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在路上俱乐部

用户名  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楼主: 灯光

我想和你虚度时光

[复制链接]

172

主题

5420

回帖

14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Rank: 8Rank: 8

积分
145351

论坛元老荣誉会员

 楼主| 发表于 2015-10-31 11:23:00 | 显示全部楼层
 

发一篇我初进这个论坛时的涂鸦之作。

 

 

 

《关于友谊的杂谈》

 

  什么是友谊?字典上的解释是友谊即朋友间的交情。友谊意味着与他人交朋友,彼此友好相处。人类是一种社会动物,不可能孤立存在,在生理上和情感上人们都彼此需要。

 

  友谊是一种人生的选择。友谊与亲戚关系不同,要求有选择的自由。朋友是一个在选择他人的同时也被他人选择的人。交朋友应该重质量轻数量。实际上A friend to all is a friend to none.  (滥交者无友。),一个人不可能取悦所有的人,在交友上应该有自己认真严格的选择。交友很可能是个长期的过程,美国著名的政治家和科学家富兰克林(Benjamin Franklin)说:Be slow in choosing a friend, slower in changing.  (选择朋友要谨慎,换朋友更要谨慎。),交朋友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往往需要时间的检验。

 

  英语俗语说:False friends are worse than open enemies.  (虚伪的朋友比公开的敌人更坏。),我很赞同。交友就要交真朋友、交益友,宁缺毋滥。什么是真正的朋友? 英语有句俗语:A friend in need is a friend indeed. (患难之交,才是真朋友。),只可共快乐不可共患难的朋友在英语中有种特定的称呼:a fair weather friend,(好天气时的朋友),这样的朋友属于势利者,不交也罢。

 

  美国诗人兼哲学家Emerson说: A friend is a person with whom I may be sincere. Before him, I may think aloud.  (朋友是与他在一起我会真诚的人。在他面前,我可以“大声”思考。),在真正的朋友面前,你无须掩饰自己的缺点,无须作假,你完全是真实的你。我们必须记住:没有人是完美的。指望朋友没缺点的人,永远不会有朋友。

 

  一个英国著名运动员曾经说:A true friend is one who overlooks your failures and tolerates your successes. (真正的朋友会忽视你的失败,包容你的成功。)的确,真正的朋友不会嘲笑你的失败,不会嫉妒你的成功。他们会在你失败的时候给你鼓励和帮助,在你成功的时候真诚地祝贺你、为你欢呼。

 

  A friend is a second self.  (朋友乃第二个自我。)真正的朋友应该是与你有共同精神追求的人。有时候你就是他,他就是你。真正的朋友拥有共同的理想,当他们向共同的目标迈进时,彼此相互帮助。若一个人犯了错,他的朋友会毫不犹豫地为他指出来,因为他知道真诚的批评会对他有益。

 

  真正的朋友会懂得友谊中分享和分担的含义。 Shared joy is double joy and shared sorrow is half sorrow.  (同乐则乐倍之,分忧则忧半之。)

 

  黎巴嫩诗人Gibran(纪伯伦)说 And let there be no purpose in friendship save the deepening of the spirit. (除了让心灵更深邃,不要让友谊存有其他目的。)  And let your best be for your friend. (把最好的你给你的朋友吧。)在真正的友谊中,朋友之间相互促进、提高,你们相互挖掘出彼此以及自身心灵中最美好、最深邃的一面。

 

  曾经读到一篇英语文章,作者把朋友分为五种:Convenience friends,Special-interests friends,Historical friends, Crossroads friends, Cross-generational friends。


  所谓Convenience friends,即方便性质的朋友(相互提供方便的朋友),比如你的邻居,你孩子好朋友的母亲,当你举办晚会需要借用餐具的时候你可以找你的邻居帮忙,当你没时间接孩子放学,你可以请求好朋友的母亲帮忙。这样相互提供方便的朋友就是Convenience friends。但你不大可能与这样的朋友把相互关系拉得特别近,你会在他们面前依然戴着你的社会面具并与他们保持情感上的距离。


