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贴]怀念三个人

dinghao

       我想，如果我的记忆没有短路的话，在每年冬天的这几天，该是我生命中三个最为亲近者的忌日，他们中离我而去时间最短的也有两三年了，最长的怕也有近二十年了吧。这么些年来，在浑浑噩噩的岁月里喧嚣的心不曾有暇沉静下来怀想过这逝去的亲人、亲朋和挚友。感谢这个阴冷的冬天，它用暮雨、潮湿和阴郁的天气唤醒了我对那些音容笑貌的追忆。
      他们分别是我少年时的伙伴、抚养我成人的外公、我青年时的同事。
      自从离开故乡，多少年过去了，少年时代的那些往事早己疏离了我的记忆。 如今回想起来，竟不料往事依然如此清晰，一如昨天。
      那是二十年前的一个冬日，他走的那天我至今还十分清楚地记得那天气晴好。中午放学后，我们一个湾的十几个小伙伴一起去一个温泉去洗澡。我想很多人在童年时代都有有过这样的经历，即一群本来很要好的小伙伴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往往会分成两个派别。我们当时正是这样，只不过他那一派到最后只孤零零地只有他一个人。那天早上上学的时候，我们又突然和好了，大家都有和很高兴，于是约好放学后一起去温泉洗澡。但我们谁也没料到，他仅仅和我们和好了半天就匆匆离我们而去。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总认为他的离去是因为我。当时，我们洗完澡后沿着公路往回走，在上坡的时候，一辆公汽正好开了过来，出于少年时候顽皮的天性，也为了在同伴中显显自已的能耐，我一下子攀上了车尾上的铁架子，等到公汽爬完坡，我就跳了下来。没想到的是，他一等我跳下来就爬了上去，这时爬完坡的公汽车速很快，他刚上去不久就呼地一下被摔了下来，等到到我们赶上去一看，他趟在地上已经是七孔流血不省人事，当天晚上在医院里永远地停住了呼吸。
       在他死后的那几天，我陷入了一种万分恐惧的深渊，心中惶惶不可终日。总以为自己是肇事者，会被公安捉去替他抵命。而那一天去洗澡的同伴，大多都有受到父母的责打，其中还有一个被他父亲拖到学校操场上跪着抡起竹条抽打，这更让我惊恐万分。
       所幸的是，我所担心的事最终没有发生：没有公安局的人来抓我。但这件在我幼小的心灵中所产生的阴影却始于难发消散，那怕直到今天。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妈曾找人给我算过命，算命先生断言我活不过12岁。因为这句话，在12岁之前的那几年，我一直觉得死就像一缕轻烟如同尾巴一样跟在我的屁股后面，随着12岁的临近，那种总有一天会突然死去的预感越来越紧地攥着我恐惧的心灵。曾经，有一种所谓预言人生寿命式的小游戏在我们那个年龄时极为流行，即将你的头发拔一根下来使劲一拉，松手后头发会卷曲成几个小圆圈，如果这些小圈圈看上去像阿拉伯数字，那么这个数字就表示你此生的寿数。我们几乎每一个人都试过，但都有没有什么结果，唯独他试了几回之后说他活不过13岁，他是笑着说的，我们当然也不可能把这当成一回事。谁能料想到他死的那一年，他真的还没满13岁。一句笑语，竟成谶言。而在此后的几年里，我几次从死神的指缝里逃生出来，终于熬过了12岁的这个关槛，让算命先生的话成为谬谈。后来我总认为我之所以能够活下来，是因为他的死去替代了我。在他走后的那几年，夜梦中我经常看到有一个胖胖的小男孩来找我，让我惊恐无比，我估计那是他来找我索命来了，这更坚定了我的那种想法。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很宿命地认为，如果没有他的死，我是活不到今天的。
      出车祸的地方，是两段陡坡之间的一段平路，几乎年年那里都要发生几起车祸，死上一两个人，并且从来没有那一年不是如此。因为这，使这个长不足百米的路段闻名方园几十里，就连三岁的小儿都有知道。但奇怪的是，自从他在那里出事后，这一段路就再也没有听说过发生车祸，更别说死人了，而以前走过那里，经常可以看到路边因发生车祸而被撞断的大树。尽管如此，几年后我上高中了，骑自行车去城关上学，必须经过那里，每回临下坡时，眼前就有一幅他躺在地上七孔流血的样子，于是我就死命地捏紧前后车铡，心中如临大敌，直到自行车滑下陡坡再走过那一段平路有制，心里才长嘘一口气，就像走过了一道鬼门关。。。。。。
      关于外公，我永远也忘不了这样的一幅画：一个瘦瘦的老农扛着锄头，提着一大海碗的饭菜，站在某个乡村中学教室的窗外，静静地看着屋里的某一学生。扛锄头的老农当然是我外公了，而他定定看着的那个学生则是我。我记得那是我上初中一年级时，三、四月份的一个雨天，中午我被老师留学了，他给我送中饭时的情景。
       很小的时候，我是靠外公喝米汤省下稀饭来喂养我，我才得以活下命来的。大概是我至多六七岁时，外婆试探我，问我长大后怎么报答外公？我说：我20岁时外公还在，我还挣不到钱，等到我30岁时能挣钱了，外公却不在了。然而让我想不到的是，外公竟在我刚满20年的那一年就撒手西去了。外公在走前整整在床上躺了几个月，用外婆的话说，他是没有看到我这个大外甥才合不上眼。那年放年假回家，我才知道外公他老人家病倒半年的事，于是顾不上两天长途奔波的辛苦，放下东西就骑上自行车摸黑往外婆家赶。外公躺在床上骨瘦如柴，双手呈鸡爪状，我有些敬惧地用手轻轻摸了摸，他毫无反应。可能正如外婆说的那样，外公在见到我后，心愿意已了，终于于第二天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走了。
