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西北流浪记（全文完）

断脚狼

 

        回程的路比去时要快一些，因为不用怎么拍照了。回到小落水时已经6点多，我感觉脚板很疼，按照医学上说法我的鸭脚掌不宜走长路。我想干脆去平措家住一宿吧，刚认识就去麻烦人家有些不好意思。

        在村口我跟一位老太太打听罗鹅家（平措的家族名）在哪里，她先是指前面，接着又朝湖边方向跟人打招呼，我听不懂她的摩梭话，但猜测平措她们可能还在湖边。我转身朝湖边走去，果然看见了平措和友珍，友珍一人提着两个锄头在前面走，平措空手站在岔路口等我。平措一只手塞到衣服里面，另一只手捂着衣服，不知道她搞什么名堂，等回到家才知道，她衣服里藏着一只野鸭。原来野鸭在泸沽湖是受保护的，别人偷着打的，平措是偷着买，我们就偷着吃啦。我映像中野鸭似乎不算珍稀动物，大概因为这里是泸沽湖吧。

 

大嘴村图片继续：

［此帖子已被 断脚狼 在 2008-3-13 19:35:34 编辑过］

断脚狼

 

        平措的家在小落水村最里面，紧靠在格姆女神山下。到家后先见到平措的阿妈，一位瘦瘦的中年妇女，原来上午在湖边碰到的老太太是平措的姨妈。我感觉像是回到了自己的老家，虽然相隔千里，又是不同的民族，但山村里地道的农民家庭总有许多相似。她们对我也是很自然的亲切，好像我不是客人，而是她们家很近的亲戚。友珍喊我到后院跟她一起拔野鸭毛，我一不小心把鸭脖子上的皮扯掉一块，结果她就只让我拔鸭子屁股的毛了。后来平措的阿爸跟大姐也回来了，这位大姐一点也不大，刚刚二十出头的样子，她是三姐妹中最高最瘦的，但老大就是老大，显得沉稳多了，不像两个妹妹蹦蹦跳跳的。平措的阿爸跟松娜的阿爸看上去挺像。原来两家果然有亲缘关系，松娜阿爸是平措阿爸的亲叔叔，按照汉人伦理，平措管松娜叫姑妈，可实际上她们却姐妹相称，女儿国是母系社会，父亲一方的亲缘关系不会被看得很重。搞清楚关系后我给松娜打电话，告诉她我在她妹妹家，让她不用担心。拔完了野鸭毛友珍要出去学骑摩托车，大姐次儿卓玛是教练，平措要我一起出去玩。通过短暂的接触我大致了解了她们的情况，她们家也没有兄弟，三姐妹的阿爸是同一个人，阿爸还始终跟阿妈在一起，这样的家庭跟汉人的家庭并没有太大区别，走婚的摩梭人也会坚守爱情，汉人的婚姻却往往是爱情的坟墓。友珍在西昌读卫校，今年要实习了。平措是宁蒗中学高一的学生，正在为学费发愁。她们家墙上贴着几张奖状，多数是平措的，有一张属于曹友珍同学，友珍不让我喊她曹友珍同学，人家现在叫友珍卓玛啦。

大嘴村图片继续：

 

断脚狼

 

        晚餐就在祖母房里，穷人家的祖母房并没有太多禁忌，只是保留着祖母房的格局而已。火塘边摆上一张矮桌子，大家就围着矮桌吃饭，两个新鲜素菜，一盘腊肉，一盘腌萝卜，还有就是一锅野鸭，这应该是相当丰盛的晚餐了。她们给我倒了一杯苏里玛酒，我平时是不喝白酒的，好在度数不高，陪着阿爸勉强喝完。平措说好多人喝醉了会哭，还好我没有哭，虽然有些感动得想哭。

        晚餐后阿爸先去睡了，他说干了一天活很累。阿妈躺在祖母房的床上打瞌睡，次儿卓玛就躺在我旁边的矮凳子上瞌睡，等最勤快的友珍洗完了碗。我们三个还没瞌睡的坐在的火塘边准备唱歌。结果阿妈却醒来了，我们四个人围成一圈轮流唱歌。平措最先开腔，她唱的走婚夜歌很好听，可惜我不懂摩梭语。友珍受凉感冒了，她还是坚持唱了几首歌，我只记得有一首歌名是千里送花香。唱得最好的是阿妈，她那清凉悠长的歌声听起来真是舒服，虽然唱得不全，但味道比后来听碟片好很多。我还不会摩梭人的山歌，只好唱陕北民歌了，阿妈对我唱的妹妹你来看我很感兴趣，让我唱了好多遍，她们三个差不多都学会了。我却一首摩梭歌都没学会，遗憾。后来平措打瞌睡了，我们的演唱会宣告结束。

