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要到准夫人家上门了,我一夜没睡好。她老家在湖北北面的一个小城市,我跟她轰轰烈烈的开始了快两年,去年过年偷偷摸摸的跑去和她幽会,她还不敢带我去见她的家人,毕竟交往不久,我们谁都没有把握。那次我独自一人在她们镇上的小旅馆里蜗居了两个晚上,就为了白天能和她一起在街上转转,谁叫我那么爱她呢。今天是大年三十,她一早就回去了,要我明天坐早班的车过去,她会在车站接我。所以,明天一定要把握好这个名正言顺的好机会,争取顺利过关。 早晨闹钟没响人就先醒了,昏昏沉沉的摸到卫生间洗漱,特地把头发打湿后吹了个三七开,胡子当然刮得一根不剩。翻出我最名贵的一件风衣,配上一条方格羊绒围巾,站在镜子前酷酷的端详了自己一翻,嗯,有点上海滩许文强的味道,可惜就是小了一号。清点了一下早就采购好的年货,拎起、关灯、出门。 大包小包的挤上长途汽车,敏捷的占据了一个窗户边的位置,以防挤乱我的发型和这一身的行头。车子吭哧了几声,终于摇摇晃晃的出发了。看着窗外的风景,我非常疲倦,但怎么也睡不着,反复设想着与她家人见面的场景和每一个要注意的细节。忐忑不安的度过了三个多小时后,终于看到我未来的老婆花姿招展的在车站上向我挥手。考验很快就要到了。 朝家走的一路上阳光明媚,她仍喋喋不休的交代注意事项,以及她庞大家族的组织结构,我比听领导布置工作还要专心,但表面上依然不屑一顾的频频打断她:“操冤枉心,你老公心里有数!”同志们,一定要在老婆面前树立自己无所不能的形象,决不能做缩头乌龟,这样才能在将来的婚姻中占据强势地位嘛。 转眼就望到了她们家那幢白色的二层小洋楼,几个小毛孩子远远的望见我们,纷纷尖叫着一溜烟跑进去通风报信去了。等我俩一跨进门,眼前早已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站满了人,我脑子一阵犯晕,可脸上却堆满了恭敬的笑,干燥的嘴唇都裂得痛。紧接着我开始跟着我的准夫人做复读机的工作。 A:“这是我爸爸。” B:“您好,叔叔。” A:“这是我妈妈。” B:“您好,阿姨。” A:“二叔。” B:“您好,二叔。” A:“三叔。” B:“您好,三叔。” A:“四妈、表哥、妹妹…” B:“您好、您好、您好…” 我背部挺直、身体略微前倾,顺着她的兰花指从左至右的频频点头,只觉得脖子发酸。但脑中早已牢牢记住未来丈人和丈母娘的面貌,主攻对象,搞错了才丢脸呢。 双手将年货奉上,叔叔阿姨们客气了一翻将我让到里屋落坐,我招来躲在门后窥探我的孩子们,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一一派发,并逐个的怜爱的拍了拍他们的后脑勺,孩子们都撒着欢儿的跑到院子里做游戏去了,屋子里清静了许多,随即感觉到我未来的丈人丈母以及诸多叔叔阿姨们的目光火力集中在我身上,我不自觉的用手指揉搓了一下眼角,生怕上面挂着什么异物大煞风景。 准夫人端来一杯热茶缓解了我的尴尬,我一边呷着茶,一边用余光体会各位长辈眼光中对我的初步印象。一些礼节性的询问开始了,准丈人严肃中透着几分和蔼,对于本人家庭状况、兄弟姐妹、工作单位等我都对答如流,不时诚恳的望着老人家的眼睛,拘谨的保持着良好的风度礼仪。叔叔阿姨们端过来糖果瓜子,我礼节性的端过来却一颗都没有吃,对待长辈的问话专注的态度当然是最重要的。不知谁喊了声:“准备开饭了!”大家就都开始忙着拖桌子拉板凳,我也得了片刻的轻松。准夫人适时的溜到我旁边,小声问:“感觉如何啊?”我自信的点点头:“还行!”不能闲着,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找到厨房,对正在灶台边挥动锅铲的准丈母娘讨好的问道:“要不要我帮忙,您家?”