏,你们正好同行,你一定要照顾好小妹妹。 于是我向温老大庄严地保证:我一定要监守自盗! 温老大沧桑的眼神里,有着一丝哀伤,许是20年的漂泊,留下的许多伤痕,无法抹去…… 当晚,温老大他们要赶往中甸,我、霓儿、尼玛茨仁、马博士站在车边,和他们告别,送温老大上车时,拥抱着他,仿佛拥抱着他二十年的快乐与悲伤,看着他漂泊留下病根的左腿,只能轻轻道一声:“保重!” 第二天一早,打着响指,向霓儿道了声:“走,跟我去波密养藏香猪去!”两人上了德钦到盐井的中巴,坐下没多久,便见一个女孩背着一小双肩包上了车,怯生生的,纯粹的内地面孔,像旅行者,只是装备非常不标准,一看便属于菜鸟。 于是,待她坐下,和她搭腔,得知:她是广州某大学大二的学生,暑假不想回家,便走上了滇藏线,这是自己第一次出远门。 这就是捡的第二个小妞—琪琳。 看着她,莫名地想起我的小妹嘎玛卓嘎,她十八岁读大一时,和两位师姐结伴去西藏,走到了拉萨,甩下两位师姐,自己一个人往阿里去了…… 我阴损地想着:现在坏起来让我感觉像个女土匪的嘎玛,当年第一次出门时,是否也像琪琳一样,怯生生地像只雏鸟呢? 邦达镇: 我们一行五人,站在正午的阳光下,我和另一位广西女孩正在问每辆车的司机到然乌的价格,霓儿气鼓鼓地走到一家小餐馆,找了把椅子坐下,恶狠狠地瞪着我。 两分钟前,下车后,霓儿突然暴走:“邦达!你说这儿有草原的呢?哼,怎么是这样一个小破地方?草原呢?” 我们所站的邦达镇,只有两三百米长的街道,破破烂烂的木板屋,由当地人和四川人经营汽修店或是小餐馆。 我一脸委屈地望着她:“草原离这儿还有20多公里,得在镇上找车往昌都方向走,才能到达草原。” 在群山延绵的藏东,偶遇一块草原,是非常不易的事。 这个季节,正是草原花开的时候…… 一路上,我止不住自己对川藏线的怀念,不停地向她们唠叨着邦达草原、业拉山、然乌、波密…… 其实,那只是我的川藏线,正像此邦达不是陈升在《邦达,我的故乡》中所唱的邦达。 邦达,业拉山、以及八宿,再次走过,恍如隔世…… 波密镇: 镇上的水压不足,旅馆里无法洗澡,三人去镇上澡堂的时候,夕阳降落,东边一座雪山的尖顶被染成了暗红,然后不停地变幻着色彩,三人便呆立在河畔,看着这上天的恩赐…… 第二天,躺在床上看腻了雪山,我要去镇上找卫生防疫站,在泸沽湖时,被阿乌家的狗咬了一口,在丽江打了4针疫苗,还差最后一针。 霓儿陪着我前去,可找到医院后,工作人员却以一种奇怪的傲慢的口吻告知我们没有疫苗,霓儿当时上了火,要和她理论,拉着她走出医院,告诉她其实这针并不重要,不过是种形式罢了,至于那人莫名其妙的傲慢,你只能理解为自卑,和这样的人,是没道理可讲的,因为她们只觉得世上的人都欠她的。 在镇上碰到无聊地东游西晃的琪琳,告诉我们:她碰到了在然乌晃点我们的那三个广东女人,笑着问她聊了什么?“我装作没认出她们,绕路走了”,呵呵,有趣,其实应该告诉她们:我们“扛大箱”的快乐的。 其实那三个女人,在盐井去芒康的车上就遇到了她们,她们想跟我搭讪,我扭头看窗外去了,在她们身上,看到的是戒备、提防、对任何人的不信任,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状态,这种人看着就可怜,她们哪里还有心情去欣赏风景? 结果,在然乌她们主动跟我搭腔,还被她们忽悠了一把,不过呢,快乐无处不在,因为她们,我们才看到了川藏线上最美的一段风景。 下午,晃到波密河对面的一座村庄,山坡上,种着小块小块的青裸田,黄昏时,炊烟袅袅,雪山被染成金黄,于是,我们便坐在一条小溪边被感动…… 之鲁朗 在波密街头,居然看到微面在揽客走通麦,感叹川藏线的交通环境确实得到了大力改善,01年,却是必须要坐越野车通过的。 微面临近通麦,随着海拔在下降,天气变得闷热难当,在一座桥前,车停了下来,前面堵车了。 一辆面包车,大概是因为水箱开锅了,歪在路旁,车前体冒着白烟,司机正在紧急处理。 不过,桥前,站在武警,检查着来往车辆。 忘了是哪一年,本来这儿是座水泥大桥,后来山体滑坡堵塞了易贡藏布江,当时都闹成了国际事件,印度担心坍坝的后果,武警在堵塞处处理了几个月,最后还是自然坍坝,把这座水泥大桥冲得只剩下了桥墩。 