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来临的时候,是苍茫而又略带悲凉的。
瞧,我居住在城市一隅,楼群中占领某扇窗口,呼吸着空气里的灰尘,悄无声息,就像一株年轻却沉默的植物。
谁能看见谁的眼睛呢?
刹那的明媚笑意,或转瞬即逝的泪光。
暮色里我独自下楼,天渐渐黑下来,如潮水四合;身边经过三两的行人、嬉闹的孩童与顽皮的猫狗,影子昏暗。我穿一袭柔软的裙,头发挽起,露出修长脖颈,款款步子轻敲地面,如鹤一般。
我喜欢,这条林荫道上不要有人,只有树木伫立,迎风的树叶摇得哗哗响,还有头顶一片天空,碧蓝深郁。每一个匆匆过往的路人都令我不得不收起遐想的姿态,变成一个正常的与他们同样的行人;只有独自走在这长长的静寂的路上,方可纵容自己。
有时我会停下脚步,仰望天空,月芽儿已经升起来,我被那明亮的清辉耀花了眼睛,但手掌已做出祈祷的姿态。
双眸闭上的时候,尘世间,只有风过的声音。
大门边,灯火渐次熄灭,杂货店的老板娘对我说,“有新鲜的桂圆,冰箱里。”我嗜食桂圆、荔枝之类的水果,晶莹、内敛,可惜贵。出租司机随意提起我坐过他几次车,每次都是到哪里。竟无差错。而我似乎从不记得他们的面容。甚而,生命里一些很重要的人或事,也不记得。
但她们看着我长大,面容上流过的时光,独自游离的景状,站在树边接听手机时踯躅的脚步,亦或,身边换过的男子。
因为是个天性忧郁的人,有时,会忘记自己是幸福的。也因孤独时候用尽了忧伤,谈笑起来,就天真而满足,仿佛握着糖果的喜气的孩子。
不再轻易放纵地难过。只是挑某个凉爽的日子,家中无人,音乐大响,最好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屋中的帘飘得老高,扑倒在床里,大声地哭,歇斯底里;接着开始吃东西,一样又一样,也无节制,直到胃隐隐作疼。然后去洗手间安静地吐,冷静到最后听到自己的干呕声,厌恶地看着经过短暂消化的食物,放水冲走,洗澡,很久,有些晕眩地扶着洁白瓷砖,觉得自己的生命力是如此单薄而脆弱,彷徨无助,气若游丝。
把所有问题都集中在此时发泄。其他时候让自己正常。健康。积极。快乐。工作与恋爱。静读或运动。享受食物。偶尔逛街。穿练功裤独自跳舞,挥汗如雨。苍白面孔渐渐有些许红润。
依然不会抽烟,不嗜酒,最爱鲜奶与酸奶,喜欢甜而软腻的食物。有点儿童的习惯。只是夜半用咖啡提神。多年来总如此。也因此有孩子般滑腻的肌肤与不时天真的神气。
网上看到安妮宝贝的《二三事》。比我更惯于孤独自闭的女子。
一贯不读年轻人的书。她们与我一样迷茫、感伤、缺乏信仰。而我需要的,却是力量。一种强有力,明晰肯定,可令人勇敢而坚信,令人由平庸现实里找到光的方向,理想的力量。
偶尔读到: “在大理的小旅馆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这里。 早晨起来去街上赶集,坐在屋檐下晒太阳。租了自行车沿着洱海岸边骑车,随便躺倒邂逅的一片豌豆田边睡觉。苍山上16公里的暴走。溪涧在冰雪覆盖中出回声。在崎岖回旋的悬山路上走至力竭时,便似可以忘记了一切的事。 护国路上的酒吧,在晚上开始有一些鬼佬出没,人不算多,但也已很热闹。一直有音乐。在蜡烛下面吃一份意大利面条,木桌子上用清水插着鲜花。独自出行的年轻男子坐在街边,背着行囊,目光炯然。情侣们在接吻。吃完面条,喝完一杯热茶,然后起身离开。”
电脑上读字有些累。揉揉眼睛,我的近视在愈发严重了。而这些文字落在我的心里,仿佛是自己身上的情节。喜欢旅途游走,喜欢酒吧里看人。虽然,身边人声流动,无论风景如何变换,无论拥有或失去什么,总是如此寂寞。
更相似的是,在渐渐学会静默与克制。觉得生命中的一切都是道场。暝暝中有因果报应,有形或无形。
信基督教的同事邀我与她一起去教堂,很认真地对我说“相信的人许多都是幸福的。” 我们都在城市生长,我们都忽略幸福。
“那你会唱诗吗?”“会呀。”她真的为我唱起来,嗓音清朗,神态安详。办公室空寂一片,我手托腮望着她,有些恍惚,风穿堂而过,一切犹如天籁,挥着翅膀的天使降临了。
下班时手挽手,沉默或聊天,好似刚刚放学的女中学生。她说她会找个基督徒做伴侣,“为什么呢?那范围岂不缩小了很多,更难寻找?”我认真地替她发愁。“信仰相同才有共同语言。”她坚定地说。我们原本都是孩子。成年人精心设计的外壳里,包裹天真脆弱的内核。
但我终究没有去参加周末的小礼拜。我对任何一种教派都不虔诚,但敬仰。那天我拉着男友要他带我去吃美食,看了电影《七剑》,要最大桶的爆米花,最大杯的可乐,并在午夜散场后的回家途中倚在他温暖臂弯里睡着。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爱是永不止息。”《圣经》里说。喜欢。
[此帖子已被 小倩 在 2005-8-11 10:08:11 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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