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的阶梯 - 2010西北游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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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里木河的古突厥语意思是“沙中之水”，历史上它曾是丝绸之路上重要的生命线。

那条著名的绿色走廊就是他的杰作。

塔里木河源自塔里木盆地北部，在汇集了源头其他四大支流以后，带着冰川融水的大量泥沙蜿蜒漫流，时而改道，时而冲淤变化。

纵横交错的河网在中游地区形成南北宽达千百米的冲积平原，冲积平原形成了一条狭长的条带绿洲、一道抗御风沙侵蚀的自然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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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里木河流域呈走廊状分布了世界上目前面积最大的一片原始胡杨林。林中伴生诸多梭梭、甘草、柽柳、骆驼刺等沙生植物，养育着塔里木马鹿、野生双峰骆、鹅喉羚、大天鹅、鹭鸶等上百种野生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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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里木河的近现代水网结构在十八至十九世纪就已经形成了。在尉犁县群克尔以下，向东南流注，是现代塔里木河的下游。

虽然历史上又几经游移摆动，但总的趋势是经尉犁县的卡拉、铁干里克、阿拉干，最后汇入罗布庄附近的终点湖台特马湖。

这段下游河段，就是“绿色走廊”。

他处于河道流程、绿洲条带、交通干线三位一体的战略地位，是历史上在塔里木盆地东部连接丝绸之路南北两道的交通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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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们走在阿拉干 – 这条走廊的中部。

从阿拉干往南至罗布庄、台特马湖河段是走廊尾端，而从阿拉干往北到铁干里克的河段，则是走廊的中段。铁干里克至卡拉则是上段。

却为何不见塔里木河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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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道路两旁胡杨树剩余的绿色，似乎在告诉我们他那不久前的往昔。

有人说全世界胡杨林有61％在中国，而中国的胡杨林有89％在塔里木河畔。

胡杨是“绿色走廊”的主角。它们或独立于沙岗，或群居于湖畔，或结成几平方公里的茂密林海遮天蔽日。

有胡杨林庇护的沙海绿岛里，则充满了生机。水旁林间，到处生长着柽柳、芨芨、甘草和罗布麻；林间树下是各种栖息的小动物在跳来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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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亲眼所见绿色走廊，景象却令人触目惊心。

阿拉干已成一片沙漠。

胡杨林里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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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木之间的洼地，那是曾经的水道。

在这里，连一棵健康茁壮的胡杨都找不出，因为没有一棵树的躯干是通直的。

那些顶端还残留着些许半死不活的绿色的，还在努力的要吸干那地下不多的水分，苟延残喘着。

而早已干枯的，痛苦的扭曲着他们病态的躯干，一点点的被死亡凝固。

在我眼里，那不是要讴歌的不屈抗争，而是垂死前无助的挣扎、无语的质问。

为什么？是天灾，还是人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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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就在不远处的铁干里克。

1952年，尉犁县在拉因河口一带修建塔里木河大坝（即轮台大坝），使1921年改道向东、流向罗布泊孔雀河古河道的塔里木河水，重新掉头南下铁干里克、英苏、阿拉干，最后流入终点湖台特马湖。

因此，绿色走廊重新回复生机。

可是，好景不长。解放以后大规模的农垦，很快改变了上面的形势。

从1958年开始，农二师的五个兵团农场，依靠拦截塔河的大闸，将塔河来水全部引入平原水库，上源来水被瓜分殆尽。

很快，七十年代，塔里木河最末端的水库 -- 三十四团在铁干里克修建的大西海子水库 -- 就代替台特马湖，成了塔里木河的终点湖。

铁干里克以下的塔里木河断流枯竭。阿拉干以南的河道完全干枯，滴水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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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直接造成下游绿色走廊的生态环境因为长期缺水发生灾难性恶化。