       在读书的时候老师曾讲过这样的一件事：有一天他的一个同学突然无缘无故地滚在床上伤心地号啕大哭，所有的人都莫明其妙。过了几天家中来信说他的某某亲人于某天逝世了，而那一天正是他没任何来由地大哭泣的那一天。我想这就是人们所说的那种亲人间的“心电感应”吧！但我想起在此之前几年我奶奶走的时候我没有任何所谓的收电感应，而当我外公走的时候，我竟有些让我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反应。那天我在镇上找人办事，中午到镇政府吃年饭时，人走在大街上竟有些恍恍惚惚，怎么也找不到我去过很多次的镇政府大门了，直到走到河边的大桥头上，人才明白过来。在吃饭的时候，我想外公他老人有是不是在那个时候走了。晚上回家一问，果然如此，多少年后我还记得很清楚，那一天是阴历的腊月二十四号。
      我小时候一直是由外公外婆抚养着，按说长大后是该报恩的，但人生在世，有多少恩情是能够报达得了的呢？外公走了，外婆一直健在。待到我成人之后，提起幼年时的往事，外婆还常常笑我当年那么一点小的人儿，怎么会说出如此洞明世事、老成的话来。其实，她何曾不明白“痛外甥，痛脚根”这句老话呢？直到今天，对于外婆的养育之恩，我又曾报达了多少呢？
       让我奇怪的是，外公走后这么多年来，除了当年我那么一点点不适的感受应外，之后我竟然在梦里都有很少看到他老人家。
       第二年春节回家后，我买了面值达几千万的冥币跑到他坟头上，点一把火一次性地送给了他，算是表达了一个外甥的一点菲薄的孝心，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里做一个大富翁，过得开心一点不再受苦。
       如果有一个曾跟你抵足而眠无话不谈的朋友，在几个月后突然传来他的死讯，你会有什么感觉？
       应该说他是一个聪明人，中考时曾以全区第一的成绩考上省城的中专。但往往在书本上聪明的人并不是很精于世务。开始时他是在车间里做机修工，专业对口，精于业务。但做得好好的，却被一个半刁子水的人挤走了，几经辗转，只好去做安装工。我记得大热天里，他一身赤膊，只穿着个短裤，在工地上抱着60公分见方的花岗石板材，哼来呼去，豆大的汗珠子掉在石板上，腾起一股烟汽就没了踪影。一个月下来，人整个儿变成了一条黑油油的泥鳅。也为了装板材，十全的手指头被切割机切成九个半，就是这九个半指头，将一把吉它拨弄得铮铮有声。他不乏才情，曾歪歪斜斜地抄了一首古诗词来考我，让我贬得一钱不值，他却说那是辛弃疾写的，让我大吃一惊。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混得每况愈下。一次走在街上，他感慨万分地问我什么样的人才过得快活。我指着路灯下的疯子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疯子是最快活，因为他心无所求，但是你愿意做一个疯子吗？我知道他是有点抱负的人，才故意这么说。果然，他听了一言不发。
      他走的那天，在我那儿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走时，向我要了三十块钱，说是要到当阳去谈一笔业务，回来就还给我。没想到，他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直到第二年的三四月份，才听另一个朋友说他死了。我听了当时心里一麻，简直觉得恍然如梦，他临走时的情景我还记得一清二楚，转眼，就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人了，人生这玩艺儿真是难以预料啊！据说，他走后在市里认识了一个做石材生意的女老板，于是两人就不明不白地同居了，不料在洗鸳鸯浴时两人煤气中毒，只是女老板命大，活了下来。他死的那年，大概只有二十八、九岁，真是太可惜了。只是二十八、九岁的大龄处男，死在石榴裙下，总算是开荤而去，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也算是死得其所吧。
      还是想起大学里另一位老师跟我发过这样的一个感慨：第一个十年同学集会时，曾经熟悉的面孔少了七个，第二个十年集会时，剩下的就更少了。。。。。。。也许人生在世就是那么一回事，随着时光的流逝，身边的亲朋渐少，故旧渐少。。。。。。。
      对于亲友的离去，鲁迅先生曾经这样说过：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但是又有几个人能有这种豁达呢？唐诗里有“白头宫女在，犹坐说玄宗。”之句，不就是说时光会让人老去，也会一些事老去吗？只是有一些事会让人历久而记忆犹新，难以忘怀。回忆往事，总觉得它像点什么。像什么呢？想来想去，就像一场梦啊！