 

最后的图片是木夸村：

 

断脚狼

木夸村继续：

 

断脚狼

格姆女神山为什么叫狮子山？看这张图片就明白了。

 

四川木夸村拍的泸沽湖导游图：

 

断脚狼

 

 

        躺在平措家简陋的客房里，我整夜都没有睡着。一是因为空气干燥，鼻子不舒服，但主要还是兴奋。美丽的小落水村，可爱的平措卓玛，还有阿妈优美动听的摩梭山歌，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精神故乡，我这么多年到处瞎跑，苦苦寻觅的不就是这样的地方吗，它可以闭塞，可以贫穷，但在精神上永远富足，没有功利，没有钻营，只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栖的简单生活。这里不像我的老家，老家的乡亲们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应付生存的问题上，并不懂得歌和舞的奥妙。这里的日子比老家更穷，但他们是唱着过的。一时来了灵感，就着平措卓玛的名字写了一首歌，自己反反复复地吟唱，想着以后有机会唱给平措听（后来却发现跟春雷的某首歌调子类似，现在歌太多了，找一个新鲜的调子真的好难，难怪大多数流行歌曲干脆没调）。

        自己的歌不好意思拿出来现眼啦，贴一下摩梭人的摇篮曲作为本章的终结：

 

     上苍恩赐的孩子

        大地恩赐的孩子

        村庄恩赐的孩子

        摩梭恩赐的孩子

 

        格姆山保佑的孩子

        古尔山保佑的孩子

        安杉山保佑的孩子

        纳此山保佑的孩子

 

        阿斯心疼的孩子

        阿依心疼的孩子

        阿妈心疼的孩子

        阿屋心疼的孩子

 

        乖乖的孩子呀孩子

把你高高的放在头上

        乖乖的孩子呀孩子

把你美美的放在心里

  

        心肝宝贝样的孩子呀

把你甜甜的含在嘴里

        心肝宝贝样的孩子呀

把你怜爱的捧在手里

 

        山背后太阳睡觉了

云彩旁月亮醒来了

        苍穹中星星撒满了

村庄里狗儿唱歌了

 

        摩梭女孩子要行穿裙礼

摩梭男孩子要行穿裤礼

        阿妈会给你准备好礼物

        阿屋会给你准备好礼物

 

        请你高兴一点

       请你欢笑一点

       请你长高一点

       请你快快睡觉吧

［此帖子已被 断脚狼 在 2008-3-9 23:26:32 编辑过］

我不是天使我不会飞

每天来看看,写的真好.

屋顶骑士

好美的泸沽湖.....

断脚狼

我不是天使我不会飞:
每天来看看,写的真好.

谢谢你的鼓励。

断脚狼

屋顶骑士:
好美的泸沽湖.....

我以性命担保去泸沽湖一点也不自虐，有机会一定要去哦。

圆圆s

不仅重温了一次,更让我有了更深刻的感受/

 

 

野狼00

楼主真是有心人啊，基本走完了主要景点，游记写得相当精彩，人文景观与自然景观的和谐统一，在这里得以完美体现。而我也是春节去的，因为时间问题，只能算是匆匆过客，但泸沽湖的山水和夜晚的歌舞却给我留下了不能磨灭的美好印象。我想将来的某一天一定要去重新看看，去重新寻找某些已经失落的东西！

再次谢谢楼主的大作！！

希望将来有机会同行。

圆圆s

上网就来看一看

断脚狼

谢谢楼上的鼓励。

断脚狼

第七章：里格村：风雪中的篝火

 

阿哥哟，阿哥哟，月亮才到西山头，你何需慌慌地走？

 

十八日早上起来时，阿妈已经弄好了早餐。早餐就是火塘里烤熟的土豆，还有酥油茶。第二次喝酥油茶比第一次容易多了，要是在这里呆上半个月，我也许会习惯拿它当早餐。烤土豆很香。平措和友珍起得晚些，我们本来打算去格姆山的女神洞，加上阿妈四个人一起去。阿妈说要去烧香的，她还说要两个妹妹穿民族服装，我想这是很不错的建议。早餐后来了位个子很高的年轻女子，跟平措唧唧咕咕了半天，平措说那是她大嫂。她走后平措说不能跟我们去女神洞了，她要去观景台租服装给游客穿，要给自己挣学费，只能让友珍跟阿妈陪我去。

