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的另一边

烟淡如华

人们看不到未来的命运，而蠢蠢欲动，忙碌地奔走。

　　　以为镜子的另一边，有美好的童话。

　　　只是每个童话，未必都能圆满的结局。

　　

　　芦。一个来自外省的乡村青年，当初踌躇满志地夸口说要到纽约去混出名堂来！现在却落魄到街头当混混，沉浸在酒精里，让纯色的液体慢慢浸染自己的身心。面对的是破烂的贫民窟，无尊严的流浪汉，整天游手好闲的无赖，和永无休止的街头暴力！他是一具没有目的地行尸走肉。

　　直至遇到了同样尴尬处境的桑妮。桑妮是个妓女，很差劲。不懂得保护自己，天真容易受骗，总是惹出许多麻烦的事情。但，她单纯，一点小事情就会很快乐，明亮的眼睛总是一副充满希望的样子。小时侯，母亲为了自己所爱的人抛弃了她和父亲，父亲在母亲死后把她当出气筒，她忍受不了就和男朋友跑了，男朋友为了钱甩掉了她，自此她就当上了妓女。第一个客人就是芦。

　　他们也许是注定要相遇。经历截然不同的两人面对绝望的生活，做出了违心的块择。去哪里？哪里是可以容身的地方？芦有大学毕业证书，有着出人头地的理想，却沦落到街头混混的地步。以拼酒玩命赚得生活的资格。虽然拒绝了与同伙杰夫抢劫银行的决定，被杰夫骂做懦夫也是事实。假如能一刀子就解决自己也是痛快，沉浸在麻醉药里只能寻找安慰；她有天生的好嗓子，有着当歌手的梦想，认为人人都能凭着努力向上攀登，然而却不得不向生活低头，做了出卖灵肉的罪人。在这个悉嚷拥挤的城市里，过着如噩梦般无奈的日子。两人第一次来到曼哈顿，居然很快乐。在广场欣赏街头乐队的演唱，找蝙蝠侠要气球，在水池边嬉戏……高大的曼哈顿建筑映衬了两个人彼此的默契的身影，简单的快乐会使人纯洁些，至少可以暂时忘却罪恶。在电视里看到新闻：杰夫在枪银行当场枪毙。他自嘲地笑了，转而悲凉起来。

　　“你说你是从南卡罗莱纳州来的？……我也是。夏天之后，我想离开这个城市，想和我一起走吗？”桑妮无处可去，眼前这个男人没什么条件的向她伸出了手，同样是寂寞的人，结伴而行说不定可以找到栖身的地方。

　　两个人的开始。

　　离开芦公寓的时候发现两人的钱根本不够搭车，混车搭吧，又被赶了下来。来到了一个小镇。他们决定靠正当行业活下去。桑妮百般央求下在一家超市工作，芦在一家蔬菜超市当登记员。彼此高兴着，新鲜的生命动力涌了出来交融在一起。他们租了一套简单的公寓，那里处处显着因再生而欣喜的活力。突然发现他们之间关系不再暧昧，而是单纯的爱情了。这种感情维系着对方用全身心去体验以往没有的经历，比如求婚。芦要桑妮下班后早点回家，他要给她惊喜。他特地搞了“烛光晚餐”（看起来更像是古堡幽灵），还做了“好吃”的意大利咖喱面条。

　　最后他说：“把眼睛闭上。”拿起桑妮的手，把一枚简单的指环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桑妮睁开眼睛时惊呆了。

　　“虽然值不了多少钱，但至少是我目前能负担得起的。嫁给我好吗？桑妮。”“等将来的情况比较好以后，我们买一幢属于自己的房子……到时候就不必挤在这个小地方了。”“桑妮？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桑妮呆滞着，泪珠怔怔地滴了下来。“不，不，我只是……”从未有人这样对她，即使是她母亲。温暖而辛酸的眼泪感到了这个对自己有着承诺男人的真实爱情，她是幸福的，她与她所爱的人在一起。现在她什么也不求了，只想安定下来，芦的承诺让她感动。

　　在超市里工作很乏味，却因为自己将要结婚而快乐起来。桑妮吻着那枚简单而意义深刻的戒指，想到了母亲，想到了为爱而不顾一切的人所付出的牺牲。在海边，她向芦提起她的母亲……

　　“是海，海的波涛让我想起母亲。那有如巨涛般疯狂的爱，不顾一切吞噬了自己，也疯狂的吞噬了别人……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去爱另一个人呢？毫不在乎对方是否会背叛自己，毫无保留的…我好羡慕她的生命力！不像我，现在只求平安安稳地度过一生就心满意足了。”

　　与芦在一起是愉快的。

　　“桑妮？”

　　“嗯？”

