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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骂人史 身为凡夫俗子，生长在这个不太完美的人世间，骂人和挨骂总是难免的。如果有人宣称自己从未骂过人，那他就是活佛。每个人骂人的风格和水平是很不一样的，有轻重粗细之分，有露骨与含蓄之别。有些人骂人根本是无心的，只是嘴巴脏些而已。 中国骂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不是我等才疏学浅之辈可以妄加评论的。我在此只想晒晒自己的骂人史。首先申明我不想给谁上道德课，只是觉得骂人史也就是自己的成长史，写出来算是对过去岁月的回顾与反省。 本人也曾经是爱骂善骂的一类，但那是环境所迫，不是一生下来就注定爱骂人的。据父母说我小时候特别乖，从来不骂人，那是父母被偏爱堵塞了耳朵。一般父母对子女的评价都是不太靠谱的，我在学校骂人他们哪里晓得。 今年春节回老家，发现我那2岁高龄的小侄儿居然骂技绝伦，什么话都能从他的小嘴里蹦出来。叔叔说这小东西啥都不学先学会骂人，将来肯定如何如何不成样子。弟媳妇则护短说是那些老头子教的。这话我相信，确实有一些无聊老头专爱教人家小孩骂人，他们眼看自己行将就木，骂人的绝技岂能没了传人？两岁的孩子能骂出些什么话来，咱就不在这摆了，那会让家教良好的人感觉不可思议的。 我骂人最多最脏的时段是在读初一初二的时候。农村中学的男生个个都是出口成脏的。我们公社的中学生来自八个生产大队，八方高手各具特色的骂人技术得以融合与交流，并被有才华的学生创新加工改良，其下流、恶心、生动、形象的程度是惊人的。我不想回忆和列举它们，最终流行的自然是最顺口最下流的，比如“日**”、“日你姐”、“日你奶奶”等等，其中使用率第一的当数“日你姐”。 刚开始我不骂人也不愿意被人骂，我有姐姐，不愿意被人侮辱，谁骂我我就打谁。可是武力较量的结果总是我吃亏，瘦小的我只有挨揍的份。后来一位好心的同学开导我说：“你干嘛跟人打呀，拿鸡蛋碰石头呢，你也日他姐，扯平不就完啦。”我听他的劝，果然就免去了皮肉之苦。于是我便溶入了好骂者的行列，在一片虚妄无耻的“喊日”声中虚度我的少年时光，骂技也不比人家差。可后来想一想还是觉得哪儿不对劲。我发现那些大男生骂人时脸上带着怪笑，自有一种下流淫邪的味道，可我一个尚未发育的小男生宣称“日”人家的姐姐总不是那么回事，同样的语言没有同样的分量，人家不疼也不痒，还是我吃亏了。怎么办呢，起先明知吃亏也要骂回去。后来我干脆不跟他们玩了，也不跟他们说话，他们骂什么说什么我都当听不见。我只跟一两个不太爱骂人的小个子男生玩，我的孤僻性格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养成的。 等到上了初三，我突然发现那些男生偶尔跟我说话不再带上我的姐姐了，虽然他们相互之间语言风格依旧没变，唯独对我例外。我当时不明所以，现在猜想大概有两种可能：第一是我对他们的疏远，对这些好骂人者，打和骂都是没有意义的，你的还击就已经把你自己归入了他们的一类，只有疏远才是最好的自我保护。第二种可能是我老考第一，他们可能估计到我将要跃出农门，有一天会摇身一变成为骑在他们头上的官老爷，他们害怕我以后会欺负他们，对我自然就客气了。 第二种猜测可不是我信口胡谄的，你看那些说惯了脏话的平民百姓，当他们跟乡长说话时谁敢顺便“问候”一下乡长的姐姐？去掉那些脏字眼他们几乎不会说话了，百姓在官老爷面前总是结结巴巴半天放不出一个完整的屁（连话都说不利落，还谈什么争取自己的权益？）。看来口头禅改不掉的说法并不是靠得住的理由，当你遇到不得不尊重的人，或者遇到你试图讨好的人，再怎么割舍不下的口头禅也是会乖乖忍痛割爱的。还是当官好啊，不值得尊重的人往往毫不费力就得到了尊重。 后来我考上了六安第一中学，我庆幸自己终于离开了我不喜欢的环境，离开那一片讨厌的“喊日声”。六安一中是皖西五县一市最好学生的集合，我想那些爱骂人的学生是混不进去的。事实证明我的猜测只对了一半。来自五个县的农村孩子多半跟我相似，不是很喜欢骂人，再说一个个都承载着太多太重的希望，心事全在课本上，哪有骂人玩的雅兴，而且各自家乡的下流话也不再是流行的语言。六安市土生土长的语言自然成了校园时尚。 在高中，我不再是班上最小的学生，突然变成了老大哥，个子矮是矮，但却不会受人欺负了。我发现城里学生骂人的本事远远不及我们乡下，下流生动的程度差了好大一截，多半是流行的国骂而已，也不会每句话都带上口头禅。