    平措走了以后，阿妈、友珍和我刚要准备出发，天上却飘起了雪花。我看她们去不成女神洞了，就说我要先回里格村去，我要去把包背过来，洗刷用品都没有住别人家里不方便嘛。跟阿妈告别后我一人朝里格村走去。走到尼塞村时天又变晴了。我一看时间还早，就又返回了小落水。在村口刚好看到阿妈跟人聊天，就问阿妈还去不去烧香了。阿妈说既然天晴了就去吧。她说要回家去拿友珍的民族服装，要我就在村口等着她们。过一会友珍来了，她说阿妈突然有事今天不去烧香了，就只有她一人能陪我去。我说我也不是很想去女神洞，阿妈不去那我也不去了（友珍还在感冒呢，怎好意思让她去山顶吹风？我是真的不太想去，只是跟她们一起去我可以买缆车票，缆车的费用对她们可不是小数目哦）。

［此帖子已被 断脚狼 在 2008-3-13 19:37:33 编辑过］

断脚狼

 

        跟友珍告别我朝湖边走去，友珍却追过来送我，她怕我找不到路，我说我昨天就是从湖边小路上下来的。等我走了一段路又听到友珍在喊我：“哥哥呀，你晚上要是回来就跟平措一起回来吧。”我说我到里格会去找平措的。她似乎预感到我这一走就不回来了，我不是说过我晚上还回来麽。有时候女人的直觉还真是准。

走向里格的路上我一直在犹豫，我到底回不回来呢？杨军帮我买好了23日的火车票，丽江周边还有玉龙雪山我还没去呢。在她们家过元宵节（2月21日）的事肯定不能答应，但多玩一天应该问题不大吧。

走到里格村正上方时我看见了平措跟她大嫂坐在公路边的水泥平台上，原来这就是所谓观景台。这里确实是拍摄里格半岛的好地方，小猫咪传给我的泸沽湖图片显然就是在这个位置拍的。

 

断脚狼

时间已经12点半了，平措跟大嫂还没吃午饭。我刚好下午也没事，就说我去松娜那里帮她们买午餐，平措叫我不要麻烦了，她不好意思让我跑上跑下，嗨，这点山路对我是一碟小菜。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松娜的烧烤店，跟松娜说平措她们在观景台还没吃饭，让她帮我准备3个人的午餐我送上去。松娜跑出来冲着观景台上喊话，她们说的摩梭话我是不懂的。然后松娜跟我说不好弄，她弄好了我端上去又冷了。松娜建议我去超市买方便面，可以从她家拎一瓶开水上去，我想这主意不错，就把围在腰上的衣服丢在板凳上，拎上开水瓶去超市。结果超市里方便面卖完了，我只好买了3包饼干和3小袋咸鱼，再加上两个大果冻用来当杯子用(我的水壶还在观景台上，不需要第三个杯子)。

        在观景台上我们三个人开始午餐，她俩还烧了一小堆篝火。我带的东西基本全消灭了。吃完后我们一边等游客来租衣服一边聊天。下午生意不是很好，总共只有两拨人来租衣服照相，这时候我一点也不反感哪些喜欢摆POSE拍照的游客了，我希望越多越好。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平时见多了很烦的东西，等你想见时却没影了。我们看柴快烧完了就一起上山去找柴禾，我跑得最远找回来的柴却最少，看来还是她们更熟悉环境。

 

［此帖子已被 断脚狼 在 2008-3-13 19:43:53 编辑过］

断脚狼

 

        下午又下起了雪，泸沽湖的天气跟小孩的脸似的，说变就变了。我有些冷，又不想下山去拿衣服。平措就让我穿上了带来出租的摩梭服装，我当然是免费啦。平措自己也穿上了，我给平措拍了几张美美的照片，可惜我不会拍人，好看的姑娘都让我拍丑了，该死。平措的大嫂是普米族人，很高很苗条，她穿的男式夹克有点像冲锋衣，她说老是有人把她当成男的，当她把辫子藏在夹克里时确实跟小伙子一模一样。我给她拍照时她就把头埋下去不让我拍。

        4点多时大嫂拿出干粮来烤着吃，有云南十八怪粑粑叫饵块，还有摩梭香肠，烤熟了味道都很香，我还以为她们没吃的呢。早知道这样我中午应该少吃点饼干，现在肚子里空地不够用啦。吃完干粮我跟平措说晚上不回去了，我明天要回丽江，今晚若去小落水明天怕赶不上车，而且又回她们家也怕松娜有想法。平措也没说什么，只是要我今年春节来她们家过年，我当然先答应了，到时候不能去再另说啦。没客人来我们也没事干，我提议大家轮流唱歌，大嫂说她不会唱，平措说她现在唱不出来啦。嗨，我还想再听听平措的歌声呀！但我也不能勉强人家唱嘛。大嫂说我们打牌吧，于是三人玩起了斗地主，一元钱一把。我发现我包里有很多零钱老也输不完。

天快黑时她们该收摊子回去了，我说服平措接受了我给她的学费。然后先告辞下山了，下山时我一直没有回头看，不知为什么有点不敢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