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零的秋叶（一、下）

一剑洞心

“天放。”我抬头看见中学同学惠兰喊着朝我跑来。她没有她名字那么可爱。她跑到我的面前，一掌拍到我的肩上，说：“怎么？身体还那么强壮，穿这么点不怕冷？”
我淡淡地说：“不冷。”读书的时候我就不喜欢她。
她接着问：“听说你女儿得了白血病，好点没有？”
我说：“死了。”
她马上摆出一副痛苦的神情说：“真的？”
我点点头。
她看我情绪低落，又拍拍我的肩，说：“算了，想开点，再生一个，听说你爱人比你小七岁，再生一个没问题。”
我只有苦笑着点点头，说：“我还有点事，再见。”说完，转身逃去。
我听见她在我身后喊：“改天约几个同学到我那儿聚一聚，散散心。”
风还在刮着，大地一片迷朦。我不知要逃到何处。回家？那还叫家吗？
那曾经是个人人羡慕的家。我高大英俊，工作稳定、顺利；依唯漂亮多情；女儿聪明、活泼可爱。每天下班后，我与依唯相约一起到幼儿园接我们的女儿可沁，三人一路欢笑回到家后，吃饭、做游戏、看广告。也许是天意，我和依唯的相识就是从广告开始的。那天，入夜后，我很想和她搭话，但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不一会儿，他就睡去，我也只好带着幻想进入梦乡。第二天醒来，车厢里人很多，已没任何清水提供，我用昨天剩下的半瓶水漱完口回到座位后，她也醒了。当她拿着也准备拿着昨晚剩下的半杯水去洗漱的时候，被人一撞，水全泼到我身上。她红着脸，赶忙说：“哎呀，对不起，对不起。”
我边说没关系，边从行李中抽出一瓶崂山矿泉水递给她说：“给，就用这洗口吧。”
她接过去看了看，说：“哟，这么好的水洗口可惜了，留着喝吧。”
我说：“像广告。”
她笑着问我：“什么广告。”她笑的时候，脸上又露出她那迷人的小酒窝。
我说：“香港电视上的一则矿泉水广告。”于是，我就用我前不久到广东出差看到的香港电视广告为话题与她热烈地交谈起来。然后，话题由广告到小说到《大林莽》到反璞归真。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中，火车已经到站。通过交谈，我知道她和我住在一个城市，她还在读书，初中毕业上的师范，才二年级，由此我推断她才十五、六岁。我们互留了姓名、地址后就分手了，分手后，我一路哼着《踏浪》回到家。
六年后，当我和她结婚的那一天，我问她，火车上的那杯水是不是她有意泼到我身上的时候，她拧着我的耳朵说：“你臭美，不过缘分这东西真的很奇妙，那天，我本来在隔壁车厢，我旁边的那位的爱人要和我换，他们想坐一块，我就和他换了，结果遇到你这个冤家。”
不久，我们的女儿出生了，生下来不到一岁就开始喜欢看广告。于是，每当我们满电视为她找广告的时候，我们都会相视笑着说，到底是我们的女儿。
。。。。。。。


潘育马上顶了句那为什么离婚？”
我喝了一口酒，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女儿病得快不行的时候，我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使我厌恶。。。。。。。
每天，当我女儿躺在我身上睡觉的时候我特满足。那时，没我陪着，女儿就不肯睡。那天，眼瞅着女儿快不行了，她吵着要回家。医生说，希望不大了，她要回家就让她回吧。回家后，半夜，她醒来，用微弱的声音对我说，爸爸，我好久都没睡你身上了，我抱起女儿，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我哏咽着对女儿说，爸爸永远陪你，爸爸永远让你睡在身上。这时依唯在我旁边沉沉地睡着。现在想来，那几天她也是熬服了，但当时我觉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睡得着觉？第二天一早，当我看到女儿又开始高烧的时候，为一点小事，我对依唯大发雷霆，在那种情况下我们都失去了理智，互相用最恶毒的话去伤害对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对即将失去亲人的恐惧。吵到最后，我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对她吼着，如果女儿活着咱们家还是家，如果女儿死了，我就坚决和你离婚。吵到这儿，我们都嚎啕大哭。”
。。。。。。
我拿起酒，一口喝掉一大半，说：“刚才办手续的时候，当法官问，你们对财产分配有什么意见时，她说，我什么都不要。然后就一个人低着头不停地流眼泪。那时，我真的很想说，依唯，婚，我们不离了但我想起了一本叫作《父亲的扎记》中的一句话：‘丧子家庭百分之七十都会走向破裂。’我想，也许分开真的对我们有好处。就这样，我们离婚了。”

