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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与人 自从有了农耕，牛便成了人类的伙伴。我们在夸赞某人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时总爱拿老黄牛说事。牛真的值得赞扬吗？假如牛听得懂人类的赞扬，它是该诚惶诚恐受宠若惊，还是该羞愧难当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牛吃的是干枯的稻草，忍受着繁重的劳役，稍不听话还得忍受棍棒和皮鞭。说白了，牛其实是人的奴隶。 人类社会自从有了私有制，有了剩余财产的积累，就有了掠夺和战争，从而就有了奴隶。为了长久地控制更多的奴隶，就需要衙门、军队和监狱，于是便产生了国家。人类也就因为地位的差别被分成了上等人和下等人。下等人是奴隶，相当于牛。上等人才是人，虽然很多不配当人。 假设有一头牛不想继续忍受人类的奴役和欺凌，突然对那个手握皮鞭的主人奋起反抗，结果会怎样呢？人的鞭子和拳脚加在牛身上不过疼痛而已，而牛的犄角却可以要了人的命。如果牛是突然发难的话，这个主人十有八九小命难保。短时间看，牛的革命成功了，真是件大快牛心的事。可最终的结局呢？赤手空拳的人不是牛的对手，但是人有刀枪，而且还会协同作战。这头牛不可能逃脱被杀戮的命运。这头牛不肯瓦全，只好玉碎。 假如牛类中诞生了一位伟大的革命家，号召众牛团结起来奋角而起，他们能不能彻底推翻人类的统治，从而建立世界牛民共和国，过上牛民当家做主人的日子呢？这显然是天方夜谭，因为双方的实力相差太悬殊。牛的革命只能以大规模流血牺牲和更深重的苦难为结局。 面对人的鞭子，牛选择了忍气吞声。一头牛可以打败一个人，但它还是对人害怕和顺从，牛也许没有仔细想过关于革命的问题。在他的记忆深处，人类更加强大的概念根深蒂固。这种概念经过鞭子和屠刀的反复强调，成了牛类永远抹不掉的记忆，溶入了牛的血液，成为可以遗传的性格，我们姑且称之为牛格吧。这就是牛的奴隶性。这种奴性造就了牛的忍耐、麻木和忠诚。我们为牛的“美德”大唱赞歌，因为我们是人。我们干嘛不赞美凶残野性的狼呢？利益使然。 再回到人的身上，人是有强弱之分的。弱者在面对欺凌时是应该玉碎还是瓦全？这个问题我不好回答，恐怕集中所有贤哲的智力也是无法给出标准答案的。人也是动物，首先要生存，生存的权利是不能否定的。因此，南宋灭亡之后汉人对蒙古人的屈服，明亡后汉人对满清的屈服，这些瓦全行为我们不能苛责。都玉碎了汉人也就绝种了，世界上还不存在从不苟且偷生的族类。但我们不能因此就否定或嘲笑玉碎者，他们失去的是生命，得到的是后世的敬仰。选择抗争和死亡，从纯功利的角度是失败的，却但成就了一种美，那叫悲壮美。如果一个族类只认得功利而忘记了什么是美，这个族类就彻底没希望了，上帝恐怕也不想看到这样丑的种族永远活在世上。 对于具体的个人或民族，面对无法战胜的欺凌者时何去何从？争论这个问题没有太大意义，因为永远没有答案。客观地讲瓦全者总是大多数，你把玉碎的高尚品质吹上天也改变不了事实。在赞扬玉碎的时候是不能贬低或嘲笑瓦全的，这叫众怒不可犯。要知道下跪者对于不肯下跪者的仇恨更甚于对主子的仇恨，只要承认了人家是主子，下跪没什么可羞耻的，而不肯下跪的人却明白地彰显了另一种更高的人格，那是不能容忍的，应该送去砍头。 人们在屠刀面前的选择一般不会取决于后世的评价，只取决于他自身的性格。因此，在似乎平平淡淡的日子里，我们更应该关注一个国家的文化人在做什么。他们写什么样的文章，宣扬什么样的思想，从事什么样的教育。说到底，他们试图造就或维持什么样的民族性格。 我一直认为，一个人写什么样的文章取决于他的身份和立场。有的人批判奴性，呼吁独立人格的培养，他想把奴性从人的性格中剔除出去。他们显然是站在了专制的对立面。这些人往往吃力不讨好，主子恨他，所有奴道主义的受益群体都恨他，奴性深重的奴才们也恨他，这叫做讳疾忌医。一提这样的人大家自然就想到了鲁迅，还有谁呢？他们总是显得形单影只孤掌难鸣。 还有些人总在变相地赞美奴性，就像人们赞美老黄牛，他们要让牛永远是牛，不要跟着狼学坏。对于瓦全者，他们说那叫大丈夫能屈能伸，实际上只是要你屈，永远也别想着伸。他们总是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只是想不断地强化记忆，让你永远别忘了你只是一根细胳膊。他们要让这细胳膊意识溶入你的血液，成为你稳定的性格并遗传给后代子孙。对于胆敢叛逆的个人，他们会毫不客气地举起鞭子，以此来加深你的细胳膊意识，甚至用你的鲜血来警示其它的细胳膊，这叫杀鸡儆猴。年深日久，代代相传，我们都习惯了自己是一根细胳膊，甘心地做奴隶。我们忘记了，刻苦训练的运动员的胳膊其实比某些病夫的腿还要粗壮。这种细胳膊意识有些是来自惨痛的教训，来自武装走狗的皮鞭与屠刀，还有些是来自文化走狗没完没了的狂吠。这些总是忙着宣扬奴道主义，忙着对我们进行奴性教育的人，他们是站在了主子的立场上，一边贪婪地啃着主子扔来的骨头，一边梦想着有一天自己过上主子的生活。 面对屠刀和鞭子，玉碎者终究是少数。谁更值得赞美？再看看我们的现实生存环境，是鲁迅们声势浩大唤醒了众人？还是另一类文人劳苦功高地塑造了我们的“美德”？每个人心理都有数，怎么说就看他的立场了，我也不想再啰嗦了。 ［此帖子已被 断脚狼 在 2009-2-17 23:58:07 编辑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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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17 23:5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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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繁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