“不用不用,到屋里坐着吧。”准丈母娘脸上乐开了花。我则如获大赦般的回到屋里等着开饭了。 当热腾腾的菜肴摆满桌子后,我执意坚持不坐上座,把它留给了我未来的丈人,我则乖巧的在他老人家旁边坐下。酒,必是少不了的,更要命的上的是我最不擅长的白酒。望着一大桌大老爷儿们,我暗暗深吸一口气做好了沉着应对的准备。三两三的杯子已经被斟得满满的,准丈人来了个简短的开场白,桌上立刻觥筹交错起来,长辈们开始逐个向我敬酒,对于每个伸过来的酒杯,我都迅速起立,双手捧杯,努力使自己的杯口碰在对方杯檐的下方,喝过之后复又双手托杯用眼神向对方示意,以体现自己良好的酒品,这方面早已与我那帮酒肉朋友操练得烂熟。试探性的一杯下肚,我庆幸自己居然清醒得很,看来我的胃还是比较适合大场面的。单挑在第二杯三两三斟上之后就开始了,我先从准丈人开始轮流敬了一圈,然后瞄准一个酒量稍差的表哥抽了两大口,不久他就涨红了脸,晃晃悠悠的下了桌。几个好酒的叔叔满意的看着我,又去摸酒瓶子,我及时的洒上一圈极品黄鹤楼,离席给一个酒量最大的叔叔点上,自己也含蓄的点上一支吸起来。头已经开始发晕了,再喝一杯恐怕要牺牲,准夫人如天兵降临,摇着她老爸的肩膀撒娇似的:“别喝了,快添饭捡桌子吧,晚上还要接着喝呢。”准丈人微笑着发了话:“杯里的酒清空,晚上再喝吧。”好事的叔叔们当然拗不过主人,也都说笑着放了我一马。一大碗饭下肚,我总算涉险过关。 以为下午可以放松一下,上街转转或者睡个午觉什么的,谁知我那未来的丈母娘提议打麻将,两个阿姨随声附和,而且单点我上场,无奈只得忍着脑袋的晕旋上了桌。 虽然我也是麻坛高手,可她们那儿的规距真是枯燥之极,谁“放铳”谁给钱,自摸三家给,而且没有任何算翻的机会。我机械性的摸着牌,要装着很有兴致的模样,不随便破坏准丈母娘胡牌的机会,还要适时的“放铳”。倦意伴随着酒精的发作一阵阵的袭来,不得不强忍着不吸烟以免污染空气,真累啊!熬到下午五点总算收了桌子,自己居然没输,都是那两个七对自摸给攒的本,我暗想,嘿嘿,输了说不定准丈母娘会笑我没用呢。 不知道晚餐的酒是怎么喝下去的,喝了多少都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我始终用微薄的意志力努力让自己不栽倒在桌子下面,几次都险些把面前的长辈们误认成我那些狐朋狗友,差点要钩肩搭背、猜拳行令了,真险!好象是我亲爱的把我扶到客房里,打水来洗了。当脸贴到枕头的那一刻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种爽的感觉太完美了,我绷紧的神经一放松,着了! 早晨是不敢睡懒觉的,我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形象,逐个向长辈们请了安,便找个理由要回家,待得越久破绽越多啊。虽然二老极力挽留,我还是很有礼貌的推辞了,准夫人也顺了我的意思。早餐过后,我们朝着送别的人们挥手告别,看到他们一个个都回了屋,我总算长出了一口气:“怎么样,我的表现还可以吧?”我那位幸福的轻嗤了一声,一翻卿卿我我之后,车来了,我走了。“电话联系,早点回武汉啊!” 回到家,刚四仰八cha的躺下,准夫人的电话来了。“我走了,你老爸老妈怎么说啊?”我信心十足的问。“哼!又抽烟、又喝酒、还打牌,吃喝赌都占全了!”汗下来了,“莫嚇我,难道不同意…?”她笑:“说再观察一段时间吧,要我和你之间还是要保持分寸哩。”“…” 挂了电话,很沮丧,我冤啊!不管那么多了,到时候你成了我的人就生米煮成熟饭了,嘿嘿…想到这里,我一把扯过被子,悻悻的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