在图书馆里我开始接触诗歌、散文和小说，那些干干净净的语言轻而易举地征服了我，我暗自发誓要做个文明的人，学说徽腔普通话的同时自然就把故乡带来的脏话慢慢淘洗掉了。我身边的同学们说话还是会携带脏字的，但从来不会针对我这位老大哥，我的成熟在高中赢得了尊重，心情也舒畅很多。 六安市的学生之间最爱说“痞”，我开始不明白那居然是褒义词，说你痞就是佩服你，意思是你很牛，这说法很快也在农村学生中推广应用。我想大概是因为六安痞子特多，“痞”字自然要变成褒义的。尽管明白是褒义词，当有人夸我“痞”时我还是没有被夸的荣耀感。小痞子在我心中的形象实在是好不起来。我对流行的反感也是从那时候慢慢养成的。对于时髦，不管有多少人趋之若鹜，我也只以自己的口味来决定是否也跟着喜欢一下，结果多半喜欢不来。 我读大学是在武汉，对于武汉人的骂术，我一个外地人没有谈论的资格，反正跟我毫无关系。大学是全国各地的学生都有，武汉方言压根儿就没有取得过主场优势。学生中流行的自然是当时的国骂，个人感觉那时候“我操”最受学子们青睐，现在是什么就不晓得了。我印象最深的是系里的辅导员在跟我们闲聊时一口一个“我操”，我一个大一新生除了诧异之外，自然不敢有什么意见。现在我早就释然了，对众人的习惯我说什么毫无作用，我只能管住自己这张嘴，其他人就由他去吧。 我自己来自骂术最精的地方，还一度是骂人高手，对于人的嘴巴能吐出什么来是一点也不会惊讶的。对于国骂，以及时下网络与生活中流行的各种骂，我觉得干瘪乏味毫无想象力。当我们谈到某省人民或某族人民时，能用到的形容词无非是勤劳、勇敢、善良、淳朴之类。对于群体是只能夸不能贬的，否则吐沫星子淹死你。但这些夸人的好词儿说了等于没说，没有多大意思。就好比人们爱说“女人都是美丽的”，那就让她们美丽去吧，反驳起来也没意思。可有意思的话往往就是惹麻烦的话。我要是论定我的故乡就是骂人术最杰出的地方，我的父老乡亲肯定不会感激我。为了不招惹他们的公愤，我只得说也许其它某些省份的乡村还有骂术更精彩的，我只是不了解，不能随便立言欺世。 咱们农村的骂人传统有没有积极意义呢？公道地说还是有的。中国没有性教育传统，如果没有这些骂人话中丰富的性学内容，少男少女们都在干干净净的环境中长大，那洞房花烛夜这一对对单纯过度的年轻人会不会傻不拉几地不晓得干啥呢？这样一想，那些教我两岁小侄儿骂人话的老头子们真是用心良苦啊！ 虽然本人现在嘴巴干净，但对别人骂架也不会完全充耳不闻。我偶然发现一个规律，姑且称之为骂人的镜子定律吧，简单说就是人们骂人的内容与他自身有很大关系。什么鸟唱什么歌，什么人骂什么腔。骂人者在骂人时，其实他面前有一面镜子，他骂出去的每句话都反射回来牢牢地扣在了他自己身上。这样说很多人不服，不服你就去观察琢磨一下，看看那些骂人者，他骂出去的话用在他自己身上是否合适，看看谁爱骂别人弱智，谁爱骂别人傻B。就拿我自己来说，我总爱骂人的奴性，那恰是我自己摆脱不了奴性。我在痛骂奴性的时候就是在骂我自己。 由于我自己曾经深陷脏话的泥坑中，我知道骂人是很难戒掉的，估计比戒烟还难。有骂人瘾的久不开骂，憋着会相当的难受，总得找机会发泄一下积蓄的骂人能量。现在我的嘴巴设了卡，不会骂人了，就只好用笔来骂，写骂人的文章。可是我生活中没有树敌，骂谁好呢？总不能随便虚拟一个张三李四乱骂一通。于是我想出一个绝妙的法子，专门骂那些在日常生活中遭人尊敬难得挨骂的人，骂那些我的父老乡亲当面不敢骂背后使劲骂的人。不过我这人讲道理，只骂我想骂该骂的一类人，不会顺便捎上人家的妈妈或姐姐。一个人再怎么龌龊下流，他的妈妈是无辜的，他的姐姐更不相干。 ［此帖子已被 断脚狼 在 2009-3-3 23:54:06 编辑过］ ［此帖子已被 断脚狼 在 2009-3-3 23:55:58 编辑过］ ［此帖子已被 断脚狼 在 2009-3-4 0:05:17 编辑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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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3-3 23:5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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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脚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