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以后,孟瑶休完丧假就来上班了。中午我找了个机会请她吃饭,我想安慰一下她,毕竟我们都很要好,也是很多年的同事了。 那天的饭吃的有点沉闷,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我不知道跟她说什么。还是她先打破了沉闷,“想安慰一下我是吗?” “是的,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节哀顺变这样的话相信你已经听得够多了。”我手里拿着筷子却不知道该夹哪道菜。 “不用劝我,我能挺得过来。”说这话的时候,孟瑶的眼睛已经湿润了。这几天,她明显的老了许多,气色大不如前。 “我知道,我相信你应该没问题的,你以后打算怎么过?”我夹了一只基围虾放在了她的碗里。 “怎么过?日子难过还不是照样要过,不管怎么说,儿子我是一定要带大的。”她的语气有点无奈,有点颓废。 “不考虑再找一个人吗?”这话从我嘴里一出去我就后悔了。 “放屁!盛凯这才走了几天啊?他可还尸骨未寒呐!我爸这样说,我妈也这样说,我周围的人都这样说,今天你也这样说,你们到底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有?!” “他已经走了,这是事实,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江河要改道,我们谁也没有办法,可你还有大半辈子要过,你这辈子就打算跟孤单寂寞作伴了?”与其说我在劝孟瑶还不如说我在劝我的赵丹,真的,我真把这当一次彩排了,因为赵丹在不久的将来也存在和孟瑶一样的问题,我想先听听孟瑶怎么说。 “所以说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变心总是那么快,我们家盛凯是不怎么样,我们吵过,我们也闹过,但他爱我,爱我们的孩子,他宠着我,家里的事情都是他在操持。虽然他最近和那电视台的女人有点不清不楚,但他从来没有背叛过我,我相信你对你们家赵丹也一样,他是我唯一爱过的男人,都这么多年了,我们早就溶入到彼此的血液中,我早就养成了这种习惯,现在这种习惯已经不在了,你叫我怎么办?我哪有能力再去喜欢别的人?我真的没有这个能力了!”孟瑶几乎是声嘶力竭的说完了这些话,旁边就餐的人为之侧目。 那天的中午饭孟瑶没吃完就回了单位,我们一下午都没有再说话。 下班后我回了自己的家,我陷入了痛苦的沉思。我该怎么办?如果有天我走了,赵丹会不会也像孟瑶这样,会不会和孟瑶一样痛苦?如果她不会呢?如果我走了没几天,她就又找了一个人呢?这两种结果反复的折磨着我,我陷入了悖论之中。 吃完晚饭,我坐在沙发上无聊的看着新闻联播,很多年了,很多年了,真的,央视:您就不能换点儿别的什么播报词吗?开会总是很隆重的,闭幕总是很胜利的,讲话总是很重要的,鼓掌总是很热烈的,领导总是很重视的,看望总是很亲切的,接见总是很亲自的,进展总是很顺利的,完成总是很圆满的, 成就总是很巨大的,人心总是很振奋的,班子总是很团结的。群众总是很满意的;问题没有不解决的,……...有意思吗这个? 就在我莫名烦躁的时候,赵丹往我嘴里塞了一个草莓,“晓阳,你最近怎么了?”她往自己的嘴里也塞了一个。 “我没怎么呀。”我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的回答着。 “不对,你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妈的!女人总有这个本事,我只要稍微有一点不对劲儿,她就能感觉出来。女人都是她妈天生干侦探的料。 “真的没什么,这几天就为盛凯的事情在忙,你知道的。”我瞟了她一眼。 “哦,不是已经入土为安了吗?唉!孟瑶也不容易,现在孤儿寡母的,你有时间多安慰一下人家,好歹也是一个单位的,以前你没少在人家里蹭吃蹭喝的。”一边说着话,她一边在自己的脖子上又涂抹着不知道什么牌子的护肤产品。 “我今天中午刚请她吃了饭,我再吃一个草莓,今天买的草莓还真不错。” “你请她吃了饭?我允许了吗?”她用手打了一下我伸往果篮里的手,并且还有点不耐烦的白了我一眼。 “你这人讲理不讲理?你不是刚刚说要我关心一下她的嘛?”我被弄糊涂了。 “是啊,我是说过啊,可我是才说的,你经我允许了吗?经我允许那叫正大光明,那是代表一个家庭去问候另一个不幸福的家庭,没经我允许那叫假公济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追过她,怎么了?你旧情难忘啊?”赵丹继续抹着她的蜜,连看都不看我了,我知道她的脸上肯定挂不住了。 “你他妈是人不是啊?!人家刚死了丈夫,我最好的同事和朋友可还尸骨未寒啊!这才埋了几天,你怎么那么小心眼啊你?!”我有点愤怒了,这娘们儿也太小肚鸡肠了! “好了,好了,晓阳,算我没说,再吃一个草莓吧,算我赔礼道歉了!要不我喂你一个?”赵丹一下子又笑眯眯的从果篮里拿了一个草莓往我的嘴里塞。 我没躲过去,边嚼着草莓边摇着头跟赵丹说:“今天请孟瑶吃饭还真是吃的不开心。” “怎么了?” “我问她今后怎么过,她说也就那样了,估计是一辈子就一个人了,想想都可怕,才30岁不到,那是多么漫长的孤独啊!” 赵丹没说什么,她只是叹了口气。 “对了,这事情要是换你怎么办?”我装做漫不经心的问她。 “呸!呸!呸!我呸你个乌鸦嘴!你想让我也当寡妇啊?”她连蜜也不抹了,怒目直视着我。 “别生气啊,我只是打个比方嘛,再说了,如今这世上,想活不容易,想死还不容易吗?我问的是万一啊,你会怎么办?” “你真想知道答案吗?”赵丹的脸沉了下来。 “是的,这对我来讲很重要。”我直视着她。 “好,那我告诉你,我会去死,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你前脚死,我后脚就来。” “不用这样吧?不至于这样,真的。我们两个人总有一个会先走的,人嘛,就这一辈子,谁先走都是保不齐的事情,你大可以改嫁的,真的。为我犯傻不值当。”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里一阵绞痛。 “你最近怎么了?自从盛凯死了以后,我就没见你正常过,每天跟梦游似的,要不就是神神叨叨的,说,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赵丹蜜也不抹了,就那样全神贯注的盯着我。 “我真的没什么,老婆,我就是最近情绪有点不好,估计还是和盛凯的死有关,好好的一个人就那么去了,你说我能不伤感吗? 再说了,我说的也是客观事实,如果明天我就不在了,你该怎么办?人家孟瑶可是有孩子的,可我们没有啊,到时候你怎么办?”我摸着她的脸笑着安慰她。 “哇!”突然失控的她大声地哭了起来,“你就知道吓我!你就知道吓我!”她一边大声的哭着,一边用手捶打着我的胸口,打完我就扑在了我的怀里,紧紧地抱着我,拼命的啜泣着。 “好了,好了,别哭了,瞧你那傻样,我不就开了几句玩笑嘛。”我轻轻地抚摸着她那乌黑发亮的长发,那熟悉的紫罗兰香水味再次充斥了我的鼻腔,这味道我闻了好几年了,可每一次都是那么撩人,总让我不能自己。 “你以后别说那些吓人的话好不好?我怕,我真的好怕,知道吗?”她泪眼婆娑地抬头看着我说:“如果有天我也像孟瑶一样了,我真的想都不敢想,她还起码有个孩子,那孩子也许还是她活下去的希望,我能有什么呢?” 是啊!这也是我要考虑的问题啊! 那天晚上我们后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我就记下了赵丹那张沾满了泪水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