  Special-interests friends,即特殊兴趣的朋友,你爱好游泳,可能会交游泳的朋友;你同时也爱好集邮,你也有集邮方面的朋友。你与你的这些朋友只分享你们兴趣爱好的那个共同方面,但在心灵空间上、私人生活方面你们不会特别亲近,你们的友谊只在某一个特定方面。


  Historical friends,即历史性的朋友,这样的朋友属于老朋友,你们也许从小一起长大,他知道你小时候所做的种种顽皮的事情,也许后来你们分开了,但你们会依然保持通信联系,即使没有联系,当你们再见面的时候,你们立刻会回到过去。这样的朋友是你过去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Crossroads friends,即十字路口的朋友,你人生的一些重大时刻,一些危急关头,这样的朋友曾经给予你温暖和帮助,即使后来你一切早已顺利,但你永远珍惜与他的友谊,即使你们很少联系,你也知道你们永远是真正的朋友。这样的朋友属于患难之交,所以很难得。


  Cross-generational friends,即隔代之交,即忘年交,这样的友谊中,年老者喜欢年轻者的朝气,年轻者喜欢年老者的经验和智慧,所以双方都从这样的友谊中受益。


  作者接着说其实朋友有一般朋友,有好朋友,有最好的朋友等多种。他们与你之间的亲密性当然会有差异。但我们都渴望在自己的一生中有最好的朋友,你们相互信赖、支持、鼓励、热爱,你们分享心灵的秘密,当然更不必说你们有困难时的及时帮助。你们不一定一切都一致化,你们接受对方的缺点,但也经常及时为对方指出他们的错误。你们是真正的挚友、诤友、良友、知己。这样的朋友安慰你的悲伤,庆祝你的快乐。你如果有这样的朋友,那么祝贺你,你很幸运,你的人生是富足的。


 

 

 

我想和你虚度时光1.jpg


 

我想和你虚度时光2.jpg
灯光,又名:远方的朋友,蓦然回首,偶尔一瞥,等等 Yanzi
回复

举报

172

主题

5420

回帖

14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Rank: 8Rank: 8

积分
145351

论坛元老荣誉会员

 楼主| 发表于 2015-10-31 11:29:00 | 显示全部楼层

 

风景1.jpg


 

风景2.jpg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5-11-2 23:44:38编辑过]
灯光,又名:远方的朋友,蓦然回首,偶尔一瞥,等等 Yanzi
回复

举报

35

主题

709

回帖

4万

积分

新手上路

Rank: 1

积分
46448
发表于 2015-11-1 01:44:00 | 显示全部楼层
灯光,你好。好久不见,握手!

最近,我好像也在虚度时光啦,弄了好多绿植和热带鱼,三不之拾捣拾捣她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心静了,世界就静了,嘎嘎。

不过,和你有一点点不一样的是,我这不是“作”,也不“决裂”啦,我只是为了成全那个更好的自己。

当然,每个人的过去都有着不一样的故事,也许当初的刻骨铭心、不计后果,才有了之后的太过浓烈、孤寂绝望。

其实,任何选择都是一个愿赌服输的过程,经济学的角度,过去的就是沉没成本啦,沉没成本就不应该过于纠结啦。

拉拉杂杂说这些,也不知道说得靠不靠谱,嘎嘎。

回复

举报

172

主题

5420

回帖

14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Rank: 8Rank: 8

积分
145351

论坛元老荣誉会员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 10:04:00 | 显示全部楼层

 

灯光,你好。好久不见,握手!

 

妞兄好!好久不见,别来无恙?一大早看见你的回帖,虽然胸腔里揣的自觉早就是一颗波澜不惊、冰冷枯寂的心了,却依然被你文字的温度捂化,最近一直干涩的眼睛,落了好几滴泪。还好,泪水并不浑浊,依然晶莹。

 

 

 

最近,我好像也在虚度时光啦,弄了好多绿植和热带鱼,三不之拾捣拾捣她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心静了,世界就静了,嘎嘎。

 

