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5月初的天气,太阳就一大早明晃晃地照在头上,我们几十号人聚在士官学校门口,等着搭车去白浒山。好容易来了一辆25路,看样子还比较空,我们的大队伍总算勉强都挤上了。车上的乘客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们这一群装扮类似、但年龄身份参差不齐的队伍,售票员则一边熟练地在我们中间挤来挤去,一边左躲右闪,生怕被我们长长短短的登山杖戳到。 在左岭下车后,领头的指着不远处一座小山,说那就是今天的征服对象,我眯缝着眼打量着这座远远称不上雄伟的小山,心里隐隐升起一丝失望。沿着公路左边的水泥便道,我们向着山的方向进发。路两边一畦畦的地里尽是豌豆、蚕豆,鼓鼓地结满了荚,捡嫩的摘两个丢进嘴里,一股甜津津的青气立即在口中漫延开来。豆花丛中,彩蝶飞舞,蜜蜂嘤嗡,一派热闹喜庆的田园风光。 继续往里走,水泥道慢慢变成土路,乡土气息也越发浓了起来。路边的菜园里,一株株硕大的包菜在天空下绽放着笑脸,青嫩的黄瓜秧、瓠子秧在奋力爬蔓,蕃茄苗也正努力地开出一朵朵饱胀的花蕾;空气里,蒸蕴着热腾腾的农家肥味道。 开始爬山了,大家纷纷拿出手杖,沿着小径,排成长长一列蜿蜒前进。山不高,不经爬,一会儿就到了山顶的垭口。转过垭口,面前豁然开朗,宽阔的长江就在我们脚下静静流淌,江面上轮船往来,白鹭翻飞,对面的天兴洲郁郁葱葱一片。早有性急之人摆出各种pose,留下汗津津的笑脸。 挪开视线,看看山上,又是另一番景象,贴着山地,矮矮地长着一层白茅,江风劲烈,遍山白茅在风中齐舞,让人几欲怀疑到了秋天。在猎猎山风中俯瞰长江,不由人不感叹大自然的壮观;极目远眺,水雾迷漫,江天一色,哪里还分得清是天是水。节气正是初夏,此情此景自然没有“无边落木萧萧下”之悲壮,却也让人顿生 “不尽长江滚滚来”之豪情。 下山后,我们决定去江边午餐。去江边的路上,长着各色杂树,树都不高,大多阔叶。上周陪朋友采桑的后遗症还在,每看到一株疑似桑树,我都要凑上去看个分明。也因了这份特殊的喜好,倒叫一向眼拙的我意外地发现了很多桑椹,美美地饱了一回口福。 越靠近江边,路边的野草越高、越密,我们在齐及膝盖的草丛中穿行,不时听到同伴们看似镇静其实心虚的问答声:“不会有蛇吧?”“有蛇也被我们吓跑了”。忽然有人欢呼“这是水芹菜”!水芹菜?这可是我喜欢的野味之一。弯下腰定睛一看,正是它,只是长得太高了,叶子也太老,倒是茎一掐就断,还能吃。也不怕蛇了,我和其他几位各采了一大把。 到了聚餐点,发现环绕着我们的竟还是无边无际的水芹菜。想起这些芹菜一辈子“养在深闺人未识”,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老死江边,心下委实不甘、不忍,不顾包包容量有限,又招呼同伴们各尽所能,每人再采一大把。想起这些芹菜能遇上我们,也算是杨玉环遇上李隆基,物逢其主了,总比梅艳芳歌里的“遍地的野草已长满山坡,孤芳自赏自心痛”那种凄凉境界要好得多。又想到人也未必不如此,大多数人都如野草般自生自灭,寂然一生,一辈子都未碰上真心欣赏喜爱的知音,所以梅艳芳才郁郁而终,所以这世上才有这么多的痴男怨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