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天,我几乎每天都可以听到小鸟的声音,在清晨的边缘,在睡梦的边缘。你说,你又爬到了屋后的山上,就为了告诉我,那些树和草的样子,就为了我可以听到小鸟的声音。是的,它们在清晨的叫声,的确是不一样。
我还知道了那个“大眼睛”,也是在清晨,在你的路上。你和我说那个湖象什么呢?就象一个“大眼睛”,或者沉默,或者溜转,水波不兴,或者迷迷蒙蒙的,怎么看,都是一颗大眼睛。那时几乎天天通的信里,你说了多少次“大眼睛”呀,等到我再想好好看看它们的时候,所有的信,却都丢失了。那颗大眼睛,生在你居住的那个有人叫它“最大的县城”的城市里,生在你每天去学校的路上,生在那些夏天的通话和信件里。那是一颗什么样的眼睛呢?我想的出,又想不出。
花朵,已经变成深褐色,在我收到的时候。我把它们从信封里面倒出来,收在一个小纸盒子里。你说你在太阳还没出来,它们还沾满是露水的时候摘了下来的。你要送给我,一个又一个“满是花香的梦”。在彼此的盼望里,剪开信,小小的花朵散落了出来。我从没有见过桂树,你说它的花朵是那么让你迷醉,在花开的日子,你几乎把每个清晨都留恋在桂树下。是淡黄色的花朵吗?或者有一点点乳白?是什么样的香呢?象我喜欢的茉莉?百合?栀子?还是把它们三个混合起来的?
你和我说你真想做一个花匠,给你一个没有围栏的花园,让花儿自由的疯长。一个什么样的花匠呢?草帽,汗水,泥土和花朵的组合?然后我们讨论那些花朵。我偏爱那些白色的,有香的。甚至这城市的夏季里最“街边墙角”的蔷薇,也觉得白色的那种最娇。大概你想种的花,是不会在北方的花园里见到的。然后说到了彼此的最爱,荷。聊得不够,你又画了两个荷给我,一个是“荷塘”,一个是“莲舟”。我是不知道荷和莲有什么具体区别的,我反复的看过那两个画,一样的绿水绿叶,一样的淡淡花朵,真的是有着不同的吗?
你说小时候荷塘里的戏水,腊鱼,那些被母亲骂的顽皮,那些年关里不肥硕的美味,那些你一闭上眼睛就会感觉出来的半开的花朵的清香。那是过去和现在都经常会出现的梦。
那也是我的梦。因为,那个曾经最疼我的人的名字里,有一个“荷”。在他刚离开的时候,有雨声的夜晚或清晨,就总会有梦。“四月三日清晨,梦中。我买不到你要的那种点心,你转身离开了。那么多人挡着我,我看不见你了。推开他们,追上你。你说,别哭了,我要走了。然后你抚摸我的头。惊醒在眼泪中。”这是我的一个梦,无数想念他的梦中的一个梦。在这里,告诉你。所以我家的玻璃上的暗花,就是两支荷,一支半开,一支含苞。
记得我给你看“北园”的时候,你说让你回忆起了近二十年内你到过的最值得炫耀城市,“清新而咸湿的海风,一角钱的冰淇淋,电车上浓妆艳抹的女人们的脸,当然还有整洁的街道”。你问我的北园,在哪一块海滨,你说能住在这里,多惬意,多让你羡慕。后来,我把“北园”给另一个人看,这里也是他生活和熟悉的城市,但是他说,北园怎么象一个画面中的“欧洲小镇”?我说,那,欢迎你来小镇作客。
最近这里铺了很多草坪,门前和山坡上,所有裸露的空闲,都被覆盖了,没有了“裸露地带”了。唯一的“动感地带”是两块邻居老师傅开垦的花园。一块种了核桃树,香椿树,月季,蔷薇,爬墙虎,一块只种了草莓和菊花。它们的搭配是无规律可寻的,可能纯粹是心情使然。整个春天和夏天,都喜欢在窗前看他和他的花园,看他从山上一袋子一袋子的为花园背土,看他松土,浇水,整枝剪叶,休息吸烟。横看竖看,却真挑不出来这心情的参差和不齐。那时候除了这个心情花园以外,荒草从生,倒挺象一个荒凉小镇。唯一可以和心情花园里面的月季蔷薇相望的是一簇簇野生的向阳花,不卑不亢的,安安静静,享受着阳光和雨水。我还和你说过吧,那些雨后的向阳花,象婷婷的少女。而那些耀眼的月季和蔷薇,在清晨,总会发现一些被偷窃的痕迹,所以后来那两个花园边多了两个小牌子,“禁止摘花!”,这到有点不太随心情了。
秋天的时候,白色和黄色的菊花也开得非常好,唯一不太好的,是它们的位置,有点太靠风口路边了。好象每次在窗前看它们,总看到一片风中的摇晃,这里的秋风到不是很大,但是还是吹得让人有些心疼那些花朵。后来它们也和月季蔷薇一样开败了,因为,冬天到了。毕竟还是北方,北方的冬天,大概不能接受花园里任何一个花朵。
北园的第二个冬天开始了。初冬,只下了一场雪。倒是雨水不少,昨晚,又听到了雨声,恍恍惚惚,好象季节除了什么差错。早上,打开窗,一下子那么多清新就跑了进来,更不象冬天了。 好久没联系了,不知道你的花园是什么样子了,还有花开吗?雨后也有这么多清新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