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的阶梯 - 2010西北游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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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开始沿着昨天去营盘的路，从南向北横穿历史上孔雀河和塔里木河汇合的部分。

历史上，在库姆河有水的时期，孔雀河从群克尔流向正东，跟塔里木河汇合以后，借助塔里木河的能力冲刷出了库姆河这样大的河道。

路上仍能看到孔雀河最后一次改道流入罗布泊时所形成的河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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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0年3月5日，我开始了第一次到罗布沙漠的探险，主要目的是调查该地已经干涸了的旧河床，并为之绘图。1896年我发现这条古河床始于孔雀河并由此东去。”



“…我们目前对库姆河（即孔雀河古河道）的了解只限于三个地点，而且每个点之间的距离都很长。在这些点之间的河段以及河道尾闾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

“…一张精确绘制的库姆河地图，是对解决罗布淖尔问题不可或缺的奉献。沿着这条古河床一直东行，或许能发现罗布淖尔的旧湖…”

赫定此次罗布沙漠探险的大本营设在英格可力。

可我找遍了现在的新疆地图，也没有找到这个地名。估计，它应该在尉犁县英库勒村农二师三十一团附近，因为兵团五十年代就水势在此起了卡拉水库，而英格可力的意思就是“新湖”，自然是指塔里木河下游摆动形成的新湖泊，而英库勒可能就是英格可力在音译上的误差。

这段河区“（英格可力和迪力帕）之间的距离为31.6公里。由此可见两河（即塔里木河和孔雀河）之间的地带相当宽广。”

就是在此地，赫定见到了对他一生至关重要的三个罗布人之一，西域探险史上的传奇人物 --- 打虎将帕皮巴依。老人长髯随风而动（我把他想象成了道骨仙风），十九世纪末所有惊心动魄的西域探险似乎都跟他有关。

老人打的虎，不是别的，就是现在已经绝种的新疆虎。它是比罗布泊的野马、野骆驼更为珍稀的野生动物。新疆虎灭绝于20世纪初，而赫定有幸见到了最后的一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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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8年，当赫定再次返回罗布泊，看见了干涸的孔雀河故道注满了河水，他决定要沿河往东漂流，直到罗布泊的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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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塔克拉玛干形成之初，塔里木河这匹脱缰的野马就已经在令人不敢涉足的沙海荒原里，纵横捭阖，自由驰骋了。

在罗布泊荒原更是如此。他似乎就是这片土地的神祗，掌控着所有引人入胜的神秘事和物：罗布泊的干涸与复活、游移的湖盆、绝色的楼兰美女、消失的楼兰、废弃的丝路古道、逐水而居的罗布人……

干涸的古河道恍若时光隧道，沿着它，我们开始穿越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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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库鲁克塔格山脉西北端的南麓，有一条蜿蜒的干河道，从西向东，望不到尽头。

现在的人们叫她孔雀河，这个名字直到光绪年间才真正出现。历史上，当她干涸的时候人们叫她库鲁河，1921年当她被改道的孔雀河再次注满水时，人们又叫她库姆河。

更早些，山海经里记载，自有人类历史以来，在中原的西北方有一座“敦薨之山…敦薨之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泑泽…”，“又西北三百七十里，曰不周之山，北望诸毗之山，临彼岳崇之山，东望泑泽，河水之所潜也。”

敦薨之山、诸毗之山即天山，敦薨之水就是孔雀河的上游开都河， 而泑泽便是罗布泊。在那时，我们的先民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当他们登上帕米尔高原 --- “不周之山”的时候，向东能遥望碧波荡漾的罗布泊，可见当时罗布泊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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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今约三千年前，罗布泊曾经发生过一次干涸事件，从那时起，罗布泊开始慢慢缩小。

但是从距今四千年前直到汉代，这里一直就是塔里木河下游地区，尤其是其尾部的三角洲地区，人类活动的主要地区。3800年前，楼兰美女的家就在这里。

汉代史书记载，罗布泊是塔里木盆地水系的归宿，“广袤三百里，其水亭居，冬夏不增减”， “而楼兰、姑师邑有城郭，临盐泽”。

当时，经西域长史班勇的建议， “宜遣西域长史将兵五百人屯楼兰，西当焉耆、龟兹径路，南疆鄯善、于田心胆”。

无论是到哈密和吐鲁番方向，还是沿塔里木盆地的南北两侧翻越帕米尔到西方去，都要 “涉鄯善”，指的就是包括楼兰城及其所在的罗布泊西侧和西北侧在内的地区。

这一切显示，从营盘向东的孔雀河河道，不仅在汉代以前的长达两千多年的时间里，存在着一条一直稳定流动着的河流，而且在汉代和魏晋时期，这一条河流也一直稳定地流动，成为塔里木河下游的一条主要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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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路再没有看到胡杨。

稀疏的柽柳草地，一些柽柳长在土墩上，另一些长在平地上。

土壤中含有白色的结晶物，硬盐碱地，踩着嘎嘎作响，虽然在它上面铺着薄薄的一层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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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是一片坚硬的寸草不生的干滩，地面上星星点点铺着一层薄薄的砂砾碎石。我们离库鲁克塔格山越近，这种覆盖层的数量就越多。

朝向库鲁克塔格山的坡度不大，几乎让人看不出来。群山的细部已经历历在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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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库鲁克塔格山麓前的洪积扇区往南进入古河道，便进入了一片柽柳土墩密集的区域。

