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化月明

晓山 · 发表于 2015-11-20 08:55:53

和好玩的人一起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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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里填满了豆腐宴的佳肴，舌尖流溢着清韵鲜滑的余味，我们离开剑阁，耸立巍峨碧绿的峰峦渐行渐远，对蜀道的敬畏之情油然而生。不解的是：此地缘何豆腐颇富盛名？整条街甚至整个县城均已豆腐为拳头产品，直至配合旅游节搞大型豆腐宴烹饪大比拼，上央视播远域。同行亲人在广元时就隆重地推介豆腐宴，真没在意，品尝之后方知此豆腐非彼豆腐！考其原委，此地不产黄豆，制作工艺一无秘诀，关键是水。剑阁深山出好水，这水能化平庸为神奇，硬是把家常豆腐做成系列宴席，终成剑阁一绝。

西安有饺子宴、洛阳有水席、曲阜有孔府家宴、重庆有火锅宴，这豆腐宴平生第一次鉴赏，路旁小店制作精巧，色香味俱全，品相上佳，真如工艺品。的确回味绕舌，口感极好且环保降脂，值得广而告之，广而推之。可惜，这类饮食文化有着极强的地域性和局限性，就如贵州茅台酒倚赖和离不开的家乡山水灵气，正所谓橘生南国，北植为枳。深藏于名山大川间的饮食精品，随着路行者的赞誉传播，逐渐演绎为旅游必考内容和责任。品青山绿水，尝天下地道风味，几为共识并身体力行，兴致盎然，乐此不疲且大有洪水之势。就此而言，恐怕先哲徐霞客始料不及，否则，他的传世游记亦可更加丰满盈实了。

送至昭化古城大门，陪同亲人离去。我们开始陌生而新奇的自由行。
面对昭化古城大门，迎面见刁斗上一纛大帜，“刘”字赫然惊目，广场四周旌旗烈烈，驻字为“汉”，开庭门楼一色汉韵，目击之处全不见古城半点踪迹，烈日下空寂无声，肃穆浸染，唯见群山葱郁，河水汨汨。楼眉上一幅浮雕讲述的是三国故事：张飞挑灯夜战马超。浓郁超然的三国氛围给人时空穿越之感。我此时的感觉是：此地旅游打的是汉室刘备三国牌，估计与全国各地古镇景点差不多，有历史的，有杜撰的；有真实的，有牵强附会的；大同小异，如出一辙，参观完之后到此一游，别无新意可言，仅为休闲而已。结果错矣，且错出很远！

进古城景点介绍词中有段话，引起我强烈兴趣：“昭化古城历史悠久，众多历史文化遗址、遗迹群保存完整，是一部珍贵的历史文化画卷，它浓缩了中国地方政权连续的建置史，是中国最早推行郡县制管理的县治地之一。”这是什么概念呀？简而言之，我理解自秦大一统中国后的历朝历代，包括：中国历史上政权的大分裂、诸侯割据、南北对峙、外族入侵、农民起义等等政治时局因素，昭化古城县治从未中断。天啊，在这巴山蜀水偏僻之地，音讯商旅难达之处，且饱受战火侵蚀、政权更迭之苦，焉能保存如此？？？当下，在仅存的县衙州府中的确不多见了，更显弥足珍贵！这一震撼，让我无语。我想无论是行者或是学者，谁面对这座历史悠久的古城都会沉默、沉思。摒弃一切世俗杂念，抛去世间纷争，用心灵去聆听时空与城郭的对话、山川与河流的絮叨、日月与大地的交融、古今人事细述·····

昭化，古称葭萌。（三国演义中处处可见此称谓。）至今已有4000多年历史和2250年连续建县史，有巴蜀第一县之美誉。4000多年的的当时，世界时上还不曾有什么古罗马帝国、欧洲希腊古代文明处于萌芽，美洲尚处在荒蛮时代、同处古代文明古国的远邻埃及正在筹建金字塔，非洲大地正在人种迁徙。而我眼前的昭化已有人群居住，开始鱼耕生活，掀开灿烂的华夏古代文化的篇章。何其远久！何其伟大！