如果问,在论坛我最想与谁虚度时光,当然是妞兄你。以前是,现在是,相信将来也会是。所以,你认真地来了,认真地回复了,这个帖子也就圆满了(其实,我本来也没敢指望这样的圆满。我已经习惯了人生的各种“亏缺”,而非“圆满”)。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认真生活的我,当然都有自己各方面的曾经沧海,论坛也不例外。妞兄,你一直是我在论坛的曾经沧海。我在三观方面,受你影响很大。至少在从二元论的固守者转为多元论的拥泵者方面,妞兄的影响是至关重要的。

 

我也养过鱼,因曾经不断地出门旅行,有害命之嫌,遂放弃了这一静心之爱好。然后我养了很多花草,以耐旱和水培的为主,即使出门多日,也可无后顾之虞。我当然会“三不之拾捣拾捣她们”,修枝剪叶地打理一番。我特喜欢坐在她们身边对着她们或发呆或絮叨。绝大多数时候我的心很静,偶尔也会心乱如麻地“翻江倒海”一番。我倒并不为之大惊小怪,或自愧自责什么自己修为不够。因为,我压根儿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任何时候都心静的人,哪怕是曾经沧海者或出家修行者也不例外,只要他(她)还是一个人。

 

“心静了,世界就静了”,只是主观方面的“静”(即使是主观方面的静,也只能是相对的,而不可能是绝对的)。其实,客观世界永远在喧嚣着,每日都有各种事情在发生,即使一个人“躲进小楼”也难“成一统”。别说喜欢关注世界大事的男人们,即使如我这样只喜欢关注人性修养(或曰关注人心,特别是自己的心灵)、为爱与美而活的女人们,也很难真的不受外界的浮躁和动荡的影响。人心,其实,就是一个肉眼看不见的,比外部世界更波澜壮阔的世界。那里既有宁静如镜的水域,也有白浪滔天的水域,人自然会随着心灵的静好或汹涌,而心情起伏。

 

是以,有时,当我坐立不安时,我反为之高兴——原来我还没成仙,依然是一个活生生的、热血沸腾的、有着七情六欲的人,依然会时不时爱恨情仇一番。很好。关于成仙,不时有知交说我已经半凡半仙了。我当然知道他们的善意和真诚,但我对此并不领情,因为太强加于人地勉为其难了。我觉得吧,仙都在天上,人间没有仙,哪怕是半仙也没有。我们每个凡人,都是有血有肉、充满七情六欲的人。如果有人不按世俗的准则出牌,并不代表他(她)就是仙了,只是与众不同罢了。硬用仙去绑架他(她),他(她)会活得很不自然、很累。

 

能够与众不同,无论是源于天性,还是由于命运的安排,都需要一定的勇气和毅力(或天性难改,或愿赌服输),自然可佩,然而也不必上升到所谓仙的地步。仙风道骨是一种风尚,而非一种身份。大雅必然基于大俗,出世的定力,必然基于入世的认真投入。没认真在滚滚红尘中打磨过、没真正一次次地伤过、痛过、甚至死过的人,永远谈不上什么真正的出世。随便一阵世俗的风刮来(甚至不需是狂风),就会原形毕露。当然,原形毕露也没什么不好,本来我们每个人,就只是个人嘛!

 

所以,有一次,顽皮的我对挚友嗔道:你才是仙!你全家都是仙!呵呵……

 

 

 

不过,和你有一点点不一样的是,我这不是“作”,也不“决裂”啦,我只是为了成全那个更好的自己。

 

我说的“作”,是故意站在“大众”视角,对小众的调侃。敢于自嘲,就说明了底气。至于“决裂”什么的,谁的人生如果没有一些决裂或悲欢离合,那该是多么寡淡无趣的人生,呵呵……

 

其实,我这同样是为了成全那个更好的自己。妞兄,殊途同归,殊途同归呀!我可还清楚地记得你在微紫帖子里,谈唐僧以及三个徒弟各自以不同的方式,取得真经的呢!

