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吐峪沟的麻扎村是为了看星星的,不想这里的阿萨吾勒开裴麻扎还是吐鲁番地区唯一的“麻扎”。“麻扎”是阿拉伯语的音译,意思是“圣徒墓”。 有些地方是宗教名人或汗王的坟墓,成为具有宗教意义的麻扎,变成一方信徒朝拜的圣地。吐峪沟的阿萨吾勒开裴麻扎据传是穆罕默德的五名弟子和第一个信伊斯兰教的中国人埋葬的地方,所以吐峪沟又被称为东方麦加。 进入麻扎村,就进入了土黄色的世界,路是土黄色的,房屋因为用的是黄粘土,也是土黄色的,也正是满眼的土黄色把黄、蓝、绿三色相间的清真寺衬托得格外显眼。这里的清真寺不对外开放,我们只能站在对面看着村民们进进出出。伊斯兰信徒每天要做五次“呐玛孜”,成年男子可以进清真寺祈祷,当周围没有清真寺时便面对麦加方向做祷告。正看着,一个路过的村民突然塞了本书给我,没等我反应过来,人已经进入清真寺了。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本劝人行善的伊斯兰谚语,还有汉文的翻译。我手上的书吸引了附近的几个孩子,他们指着书又指着我,叽里呱啦说了一通维语,我猜是让我用汉语朗读。于是我们搬了几块石头坐下,我先用汉语大声朗读,一个拖着鼻涕的小男孩用力的吸一下快要拖到地上的鼻涕,用维语大声朗读。就这样,汉语、吸涕声、维语在清真寺门前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碰到热孜亚的时候我们正在找住的地方。当一个眼睛大大、睫毛长长、嘴唇翘翘,笑起来比花儿还灿烂、比阳光还明媚的维族女孩子说她们家可住宿,你还有拒绝的理由吗?当然,我们还是象征性的问了价钱,她和她的母亲商量了半天,然后红着脸吞吞吐吐的问我们:你们看连吃饭20元一天可以吗?当然可以,我们一个劲的点头。“那你们吃什么?”“你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听到我们的回答,热孜亚又露出了她灿烂的笑容。 热孜亚的家是个两层小楼,在当地算是殷实人家了,她有个当警察的哥哥,嫂子有个漂亮的名字叫“美丽开”,是当地小学教师,他们有个5岁的男孩。还有个跑客运的弟弟,弟媳是个有高加索血统的俄罗斯美女,他们的孩子才1岁。麻扎村一共出了三个大学生,热孜亚是其中之一,现在正放暑假,明年就毕业了。在村民们的眼里热孜亚算是个反叛的女孩子,罪状之一是按照穆斯林传统,妇女穿裙子的话里面必须要穿长裤,热孜亚是村里几乎唯一穿裙子没穿长裤的女子,她一边夸张的皱着眉头对我们说这样实在太麻烦了,一边俏皮的吐着舌头。 热孜亚的爷爷就住在清真寺的对面,其实我们一进村就看上了这位长的象寿星一样的维族老大爷,只不过我们担心他不愿意给我们拍照,才没敢打招呼,现在有了热孜亚的介绍当然没问题了。爷爷的院子里堆了好几堆葡萄山,是用来晒葡萄干的,热孜亚的妈妈和嫂子正在分捡,一些坏的被剔在一边,我们也想试着帮忙,才分了一会儿就腰酸背疼,赶紧借口去看巴扎开溜。 吐峪沟乡的巴扎只有每周一才有,真是来早不如来巧。从麻扎村走过去有20分钟的路,随着夕阳西下,空气中拂面的微风渐渐变得凉爽,不时看到兴高采烈的老乡从我们身旁走过,对他们来说经过一天的劳作,去逛逛巴扎是对自己最好的奖励。巴扎里的男女老少个个笑逐颜开,小孩子们成帮结队的追逐嬉闹,男人们三五成堆抽着烟、聊着天,只有女人们认真的逛着巴扎,看来爱逛街的天性是不分地域和民族的。不过这里女人们的逛街更像是一场她们自己的时装秀,从8岁的小姑娘到80岁的老太太人人披红戴绿,穿着各色鲜艳惹眼的民族服饰,让我这个外乡人看花了眼,不知道该把镜头对向哪一个。尽管穿的已经够光鲜了,但布匹摊位仍是她们最爱光顾的,看来对美无止境的追求也是不分地域和民族的。当她们找到一块满意的布料时,脸上会绽放出满足的笑容,让镜头后面的我也不由自主地替她们高兴一阵。