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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崩前的最后一张照片, 高处拍的. 6月6号 上午10:24拍摄, 大概两个小时以后, 12点半, 哥做了雪山飞人. 这个时候的状态还非常的好, 能吃能抽的, 过了没几分钟连抓绒都脱了,就一个内衣一个冲锋衣网上冲. |
冲到离C2也就100米的时候, 后边有三个人,从上到下依次是近远, 老夫, 范. 忘了近远在什么位置, 只记得范在我的左下. 当时正在喘着粗气往上顶,突然听见有人喊 ”保护!”, 第一个反应是抬头看一眼, 两人宽的一堆雪开始往下翻, 立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迅速就把冰镐插在雪里制动. 脑袋整个都扎到雪里, 扎进去以后还听见有人喊雪崩. 本来的想法, 以为下来的雪也就是两人宽, 而且还有头盔, 那雪里也没石头, 像牛一样一顶就过去了, 结果拍过来以后让老夫欲哭无泪. 身上背的是苍穹70,很大, 而且防潮垫是困在包背上, 这样雪过来的时候冲击力被放大了数倍, 毫无悬念的被掀起来两个后空翻, 翻的时候因为惊恐和求生的本能, 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 那一声里, 有对这个世界的不舍, 有对大自然力量的无奈, 有对天命的委屈. 不知道经历过生死一线的人都有跟我一样的感觉, 在来来回回翻滚的时候我竟然想起来很多事, 想起了梅里雪山上因雪崩长眠的17位登山家, 想起了我说要去爬雪山的时候母亲的眼神,想起了如果5分钟我不被队友从雪里挖出来就会憋死.想着想着, 突然空翻变成了侧翻, 而且右手有明显的感觉,冰镐飞了. 感谢山神, 如果那东西跟着我砸下山, 只要是垫在我下边, 那很可能直接就是N个透明窟窿. 冰镐飞出, 突然感觉被雪崩的力量抛了起来, 而且还有一点向上的角度. 然后就是直坠, 面朝下, 包在上, 耳朵里听见”哐”的一声,左侧胯骨处一阵剧痛, 就着陆了. 当时有一个比较清醒的认识, 应该是背包的腰带扣歪了, 顶在胯骨处,然后又砸到了石头上. 感谢山神, 要是砸的是膝盖, 那老夫以后连香山也不用爬了. 各种姿势,方向翻滚了若干米, 左手手套飞了, 手上一阵哇凉. 然后感觉貌似,仿佛,似乎是停住了, 于是使劲的喊使劲的喊, 喘着粗气, 晃动着全身的骨头来感觉有没有受重伤的地方, 同时发现左手竟然没有埋住, 但是除了左手好像没有别的东西露在外边. 把自己脸附近的雪刨开,能呼吸了, 但是还是看不见东西, 吓的半死. 又摸了把脸才发现是雪都粘在眼镜上了. 清理好视线, 使劲想站起来, 但是挣扎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发现包太重, 于是解开腰带, 挣扎着快速走了一次从猿到人的进化过程, 然后冲着掉下来的地方大喊, 喊的那叫一个急切, 好像生怕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 喊了几次之后貌似确实有疗效, 石阶上出现两个人影,其中一个是老高, 问我有没有事, 老夫用中气充足的声音告诉丫挺: 没事! 就是差点死了!
老高从石阶上下来了, 急切的问我有没有摔伤. 两个人具体说的神马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好像我回答他骨头都没断一根, 丫非常兴奋, 使劲抱了老夫几下, 差点把腰给搓断了...... 最后丫留下一句: 你先在这里等着, 别乱动, 先压压惊 , 就闪人了. 哪想到这个鸟惊一压压了将近一个小时,蛋都快压碎了也没出现个鬼影, 真是那句话,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也说明鱼老师的铁汉形象已深入人心, 任何摧毁鱼老师的企图都是不得人心的, 是不会得逞的, 中国人民决不答应. 这一个小时估计是老夫活了这把年纪最漫长的一个小时, 就好象被人扔在了火星上, 除了雪和石头没有第三样东西. 刚开始的时候还故作淡定的抽了根烟,(红双喜, 你值得信赖的朋友) 烟一没就越想越后怕, 再加上冷, 身体是越来越哆嗦, 菊花是越来越紧,左手手套没了, 全是冰水,抓绒薄手套也已经湿透,还不如不戴. 只能把冲锋衣袖口上的魔术贴卡到最紧然后插裤裆里保暖, 要不这手八成要冻伤, 回去就成猪蹄. 真是幸亏山不高, 要是8000级别的, 这情况基本等于截肢了. 雪越来越大, 头盔上粘的雪被体温融化, 开始滴水, 这情景是越来越TMD凄凉, 开始反省自己为神马要来爬这天杀的雪山, 还想起了北京那小破屋里温暖干燥的被子. 哆嗦了半天也不想去包里拿衣服穿, 挂在外边的抓绒已经粘满了雪, 湿透了, 只靠一个薄内衣和冲锋衣扛着. 脚也冻的硬了, 虽然是双层靴, 还是塑料的, 但是不动弹也是照样冷. 过了若干分钟,实在扛不住了, 包里把羽绒服拿出来套上,爽多了, 就是脱冲锋衣的时候很痛苦, 只有一个内衣顶风雪, 现在回想, 真是MLGBD. 也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 雾薄了一点, 阳光晒在背上, 竟然有点热乎, 然后雾又浓, 又冷, 然后又变薄, 又暖,如此反复了几次. 不断的朝老高刚才来的方向看, 希望能出现点什么, 哪怕是个高山乌鸦, 结果每次都落空. 这安静真是能搞死人, 或者说搞的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死了. 冲锋衣的帽子比较硬, 与头盔摩擦的时候, 发生褶皱的时候, 会有低音, 前几次还以为又有雪崩,吓的腿都软了, 后来慢慢也习惯了, 崩就崩吧, 也不是没崩过,生死有命, 富贵在天. 老子也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终于等来一个活物了. 小杨. 从石头的另一边绕过来. 小杨一向惜字如金, 到了近处也不说话, 我问他: 怎么办? 答曰: 下撤. 很意外, 竟然要下撤. 马上就要到C2了, 而且时间还早, 我还是能继续上的. 在C2休息一晚, 第二天如果有人能把稿借我用一下, 冲顶应该问题也不大. 虽然都被崩蛋晕了, 听到下撤的决定, 还是有点小失望. 小杨让我到他那边去, 从他那边往下走, 低头一看, 又是松软的新雪, 而且下边没石头挡着, 再崩一次, 稳死. 只能从上边的碎石路绕. 跟他说包我实在背不动了, 他把包放下, 过来背上我的, 两个人一起过去. 空身过去, 已经是极度的痛苦, 看着地上几十斤的包, 马上背上. 这个时候只要一犹豫, 可能就再也背不起来了. 刚背上包, 南舰就过来了,又跟我确认了一次下撤的决定, 又小失望了一把.