 

 

 

当然,每个人的过去都有着不一样的故事,也许当初的刻骨铭心、不计后果,才有了之后的太过浓烈、孤寂绝望。

 

虽然我已经是多元论的拥泵,但在很多方面我依然是个非黑即白的人,比如感情方面。我或者就认真地爱,或者就认真地不爱(不爱,有时,也需要付出所有的理性和气力,人会有撕裂的痛!),很难中庸。没办法,天性如此。所以,一切后果,就坦然受了吧。

 

孤寂,是人生本质之一。一个人有没有刻骨铭心、不计后果的人生故事,都难以逃脱孤寂的困扰。既然逃无可逃,就只有努力去改变态度,与之和解,并进而以之为人生动力地去享受它。反正,我现在是真的很享受孤寂,并不时为这份享受而感恩上帝赐给我那么多磨难。爱信不信。

 

 

 

其实,任何选择都是一个愿赌服输的过程,经济学的角度,过去的就是沉没成本啦,沉没成本就不应该过于纠结啦。

 

喜欢这样经济学角度的看问题,很透彻。不过,在情感方面,懂得是一回事,能不能受理性制约,又是另一回事了。何况,女人大多是感性的。所以,很多时候,有良好直觉和聪颖的她们,即使看得与一个智者一样透彻,也依然会过于纠结。爱与不爱,上帝说了算,缘分说了算,命运说了算,受命运之手支配的心说了算,自己说了,其实,往往不算。

 

 

 

拉拉杂杂说这些,也不知道说得靠不靠谱,嘎嘎。

 

真心喜欢听你说。至少我这篇拉拉杂杂的回复,就是佐证,呵呵。其实,我已经越来越疏于文字交流了,经常是:懒得动笔,懒得多说。现在,我才发觉那都属于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只是不自觉地憋着呢。憋久了,就变成见了树洞也会自言自语一番的freak了,何况见到了知己,想不神神叨叨一番都不可能。BTW,《悲惨世界》里的冉阿让十几年牢狱生活后初回到人间,在还没见到人时想对着树洞说话,很自然。《花样年华》里梁朝伟对着树洞说话,则总令我出戏地发笑。其实,即使是小资,也是男女有别的。女人对着树洞说话,憨态可掬。男人那么做,真的是做呀。

 

妞兄,多日不见,而且,又将,多日不见,握手不解馋,拥抱一下吧!套用一句很俗的歌词——真的好想你……

 

 

 

 

灯光,又名:远方的朋友,蓦然回首,偶尔一瞥,等等 Yanzi
回复

举报

172

主题

5420

回帖

14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Rank: 8Rank: 8

积分
145351

论坛元老荣誉会员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 13:40:00 | 显示全部楼层

喂,那个谁,我一开新帖,你就跟着来开新帖了,那份跟得紧呵,那份随时的关注呵(不了解你的人,真的会误会你还在与我较劲地打擂台呢),而我反而是有时一连几天都不来论坛的;

 

我随便调侃了一下仙(根本不是冲着你的,真的是冲着我自己的,因为这些日子已经有几个朋友绑架我做仙了),你就赶紧解释半天;读我帖子那么认真啊!那么在乎我的看法啊!

 

我喜欢白衣、长发,你就不知不觉地那样了……

 

你还敢嘴硬地说你不在乎我?

 

当然,你依然可以嘴硬地说我自作多情。我也可以耍无赖地说我又没指名道姓,谁接话谁就是认了。

灯光,又名:远方的朋友,蓦然回首,偶尔一瞥,等等 Yanzi
回复

举报

172

主题

5420

回帖

14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Rank: 8Rank: 8

积分
145351

论坛元老荣誉会员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 13:44:00 | 显示全部楼层
题记:

