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0:30分,刚把我的那辆有着醒目标志的车停在火车站边的长途汽车站前,就看见从车站里出来一个长得敦实的小伙子。他穿着一件灰色夹克,个子不是很高,可能只有167-169CM吧。 他看到我的车了,朝着我的车走过来。 他的左手随着身体的前行自然摆动,他的右手却反伸到背后,象是在后面腰间或者裤兜里掏着什么,直接走向我驾驶室的车门边。。。。。。 我不禁紧张起来。由于职业的关系,我们看到的、听到的以及切身经历的故事一下子汇集到了我的脑海,不可否认火车站是一个复杂的地方,不可否认我曾经在工作中得罪过人,不可否认我曾经将一个个的现行人员送上。。。。。。 我的职业是一份容易遭人忌恨的职业,我的职业是一份比较危险的职业。 而今天我的搭档今天也因拉肚子现在还没来。。。。。。 我悄悄地用手将我的驾驶室的车门内锁按了下去。 他开始敲我的车门了。。。。。。 “大哥,我想向你求助!”可他的手却还藏在他的背后。 求助也许只是骗我开门的借口,脑海里没有放松,只有紧惕! 但求助的人我不能拒绝,这是我的职业所然。我缓缓地摇动手柄,将车窗玻璃往下让出了一个空隙。 “你有什么困难?” “我想回家!” “你家在哪里?” “蕲春。” “省内的,没有火车吧?你只能坐汽车回去了。” “是的。” “可是现在已经12点半了,没有汽车了,你只能等到天亮再走了。我想帮你也帮不上啊。” “是的,我等到明天再走,可是我没有钱,没钱吃饭,没钱买车票。” 哈哈!这年头,我工作了10多年了,这事可没少见,不仅我,差不多我们所有的同事都遇上过,同事们都说象我们这行人的钱最好骗,好多同事都在“有难必帮”的口号之下有过自掏腰包为人民服务却最后只能被认定为上当受骗的经历。就我自己也不止一次的被类似于一个长得高高大大的自称东北人的年青小伙子告诉我他的钱包被偷了,让我借他100块钱等他家里给他汇来款项之后还我,我看他不象是骗人就答应了他的请求,而后却再也没有后话的故事欺骗过。 我于是说到:“你不会告诉我你的钱包掉了吧?” “不是,我从来没用过钱包。” “那你从哪里来的?身上怎么会没钱?” “我出洪山监狱来的。” 果然不是善类!心里不禁开始暗自庆幸自己的警惕。 “监狱出来的?”怎么出监狱出来的?会不会象江西兴国县的那般人一样逃出来的?我们怎么还没有接到通知?心里不犹一阵狐疑。 他的右手象是已经抓到了什么,正在准备往前移动。 我的眼睛开始紧盯,我的心又往上提了一格! “大哥,这是法院减刑判决书和我的释放证明!”他已经把右手伸到了车窗前,手里握着的是一叠A4型的纸质文件! 我从车窗缝隙里接过了那叠文件,了解到了他的基本情况,将我刚才的紧张情绪消除! 王X,湖北蕲春人,现年26岁,02年犯抢劫罪被判刑6年,在洪山监狱服刑,先后因表现突出两次判刑,今天下午出狱。 “要是天亮的话我还可以到车站帮你找他们说个情,或者直接找到蕲春的车主,他们或许还会给我个面子带你回去。现在已经很晚了,没有车到蕲春了,所以我现在也帮不了你什么,要不你先到车站候车室休息几个小时,等天亮的时候你顺着这条路往前走两个路口,然后左转,再走200米左右,那里有个救助站,你给他们说明一下情况,他们会给你买好车票送你上车的。” “哦,好的,谢谢你!” “不用谢!其实我也没有帮你什么,不过确实是我现在帮不上。” 他接过我递过来的文件,又回头向车站走了过去。我坐在车里看着他,以为他会直接走进候车,然后找个长椅躺下去。 可是他没有,他走到了人行道上的护栏边,找了一根马蹄桩,蹲了上去,傻傻地发起呆来。 我的心里一酸,在心里开始自责起来: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不小心走了一段弯路,在积极地改过自新之后却无人能给他帮助和热情,也许在那个曾经改变他一生的挫折面前他没有过灰心和退缩,现今却在他准备重新做人的路上因为没有钱回家而只能在这个初冬的凉夜里靠着6年前的那件夹克和一件秋衣蹲在一个应该对他来说很是陌生的城市里的马路边发呆迷茫。而我却坐在开着暖气的车里漠视着他。 我应该为他做点什么!我的良知开始鞭策自己,至少我得去为他买点吃的,然后劝他到车站里去,那里边的温度应该要高上一点。 我打开暗锁,拉开车门,走下车:“王X,你过来!” 他听到我的喊声,跑了过来,好象还没改掉在监狱里遇上狱警喊他时的那种态度,很规矩的来到了我的跟前,只是变了称呼:“大哥,什么事?” “你先到我车里坐一下吧。”我打开了副驾驶的门。他坐上了我的车。 “你今天才释放的,监狱应该发给你路费的,你没有吗?” “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 “确实是没有。我是从洪山监狱走到这里来的。”天啊,这么远! “你们劳动应该有工资的啊?” “有。” “那你怎么会没钱回家呢?” “那钱根本连基本的生活费都不够!一个季度才10几块钱。” “你们在监狱还需要生活费吗?” “不要,但基本的生活用具你得买啊!” 原来牙刷牙膏等还是得自己去买的。 “那你家里人今天怎么不来接你?” “弟弟外出打工去了,家里只有一个老父亲,不识字,不识路,来不了。” 我不禁怀疑起我们的劳动改造政策起来,连回家的路费都不给人家,就这样让他们能够在接受劳动改造之后能获得新生吗?就不怕他们在身体产生饥饿和在徒步回家的路上产生迷茫之后重操旧业吗? “这样,我先送你到救助站去,看看有没有人值班,要是有的话,让他们先给你弄点吃的,然后给个地方你休息一晚上,然后他们天亮后再把你安排回家,要是没人值班那我就去给你买点吃的,然后你就在这个候车室休息一下,天亮后再去找救助站。你看行不行。” “好的,大哥,太谢谢你了。” 不到5分钟,我们就来到了救助站,透过玻璃窗户,我看到了一个很精神的西服式的工作服的小伙子在电脑里忙着什么。我敲开门,向他说明了情况,在他递给我的登记表上填上了我的单位、姓名和工号。在得到王X马上能够吃上东西、马上有床睡觉以及天亮后就可能被安排回家的答复后,我离开了救助站。我还有我的岗位。 在出门时,王X喊住我:“大哥,谢谢你!” 这时,我看到他眼里的满是真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