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了,我们决定在梅里雪山住一晚,明早直接上明永冰川。因为出了德钦县,所以这里住宿条件不太好,而且没有太多选择。司机大哥带我们去的那家又贵又不干净,床单上还有像跳蚤样的小虫。后来,我们自己找了家新修的家庭旅馆,挺干净,价格也不算贵,就是没有热水器,不能洗澡。但老板人不太地道,一点不和气,好像谁都欠他八百万似的。拽个鬼啊,要不是不想再找,才不会给你钱赚呢,反正也就一晚,将就下啦。一楼旅馆内设的小酒吧里,有人在弹吉他,我们住在二楼。整幢楼好像没住几个人,冷清清的。 到房间,包一扔,我们几个就歪七竖八地躺在床上开始吹牛,神侃,结果是错过了看黄昏中的梅里雪山,据说夕阳中的雪山异常美丽。天快黑时,我们下去吃饭,旅馆里的饭菜贵得离谱,而且还没有肉吃。只有牦牛干巴,不好吃。他们看菜时,我吃了房东塞给我的一块当地的饼,他一个劲地说香,好吃,其实就是和鸡蛋陷饼差不多的个东东啦,结果是当我快吃完饼时,他们决定不在这里用餐,房东的脸拉得长长的,看来是生气了,我赶紧把剩下的饼胡乱塞到嘴里,厚着脸皮溜掉了。 出去转了一圈才发现,附近没有餐馆。走到路口,发现那儿架了两口锅,好像是准备生火,我们喜出望外,过去问他们是不是做什么好吃的来卖,结果答曰,家里盖房子,宴请宾客,还邀请我们也去吃。我们一行大喜,这个鬼地方,能找到吃的确实不容易,更何况还是免费晚餐呢,看来藏族同胞就是爽快啊。我们礼节性地推辞了一下,说这怎么好意思啊,添麻烦了吧?!他们说,没事没事,就是要等一会儿,现在家里坐不下了,没桌椅了。天,我们几个中午都没吃,就在车上吃了些零食,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再说了,等着吃饭,怪难为情的。我说,还是回旅馆吃吧,饿死了。结果珊说,唉呀,那我们就等一会吧,正好去看看他们家的新房子,到这儿来了,就入乡随俗,和当地人一起吃多有意思。他们也都同意她的意见,好啦,那随便啦,反正我吃了个饼,嘿嘿,看等下不饿死你们几个,小样儿,我暗想。珊对那两个藏民说:“好啊,那我们先在这边转转,等下过去啊。对了你们房子在哪儿啊,我们去看看。”“就在前面,不远,看见了吗?”藏民指着前面一栋房子说道。于是,我们跟着珊去看他们家的新房子,顺便混餐饭吃。房子的确修得不错,一共三层楼,古朴的风格,楼下有个小院子。站在院子里,只听得一楼大厅里人声鼎沸,我们倒不好意思进去了。谁都不认识,这怎么搞嘛?正为难呢,出来位中年妇女,珊赶忙迎上去,笑盈盈地冲她喊道:“这位卓玛,你家盖的房子可真漂亮啊,我看是这一带最有特色的啦。”“是啊,是啊,真气派啊。”我们也连忙夸道。“呵呵,是吗,呵呵,你们来看雪山的啊!”卓玛和气地说道。“是啊,雪山真美啊,你们住这儿多好啊,盖这房子得花不少钱吧?”珊说道。“是啊,我们祖祖辈辈都住这儿啊,盖这房子都用的好材料啊。”卓玛答道。珊亲切地拉着她说:“你在家排行老几啊?”卓玛说:“老大。”“哎呀,你排老大啊,这么有福气啊。”珊惊呼。在这里,有个习俗,不论是男是女,只要排行老大,即可继承祖辈的所有家业,而其弟妹是没有的。“呵呵,是啊,我是老大。”卓玛笑眯眯地说。正在这时,出来个小伙子,长得蛮帅的。他过来和卓玛说了句什么,就出去了。“这是你弟弟啊?”珊问道。“不是了,是我儿子。”卓玛说。