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早晨，总会有些不同寻常的事发生，可能是心情比较愉快的缘故吧。
心情为什么会比较愉快，这点就各人有各人的原因了。我的愉快是因为去南京的路上又看到了久违的油菜花开。不知道它们还认不认识我，其实我们是老朋友了，否则我何必无端端说个“又”字呢。它们依然那样成片成片的怒放着，头靠着头，肩并着肩，手牵着手，春风轻拂，金黄色的花浪就开始波涛汹涌了，很有些气势和艺术效果，如果毕加索站在这里，相信又一幅超现实主义的旷世奇作不久便诞生了。
油菜花，真的要算在花的行列里，有点勉强了，勉强到寒碜的地步。它没有梅的清骨，没有兰的幽香，没有水仙的娇艳，没有牡丹的高贵，更没有玫瑰的浪漫，文人墨客也鲜有什么诗、词、曲、赋来咏油菜花的，至多拿它来做个陪衬或反衬。
我对油菜花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因为我们都生长在农村，是青梅竹马的好伙伴，童年的记忆里至今还飘着油菜花的淡香。油菜花开的季节就是我们的节日，一望无垠的油菜花田就是我们的天堂，用空火柴盒去捉采油菜花粉的蜜蜂，然后可以吃到一点点蜜蜂肚里的蜂蜜，很甜，当然，这也是有代价的，一不小心准被蜜蜂蜇个包。玩累了，就和小伙伴们躺在花地里，头挨着头，看着蓝蓝的天空，偶尔也有小鸟掠过，那是孩提时候最愿意干的事。那满地的油菜花就像父辈们宽阔的胸怀，包容着我们。人喜欢怀念过去，尤其是童年，因为童年的朋友和所发生的事情比较真诚，许多人还是希望自己是真诚的，可惜已经做不到了，常常通过回忆来弥补。长大了，像油菜花一样真诚的朋友不多了，有人说油菜花俗气，不登大雅之堂，所以城市的花店里看不见它的身影，其实它只属于厚实的土地和纯朴的农民，它只愿植根于像我一样从农村走出来的孩子的心里。
对油菜花的亲切和尊敬，不仅由于它花开满地的壮丽，更因为一群像油菜花一样平凡的姑娘。诗人戴望舒在《雨巷》中写道：“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我没有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姑娘，却有幸结识家乡那一群勤劳朴实的渔家姑娘。我的家乡是个海滨小镇，我对渔业生产的知识所知甚少（我家以农业为生），也不怎么感兴趣，却喜欢夏夜纳凉听老渔民们讲些海里发生的古灵精怪的事儿和不着边际的神话。渔家姑娘们也听着，可手里并不闲着，一会儿给客人倒水，一会儿忙着给梭子上线，准备第二天补网。读大学的那阵子，回家的机会少了，只有寒暑假能回去住个几日。依然看到她们忙碌的身影，听到渔家姑娘特有的爽朗快乐的笑声。
从读高中到现在工作，我在外漂泊近十年了，偶尔回到家乡总有些情怯怯的，很怕和她们有了距离和隔膜。去年也是在油菜花开的当儿，我回了一趟家乡，变了的很多，不变的是油菜花的烂漫和我们深厚的友情。我谈着我的工作、生活，她们讲着自己的现实和理想，我们一起回忆着从前。临别时，她们沿着一片金灿灿的油菜地送我，当时我还在想，这是不是我们当初捉蜜蜂吃的那片油菜地，我不禁笑了，她们也笑了，难道她们和我想的是同一个问题？我真的走了，走远了，她们就隔着那片灿烂，掂着脚，向我轻轻地摇着手。一转身，我的眼睛湿润了，是花粉吧？太调皮了。
油菜花开，开出的是一种气势，从下面开到上面，前赴后继，一刻不停留；油菜花开，开出的是一种精神，团结的精神，你看一夜之间那漫山遍野的金黄就明白了，它们谁也不会偷懒，连石头缝隙，乡间路边，也会不早不迟地潇洒着那么一两棵油菜花。有的茎子被行人踩歪了，用不了两天，它的头又可以高傲地竖着了。
汽车载着求名求利的人们，碾着高速公路的脊梁拼命向前奔着，一块块金色地毯样的油菜花从从容容向后退着，我分明看见它们嘴角有丝笑容，是嘲笑吗？到底嘲笑谁啊？
掩 卷
［此帖子已被 又见炊烟 在 2005-4-6 16:33:13 编辑过］ |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武汉在路上俱乐部
( 鄂ICP备11000556号 )
发表于 2004-10-15 10:20:00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