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 念 狗 那年夏天,我还在银行工作。当时,领导不知从那里弄来一条狼狗,说是因为安全需要。 这条狗体形不大,而且皮毛发涩,一看便知长期营养不良。但是,单位里的人谁也没把它当回事,随手将它用绳子系在银行旁边花坛的护栏上。花坛里长满了茂盛的迎春花,于是迎春花丛便成了它的家,无论白天烈日炙烤,还是晚间蚊虫叮咬。 这是一条谁也不爱搭理的脏狗,没有固定的人员喂食,饥一顿,饱一顿。一周后,它越发憔悴了。其实,从这条狗开始落户那一天,我便留意它了。就我的本心,是极爱动物的,但它毕竟是狼狗,我不敢随意靠近它。 它一周来的境况牵扯着我,我总在想:它饿吗?它渴吗?它热吗?它闷吗?它痛苦吗?我想的答案全是肯定的。这更促使我不能对它无动于衷。周一上班,我壮着胆尝试接近它,它从花丛中钻了出来,眼中没有半点凶光。我轻轻地抚摩它的头,它摇着尾巴,哀怜地看着我。四目相对间我忽然明白,长期饥饿和虐待,使它丧失了一条狼狗的本性。它不能凶,它更需要人对它的关爱。 我将事先准备好的几根火腿肠喂给它,它快速地吞食起来,我赶紧又给它买来几个大肉包子,不一会儿也给报销了。我用毛刷和肥皂将它通体清洗了一遍,看得出它长久没有这么舒适暇意了,我与它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我没有另外给它起名,就很本质地叫它:狗! 为了节约成本,我向银行旁的餐馆预定了平日的剩饭剩菜作为狗的食物。银行是餐馆的大主顾,餐馆老板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于是,狗有了稳定而丰富的食物来源。工作的间隙,我常解开绳索带它到街上遛遛,我还将迎春花丛它容身的地方修剪宽了一些,并在里面放置了一个柳编大筐,为了狗更舒服些。整个银行的人都知道我包揽了狗的所有事务,很多人问:“你怎么这么喜欢这条狗”?我总是回答他们:“我仅是喜欢这条狗吗?我只是对一个生命尽义务”。 狗和我就这样快活地生活了两个月,它每次见到我都是欢快地往我身上扑,它的毛色变得油亮,眼睛炯炯有神,气势威武,它逐渐变得像一条真正的狼狗。我爱这条狗,正如狗爱我。但我的心头仍不时掠过一丝忧郁,因为我感到银行边的花坛中绝不是狗可以长期待的处所。果不其然,越来越多的顾客抱怨狗的存在影响他们进出银行的安全。于是,领导决定将狗移至离单位很远的车库。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当它真来的时候,竟是那样难以言表的痛楚。狗是怎样被牵走的我不知道,因为那天我刻意请了一天假。 以后,我从不主动去问狗在车库里的情况,我总是对自己说:“它只是一条狗,如此而已”。我最后一次听到狗的消息是来年春天的某一日,单位司机告诉我,说狗昨天晚上死了。一个偷车贼偷车,被狗咬住了手,窃贼在挣脱中用棍子击中狗,人跑了,戴在手上的手套被狗始终咬着,直至死去。我的心咯噔一下,忙问:“狗呢”?“在车库,中午准备埋了”。 我疯一样地跑到车库,狗寂寞地躺在那里,嘴角渗着血,身体变得如同我第一次见到它时那么瘦。我急忙走出车库,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发呆,不一会儿感到嘴里浸进了咸咸的泪水。 狗被埋在车库后的小山包上,每年春天,这里都会开满红色的野蔷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