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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人谈武汉，只知琴台知音，却不知祢衡和鹦鹉赋。前者是虚构的故事，后者是鲜活的历史人物。前者已经修得亭台楼阁。后者却不知埋骨何方。有道是黄钟毁弃，瓦缶雷鸣。
崔颢写了千古名句：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鹦鹉洲的名字来自东汉祢衡写的鹦鹉赋。谈武汉的历史，不能不谈鹦鹉洲，不能不谈祢衡。这里面有两方面有趣的事情。祢衡这个人有趣。鹦鹉洲有趣。
借刀杀人
祢衡先是得罪了曹操。曹想杀他，却不想在历史留恶名，就把他送给荆州的刘表。刘也想杀他，同样不想在历史留恶名。就把他送给江夏太守黄祖。黄的脾气暴躁，两人吵架的时候就杀了祢衡。时年26。
鹦鹉赋是在洲上当场写成。当时黄的儿子黄射是章陵太守，很喜欢衡，常一起出游。一次射在洲上会宾客，有人送了只鹦鹉，衡就用这鹦鹉题材当场写了比喻自己怀才不遇的鹦鹉赋。这也是他写的文章里面唯一流传下来的。
衡的狂妄，可能李敖可以稍微相比。李把自己裸体照放在自己的书里面。衡在曹操面前光身子换衣服。衡被杀，李还活著。两人都目空一切。但衡的才华应远胜于李。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谈鹦鹉洲，要先了解当年的武汉。应该去看当年的一些图画，诗句，加上想象。绝对不可以站在现在的黄鹤楼上看。当时没有什么堤把长江局限成现在的河道。所以长江的水是漫无边际，江湖相连。放眼望去，多数地方是水，少数地方是陆地围绕著山。像是一个超级大湖，上面一些山和岛屿。长江的水流没有那么急，因为水道非常宽。江水不只从现在长江一桥下的水道流过，还从整个大湖面流过。武汉当时无法建立如襄阳荆州那样的大城市，因为湖面太广，陆地太少。 洪山是长松岛 洪山当年是个岛。叫做长松岛。四面环水。风景清幽，又离开武昌码头不远，补给方便。所以洪山岛一直是自古道家修炼的好地方。长江的水从南向北，一股经过现在的华工旁，流过喻家湖。一股经过鲁巷，从邮科院旁流向现在的东湖。一股经过卓刀泉，街道口，向右流过珞珈山南边，向左流过现在武大校园的西边进入双湖桥位置。现在体院和湖滨酒店是两股水流冲积出来的三角地带。另外当然有经过现在长江河道，还有蛇山东边，隔开了蛇山和洪山。整个江面，其实就像湖面那样，因为面积太宽广，感觉不到水流。 武昌南坡现象 现在留下的痕迹之一，就是武汉所有山的南边的斜坡。北边的陡坡。龟山如此，蛇山如此，洪山也一样。山南和山北的不对称，是因为南面堆积了水流带来的泥沙。请大家仔细留意武昌的南坡现象。财大，省军区，地大，华工，都在山的南坡。整个特殊现象造成当年武汉的美景。也是世界比较少见的。当然，现在也看不到了 武昌土地的成长 武昌城建城的时候原来在蛇山北边东面。因为当时陆地就这么点。蛇山四面是水。后来扩大包含了现在司门口。最后蛇山南坡形成了。所以武昌城就包围了蛇山，但西边，南边和北边都是江水，蛇山像个半岛伸入长江，现在蛇山南北边都是陆地了。蛇山南面陆地的形成也是一步一步完成的。原先就是山边的一点土地。然后经过泥沙冲积。和堤防的建设。到宋朝的时候，武昌南边城外有小片陆地商贩云集。小片陆地的南边就是江。江上有沙洲。好像叫鄂渚。现在的紫阳湖当然都是长江的一部分。快要消失(或者已经消失)的晒湖，当然也是江面湖面的一部分。 总言之。当年的武汉的美景，今天已经很难想像。当年的黄鹤楼就依山临水，位置比现在的好多了。风景也美多了。现在的楼离水太远。 万家商户 汉阳和武昌江边布满了千百艘帆船。岸边是上万家的商店，提供货物交易。船只的食物，和船客过夜的休息。为什么自古关于汉阳武昌的诗句很多？因为武昌汉阳是是中国南北，长江流域交通必经之道。从时间和距离来算，最适合停留过夜的地方。当时市集的繁华，在中国无其它城市能比。
这种繁华是地理因素造成。但长江和汉水在湖北改道过无数次，带来上游的泥沙创造出湖北的土地。正因为这种改变，也使得繁华市集地点的无数变幻。从3500年前的盘龙城，到后来黄陂北边的西城子，然后武昌，汉阳交换过数回合，到租界带来今天的汉口。