客观地说，此时的中国黄河流域刚刚开发，长江流域尚是生番野蛮时代，独独在大，小巴山之隅的昭化先于开发，可见地域之优，民气之旺！据史料记载：公元前400年左右，古蜀国用武力征服广元、昭化一带的苴人，始建苴国，并在这里建立苴国都邑，又称吐费城。（今昭化古城依然可见吐费命名的街道，当时我觉得这街名怪怪的）公元前316年秦国征服苴国，在此建立葭萌县。它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县治地之一。尔后古城经历了蜀汉、西晋时期的汉寿县，东晋、南北朝时期的晋寿郡和益昌、京兆县治地及隋、唐、五代、宋、元、明、清、民国直至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益光、益昌、昭化县城。1953年至今为昭化镇所在地。同一地完整经历了中国地方政权连续不断建置史，全国甚为罕见。仅凭此就不枉一顾！前几年我去江西浮梁五品县衙观赏，为其保存完好而击节，写出了“一座县衙府，半部清代史”的感叹之句。然而较之昭化古城真是小巫见大巫，历史积淀何去万里？

如此丰厚的历史渊源，我想还是择其最为人们耳熟能详的三国故事来表述为佳，看看古城何为古，县衙何其全，律治何其完备，典故何其沛然，人物何其鲜活！

昭化古城素有“蜀国第二都”之称，是蜀汉政权兴衰的历史见证地。据《三国志.先主传》载：“先主北到葭萌，未即讨鲁，厚树恩德，以收众心”。建安十七年（公元212年），刘备到葭萌以后，察看地势，果然如张松所献地图，“此城两江汇合，绕城东去；金牛古道，穿城而过；剑门雄关，巍峨傍立；桔柏古渡，扼江拒守”，虽属“弹丸之城，却有金汤之固”，实属战略要地，就此驻兵，操练兵马，于建安十七年（公元212年），乘曹操进攻东吴之机，采纳庞统意见，以帮助东吴为由，掉头离开葭萌，出剑阁西下，攻取成都，迫使刘璋拱手投降，为蜀国的建立奠定了坚实基础。章武元年（公元221年），刘备在成都建立蜀汉王国，自已登基作了昭烈皇帝。此时的刘备，不忘发迹的老根据地葭萌，亲自从当时流行的吉祥“汉祚永寿”（祚，意为君王的位置）中，取首尾二字，将葭萌改为汉寿县。寄托了他希望自己开创的汉室江山，与天地共存，与日月同寿的美好愿望。因而有“蜀汉兴，葭萌起”之说。

蜀汉政权建立后，汉寿城为诸葛亮六出祁山，姜维九伐中原的军需物资转运基地和指挥中心。诸葛亮从建兴五年起，六出祁山伐魏，一直奔忙于葭萌古蜀道上。延熙十九年（公元252年）费祎受命在汉寿开设丞相府，继蒋婉之后掌管蜀国军政大事，次年酒醉被曹魏降将郭循所害，死后葬于汉寿（今昭化）。费祎被害后，姜维继掌蜀国军事大权，但是九伐中原而无果。景元四年冬（《三国志.钟会传》），魏国分三路大军向蜀汉进攻。姜维败退致剑门关，想凭借剑门关天险拒敌，加派左车骑将军张翼、辅国大将军董厥与葭萌原守将胡济、关索等共同死守汉寿（昭化）。与此同时，魏将钟会又在桔柏渡摆开阵势，企图渡过嘉陵江，夺取汉寿城。两军进行了多次鏖战，关索夫人鲍三娘就战死在此战中，死后葬于昭化城北郊，鲍三娘墓保存至今。
公元263年11月，“翼、厥甫至汉寿，维、化亦舍阴平而退，适与翼、厥合，皆退保剑阁以拒会”。邓艾军越阴平，破诸葛瞻于绵竹，刘禅请降，维系了42年的蜀汉政权宣告灭亡。蜀汉政权虽然灭亡了，但昭化古城记述三国蜀汉兴亡史迹和留下的传说与遗址，却为研究三国文化提供了丰富的史料。故有：“蜀汉兴，葭萌起；蜀汉亡，葭萌止。”的民间传言。