　　“我曾一度以为我将被这个世界所遗弃……所以打算在被遗弃之前先舍弃它……如果我当时真这么做了，不知现在是怎么样的情景了。”“话先说在前面，跟我这种人在一起可能……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小丫头！”

　　她笑了，甜美的微笑好似蔚蓝色的大海。“彼此彼此”

　　“你这是讽刺我还是赞美？”芦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

　　“……当初遇见你的时候，还以为你很讨厌我呢！”

　　“心满意足么？呵呵…你是说要是有贝弗利山庄的百万毫宅……还是要和我在一起？”

　　“哼，自大狂——这是秘密。”海风中桑妮甜美的微笑波动着芦的心弦。

　　“啧，又是这种诡异的笑容。女人真的很奸诈，不仅喜欢话多还避重就轻。”

　　打闹中，她撩动着长发的他，飘着咸咸的海风，浪涛滚滚地拍打着湿润的沙滩，听不见大海沉闷的声音。明媚的阳光下看见里他眼中闪烁的温柔情意，就这样简单的平稳过上一生也很幸福啊……这枚戒指真能给她一生的幸福吗？

　　在繁忙的超市里，桑妮边想边笑，遮不住内心的满足。

　　“桑妮！你在那里傻笑什么？唔……既然塞门来了，你就先回去吧！总不能让你的未婚夫久等吧！”真的可以吗？

　　“那么，太谢谢你了，我先告辞了。咦？欢迎光临！”桑妮看见来了许多顾客。命运有时会出现偏差，即使离的距离幸福只有短短的几厘米，也可以改变人一生。这个晚上芦要桑妮早点回家，他特地下了早班，在花店买了一束芬芳娇艳的玫瑰花，还做了晚餐。桑妮正准备下班的时候，超市不幸遭到了抢劫，劫匪开枪打死了老板，还有暗恋着桑妮的塞门，桑妮挣脱了劫匪的手正向门口跑去的时候，枪响了……芦在另一边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在阴冷的雨中奔跑着，听到了警车的鸣叫，还有关于镇上超市被抢劫的消息。

　　“发生了什么事？”

　　“抢劫杀人啊！老板和打工的大学生塞门都被杀了，真是残忍啊！枪匪被赶到的警察当场逮捕。噢！对了，还有另外一个受害者，听说也是在那里打工的女孩子……”赶到那里的时候现场很混乱，看热闹的人很多。桑妮！

　　“让我过去！”桑妮！“让我过去，我未婚妻在里面。”两个警察阻拦了他。“你们这群狗杂种！”

　　“好了，把她也带走。”警察们抬着一局女尸，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皮鞋。“喂！那是！哎！等等！”是桑妮吗？不会的！

　　“嗯，桑妮·阿根”一个警察拾起了钱包。

　　黑暗，耳边仍是糟杂的人群和警车“嘟唔——”的鸣叫，可是眼前一片黑暗。

　　芦的一场幻觉。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一切都是幻觉。我跑着，因为桑妮出事了。脚下有一滩血，鲜红色的血，在血泊中倒下的是……桑妮！噢！这是个噩梦，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桑妮好端端地在房间里。

　　“啊？”是她吗？

　　“不要动！”我摸着她的脸颊，她的头发，她的全身。“你有没有受伤啊！”她确实是好好的，没有受伤，没有流血。

　　“受伤？受什么伤？我看到你一个人在那里睡着了，想自己弄点晚餐而已啊！”她笑着。

　　天！她还在说话，她很平安。抱着她，感受她的体温，最真实的感受。“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你死了。我快分不清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了。”听到她的心跳，我安心多了。

　　“放心，无论你做了什么梦，一切都过去了。”

　　“桑妮。”唔？怎么湿漉漉的？我伸开手……血，鲜红的血。

　　“啊！”我猛地醒来，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静静的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伸开双手，什么也没有，到底刚才做了怎样的梦啊？！桑妮，她已经死了！“可恶！说什么要我活下去，却把我一个人留了下来！说谎的大骗子！”我抓起枕头，扔了过去。一股热流让我浑身发烫，胸口一阵疼痛，好象即将爆破！抡起椅子，到处的砸，我要把这里都给砸烂！桑妮，你骗了我！那束玫瑰被砸的飞散，花瓣纷纷坠落……唔，桑妮。突然身体被掏空了，我疲惫地坐在床边。“你叫我如何相信你！”对了！那东西在哪里？那包东西应该还在的，我把它放在抽屉底下的。（翻东西，找着）对，就是这包麻醉毒药，只有一包了，拿不拿？我需要它，我要镇定。栓上卫生间的门，在镜子里看到毫无血色的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堕落的？当初不是要好好地在大城市里出人头地的吗？是什么让自己放弃梦想的？如果没有遇到桑妮，我现在是什么样子？这包东西很神奇，可以忘掉一切。可是……

