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边有很多假象,有些是虚伪的小步舞,有些是华丽而空洞的词藻游戏,有些则因为胆怯——怀抱着欲望,在歌舞升平后睁着的不过是赤裸裸的欲望;我习惯我的生活与之相处,洞穿这些表象之后的词汇,以简单的、冷漠、两个字的词汇,在我的场景里,判别、标注。 可是有时候,我也会冷笑自己的狂妄——谁给我这权利,剥离他人的伪装,让我自以为洞察他们不欲为人知的心;我又是否是真得看对了他们的灵魂,我所标注的焉知不是我的谬误,而不是他们的无法坦荡的黑暗。
那个时候,我总是无比热切的渴望着你,读一读你的句子,用你的眼睛来看看这个城市;我梦寐着用你的热切、哀伤、单纯的笔触流畅在干净的纸上—— 一切重新缓缓构筑,告诉自己简单一点,以直线的方式,享受追求人生的欢愉。
南布鲁克林的肮脏,我还是没能学会以你的方式,悲伤而热切的又爱又恨,我还是太过冷漠,迈过它,如同跳过一滩臭水;占据财富而又故作姿态抱怨的场景,我还是不能像你一般,怀着孩童般的艳羡,构筑同样细节平等的激情的迷宫。——我还是太过世俗和平庸,还是怀着大多数人都轻易自持的傲慢,将我的游戏场,建造成为一种平仄得当的工笔自我白描。
所幸这个世界最后还是宽容予我,给了我这道回去的门。我在我的生涯中不断的离开,然后不断的回来;活着就像今天下午的旅程,沿着静静的桃花江。时而彼岸,时而此岸,渐渐前行。 所幸这个世界最后还是为我点燃了呼唤的灯。此刻,我的笔放弃了自以为是的繁复,安宁、单纯,看见城市熊熊发光。。。。
我的城市,河是一条庞然大物。固执、自得淹没一切。带着巨大的势能吵吵嚷嚷的冲过平原、峡谷、城市。此岸与彼岸犹如隔着一生的辽远,站在这边眺望那边,总像是冰冷的河一直在告诫:你们所构筑,我所蔑视! 而此刻的桂林,小小的桃花江畔,两岸的桃花夭夭——灼热的红从树干一直燃向天空。近近的彼岸仿佛听得见对岸的人声——爱的清脆的接吻声、过日子的絮叨、孩童伪装成长的讨论;以及,让人怎么听都听不腻的、沉默走过衣料摩擦的声音。
小小的桃花江,原来桃花真的开了。那些长长的柳条,怯寒的嫩芽已经绽出了枝条,茵绿多汁的草坪上满是星星一样的野花;郁李单薄的几近透明的花瓣,上一秒在湿漉漉的枝头,下一秒以圆舞曲般的轨迹,缓缓落到我的头发上。
我湿漉漉的头发在耐心的等它,就只等,耐心而单纯的等,等我的头发恍然沾上春天的气息。我的眼睛敬意的看着每一个路过的人——一个匆匆忙忙走过的男人,步伐沉重心事重重;一群无所目的的叽叽喳喳的年青女人,日子从容的好像是永远可以供她们这样热切的挥霍,即使话题转瞬就遗忘了,即使是走在这条刹那就老了的、忒忒的青石板路。
我的桌上,橙橙的灯光投下我的手的阴影,是唯一的可以看见的自我;茶暖而香,水果的馥郁像是叶芝的诗;有很多的片刻我甚至觉得我找到了你,那些单纯的为香气、声音、色彩,和巨大的爱而激动的流水——简单的词汇下,流淌着对整个时代、整个国度的巨大的爱。
我不是你,桃花江也不是南布鲁克林。我的脑袋和桃花江的雨,一样有太多伪饰的东西。我们只能这样近距离,安静的看着过往的人,那些成长着、爱恋着、疲倦着、衰老着的人。那些被重重烟雨洇湿了的剪影,晃动着,时而停驻、时而匆忙,但终究飞逝。
我们所剩下的无非也就是这个春天,微微冷的春天,有些寂寞的、音韵悠长的春天。那些雨就是这个城市与桃花江慢板的妥协,看不见的雨、雾一样的雨,洇透桃花盛开的季节。
可惜我们的青春不是这般文字的回龙,我们注定都只是这一季、这一天永远不同的桃花——我站在桃花江旁,仰望着它灼热的红,从树干一直燃烧到天空,而灰色、漫不经心的雨,徐徐如雾一般,洇湿我的头发。。。。 [此帖子已被 宋晚晴 在 2009-10-7 11:06:03 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