历史上有“蜀汉兴于昭化，亡于剑门”之说，可见史记不虚。

剑刀坝君臣园

这是古城景点之一，我初看不以为然，不大气，细细品味方知史载至纯至真，厚重无比：

公元221年，刘备入驻葭萌，他利用这里人丁兴旺，土地肥沃，物产丰盛的有利条件，广泛招兵买马，屯集粮草，为建立蜀汉政权作着充分的准备。剑刀坝就是当时刘备操练士兵的地方，由于这里每天剑飞刀舞，当时人们就叫它“剑刀坝”，这个名字流传至今。剑刀坝君臣园，是以三国时期曾在昭化战斗生活过的蜀汉人物为素材，用石雕艺术形式加以表现的蜀汉人物园林，其目的是反映那段历史，同时用其突出昭化古城的三国文化主题。园内的游道是以太极阴阳鱼眼图为布局，以斑竹为绿化主体，蜀汉人物雕像掩映于竹林之中，若隐若现，给人以神秘而幽深的感觉。君臣园占地800平方米，共有蜀汉人物雕像11尊，除蜀汉先主刘备以外，还有张飞、马超、黄忠、庞统、魏忠延、费祎、姜维、霍俊、关索、鲍三娘等曾在昭化战斗生活过的蜀汉将领的雕像，以展现他（她）们的风采。另外还有刘备的爱驹“的卢”。当时我天真无邪地问馆员：怎么没有关羽的雕塑呀？现在想想都汗颜，人家关羽压根就没有在昭化工作生活过。

昭化古城景区不仅以历史文物丰富而著称，而且以古城景区风景奇特秀丽而著称。白龙江、嘉陵江在此交汇，形成了一个直径约为5公里，面积为20平方公里的天然山水太极图，古城位于山水太极阳眼之处，有“天下第一山水太极”自然奇观之美誉。牛头山，云台山，悬崖绝壁，刀削斧劈，犹如一擎天石拄，耸立于天地之间。当然仅凭我们玩一天住一晚是难以全窥其景，就说临江而居的愿望都无法实现。其实嘉陵江离民居还有一箭之地，不像绍兴、乌镇等江南水乡枕河而居。我想大概嘉陵江野性未驯缘故吧。历史上曾洪水泛滥，活生生地吞噬了一切，据说水毁后的秦葭萌古城遗址现在清晰可辨。好在汉代城墙遗址，龙门书院，考棚等明清古建筑，三横两纵古青石板街至今保存尚好，可供后人瞻仰，否则，真要诅咒老天爷啦！

昭化古城风貌依旧，是目前国内保存最好的唯一一座古代县城城邑。我以为较之丽江、平遥、歙县、阆中为佳，原因是这里修旧如旧，几乎没有太明显的现代建筑物，更别说高楼大厦了。街边店铺均是*门板，不见任何铝合金材料。店内所陈多为生活小杂品，逛遍古城东南西北楞是没看见家电商品出售。给我印象更深的是碟片出售点，貌美男女手击芒鼓（貌似芒鼓，但不是斜挎而是放在地上，并且没有芒鼓长。）应着音乐节拍，煞是好听，算是给古城添了一丝新的元素。整个古城里就不闻叫卖喧嚣声，偶见酒旗招幌，亦是低头搭脑，全无跋扈乖戾之气。买卖平和，句调平顺，议价平心，好一派古风犹存之地。