现在的桥,是简易桥,车辆通过必须严格限速。 我们坐着微面,通过了通麦天险。 到达鲁朗时,还是阳光灿烂,谁知一到草原,便阴云密布,一会,一阵雨便泼了下来…… 草原上,河流蜿蜒,野花纷放,高处,一座雪山坦露在铅云中。 之八一 车经过去八一镇的一个垭口,停了下来,高山杜鹃花,在凋谢前,尚残存着几分艳丽。 窗外,小雪粒飘洒,下车时,手上的一串车渠佛珠,“哗”从中间崩断,一半散落于地,抓住尚存的另外一半,叹了口气,递给随后而下的霓儿,让她帮我扔在垭口的玛尼堆之上。 命! 风马旗猎猎地飘荡着…… 再往前几公里,碧蓝如玉的尼洋河,在大地上肆孽分成若干河曲,呈现在眼前。 尼洋河畔,半小时前,我们走进了西藏农牧学院,本想参观一番西藏的大学,却被保卫人员赶了出来,在内地这是不可思议的。 一位五十年代走进西藏的女学者,所写的《西藏的小木屋》,便是写的农牧学院。01年,我在校园里窜进窜出,一直闯进了学院的苗圃,在那儿,是个看雪山的绝佳地点,便坐在苗圃里静静地看雪山,结果,工作人员离去时锁上了门,只有翻墙而出…… 只好闷闷地往尼洋河畔走去。 十分钟前,一阵雨飘过,现在,阳光从散在天空的云层里漏下。 抬眼,对面的山体上,一道彩虹铺在绿色的山坡上,绿草,把彩虹掩盖得隐隐约约。 手一指:“霓!” 其实,霓是个什么玩意,我根本不知道。 然后,霓儿便跳起来拍彩虹。 我们站立的位置,离大桥不远,哨兵站在高处,紧张地向我们挥着手,明白他的意思是不许拍摄大桥,向他挥手致意,彩虹在那儿都可以拍摄,我们还嫌桥挡了画面咧。 顺着尼洋河畔往下游走,一道、两道、三道彩虹,呈现、幻灭…… 03年住在泸沽湖,十一前,也是飘一阵雨、再来阵阳光,看腻了雨后的彩虹,终于在十一期间,来了道双彩虹。 那天,正坐在沈洁的“猪槽船”酒吧帮他守门,静静地坐在门槛上,然后便有两年不见的朋友突然空降在我面前,陪着吓得摔了一个马趴、以为置身梦境的我一起看双彩虹,然后,她便趴在我的肩上轻轻地哭泣。 青春都化成了一滴眼泪…… 走到一个池塘边,雨又落大,躲了阵雨,便又见双彩虹…… 对霓儿说:“什么今生来世、三生三世,全都是空言!有一天,绝望会来吞噬我们,于是,曾经的诺言,便成了空!” 然后,便感到莫名地心痛。 也许琪琳这个年龄,会相信一些东西,其实我们也是相信的,只是明白终究战胜不了光阴…… 之巴松措 巴松措只有一处住宿的地方,就是所谓度假村,各种别墅、套间价格昂贵,我们选择了一间帐篷,近午的阳光把帐篷内晒得闷热,出帐篷走了会,便见几头小猪欢快地在草地里拱来拱去,“烤乳猪啊!”顿时几人口水一片,小猪受了惊吓,蹦蹦跳跳地跑到远处。 巴松措湖中有座小岛,岛上有座宁玛派的喇嘛庙,那天下午,我们便坐在庙前的石椅,斗着我们的地主,等待着夕阳的降落。 从拉萨过来的旅行团,游客像潮水般,从左边的石阶上来,再从右边的石阶下去。 他们匆忙而过,好奇地打量着我们,我们便如流水中安然不动的石头,在目光中专注于伟大的赌业。 纳闷的是:今天下午,一直都是霓儿在赢,我和琪琳只有掏钱的份。 想了想,刚才琪琳跟着我在大转经房里转了经筒,霓儿说不信,干脆进都没进门,于是,就和琪琳嘀咕:“是不是我们转反了方向呀?” 宁玛派是西藏早期佛教流派之一,不禁婚嫁,这座庙前,还摆着两只形似“男根”“女根”的树雕。 又打了会,我们还是一直没有机会,于是,喊上琪琳,再去拨一圈转经筒,回来,局势才稍为好转。 巴松措湖水却是绿色的,可能是周边山上一些矿物质,溶解于水流入湖中。 黄昏降临,风渐渐大了起来,一片金黄中,薄云在变幻着…… 回到度假村,小猪始终不肯给面子跳上餐桌,晚上也有小动物出来觅食,帐篷外不停传来“悉嗦”声,搬出沙发床头柜,放在帐篷外的路灯下,接着斗地主,打几局,关上灯的开关,便见天际银河横陈,如轻纱展在夜空之中…… 便这样,在繁星与虫鸣间,我们做着项游戏。 第二天,出巴松措,到县城,坐上去拉萨的车,辗转于河流与山路之间,在某一开阔地,见一辆旅游大巴滑出路面,游客散成一片,想是司机疲劳所致,估计也并无大碍。 我们的目标是拉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