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承认自己是个很女性化的女人,因此与男人相较,总会更加关注女人本身。女人如水,一脉相承,灵犀相通。跟女人相处,只要切记目不斜视,对她的男人的关注千万不要多过对她的关注(否则她会如一只敏感的猫立即毛发怒张利爪警惕,连看你的眼神都能飞出匕首来),另外注意温柔平和,不要招摇过市故意抢风头(否则她会反感地会对你表示漠然或不屑,并坚决划清界限)最后再彼此真诚地交换一些女人的小秘密,便会很容易获得信任与友情;但与男人近身相处,却容易衍生出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麻烦,以及许多让人心惊肉跳的后遗症。 可反言之,获得男人的喜欢很容易,只要你够美丽或够可爱;获得女人的喜欢却不大容易,你必须有一种在女人面前的美丽与可爱,而非在男人面前的那种。
天知道,女人眼中的“女人的美”与男人视角有许多不同,而看待“女人的可爱”,更是千差万别。记得初中时有一好友,众女生从不认为她是美人,因在那个琼瑶盛行的年代,大家都恨不得是纤盈标致的梦中情人,她却发育较早体态丰满,颌面如一只猫短而宽,偏生就一双吊梢丹凤眼,说起话来秋波荡漾,叫人的注意力稍不小心就统统被她一双眼睛吸了去。想起“秦淮八艳”中的顾眉生,夫君因其目光传情而唤为“横波”,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而她走路姿态极其婀娜,女生只觉早熟风骚,但显然男生们——非但男生,连男教师们也很吃这一套,但凡她停留的地方,便是蜂围蝶绕,热闹无比。班里大半女生都讨厌她,她只将我引为知己,这或许因我年龄最稚的缘故;而每次一靠近她,我就有蝴蝶掉进花丛的眩晕感,她居然初二就使用了香水!因人丰满爱出汗,一到夏天香气更是郁郁氤氲开来,那时当然没什么兰蔻香奈尔,但总算令我在一个同性身边初次体会到“软香”是什么滋味。
后来我随父母搬家换了城市,一年半载,就会收到她的信。话不多,但文笔仍是好。她读了新闻系,爱上自己的老师,闹得满城风雨——我早知道她决计不会爱上同龄人,而她要的爱情,也一定会另辟蹊径。那段时间,她居然托人千里迢迢给我带来一盘磁带,里面是她的声音唤我的名字,无比凄怨里含着坚定,仿佛是对我说话,又仿佛是说给自己听。记得我连夜给她写了封长长的回信,她却从此再无音讯。再后来听说她如愿与老师结婚,我当下笑起来,这并不一定是圆满结局,但的确,符合她的个性。决不妥协,决不放弃,仿佛有燃烧不尽的斗志与热量——她热爱的是她的生命,以及她想要的一切。
印象很深的还有一位女友,大学里她绰号为“林妹妹”,她身高有一米七三,很瘦,长鹅蛋脸,五官娟秀却略带戚苦,而且她是一贯坚决笑不露齿,即便露也会羞涩地以手掩口,发出小鸟被捕般短而尖促的笑声。她爱静,很爱看书,在如花年龄却从不装扮,这导致了好好一个漂亮人儿却总是乱发蓬松,且脊背略带佝偻。系里女生多半是用讥诮的口吻叫她,因每个女生心中自己都是独一无二,而《红楼梦》中的林黛玉与《飘》里的郝思嘉是公认的两大经典美女形象,谁有资格担了去?她们总是笑她的落寞与做作。但她向来视风言风语如无物,也不欲与宿舍女生交好,一个人静默来去,成绩异常地好,仿佛在独自坚忍地走向通往真理的道路。
说实话我喜欢她,比如一起相约去图书馆,但并不喜欢其他时候与她同行,也不止一次焦躁地提醒她应该把背挺直,这样驼着很不好看。她总是宽容地一笑,握紧我的手,却从不生气。她仿佛是花枝招展少女世界里一枝缺少光芒的草,经常成为嘲笑的对象。但,她最多收到男生的情书,甚至常有体面的校外男士专程来探望她。一次经过操场时我看见她与一位男子侃侃而谈,她面带微笑目光明亮,从容大方而不时流露机智幽默的言语,仿佛带着天生的优雅和与人交流的善辩才能。更有一次,一群女伴去病房看她时,看见一位英俊的男孩坐在她的床头,正在为她读一首诗:“你就像一首诗歌。。。”真的,一点不夸张,初春的阳光落在她略带苍白的脸上,她依然是温柔而淡淡的笑容,却灿烂如一朵盛开的桃花。“你就像一首诗歌”,这成为女生之间最新流传的讽语,大家说着,都哈哈大笑,但这似乎并不能影响别人的幸福。她与他的热恋成为令人艳羡的校园传奇,而她却在婚前离开,独自漂泊了许多地方。几年之后,收到她从大洋彼岸发来的相片,她的肩背单薄、挺直而优美,面容秀丽而目光深邃,蓬松乌发散在肩头,蓝色孔雀石的大耳环摇摇欲坠,犹如一位沧桑流离的吉普赛女郎,她已经长成一位成熟女人,自然散发着玉石温润的光彩。信笺里只附简单的话“孤身走了许多路,真的想念你们。”
谁说,青春的飘逝没有美好的记忆呢?宛如流水中的落花,已悄然留下暗香。而女人之间的爱,是年少时蓝天下的牵手走过,是寂静夜里的心间暖流,是多年沉默的两地牵念,是身在红尘滚滚之间,目光交汇的刹那,深深无言而感动的一点灵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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