dinghao

雨夜。。。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芒芒果

顶了就睡觉！

明天再看！

泡菜

顶一下，很少看到这样沉重的帖子了

对生和死的敬畏就是对生命的敬畏和对生命意义的敬畏...

离离原上草

很好的，但是不是一遍就能看懂。

上网捡垃圾

伙计话题太沉重了！

九月鹰飞

又见炊烟

所以、不要总说生活有多不如意，毕竟，你还活着~活着就已经很幸福了。

过一天就要开心一点~谁知道下一分钟会怎样？

扎西德勒

我好象还从来没有感觉到死亡的恐惧.从小见到死人毫无感觉,上解剖课我见到人体标本也没有感觉,很坦然的那种.外公及奶奶去世,我也只是觉得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并没有任何的恐惧.

dinghao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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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由 又见炊烟 发表于 2005-5-21 9:30:21 :

所以、不要总说生活有多不如意，毕竟，你还活着~活着就已经很幸福了。

过一天就要开心一点~谁知道下一分钟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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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皮

  像写这么长帖子的人致敬～～

佛的烟灰

生命是个循环~~~

每一站都有它内在的意义

楼上上的话: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离去不代表不存在

笨笨驴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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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由 dinghao 发表于 2005-5-22 7:43:12 :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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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由 又见炊烟 发表于 2005-5-21 9:30:21 :

所以、不要总说生活有多不如意，毕竟，你还活着~活着就已经很幸福了。

过一天就要开心一点~谁知道下一分钟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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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箭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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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由 又见炊烟 发表于 2005-5-21 9:30:21 :

所以、不要总说生活有多不如意，毕竟，你还活着~活着就已经很幸福了。

过一天就要开心一点~谁知道下一分钟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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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重支持！

MM总跟偶想到一起去了！

珍惜每个生命，走好你自己的路！

￠单独→旅行￠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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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由 又见炊烟 发表于 2005-5-21 9:30:21 :

所以、不要总说生活有多不如意，毕竟，你还活着~活着就已经很幸福了。

过一天就要开心一点~谁知道下一分钟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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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