昭化古城，融合中国南北古代建筑文化的明清建筑群，时间和空间结合之理性，处处体现我国古代建筑艺术之精髓。说到建筑我是门外汉，但看的多了，自然就略懂一二。昭化古城不大，感觉古城建筑群布局挺合理，现存的四条大街，五条小巷均用当地青砂石板按三横两纵、中间高两侧低的瓦背风格随坡就势而成，且街巷之间“丁”字相连，具有“道路交错相通，城门不相对”的军事防御特色。大街小巷均有着良好空间格局和亲切宜人的尺度。古街两侧保留着完整的明清建筑多为穿逗木结构、小青瓦、古朴的川北风味民居。街背之处可见水泥小楼，甚好不高不多，仍掩埋于连片黑瓦之中。蓦然望去古城四门，南门“临江”、东门“瞻凤”、西门“临清”、北门“拱极”，以及龙门书院、考棚、怡心园、益合堂等保存依旧十分完整，八字门头，立架垂拱，青石柱础，木柱玄栋；三面围廓，门扉窗棂，雕琢精良，图饰古朴，有由此可见古城修复工作，力求原汁原味恢复古城建筑风貌，得以让一座展示昔日繁荣与辉煌的古城又重现在世人面前。在此真要向昭化人们深深鞠一躬，感谢他们为尊重历史，保护历史，敬畏历史所付出的努力。

这么一座名闻天下的古城，当代人就没做点添香之事？四川文人肯定不会漠视，汶川地震后一部《昭化晓月》电影问世。让世人对昭化古城热议不止，我以为该片与《庐山恋》有同功之妙，不失为风光旅游片，可飨广大路行者。更为难得的是故事取材真实真人，说服力极强：

抗日战争时期，我国北方大部分国土沦丧，很多学生逃亡入川，川北广元、昭化即成为重要的中转站。在这个地方发生过一个真实的爱情故事，故事的男主角叫傅平。1942年，21岁的他作为一个逃难学生来到昭化，和他入住客栈店主的女儿柳晓月演绎了一场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后来傅平北上参加抗日。新中国成立后，他游历世界各地，成了一名学贯中西的翻译家。傅平老年的时候想回到昭化寻根，想找回他年轻时候伴随他的那盏油灯，回想当年晓月为他挑脚上泡泡的时候，为他煮咸菜稀饭的时候……都有一盏油灯伴随着他，这盏清油灯对他来说一直是魂牵梦绕。60年后，当傅平回到昭化来找寻这些足迹的时候，已是物是人非，晓月已经作古了。他听附近的邻居讲，晓月为了这段恋情，整整等了他60年，终身未嫁……她侄女说：姑姑终身未嫁，晓得她在等哪个哟。这揪心的话语让我感受到那遥遥无期的苦熬，是怎一个难字了的啊！

这部电影采用了两条线来展现广元的人文历史和旅游风光：第一条线是1942年，抗战时期，北方学生逃难到四川境内的广元，沿途就会看到很多广元的旅游风光，进入明月峡、千佛崖，通过剑门蜀道，千难万险地跋涉到了昭化。在昭化期间，傅平和柳晓月上山采药、谈恋爱的戏中就把古蜀道的景点串了进去，包括剑昭古驿道的寡妇桥、铁三桥等；第二条线是60年后，晚年的傅平到广元昭化来寻找他当年的那段恋情，展现了今天的广元的新面貌，傅平去皇泽寺、昭化古城及境内的龙门书院、文庙、春秋苑客栈、葭萌客栈、大朝古道、嘉陵江码头等景点，跟随傅平的足迹，广元的旅游风光自然融入到镜头中。

“到了昭化，不想爹妈！”昭化广为流传的一句话，初不领悟。昭化并不出美女，没有乐不思蜀的理由呀？古城一游方知一二。昭化自古商贾云集，物贸繁华而使人去了就不想离去；再者文人学者面对博大深邃的文化积淀，自是沉醉入迷，难以拔足，不愿离去。去留两难，古今两全。归去来兮，归去来兮······

入夜，我们漫步于古城小巷。现代元素电灯将古城打扮的炫丽夺目。是时一弯明月静静悬挂在当头，凝视着这亘古不变的明月，我漠然了，无语了，窒息了。是啊，在这悠悠的历史长河中，人显得何其渺小，多少物是人非也不会激起惊鸿一瞥，明月依旧，不偏不倚，忠实照耀着古城，守护着古城的一切······

晓山
二0一五年四月十九日于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