“天啦,不会吧,你有这么大的儿子啊,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是你弟弟呢,你看上去好年轻啊,你儿子长得很帅呀。”珊亲热地说。我看那位卓玛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晕,真能忽悠,一看就是她儿子嘛。“你真是有福气啊,你是老大,生了个儿子又是老大。”珊继续说道。这话我听着好像不怎么符合逻辑啊,老大生的孩子还能是老二不成?我真是服了珊。卓玛不善言谈,只是笑。“我能进去参观一下吗,看看你们的房子,还有上面,我能上去看看吗?”珊说道。“好啊,你们自己随便看嘛,没事的。我就不能带你们了,我还要去路口。”“哦,没事儿,那你去忙吧,我们参观一下,这房子修得真不错呢。”珊说。卓玛终于走了,我差点就要笑倒了。珊说:“我们进去吃饭吧,看里面还有没有桌子咯。一起进啊。”她一边说,一边走了进去。我们几个都没跟着进,实在不好意思啊。我对刚说:“哎,佩服啊,实在是佩服你姐。”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她出来,刚特严肃地说了句话,差点没把我们笑晕,本来就饿啊,这么一笑又消耗我不少热量。他说的是:“据我对她的了解,现在估计已经在找碗添饭了。”好友说:“这么久了,她怎么还没出来啊,冷死了,又冷又饿,她不会一个人在里面吃上了吧,也不出来通知我们。”又说笑了一阵,珊终于出来了,一出来就冲我们嚷道:“说一进去的呢,你们没听见啊。我还以为你们跟在后头,结果回头一看,吓,一个人都没有。好歹也过来个人给我打打圆场啊,楼下全是人,都在吃喝,看得我都快流口水了。后来我跑到楼上去转了一圈,碰见个女孩,人家还以为我是贼呢,问我找谁。我特镇定地说,我是你们房东大儿子的朋友,他邀请我过来玩的。后来又跑下去,跟一大群不知道什么人东扯西拉了一阵,忽悠了半天,没看见有空座,就借机出来了。”看她说得眉飞色舞的,开始听得我们都想笑,听到后面,他们都说想哭了,原来没捞着饭局啊,看来这顿没着落了,还得回旅馆去看老板的脸色吃饭。想着旅馆老板那张脸就不爽,出来玩就是找乐子,谁愿意受气啊,给钱还受气?这上哪儿说去? 这时,刚才那个帅小伙进来了,冲我们笑了笑,我们喊住他,开始站在门口闲聊。他叫扎西玛尼,朋友们都叫他扎西尼,长得很帅,有点腼腆的样子。站在他家门口,遥望着雪山,我们说着话。他今年22岁,因为盖房子的缘故呆在这里有几个月了。他们一般都住在德钦县,他家在德钦县还有两栋房子,考虑到他是老大,以后要继承家业,所以这次盖房子的任务就交给了他,他要在这边负责安排施工等事宜。他说呆在这儿很无聊,也没有年轻人和他玩。我看他脚上包着纱布,问他怎么了,他说是昨天不上心踩在钉子上,被扎了。他告诉我们很多关于雪山的故事,说再过去一点,就到西藏边界了,他去年带几个上海的朋友开车去过。我们问他这里还有什么好玩的,他说后面有座山,过去就是原始森林,他曾经和朋友去山上露营过,但山上有熊,可能还有其了野兽。我听了很兴奋,要他带我们上去看看。他笑着说:“真的有熊,不骗你,你不怕啊?要是我的脚没扎,可以开车带你们上明永冰川玩。”“哎,你的脚伤得真不是时候,我们明天就上冰川啦。你要带我们去多好,你们当地人带我们进去,不用买门票吧,嘿嘿。”我说道。“是啊,我上次就带别人去过的。”他答道。“你每天都可以看到这么美的景色,多好啊,这里空气又清新。”我说。“哎,我们每天看,就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了。”