        昨晚我重看电影《加勒比海盗》,突然想起有一篇小说写的是贵族小姐做了海盗妻子的故事,这样传奇的故事,似乎就应该是司汤达或梅里美的小说,或者是莫泊桑的小说。然而,我把我书架上这三人的所有书都翻了一遍,也没找到。于是又翻了《诺贝尔文学奖金获奖作家作品选》(上、下)以及《世界经典爱情小说》的德国卷与法国卷,还翻了茨威格小说、哈代和托尔斯泰的中短篇小说,甚至欧·亨利、爱伦·坡的小说,都没有翻到,最后才想到那本巴尔扎克的中短篇小说集《被遗弃的女人》,终于在里面找到了,名字是《奇双会》。我又读了一遍,女主人公的性格太迷人了,传奇故事也很值得一读。然后我上网搜阿袁的《上耶》,《楚天都市报》正在连载,但每天才一小篇,还看得出有删节,因为有些文字和情节不连贯。这都令我不耐烦。可是她这篇小说还没出单行本,没法网购。于是我昨晚搜出发表这篇小说的《江南》杂志2015年第5期,付费读完了整篇小说,觉得很失望。这篇小说真的太虎头蛇尾了,前面那么多铺垫,那么多爱情的描写,却有个急转直下、不可思议、不符合逻辑的结局,这与阿袁一贯对爱情、友情、亲情的刻薄态度是相符合的,却不符合我的审美!今天上午YG打来电话,他正帮我到处找阿袁的最新小说集,我对他说不用找这篇了,我自己在网上读完了。我不该这么着急读完的,本来每日等报纸的连载,虽然不耐烦,但至少还有期待的,现在则没了任何期待。人们经常会因为自己的好奇心或急切,而把事情搞砸,把生活搞糟。

        上午我没出门,就在肖邦夜曲的环绕下,静静地把巴尔扎克那本小说集的第一篇(也是小说集中的主打小说)《被遗弃的女人》读完了,数年没读了,情节都忘光了,如读新小说一样,读完时发觉自己一脸的泪水……

        读文学书的乐趣,真的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读文学大师的小说、散文、诗歌,更是在与智者对话。他们对人性的认识之通透,让你如在酷暑天喝下一大杯冷饮一般享受。我膜拜他们。感谢上帝让这个世界的芸芸众生拥有伟大的他们!

        网上一搜,有这篇小说。特拿来发在这里,给愿意读的人们在某个静夜慢慢地读吧(犹如大师的陪伴)。这个,真的不可强求。

灯光,又名:远方的朋友,蓦然回首,偶尔一瞥,等等 Yanzi
回复

举报

172

主题

5420

回帖

14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Rank: 8Rank: 8

积分
145351

论坛元老荣誉会员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 13:45:00 | 显示全部楼层

被遗弃的女人

[法国]巴尔扎克



  奥诺雷·德·巴尔扎克(1799~1850),法国最伟大的小说家之一。对他有小说界的拿破仑之美称,这不仅因为他常用军事术语描写自己创作想象力的奔突驰骋,大约也有他以宏大的小说阵容征服世界的原因。
  巴尔扎克的志向是以小说绘制法国社会各个方面为一幅巨大画卷。他一身中写作了94部长篇、中篇和短篇小说,并受但丁《神曲》(又译《神圣喜剧》)的启发,把所有这些小说构成的巨著称作《人间喜剧》,冠以《人间喜剧》的总名。他自称为“法国历史的书记员”,把当时的事件事无巨细记录下来,《人间喜剧》正好体现了这一思想。
  《被遗弃的女人》是巴尔扎克最有影响的长篇小说《高老头》的续篇,被收入《人间喜剧》第二卷《私人生活场景》。它描述了巴黎贵妇鲍赛昂侯爵夫人遭人遗弃,离开巴黎到诺曼底隐居后,因受到一年轻男爵的追求,再次陷入情网,演出了新的一轮令人震惊的爱情悲剧。

 

灯光,又名:远方的朋友,蓦然回首,偶尔一瞥,等等 Yanzi
回复

举报

172

主题

5420

回帖

14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Rank: 8Rank: 8

积分
145351

论坛元老荣誉会员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 13:46:00 | 显示全部楼层

《被遗弃的女人》

 

 


                         献给达布朗泰公爵夫人
                     她的忠诚的仆人
                      奥诺雷·巴尔扎克。
                       巴黎,一八三五年,八月。