［此帖子已被 一剑洞心 在 2003-7-28 14:06:30 编辑过］

小倩

那的确曾经是一个令人羡慕的家。幸福的小家庭。
原来是因为可沁的离去。
一个小小的美丽的天使，喜悦的看着她诞生，又亲眼看着她死去，那种痛苦多么难以承受？救不了她，只能厌恶整个世界。
依唯作为母亲，也是可怜的。虽然，父亲最疼女儿。
女儿是一个男人手上捧的珍珠宝贝。妻子是凡人，女儿却完美。
结束，是为了忘记吧，逃避以往所有关于可沁的记忆。幸福之后的伤悲。

一剑洞心

当一个人苦心经营的东西被破坏后，多半就会幻灭，就会去破坏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但破坏的同时，又不知如何去建立，后面的情节就是建立在这个状况之下。

海底香榭

太残忍！

失去骨肉比失去爱情更不堪。

我最厌恶彼此在丧失理智时恶毒攻击对方。杀伤至深。

一剑，你害我哭。

一剑洞心

真的哭了吗？好像痛苦被人分享自己会好过些。

Pandora

如此看来，我感觉他们还是有爱的。对女儿是对爱情的延伸吧。或者说一些或更多的爱已经分给女儿，在最困难的时候最痛苦的时候，发泄的对象往往就是那个最亲的人。伤害的是那个最亲的人，认为她够坚强，可以承受，或者认为她应该可以分担。我们总是认为，男人对自己爱的女人，是不忍伤害的吧？男人会把苦痛都自己背吧？不是这样的，男人也不是铁打的。是人都有脆弱的时候。
回忆往事，那是他永远不可能忘记的美丽，可是时光带走了真实，只留下了彩虹，悬挂在空中，可望不可及。曾经拥有的幸福，就这样一去不回了。
我也曾这样想，他们还有可能走到一起吗？在一起可能是痛苦，在一起就会想起曾经的伤害，想起失去的天使。还是分开吧，分开了，也许是掩耳盗铃，但是，至少，他想起快乐的时光的时候更多一些。

一剑洞心

果然是才女!

Pandora

谢谢，不敢当。要向猛老师学习。

feifei113

让我想起乱世佳人的情节。
白瑞德对女儿的宠爱，以及丧女后的绝望。

dongnmail

小王子说，你知道太远了，我不能带这个身体走，太重了...
花朵只是离去了，去了另一个地方。在这个世界上，她得到了宠爱，却不用面对以后的诸多痛苦。她是多么幸福。希望她在另一个地方也能同样幸福。
为什么不能这样想，为什么不能对唯一爱过的人好一点。不断的寻找、逃避只是让自己忘掉痛苦，却不顾伤害到了多少人。为什么不能乐观地看待过去。
这样懦弱的男人，我不喜欢，不值得爱。
只是，作为旁观者，说出这样一句话是多么容易，作为身陷其中的女人，却是多么难。
有时候，不爱是幸福的。

feifei113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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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由 dongnmail 发表:
有时候，不爱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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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洞心

有一种感觉叫幻灭。当一个人用全部心思搭建的东西顷刻间坍塌的时候，他就会幻灭，幻灭的他会否定一切，砸碎一切，企望重建。虽然他还不知道什么是他重新追求的彼岸。这就是迷惘，迷惘的人首先考虑的是刺激与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