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福记

君子之刀 · 发表于 2005-10-14 19:25:00

我的家乡是江汉平原的一个古镇。

早年镇上的大姓是赵家，首富也都姓赵。赵家的主业是布匹行，在镇上有好几间铺子，叫福记、瑞记、禄记等。小镇是旧安陆府的南大门，交通要道，又是产棉大区，条件得天独厚，除了做镇上零售和向周边四乡八湾批发外，外来商人也不少，布匹生意相当红火。其中生意做得最好的，要数赵家长房的福记。

赵福记做生意有一样特别的，就是舍得拉拢人，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善于培养和巩固客户群。乡里的零售贩子一早来镇上打货，不管是不是要到赵福记，只要打赵福记门口过，老板赵大先生一定亲自走出柜台，把人家迎进后堂，又打发伙计去外面端早茶来给客人吃。

老辈子的小镇人管吃早饭叫早茶，但不同于广东的那样，其实就是武汉人说的"过早"。赵福记端来的早茶档次绝对不低，或是一碗海记的鳝鱼面，或是一碗粉丝猪肝汤，斟上一杯酒，然后赵大先生就对客人说：我前面生意忙，没时间招呼您家，您家自己吃自己的。说罢赵大先生才回门面上招呼生意。

其实赵大先生这话有两层意思，一层是明的，说我忙，你自己招呼自己；第二层意思是暗的：不管你原先怎么打算，吃了我这早茶，你就不好意思不在我这里打货，我赚你的钱请你的客，你吃的是你自己的。

时间长了，赵大先生的这招被镇上人编成了歇后语，说"赵福记的早茶──自己吃自己的"。单凭这一招，赵福记生意都没有理由不好，没有理由不成为小镇的首富。据说赵福记生意好的时候，请二十来个帮手都忙不过来。赵家长房的宅子，朱门琉瓦，高墙飞檐，里外三层，是小镇上最气派的，赶得上县衙门。

光阴一恍过去了大半个世纪。

这一年，赵大先生的孙子小赵犯罪入狱。从监狱里放出来后，小赵洗手从良做起了生意，第一桩事儿是开游戏机房。当时盛行马机，小赵就从汉口进回来十台跑马机，一天2 4小时开放。有玩整天或是通宵的，小赵就掏腰包，请这些客人宵夜、过早甚至过中，生意格外红火，几乎镇上每个男人都到这个游戏室跑过马，不用说也或多或少的、满心情愿的给小赵送了钱。游戏机室开张三天，小赵就开回了一辆锃亮的Y AMAHA，成了小镇上"玩味儿"的人。不久，小赵拿了赚的钱，南下广州做大买卖，二、三年就有上百万家财。

晓事的老人拿出了当年老赵大先生的典故，说做生意的有遗传，赵福记的早茶请到九十年代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