　　“哼！懦夫！”好熟悉的声音。回头的时候看到了杰夫，他坐在浴池边，冷冷地嘲笑着我。不！他已经死了啊！

　　“杰、杰夫！你……你不是已经……”

　　“死了吗？哼，我打赌一定不敢吞那包毒药。”被他看出来了。“嘿嘿……别这么紧张嘛，老兄！瞧瞧你，还真是可悲啊！看你从来就没能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不，也不像我一样光荣的死。”

　　“你、你少教训我！死人就应该闭上嘴巴，安分的躺在地下！没错！我眼前看到的这一切都只是幻觉罢了！”别用怜悯的眼光看我！

　　“你以为死就能解决问题吗？果然就和我所想的一样蠢啊！”

　　“住口！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唔？再转头的时候，浴池边根本就没有人。是幻觉吗？嗯？浴池边有一张纸，这是……“这是我的毕业证书。”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不可能！因为在那个时候，应该已经…撕了啊！哼……是桑妮。记得她对我说：

　　“芦！你看！我把太阳给抓住了呢！这个太阳就是你哦！”她用手比画成了圆形，说那个太阳是我！傻瓜！“如果你能换个角度来看待一切的话，你会发觉每个新的日子都是令人期待而充满希望的哦！”她笑着对我说的时候我根本没在意，她总是很天真。

　　“我……实在没办法向你这傻瓜看得开啊！向我这种人……”她的嘴唇，她的眼神几天前还在我眼前那么清晰的。而现在……我向她求婚时候的承诺还没有实现，她怎么可以就这么抛下我！

　　“我最喜欢芦了！所以请不要让我看到你悲伤的样子，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坚强起来！有我在你身边哦！”她常说这样的话，对我来说好重要。桑妮！这包东西能给我带来什么？继续幻觉吗，我不需要了，桑妮不会希望看到我继续逃避。我要为她而改变。让这东西消失吧！

　　该走出去看看了。好明媚的阳光，我几乎不能适应了。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如往昔般一样的小镇，如往昔般一样的景致，干净、整洁，以及与桑妮共同的回忆，不同的是，你已经不在了。也许过去的我真的象懦夫一样，只会一味的逃避，但是这次我不再会逃了，桑妮！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让你好好安息。我会珍惜自己，好好活下去，连你的这份……

　　“芦！”这声音是……清澈的嗓音，当我转过头去时看到了……桑妮！？“你要去哪里啊？！”她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手臂上绑着绷带。她看着我，静默的眼神。

　　“我一定要看到幻觉了！”怎么可能？！

　　“啊！喂！别走啊！修斯先生，是这样的，桑妮·阿根小姐因为受了枪伤陷入昏迷，幸好伤势不重，现在已经可以回家疗养了。”这个警察说的好象是真的，是真的吗？“另外……哎！很痛耶，请你马上松手！”我揪着警察的脸。突然发现都是真的！

　　“咦？！等等！那具女尸是怎么回事？”

　　“你是说那名女顾客吗？我们很遗憾……”

　　“还有那个钱包……”

　　“你是指这个吗？警方已经将寻获得失物归还了。”

　　……“咦？！哈哈，也就是说根本就是我搞错了？那我昨天还差一点就……”觉得自己好蠢！

　　“芦！”

　　“你的伤……”

　　“啊？这个吗？医生说我的运气好，可是老板和塞门却都……”

　　我拥着她，她真真实实的在我怀里，她哭着，她只是受伤了。

　　“我好害怕……我以为在也见不到你了！”

　　“已经没事了！我在这里不要怕！喏……”

　　我轻吻着她，嘴唇温温的，脑海里又重现了清晰的记忆，她的模样。“啊！简直像做梦一样！只要你平安，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我抱着她，很安心……

　　“桑妮！”

　　“唔？”

　　“我要谢谢你！”

　　“谢什么？”

　　“多亏你，让我不至于错过了你。”看见她惊讶的眼神，我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改变我自己。多谢你了。

　　“……对了，我想要回家。”

　　“现在吗？”

　　“不行吗？为什么？”

　　“噢？这个………可能房间会有点乱。”

　　在这个夏天过后，我找到了梦开始的地方……和桑妮。在那以前只是场幻觉。


　　年轻的我们在残酷的世界里奔走，为了生存，为了梦想，为了满足。发现这个世界不符合我们的梦想时，却而逃避，蜷缩在角落里静静地等待着希望的出口。镜子的一边是真实的自我，它空白，需要另一边的自我去填满；另一边是自我的影子，梦想能把它填满，也可以把它摧毁，这个影子会笼罩着自己。如果上天安排好了一切，那么认命吧！如果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不管有多困难还是会改变的。镜子破碎了，自己清醒了，该做点什么了，所以寻找着希望的出口。童话只是自欺欺人的把戏，我们拥有的是镜子中真实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