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天逛超市,看见同小区的一个美女手里分明拎着一瓶臭豆腐,那瓶臭豆腐很吸引我,我刻意地看了看,她也看见了我,可能有点不好意思,就朝我暧昧地笑了笑,我也就暧昧地回笑了笑。何为暧昧?说白了,就是说不清道不明、摸不清头脑但好象不说也清楚的一种状态。我总认为,年轻漂亮的姑娘是不会吃臭豆腐的。当然这是一种狗屁想法,因为美女与臭豆腐不一定有必然的联系,但即使有也未尝不可,臭豆腐这东西只要爱吃,跟年龄性别没有任何关系,谁吃都可以的。可能她多少感觉到我那种想法,所以就有点不好意思了,不应该暧昧也就暧昧了,害得我跟着暧昧。这都怪狗日的臭豆腐。 看到臭豆腐,我就想起我对它的态度。小时候一度生活在北方的一个小县城,天天接触的是咸菜拌饭之类,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种邪乎的东西。十一二岁因为淘气逆反,被父母掐到附近一个中心城市过寄读生活才第一次碰到。好家伙,这是什么东西?这味道!颜色也够难看的,灰里带黑,黑里带灰的。所以将近半年左右,我坚决拒绝碰触。后来,由个性作怪,这样臭的东西这帮孙子们都敢吃,而且还吃得津津有味的,我混老大的凭啥不敢吃?所以也就吃开了。没想到这一吃还吃出了意思吃出了经验。吃的时候,如果是瓶装的那种,要在旋开盖子的一刹那间赶快把要吃的那几块挟出来,然后再马上把盖子旋紧,要不然整个宿舍很快就都臭了。当然吃这东西最好是春天和夏天,秋天呢,也可以,道理是可以开窗子,“打开窗子吃臭豆腐”这句话是对的。如果是冬天,门窗紧闭的,这时候吃,一屋子就会臭得让人待不住。 那时候就知道吃,还没发育到能从感性思维上升到理性思维。现在则偶尔能上升一下了。首先想,谁发明的臭豆腐呢?估计是一次偶然,想必是豆腐放在那里坏了,这人又舍不得把它丢掉,这人分明又怪癖,那么臭,竟然也敢上来尝一尝。可能是,他那么一尝,浑身的毛孔都给一下子舒服得张开来。臭东西居然会那么香!以前的臭豆腐是什么包装搞不清楚了,现在超市中是清一色的瓶装。瓶装的臭豆腐香而且糯,那糯似乎又糯得过了火,倒有些滑滑的了,抹些在馒头上,简直就让人想起那是一场奸污,那么雪白的馒头,被抹上又灰又黑的臭豆腐,简直是看都不能看了。不由地再想,不知外国人会不会吃臭豆腐?抹了臭豆腐的馒头拿给外国人,估计准定是人家是要翻脸的,以为你是从裤裆里掏出来的,臭豆腐的味道像什么?简直就是屎。当然,外国也有用途类似的食品,最接近的应该是奶酪吧?外国人的奶酪,往面包上抹抹就可以交待一个早上。臭豆腐和酱豆腐性质上和奶酪其实是一样的,早上可以是一个馒头,用臭豆腐和酱豆腐抹抹,一个早上照样也可以交待了。就食物的特色讲,奶酪怎能和臭豆腐相比?它根本不具备臭豆腐独有的那种矛盾和那种悖论。但作为兄弟食品,酱豆腐又怎么可以和臭豆腐相比?它过于平实了。中国的食谱里,可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的食物本来就不多,辣是一种,但外国人也喜欢辣,麻也是,不光是中国人喜欢,阿拉伯人也嗜麻如命,头上缠了包头布,在那里“苏苏苏苏,苏苏苏苏”地吃了又吃。嗜辣和嗜麻的人都有自虐的倾向,喜欢吃臭豆腐的人却不是在那里自虐,而是有些勇敢的味道,敢于冲过那让人难以忍耐的臭味儿去领略那不明不白的香。 这就点到了正题了,我又想,或许难以忍耐的臭与不明不白的香这种显而易见的融合与悖反,正可以赋予臭豆腐于一些特定的含义和象征意义。象什么?应该象人们内心中不可告人的混乱莫测的欲念吧,也许正是这诸多见不得日光不可言明的欲念构成了每一个人冠冕堂皇自我表现的动因。这一切,毋庸指明,或许暧昧一些地看或品更有意思,而所谓社会与历史几千年来从来就是如此的,男女两性之间的交锋也从来就是如此的,说清楚了反倒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象拿不出手摆不到桌面上的臭豆腐那样,如地下党般的隐蔽起来,或是委屈在厨房的某个角落,关禁闭一样被紧紧旋在瓶子里,但到想吃的时候照吃不误。 臭豆腐的确是很有暧昧意味的东西,暧昧有时候就是心知肚明而不说出来,但这只限于前奏,好多事前奏是可以暧昧的,但具体操作中则必须明确和全神贯注。人类的活动,有几项是必须要全神贯注的,一是做爱,做爱的时候你总是想七想八.到最后你也许就不行了。第二是吃,吃饭的时候,你在那里总是想厨师是不是不干净,是不是刚刚擤过鼻子,是不是刚刚小便过,是不是这,是不是那,那你就别吃了。比如吃臭豆腐,吃的时候你偏偏要想那里是不是有一堆粪便,那你还受得了受不了?这就要让人知道,会吃的人往往不全在嘴上,精神上的修炼才是最重要的;会想的人往往不全在想上,善于脑筋急转弯才是最重要的。基于此,我就又把目光扫过拎着臭豆腐的美女,她拎的是王致和牌子的。王致和的臭豆腐不那么咸,而且臭得浓烈。六必居的就太咸,咸得把臭味都压迫住了。她选这个牌子是对的,是吃出来的,一看就是内行。我又暧昧地笑了笑,然后看着美女和臭豆腐一道远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