与其说吐峪沟的巴扎是个市场,不如说是一场乡邻们的聚会,大家谈谈笑笑,轻松的交流着。如果他们知道城里人已经忙的没有了逛街的时间,而去选择电话定购和网络购物时,不知道是会吃惊还是会替我们难过。 借了巴扎的光,我们晚上吃到了羊肉。热孜亚妈妈的厨艺从大家期盼的眼神和高兴的谈论中可以猜出不会让人失望。热孜亚在和我们说了第四遍“妈妈的羊肉很好吃”时,我们终于看见了实物,是一锅羊肉汤,除了羊肉还有洋葱、番茄……顾不上细看了,赶紧尝尝先。嗯,果然香,羊肉没有一点膻味,洋葱在融合了肉味后葱香扑鼻,加了番茄后汤汁变的浓厚。把馕一块块掰下,浸在浓浓的汤汁里,然后一口馕、一口羊肉、一口汤汁,如此美味让我胃口大开。不过在吃下半个馕后我发现我上当了,热孜亚妈妈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一笼类似花卷的东西。我确信自己上当是因为热孜亚说了句“这个比羊肉好吃”。我尝了一口,果然又软又香,特别是淀粉的甜味和洋葱的甜味混合在一起,让我欲罢不能,我鼓起余胃终于塞了两个下去。正在考虑要不要塞第三个,小山无耻的把她碗里最大的一块羊肉挟到我的碗里,并说“你喜欢肉,多吃点。”然后潇洒的挟起一个花卷,放在嘴里享受的咀嚼起来。我一边愤怒的看着小山嘴里的花卷,一边无奈的看着自己碗里硕大的羊肉,心里想到了一句半年后很流行的话——人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在麻扎村我们运气好的不是一点点,不但赶上了一周一次的巴扎,还赶上了一年一次的停电,一年中就连续停这四天,我们赶上了最后两天。之所以说运气好是因为我们来这主要是看星星的,没有灯光、没有电视,可以更好的看星星,也能更好的体会这里的原汁原味。 事实上我们吃完晚饭已经很晚了,热孜亚家里已经点起了蜡烛。不过我们睡觉的地方是用不上蜡烛的,因为我们睡在房顶上,月光和星光已经把屋顶照的清清楚楚。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房顶上是吐峪沟祖祖辈辈们首选的睡觉地方。 当我们洗漱完毕,刚躺下的时候,忽然清真寺方向传来浑厚有力的诵经声,这是伊斯兰教徒们在做今天最后一次的“呐玛孜”了。我们随着热孜亚家里人从床上坐起,面对清真寺方向低头默诵。我想保佑我们这一路上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可又一想,这里的众仙恐怕听不懂汉语,便作罢。 祈祷完毕,终于可以躺下看星星了,却不料从隔壁人家的屋顶上窜过一条人影,如一阵风在我面前飘过,一直飘到热孜亚妈妈的床前。我心里又惊又喜,惊的是这里的毛贼如此猖狂,本事又高,一会过来打劫我该如何应付?喜的是终于亲眼看见了武侠小说中的飞檐走壁,不枉我这一趟的行程。等我发现这只不过是邻居间的串门时,各家屋顶上已经布满了人影,事实上各家的屋顶挨得很近,谁都可以跳来跳去的,我的武侠梦又一次破灭。半个小时后大家终于各回各家了,麻扎村渐渐安静下来。 小山说她在吐峪沟看到了银河,就是很多星星组成的一条河。我记不清有没有银河,但这里的星星确实是我这辈子看到最多最亮的。在麻扎村我养成了一个很不好的习惯,每天晚上非要看三颗流星从我面前划过后才睡觉。当然,有时候流星来的太快,不到十分钟就有了三颗,我就会忍不住要求第四颗和第五颗。满天璀璨的繁星,时不时地划过一道流星,这种好像只有动画片里才有的风景,我在吐峪沟足足看了两个晚上。我是个非常喜欢睡觉的人,但那两个晚上除外。 终于,睡意渐渐占据我的了大脑,眼前的繁星变得模糊。朦胧中又有一道流星划过,心中默默许愿:希望下次来的时候还能看到如此明亮纯净的星空,以及星空下千百年不变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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