下撤的路是很痛苦的. 身体和心理都受了相当大的蹂躏, 水也没了, 有点脱水. 下撤的时候还是要过大雪坡, 每一步走的都是心惊胆战. 所幸上山的时候体力控制的比较好, 预留的很多, 经验是王道. 过了石头群, 老高开始允许我们滑行下去, 很省力. 滑到刚才休息的地方, 小感慨了一下, 几十分钟前还是很彪悍的状态, 能吃能喝能抽, 一转眼就成个蔫货了. 滑滑滑, 滑滑滑, 滑过石头滑过雪, 新买的冲锋裤竟然一直都没掉链子. 真是一分钱一分货. 老高沿着上来的老路走在前边. 现在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动新雪了, 大家都怕了. 而且回去路的雪坡比发生雪崩的那个要大的多宽的多, 中间也没有任何大型石阶可以阻挡雪流, 一旦崩了那99.9999%是要被冲稀碎. 安全下到雪线以后大家都很有默契的坐下休息, 哆哆嗦嗦的点上一根烟, 回想.看着不远处C1蓝色的帐篷,立刻有了无限的安全感. 又挣扎着走了一段烂泥巴地, C1近在眼前. 高处看到我, 立刻迎上来. 坚强的鱼老师终于垮塌, 像一堆稀狗屎一样摊在地上. 到C1以后噩梦并没结束. 什么都湿了. 从这一刻起, 鱼老师成了鱼老湿. 坐了几分钟, 觉得屁股上出奇的凉, 一掏, 一块冰. 再一掏, 又一块. 膝盖附近, 也有两三块. 刚才滑雪的时候被冲锋衣铲起来的雪都掉进裤子里, 一化一挤就成了冰疙瘩. 更要命的是老夫的保暖裤是棉的. 这一吸水, 到了成都都没干. 身上的湿了, 包里的也一个球蛋样, 上去的时候嫌麻烦没套防雨罩, 里边的东西也没一样干的, 一共3条保暖裤子湿了2.9条. 冻的扛不住了, 回帐篷, 睡袋也是湿的, 钻帐篷的时候还带进去好多雪.
吃饭, 开始谈感想. 还没下来的时候老高说先不要提, 不吉利. 下来以后就都开始发泄了. 雪刚崩下来的时候老夫就神马都看不见听不见了, 所以很多要讲政治, 讲大局的东西, 还是得听他们说.
据可靠消息, 此次一共三个人吃了崩. 近远受的冲击比较大, 但是他没有被完全冲垮, 上半身还露在外边, 而且他很幸运的被石阶上的石头拦住了. 范则在很边缘的地方, 只是被轻微推了一会. 最命衰的就是老夫, 处在能量最大的地带, 紧急制动以后直接跟摇元宵一样和在雪里, 其他人直接都看不到人在哪了. 雪流冲出石阶的时候直接把老夫给扔了出去, 而且那个死球石阶还稍微有点向上的角度, "我要飞的更高 ". 崩完以后大家都没想到被冲出去的是我, 甚至没想到已经有人被冲下石阶了. 据老高回忆,崩完以后他第一眼扫过去还以为大家都没什么大事, 结果一清点人数少了一个, 心想, 完了, 鱼老师肯定是挂了. 哪想到老朽竟然是千秋万代, 洪福齐天. 老高说他站在石阶上往下看的时候看到有一个人躺着, 不过我估计他可能只看到我的包, 没看到我人. 雪流停下以后我基本上第一时间就站起来走到石头边上去了, 他们站的地方离石阶还比较远, 跑到石阶上往下看要有一段时间. 所以不应该看到我的时候我还没站起来. 开饭以后吃的非常少. 感觉很饿, 但是吃一点东西就想吐. 几天的虎狼胃口就让个破雪崩给糟践了. 怕半夜起来难受, 只能扛着冻硬挺着跟大家吹牛逼, 熬的晚点再睡. 晚上回到帐篷以后继续受罪. 日他奶奶的全是湿透的, 老子的羽绒睡袋至少吸了3斤水.帐篷湿的睡袋湿的袜子湿的内衣内裤湿的帽子湿的防潮垫湿的旁边睡的高处也是湿的. 躺下, 脱水搞的头很难受, 还不敢喝, 喝多了又得爬外边放水, 这个时候有人踹都不想起了. 昏昏睡着, 半夜又自然醒了(为什么要说又?), 一看才3点多, 躺下继续睡, 睡不着, YY了一会林志玲,再次昏昏睡去. 鬼球的6月6终于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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