  一八二二年春初,巴黎的大夫们把一个病后复原的青年送到下诺曼底来,他害的是炎症,原因是用功过度,或者是生活放荡,漫没节制。他的康复要求绝对休息,饮食清淡,周围有寒冷空气和完全避免过度的感宫刺激。贝森的肥沃的田野和外省死气沉沉的生活,似乎最有利于他的恢复健康。于是他就到贝叶城住进他的一个表姐家;贝叶是一个美丽的城市,离海只有八公里,他的表姐过惯了隐居的生活,有一个亲戚或者朋友到来就喜不自胜,对他表示了特别热烈的欢迎。


  除了少数特殊习俗。所有小城市都是相似的。这位名叫加斯东·德·尼埃耶男爵先生的巴黎青年,在他表姐圣瑟韦尔夫人家里,或者在她的一伙朋友家里,参加了几个晚会以后。不久就认识了这个僻静社会视为全城头面人物的人们。加斯东·德·尼埃耶把这些人视为永久不变的人物,任何一个观察家在从前组成法兰西的无数封建藩侯的首府里,都可以发现这些人物。


  这些人物中的头一个属于一个贵族家庭,这个家族的世系在二百公里以外就无人知晓,可是在这个省里却被认为是无可争辩的最源远流长的阀阅门第。他们是小型的王室,没有人怀疑他们通过姻亲关系搭上了纳瓦兰家族、格朗利厄家族,又同卡迪央家族沾上亲,和布拉蒙肖弗里家族也有瓜葛。这个望族的领袖通常总是一个果敢的猎手。他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经常用姓氏的优越压倒一切人;他容忍县长的存在,如同他忍受捐税的缴纳一样;他不承认十九世纪创立的新贵,并且指出如果首相不是贵族,乃是政治上极端可怕的事。他的妻子说话的口气斩钉截铁,声音极高,拥有几个崇拜她的人,可是她规行矩步,经常在复活节前后半个月内领圣体;她教养女儿们教养得很不好,总认为她们有了贵族姓氏就永远富有。妻子和丈夫对于现代的奢侈豪华一无所知,他们还保持着戏台上穿的服装,古色古香的银餐具、家具和马车,如同他们保持着古老的生活习惯和语言一样。这种老式排场同外省的经济条件倒也相当适应。总之,他们是过去时代的遗老,只不过缺少征收土地移转税的权利,缺少一群群猎犬和镶着饰带的制服罢了;他们在自己人中间是充满荣誉感的,他们全都对离他们十分遥远的亲王们忠心耿耿。这个历史上的家族名声不扬,却像一幅古老的立经挂毯那样保持着古怪特点。这个家族必然会孽生出来一个叔伯兄弟,当上了少将,佩带红绶带,出入宫廷,曾经追随过黎希留元帅入侵汉诺威,你会发现他在家族里宛如路易十五时代一本旧书上面散落下来的一页纸。


  跟这个古董似的家庭相对立的一家人家比较富有,可是贵族世系没有那么古老。每年冬天丈夫和妻子到巴黎去度过两个月,总带回来短暂的时髦风尚和昙花一现的流行爱好。夫人是个风雅人,可是有点拘谨。总跟不上时兴的款式,不过,她却嘲笑邻居们装腔作势的无知;她的银餐具都是新式的;她拥有几个小厮,几个黑奴和一个随身男仆。她的长子有一辆轻便双人马车,无所事事,领有世袭财产;幼子是最高行政法院助理办案员。父亲熟悉内阁的种种黑幕,经常讲述关于路易十八和迪·凯拉夫人的轶事;他购买五厘公债,避免关于苹果酒的谈话,有时怪癖发作,便去更正省属财产的数字;他是省议会的议员,衣服都在巴黎定制,佩带荣誉团的十字勋章。最后,这位贵族理解王政复避,会在议会里搞钱;但是他的忠君动机却没有同与他敌对的那家人家那样纯洁。他订阅《法兰西新闻》和《争鸣报》。同他们对立的一家人家只阅读《每日新闻》。


  从前的代理主教,现在的主教大人,就在这两大势力中间摇摆不定,这两大势力完全是为着宗教的缘故才尊敬他,所以有时也向他暗示,叫他领会一下拉封丹在他的寓言《驮圣物的驴子》结尾时所提出的教训。因为这位主教是平民出身。