他淡淡地说。“也是,这雪山真的很神吗?”我问。“是啊,很多人每年都要来这儿虔诚膜拜的。看到那边的山峰了吗?那就是卡瓦格博峰,是至今无人能登顶的处女峰。雪山在我们心目中是很神圣的,不可玷污的,是我们的守护神。世界各地的登山队都想征服她,进行了五次大规模攀登,全都失败了。直到91年中日友好登山队,在山上全军覆没。他们是在向梅里雪山主峰卡瓦格博峰发起冲击的途中,由于突然天降大雪,登山队被迫放弃原定的登主峰计划。在返回位于海拔5,100米的三号营地途中,登山队员全体遇难。听说那时他们都上到6470米了。那年我七岁,听说有人要上处女峰,村里的老人们都很忧虑,大人也都是神情凝重的样子,我记得当时来了好多喇嘛,还有活佛,他们不停地在山下念经,作法,在他们登处女峰时,就突然开始下雪,而且雪势很大,还引发了雪崩,暴雪连下了好几天,雪深有1米多,帐篷都被埋了2/3。他们选择的登山季节,其实是最好的时节,是在全年相对最晴好的12月和1月,但不幸的是1991年1月气候反常多雪。据说是遇上30年罕见的大雪和50年不遇的大雪崩,这雪下得很奇怪,大人们都说和喇嘛、活佛念经、作法有很大的关系,而且神山是不容冒犯的。当然这些都是不会被报道的啦。我家有珍藏的纪时碟片,不对外发行的。怎么流传出来的,我也不太清楚,听说好像是当时营队的一个炊事员,留在营地没上去,所以幸免遇难。后来他把这次事件做成了碟片,详细记录了当时的情景。靠这个发了大财哦。当时我家买的时候,都花了好几百,但你在外面绝对看不到。对了,他们的尸体当时都没找到,一直到1998年7月,才被找到。听老人说,触犯了神灵,就会得到惩罚。雪山当时是真的发怒了。”扎西尼神秘地说道。 
这小子话还挺多的,我们也都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天色渐暗了,气温降了好几度,又冷又饿啊,于是我们决定回旅馆吃饭。“扎西尼,你也过来玩啊,我们边吃边聊。”“好啊。”扎西尼高兴地跟着我们走。回到旅馆的餐室,要他们给弄几个菜吃,结果老板居然冷冷地说:“没吃的了。”明明有嘛,好啊,看来是想故意整我们,知道这附近没什么餐馆,太可恶了,难怪生意不好,看他这旅馆,不倒闭才怪呢。完了,这下怎么办,我们是一点吃的东西都没带,零食也早在车上吃光了。扎西尼说:“哎,没事儿,去我家吃。”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到了他家,里面的人是一点没少,挤得满满的,跟流水席似的。看看表,八点多了。扎西尼找了个小桌子来,可凳子又不够,他又跑去找凳子。好容易桌椅齐备了,我们都已是筋疲力尽。扎西尼不好意思地对我们说:“可能还要等一会儿,菜做得很慢,人太多。”“没事没事,有吃的就行。”珊说道。等扎西尼一转身,我们几个就作鬼脸说,菜怎么还不来啊,想饿死人啊。这晚饭还没吃呢,就要我们直接宵夜啊。好像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菜终于端上来了。还有鸡汤呢,好香哦。“不好意思啊,没什么菜招待你们。”扎西尼说。“哎,已经很丰盛了,我们就不客气了啊。”说着就开吃。 吃完饭,都九点多了,天已经全黑了,扎西很兴奋地说:“我带你们去酒吧玩吧。”“好啊,远不远啊。”我说。“不远,就在前面。”他说。“那我们先回一趟旅馆,加件外套。”我们说。“行,走吧。”