汉口在明朝成化年汉水改道以前，顶多只是一些小村落，所以这里就不提了。汉水本来从龟山南边入长江，如果你从汉口往武昌，经过古琴台以后，在你的右边下面应该就是当年汉水入长江的水道。龟山的名字曾是大别山。在古老的地理书<<禹贡>>里面就记载了。也叫梁城山，鲁山，翼际山。 浮云游子 古时候出门很不容易，船到汉阳，多半是黄昏了。漫漫的江水连著湖水，夕阳和透过洲上芦苇在水上潋滟的反影，江上烟波，飞在江上的黄鹕江鸥。想著离开的朋友家人，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也不知明天的行程如何。那种浓重游子他乡的感觉，不是现代人能够体会。会诗文的，也就在这个时候，能够把这种心情化成千古名句。随意捻来宋朝杨徽之的汉阳晚泊
傍晚吟望汉阳城，山遍楼台砌上层。犬吠竹离沽酒客，鹤随苔岸洗衣僧。
疏钟未彻闻寒漏，斜月初沉见远灯。夜静邻船问行计，晓帆相与向巴陵。
这首诗非常写实地描述了当时的情景。汉阳城沿著龟山东坡南坡无数楼台人家(下次经过一桥的时候，发挥一点想象力，就在道路下面)。船上酒喝完了，上岸买酒。狗叫。洗衣服的和尚。斜月，远灯。钟声，寒漏声。和邻船谈明天行程，心中似有前程未卜的不安。明晨和邻船一起走。宽阔无际的江上行船，到处是可以躲水贼的沙洲岛屿，可以被劫，可能迷路。彼此有个照应还是很好。 鹦鹉洲在哪里 第一次来武汉看黄鹤楼的人，常常会问，那么鹦鹉洲在哪里呢？很少人答得出来。这也难怪。历史上争辩不少。鹦鹉洲有趣的地方在于它的位置，大小，存亡变幻莫测，有如神物。洲是江中泥沙因为水速变缓慢而堆积出来的。譬如长江三角洲和新洲。 刻舟求剑，各说各话 严格来说，以下几个洲都可能不同：当初弥衡宴会写赋的洲(写赋洲)，埋葬鹦鹉的洲(葬鹦洲)，埋葬弥衡的洲(葬衡洲)，崔颢写诗的鹦鹉洲(崔颢洲)。当然后人争辩的洲就更多了。有各家的论证。主要问题是，洲的位置会移动，会生会灭。大家看到的洲并不同。所引用的原文也不见得正确。即令上面有衡的庙和坟墓，也可能是后人猜想而造的。 却月城 要追寻鹦鹉洲的位置，必须从黄祖驻守的却月城开始。却月城应该是在长江北边汉阳地区，因为曹操的势力在北边。但水一直在改变武汉。堤防也在改变武汉。汉水在明朝成化年之前，是从龟山南边入江。也就是长江一桥这边。现在的莲花湖应该是当年的汉水水道。写赋洲有可能是在汉水中间的洲。考虑宴会不会离开却月城太远。写赋洲，葬鹦洲，和葬衡洲应该是同一个。因为汉水改道，这洲现在应该在汉阳的某个地方。 崔颢洲有两种可能，一是在汉阳，二在武昌。但是应该不是前面三个洲。因为时代已经久远，沙洲不可能不改变。如果在汉阳，应该是汉水入长江处的沙洲。洲上的泥沙不稳固，还不容易长大树。多半是草。所以是芳草萋萋鹦鹉洲。但是也有可能在武昌。武昌的南面原来是江水(现在造船厂和以东位置)，也一再地出现沙洲，也曾经被称为鹦鹉洲。 崔颢方程式 从诗句判断，当时崔是站在黄鹤楼往西边(汉阳那边)看。黄鹤楼位在蛇山临江西端。而山的位置不会变。只是后代屡次拓宽江面。因此原来黄鹤楼应该在现在一桥下面江水中。崔颢洲最大的可能是汉水入江的沙洲。晴川应是闪耀着阳光的汉水，日暮是下午。在黄鹤楼看夕阳，只可能出现在汉阳那边。两诗句中间的鹦鹉洲景色，不太可能忽然跳到不是西边汉阳的别的方向。当时崔欣赏的角度根据汉水入江(莲花湖)和黄鹤楼的位置判断，大概是西边偏北约10度。太阳要在汉水反映出光线照向黄鹤楼，必须在这条直线上。武汉位在北纬31度。太阳下山的位置冬天的时候在西边偏南。夏天则偏北。用太阳位置计算软件可以反推算出崔颢当时应该是5-7月。日落时间大概是下午六点半。 后代的争论 沙洲自古曾经出现在汉阳，蛇山南，汉口，蛇山北到青山。现在这些地方都已经成为陆地。但每个时代都有人认为他所看到的沙洲是鹦鹉洲。当然也可能在武昌蛇山南。但根据诗句来判断，可能性小些。以往文人不了解地质变化的速度，所以容易牵强附会。在汉口的说法几乎不可能。至于蛇山北，现在湖北大学所在当年的沙洲，当然更不可能。因为这沙洲是后来才出现的。 下次你在武昌解放路麦当劳吃汉堡的时候，是否能想起崔颢和弥衡？能否想起你面前，或许曾是芳草萋萋的鹦鹉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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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16 15: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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