首先，罗布泊和台特马湖因没有塔里木河的来水而相继干涸。

进而，走廊尾段和中段植被的成片衰败和死亡，土地向沙化发展；阿拉干以下牧羊人被迫离境，野生动物绝迹。

下游河道被沙漠恣意湮埋，2160万亩草场退化、沙化，胡杨林面积锐减。

塔克拉玛干沙漠和库鲁克沙漠多处合拢，现已有上百条“沙舌”横穿公路，严重威胁到绿色通道的安全。

仅走廊首段 -- 尉犁县卡拉至铁干里克 -- 是一段以人工垦植为主体与自然植被相结合的农垦绿洲。凭借人工拦截的塔里木河上源来水，才得以苟活。

然而，若有一天走廊整体生态环境恶化，这种饮鸩止渴的方法又岂能让农垦绿洲独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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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到达进入罗布泊前的最后一个补给点，铁干里克，即农二师三十四团的团部驻地。

农二师前身是山东渤海军区教导旅。1953年6月整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新疆军区农业建设第二师，分布在号称“华夏第一州”的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48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承担着屯垦戍边的职责。

农二师垦区环绕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而塔里木河与北部的开都河一起成为辖区团场的母亲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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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团驻地北倚孔雀河南濒塔里木河，处在两河之间的冲积平原上。

我们今天进入罗布泊西部的入口，就在218国道三十四团的东侧。

通过入口处的管制站以后，一直往东便是一条细沙路。

所有车辆无一例外的开始在沙面上打滑。景程更是边走边陷车边被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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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三十四团的路边宣传语上写着“防火护林”，可我实在找不到可执行的对象。

黑色戈壁滩上，唯一能看到的只有麦草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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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走走停停，也不知过了多久，电台里赵大爷提醒我们看路边一根胡杨树的枯树干，说这就是到达三十五团甘草连的地标。

有意思。

从前看地图，一直笑新疆人民土，地名都起成什么三棵树、七个泉的。现在终于明白了，要是给这地方也起个名字，除了一棵树，还能叫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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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团甘草连是一个被人们称为“风头水尾”的地方。

北面库鲁克塔格的兴地峡谷本来就不多的山间泉水，十分艰难地流到这里时已经很少了。而很少停歇的大风从年头刮到岁尾，生存条件十分恶劣。

但原来这里却生长着很多甘草，于是兵团专门成立了甘草连，在这里大面积挖掘甘草，熬成甘草膏出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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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方圆数百里的甘草被挖得一干二净，沙漠植被被严重破坏。待人们开始重视环保，甘草连被勒令停产时，这里已是千疮百孔。

农工们搬走了，甘草连也成了罗布泊中一处新的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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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我们就打算在这里宿营了。

见天色还早，赵大爷建议我们去甘草连北面不远的营盘古城看看。

经过营盘古城检查站，小屋子门窗紧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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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往北走。

车子行进在一片洼地里，洼地的路面上铺满了黑色的碎石。这里附近没有山，唯一的可能，这些碎石是北面的库鲁克塔格山风化的砾石。可怎么到了这儿？

洼地的两旁，一边是高高的土堆，看着像一道河堤岸，另一侧则没有这么明显。两旁跟洼地里到处可见各种沙漠植被。

看这情况，我们大概是走在一条干河道里。而地上的碎石，可能是以前的河水搬运而来的。

见过了米兰河的强势改道，经过了车尔臣河的蜿蜒漫流，了解了塔里木河的淤堵和迁徙，现在想想，沙漠里的沧海桑田也不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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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盘古城是汉代的遗址，分布在库鲁克塔格山南麓前缘的戈壁滩上，由若干座废墟和古墓组成。

我们首先到达的是一座建在高台地上的古城废墟。

高台上如今仅剩的是两三个粘土堆的残存。早前发掘此处遗址的学者考证，这些粘土堆应该是佛塔的基座。

台地上还有几处空无一物的大坑，显然是已经被发掘过的墓葬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