扎西道。回到住处,好友说自己好像感冒了,不舒服,就不去了。这高原地带,感冒可不是好玩的,我赶紧拿出药来,让她吃了。我们也都吃了药预防。“那我不去了,留在这儿陪你吧。”我说。“没事的,你们去玩吧。我睡一觉就好了。好冷,头好疼。”我帮她又加了床被子,还是不放心,对他们说我不去了,你们去吧。“那我们都不去了吧,其实我也很累了。”刚说。“这样不好吧,扎西好像很高兴的。我们都不去,他会误会的。”珊说。“没事儿,你去吧,我真的没事,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了。你去吧。”好友对我说道。其实我真不想去了,今天好累,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儿。但正如珊说的,不去的话,扎西肯定会误会的,哎,真的是吃了人家的嘴软啊,没办法,真是左右为难。“要不我们就去坐一会儿?一下就回来?”刚说。也只有这样了啊。“那你先睡,如果感觉不舒服或者有什么事情赶紧给我们打手机。”我对好友说。“好,放心,没事的。我睡了。”她咕哝道。 我们一行跟着扎西尼来到这附近唯一的一个小酒吧,没有人唱歌,也没有节目,很安静。叫了啤酒,珊提议玩游戏。本来想玩斗地主,这个大家都会,哎,真是全民上下斗地主啊,连梅里都不例外。后来想着太麻烦,还是玩酒令之类的热闹些。于是我们决定玩老虎、棒子、虫子。我和扎西一组,呵呵,输了就偷偷倒他杯子里,他也都喝了。而且那两个也经常耍赖不喝或少喝,只有扎西最憨厚,实打实地喝了好多。从酒吧出来,已经是深夜了,抬头看了看夜空,好美。满天的星星,离我那样近,仿佛触手可及。因为天冷,我们走得很快,扎西尼跟在后面,我说:“哎,你能不能快点啊,这么大个儿,走这么慢。”“切,要不是我脚受伤,你们谁都没我走得快。”哦,忘了他是个病号了,呵呵。“去我们家看碟片吧,91遇难纪时的。”他的兴致依然很高,可怜我们眼睛都睁不开了。我正准备婉拒,谁知道珊兴奋地说:“好,我一直想看呢。去吧,就看一会儿。”于是乎,我们又来到他家,这会子他家好安静,楼下一个人都没有。墙上挂了很多照片,很漂亮。扎西尼拿了瓶青稞酒出来,说是和外面卖的不一样,这种非常醇厚,并坚持给我们倒上。盛情难却啊,只有浅尝了一点,的确很醇,很香。但考虑到这高原地带,不敢多喝。趁刚不注意,倒了一些给他。喝了点酒,暖和多了,开始看碟。扎西说这碟有三个多小时,看看表,已是凌晨了。我们一边看,他一边给我们讲解,的确很有意思,很玄妙。当时连飞机都飞不过那座峰,飞机一靠近,就会有一种类似磁力的力量把它阻挡回去。还有那些喇嘛作法的场景,以及后来出事后,山民们痛哭的样子,觉得是他们害死了这么多人,但不作法阻止他们登山,又会触犯神明……看了四十多分钟吧,刚说不行了,实在困得受不了,而且好像也感冒了,说实话我那实也眼皮打架了,但那碟的确精彩啊,我也很想看完,但这是不可能的,明天还要上冰川。他家又不能刻录,只有带着遗憾告辞。扎西尼依依不舍地送我们回旅馆,回去的路上,又看了看星空,真美。 回到旅馆,发现被子不够盖,于是打着手电去其他房间找被子,好恐怖,整幢楼都好像没有人,黑乎乎的,也没灯。好容易找了间没上锁的房,轻轻推开门,咯吱一声,吓死我了,我和刚快快抱了床被子跑出来,就这样惊魂未定地各自就寝。躺到床上,我才想起忘记和扎西尼合张影了,有点遗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