向南放眼望去，竟看不到边。

“这种构造也是风的作用的见证。假定这些柽柳最早在水平地表生根，接着这些灌木生长的地点得到了保护，使它们免受锋利的侵蚀，而那些柽柳丛之间的空地则暴露在风蚀力之下。其结果使这些空地按照连续不断的位置凹陷下去，而长有柽柳的土墩却同时随着周围土壤的不断凹陷而增高。…完全有理由认为柽柳生长的土墩顶部，曾经就是整个这片原野所具有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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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南走，越觉得这古河道一定是在一大片平地上摆动的，否则柽柳土墩不会向南分布的这么宽。所有水流过的地方都留下了柽柳土墩。

河道里间或高起的阶地，提示着那里原来是走过孔雀河的水道。

“塔里木河向西南游移，而孔雀河艰难的一步一步紧随其后。这两条河在向右（即西南）迁移…塔里木河必须冲开沙漠中巨大的沙包，孔雀河得凿平两河之间升高的，植被茂密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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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公元330年在库姆河和楼兰地区发生的。如果军事和政治变故促使人们背井离乡，河、湖的南移则形成了这一地区人类和所有有机物生存无法克服的障碍。1900年我第一次步入楼兰王国的古遗址时，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打上了死亡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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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330到400年期间，塔里木河下游河道发生了大的变迁。

经营盘向东再经楼兰古城注入罗布泊西北端的孔雀河下游河道的改道和断流，和一系列重要的历史事件的发生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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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楼兰古城及其周围众多居住遗址的废弃。整个楼兰地区发掘的木简文书的最晚断代是公元330年。那是历史上的东晋时期。

此后公元400年，法显去印度取经，他从敦煌先到鄯善，然后又到焉耆（约在库尔勒一带）。

这一条路线显然是绕了一个大弯子。如果法显从敦煌经楼兰再沿孔雀河下游河道向西北，可直接到达焉耆，没有必要绕这样一个大弯。之所以要绕这样一个大的弯子，很可能是由于楼兰城已经废弃。另外，法显在其旅行记中也根本没有提到楼兰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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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时期的公元424到450年间，使臣遣“出鄯善，招抚九国，厚赐之”，回来后汇报 “出西域本有二道…出自玉门，渡流沙，西行二千里至鄯善（即鄯善）为一道；自玉门渡流沙，北行二千二百里至车师（即吐鲁番）为一道”。

可见，这两条道一条是出玉门关沿阿尔金山北侧经鄯善，另一条则是出玉门关向北经吐鲁番盆地。

只字未提经楼兰古城沿孔雀河河道向西的这一条丝绸之路的重要通道，表明楼兰古城以及沿孔雀河下游河道到公元5世纪初以前已经废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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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491年的南北朝，益州刺史出使丁零（即高车），道经鄯善（即若羌）时所见，鄯善已经被丁零所破，鄯善国民尽散，或西走且末，或北走哈密。城池残破，包括楼兰地区、罗布泊西北的农田水利设施也随之毁坏。

也许，这一变故更使得原来已经带上辔头的塔里木河再次变成脱缰野马，改道南移而去，罗布泊也相应慢慢游移到了北纬40度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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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使他们向右（即西南）游移的原因是什么？

“孔雀河向游移的原因是河道中逐渐堆积了大量的沉积物（注：来自库鲁克塔格山麓洪积扇区的碎石砂砾），因而河道相对于其毗邻地带被抬得太高了。

然而，如果这就是全部原因，那么这条河就会有时候游移到原来河道的一侧，而其他时候游移到另外一侧，而事实是，它并没有这样做，相反总是向右游移。因此，肯定还有其他原因造成了这一后果。

无疑，这一广阔地区作为一个整体，地势是向西南倾斜的，也就是说库鲁克塔格开始向沙漠中心地带倾斜。千百年来由于地表变化，地球自转的影响，风蚀等因素在这块沙漠的某些地区表现的特别强烈，加上其他因素共同起作用造成了现在我们所看到的景象。”

“随着孔雀河河道向西南每移动一步，它就在身后留下一块树林，而由于水源突然中断，树林就死亡了。…水道两侧没有树木，可能是河道太古老，所以树林被毁掉了。更可信的解释是河中有水季节太短，树林根本没有机会生长发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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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沿着库鲁克塔格山脚下跑了很远。

跑累了，就在山前的洪积扇停下来，休息。

库鲁克塔格山系是一个弯月形，横卧在塔里木盆地的边缘。自西向东，先是西北-东南走向，然后又变成西南-东北走向。

在我们肉眼能看到的山脉后面，还有另一列或者数列并行的山脉，组成了整个山系。

孔雀河、库姆河或者叫库鲁克河就沿着山的南麓和这座山并行流淌。

这条山脉和河道的游移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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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脉对河流有排斥作用还是有吸引作用？

我对此的答案是山脉对河流必然有排斥作用。

我的答案建立在这样一个假定上，即库鲁克河的位置非常靠近于库鲁克塔格山脉的山麓。…

由于自然风化作用的结果，风化物被从山坡表面移走，并以相同的比例在山脚下形成碎石滩。随着时间的推移，碎石滩不断扩大…

由于这个过程伴随有碎石滩基础向外扩张（它在同时也渐渐的变得更加平坦），山麓下的河床便必然会被侵犯。也就是说山脉对河流施加了某种压力，迫使其河道朝着背离山麓的方向迁移。”

“因为雨量稀少，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但是在这一特定地区，有来自东北的盛行风存在，这无疑为降雨添加了一个十分活跃的同盟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