灯光,又名:远方的朋友,蓦然回首,偶尔一瞥,等等 Yanzi
回复

举报

172

主题

5420

回帖

14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Rank: 8Rank: 8

积分
145351

论坛元老荣誉会员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 13:47:00 | 显示全部楼层

  接下来就是一些二等星了,他们是些每年入息一万到一万二千法郎的贵族,有的当过海军上校,有的当过骑兵上尉,有的什么也没有当过。骑马在路上走的时候,他们的位置是在捧着圣餐器的本堂神甫和出外巡回的税务监督中间。他们几乎全都在宫廷里学习过礼仪,受过骑士训练,当过火枪手,现在都清清闲闲地在自己经营的田庄里消磨日子,更关心的是伐木或者他们的苹果酒,而不是君主政制。不过,他们有时也谈论宪章和自由党人,那是在惠斯特纸牌打了一个大局以后,或者在掷骰戏中间,在他们计算过嫁妆,妥善地按照他们能背诵如流的家谱来安排婚事之余。他们的妻子坐在柳条轻便马车里,一面孔自命不凡,装出宫廷中人的神气;她们怪里怪气地披上一条披肩或者戴上一顶帽子就认为已经打扮入时了;她们每年经过几度深思熟虑以后,才购买两顶帽子,有时也叫人家从巴黎买回来;她们一般都是品行端正而嘴巴喋喋不休的。


  围绕在这伙贵族的主要角色身边,有两三位有身份的老小姐,她们已经解决了人类的定居的问题。因为她们仿佛浇铸在你遇见她们的那所房子里面:她们的面孔,她们的服饰,已经成为本宅、本城、本省的一部分;她们就是本宅、本城、本省的传统、纪录和精神。她们全都有倔强的和叫人吃惊的地方;她们通常都懂得在合适的时候微笑颔首或者摇头,她们不时也说句把被认为俏皮的话。


  有几位富有的资产者也混进了这个贵族小圈子,那是因为他们具有贵族的政见或者由于他们有钱。可是,尽管他们年纪已经上了四十岁,这些贵族的每一个人提到他们时总是说:“这小家伙想的不错!”于是就把他们选为众议员。一般的说,他们的后台都是那些老小姐,不过,这也是人家随便乱说罢了。


  最后,两三个教士也受到这班社会名流的接待,那是因为他们具有宗教权力,或者因为他们人很聪明,贵族们在自己人中间觉得烦闷无聊,就把平民出身的人带进他们的客厅里来,正如面包师把酵母放进他的面团里一样。


  在这些脑袋里所堆积起来的全部智慧都是由一定数量的古旧观念所组成的,其中也混杂进去一些新思想,这些新思想是每天晚上大家共同搅拌进去的。代表这些思想的词句正像小海湾里的海水一样,也有每天的潮涨潮落,也有永恒的波动,完全一样。今天听到空洞的回声的人,明天也能听到,一年以后也能听到,永远能听到。他们对世事所下的永远不变的判决,已经成为一门传统的科学,谁也没权加上一点一滴新的见解。这些墨守成规的人们,生活在牢不可破的习惯圈子里,同他们的宗教、政治、道德和文学观念一样牢不可破。


  如果一个外来人被允许参加这个小团体,那么每个人都会带点嘲讽地对他说:“这里可不象你们巴黎社会那么光彩!”同时每个人都斥责别人的生活方式,尽力叫人相信他是这个社会中的一个例外,他曾经设法改革这个社会而没有成功。如果,这个新来的人不幸也说了几句批评的话,证实这些人彼此间互相指摘的意见是正确的,那么他马上就被视为无法无天的坏人,是个腐化堕落的巴黎人,跟通常所有的巴黎人一样。

