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朋友病了,是最坏的那种病,从她知道生病到现在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今天打了一个电话给她,电话没人接听,一种深深的担心和忧郁开始缠绕着我了。现在的我只想写点什么,去祝福,去记忆...... 人的一辈子只有三样属于自己:身体,知识,朋友。身体和知识是必然的产物,而朋友却是随缘而遇了。三十多岁我的眼里能称为朋友的人不多,人往往在利益和金钱面前是脆弱和单薄的。相识,相知,相容,相助是朋友间的基本准则和义务了。 “LILI,想再要个儿子,就赶快去生吧,不要让自己有遗憾!”病床上的琴用她美丽的丹凤眼看着我,看着她的我心疼了---面容苍白蜡黄,除了眼睛里那一丝神采,我已经无法找到那个熟悉的她了。 “哈哈,你不是上次还在教育俺,不求上进,不务正业,没有追求,没有抱负,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吗?”换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我故作轻松的调侃着;她床头上四川大学研究院的录取通知书又让我的心扎了一下。 琴是我大学的同学,我俩在不同的两个系,她学的是计量,而我学的是机械。这辈子最美,最快乐的日子就是跟他们十一个损友在大学里渡过的,那时我只有16岁,而她比我大一岁多,每天快乐的跳动着,快乐的学习,快乐的吃饭,快乐的跳舞,连剥削男同学帮我们洗饭盒,拖地,打开水都是快乐的。 毕业后,我俩分到了同一个城市的不同单位,她和十一个损友中的“阳”悄然的恋爱了,在“阳”的告知大家的筵席中,大方爽朗“琴”不见了踪迹。结婚,生女,我俩走着共同的程序;周末我家小酌,她家小蹭,是大家聚会的最好方式,一群微醉的朋友,喝着腐败来的茶叶,激情高昂着嬉笑怒骂。夜深了,一大排走在江南一个小城的大街上引吭高歌,追逐着,奔跑着..... 日子就在不经意的平和快乐流趟着。 “喂,你说啥,不要忙了,陪我聊聊啥!”琴不安的看着我,我吐了一口气,“小姐,你有老公养,俺要是不工作,这手下的一帮人怎么办?去去,你先去晃一下,然后给我到‘888’那里带几根鸭脖子回来孝敬我,我忙完了就教你几招损招。” 内心底我也是着急的,“阳”去深圳快一年了,现在她们厂里又面临着下岗,有着一技之长的琴竟然也遭遇了当时一种改革的震荡,我手里忙着,脑子里飞快的盘算着想着怎样让琴获得最大的利益。 不多久,琴回到了我的公司,手里拿着我点明的鸭脖子,呵呵,有吃的了,俺手也没洗,抓了就啃起来了。一边吃一边忽悠起来了, “女人一辈子啥最重要?” “笨蛋,一个好老公呀!” “晕,你还知道呀,那还不滚到深圳去?” “那厂里怎么办?” “凉拌!” “那我只有辞职了,反正也没几天好班可上了。” “你怎么不想个更好的招?又有钱给你,又可以到深圳去,你们没有这样的政策吗?” “我不知道有没有?” “晕,你不知道送礼吗?” “不会,没送过,你教我啥!” “切,脸皮一厚,为了自己,为了老公,还不敢去送礼。” 几天后的琴又到了我的公司,一看她幸福发光的眼睛知道她搞定了。 来到深圳的琴很快的迈入了它的快节奏,每天七点不到就出门,晚上经常熬通宵。那时的她已经转行,进入了电脑行业,也就是大家常说的成为高科技领域的专业人士了,刚开始她做着软件开发,然后又开始了专门负责她们公司的营销,然后入股成为公司股东,然后职务提升为总公司副总;每天是学习,谈判,考察的高压力下拼搏着,独挡一面。 “亲爱的,俺找周总,俺强烈的要求她接见一下李总。” “哈哈,我好久没这样笑了,啥时晃到深圳来的?” “今天,喝完茶就给你打电话了,啥时来瞧瞧俺?” “晚上吧,晚上我过来陪你睡觉,你把床给空出来,明早我要出差了,早班机。你一贯运气都是那么好,要是你晚一点,我就又要出差了。” “阳来吗?我怎么见到他?” “他你就另外召唤吧,到时你还可以把“老大”他们约在一起了,只有你才能把大家聚在一起了,现在大家都好忙的!” 晚上见到琴已经是十点多了,很精干的模样,一套苹果绿的职业套裙,一见到我就跟我聊起了来深圳后的经过,现在所面临的一些问题,售后维护的担忧。那时的琴是激情的,对工作和未来的生活是乐观的,看到她快速的语调和眼睛的坚定,与老家小家碧玉的她相比,真是为她感到骄傲! 开车去医院的路上,天边出现了一摸夕阳,红彤彤的映照着一切,美的醉人。一进病房门,就看见轮椅上的琴紧贴在阳的身上,阳扶住琴的轮椅用正面的身体和手臂帮琴支撑着,一动也不敢动,两人共同的努力着(现在的琴已经无法正常的排尿,轮椅上有着活动的便盆。)。一直在琴和阳面前嘻笑的我,眼泪无声的落下了。近来几次见到阳,发现他越来越瘦了,背也开始微驼了,本已中年发福的他完全的褪去了赘肉。 阳也是我们十一个损友之一,文字诙谐幽默,画的一手干净,漂亮的制图,有着女人制图所没有的力量。阳的专业是土建,而我的毕业答辩所提交的机械制图大多出自他的手笔(没办法俺懒惰就是这帮朋友给惯出来的)。他和琴一样,对于有异议的问题,很少发表言论,他俩的不懈,不解,不满会很直接的在眼睛里表述。 阳爱酒,只吃猪肉以外的所有食物,酒后的阳是微笑的,微笑着闹酒,微笑着下厨再整出几盘菜,微笑着看着琴,微笑的表扬着琴的种种好。同学快二十年没见过他发酒疯,可听琴说过,这么好脾气的男人也演绎过一把。 那是我们这群朋友中的老大“向”从深圳回老家的时候发生的,阳和向是从小长大的朋友,听说向要回来了,阳是激动和兴奋的,一直在向的小房等着向的回来。见面后我们小聚后各自回家了,而阳几个男同学继续和向鬼混(琴的说法),半夜两点才回家,当时琴毫不客气的把门反锁了,阳竟然一脚把门给踹开了,呼呼然的睡去。一觉醒来竟然啥也不记得了(还是琴的说法)。 “ 琴,我,我想问你借些钱。”我艰难的开口说着。借钱与人和与人借钱是我这辈子最不喜欢的事情,可是公司因为属于特许行业,要提高保证金,刚刚创业不久的我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要多少?”我说了个大概的数字 琴沉吟了一下,“我刚刚认购了公司的股份,手上的现金不多了,这样你不考虑我,在其他方面看能不能想想办法,明天下午给你回话。” 听了她的话我不报任何希望了。第二天琴的电话如约来了。 “你去我爸妈家,呵呵,可能数字不对,但是不会差很多,你会解决的,我们可是只剩下吃饭的钱了。” 从小到大,没为钱担心过,那次让我在不愁钱的生活里我学会了累积。 几个月后钱如期还给了琴。 极度的压力让我生病了,让我逃离了深圳,而就在琴走的那天,手机也莫名的丢失了,离开深圳第三天的下午接到阳的电话才知道琴已经走了,接完电话的那一瞬间,人仿佛变的恍惚了,变轻了许多;虽然知道琴的时日不多,可那刻还是象听错了什么东东,好一小会儿,拨通了爱人的电话,仿佛声音还是很平静的告诉了他这个消息,这次我没有落泪。仿佛很平静的换衣服,化装去赴高中好友的宴席,好似很平静的吃饭,聊天,喝酒,猜拳......很平静的告诉静和芷有关琴已经走的消息,很平静的说着,讲着。活着的人还是活着,走的人已经走了。 饭后本决定去嗨歌的,被赶来的爱人很坚定的把我们一群人拖进了迪吧,音乐在放纵,舞蹈在放纵,啤酒在放纵,红酒也在配合着这种放纵,放纵的笑着,放纵的哭着,放纵的喊着,不知道怎样出了迪吧进了酒吧,继续喝着,闹着,丢着杯子;不知道怎样爬上了八楼的家。 早上醒来,看着身旁躺着的爱人,心底涌上了一股浓浓的暖意,感谢他对我的爱,感谢他这几年来对我的纵容,感谢他对我的关心和细腻.....静静的看着他,忍不住吻了吻他的额头,他的脸颊。从没这样好好的仔细的瞧瞧这个男人,多好的男人呀!是呀,他说:与其不开心,不高兴,不如在以后的日子里把琴的女儿的部分责任担负起来,咱俩不过又多了一个女儿。想着,看着,又昏睡了过去。 走啦,去哪儿吃东西呀?一个笑容在睡梦中出现。 后记: 其实一直害怕面对病中的琴,那种压力是面对母亲的肠癌和父亲的心衰所没有的,那刻的心是及其脆弱,只想逃避,我做到了;也逃避了见琴的最后一面,心底却没一丝遗憾,留下的只是琴美丽的眼睛,没有最后的一丝冰冷。 那个迷幻的“七夕”夜,听着舞台上的爱人表白着对我的爱和祝福,让我再次感到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谢谢芷和静! 谢谢你,我的爱人! 为了自己的93岁(算命说的),为了爱人的100岁(他自己说的),我们的路还有很远。为努力活着的人,继续骄傲着,站立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