灯光,又名:远方的朋友,蓦然回首,偶尔一瞥,等等 Yanzi
回复

举报

172

主题

5420

回帖

14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Rank: 8Rank: 8

积分
145351

论坛元老荣誉会员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 13:48:00 | 显示全部楼层

  加斯东·德·尼埃耶在这个小小天地里露脸的时候,事先他已经被贝叶城公共舆论不会有错的天平称过斤两。因为在这个小小社会里一切完全遵守礼节,生活里每件事都是协调的,没有半点事情能瞒过别人,所有爵位和领地的价值都有价格标明,跟报纸末页所登载的债券价格一样。他的表姐圣瑟韦尔夫人早已说过他的财产数字,他的未来希望,也展示过他的家谱,吹嘘过他的学识,他的礼貌和他的谦让。他所受到的欢迎是他理应受到的,他被不客气地接待为一个优秀的小贵族,因为他的年纪只有二十三岁;可是有几个年轻姑娘和几位母亲却对他另眼相看,充满温情。他在奥热山谷里拥有一万八千法郎的年地租,他的父亲早晚会遗留给他那座马内维尔古堡及其全部附属建筑物。至于他的所受教育,他的政治前程,他的人品,他的天才,都不成其为问题。他拥有的土地都十分肥沃,地租是有保证的;栽种的植物尤其优良,维修费用和捐税都由佃户负担;苹果树都已经长了三十八年了;而他的父亲还在商量一笔交易,想把同他的花园连接的二百阿尔邦森林买下来,给花园围上围墙;这些优点是任何当部长的希望,任何人世的声誉都不能与之竞争的。不知是出于狡猾或是另有打算,圣瑟韦尔夫人没有提起加斯东的哥哥,加斯东自己也一字不提。这个哥哥患上肺病,似乎不久就要被人埋葬、哀哭而且遗忘了。开头加斯东·德·尼埃耶拿这些人物来作消遣,可以说,他把这些人物的尊容都描绘在他的画册里了,他把这些人物的有棱角的、多皱纹的、钩鼻的模样儿描绘得有趣而逼真,他注意到他们的服装和脸上肌肉的抽搐多么古怪而可笑;他非常喜欢听他们说话里的诺曼底方言,非常喜欢他们守旧的观念和粗野的性格。可是,在一段时间内习惯了这种松鼠在笼子里打转似的生活以后,他觉察到在这种停滞而不可改变的生活中缺乏对立的变化,同修道士关在修道院里没有什么两样,因而他就苦闷起来,虽然这种苦闷还不是烦恼和厌恶,但是这两者的效果都有了。经过这种过渡时期的轻微痛苦以后,一个人像植物一样移植到一个相反环境的过程就完成了,在这个新环境中他必须自行萎缩,过着一种生长不良的生活。事实上,如果没有任何东西把他拉出这个社会,他就会在不知不觉间适应了这个社会的生活习惯,他不再怕这个社会的空虚无聊,这种空虚无聊会侵袭他,把他完全消灭。加斯东的肺部早已习惯于呼吸这种空气了。他已经完全准备好要确认在这种无所用心、不动脑筋的日子里有一种麻木不仁的幸福,他开始忘记了那种精力不断更新的运动,忘记了他在巴黎曾经那么热爱过的能经常结出丰硕成果的脑力运用,他要永久留在这里,在这些化石中间僵化,像尤利西斯的伙伴们一样,在猪身里就满足了。有一天晚上,加斯东·德·尼埃耶在一家人家的客厅里,坐在一位老太太和本主教管区的一个代理主教之间。这所客厅的细木护壁板漆成灰色,地上铺着白土大方砖,挂着几张家里人的画像,摆着四张赌桌,十六个人围着赌桌一边闲谈,一边打惠斯特纸牌。他在那里什么也不想,只在消化他吃下去的美味晚餐,这种精美的晚餐就是外省日常生活的美好未来,他出乎意外发现自己正在赞同当地的生活习惯。他明白了为什么这些人继续使用昨天的旧纸牌,为什么他们在破旧的赌桌上洗牌,他们怎样才能做到既不为自己,也不为别人穿上好看的衣服。他猜到了有一种哲学思想隐藏在这种循环往复、千篇一律的生活里,在这种合乎逻辑的安静习惯里,在他们不识时髦豪华为何物里。总之,他几乎懂得了奢侈生活的无益。巴黎城,连同它的激情,它的风暴,它的欢乐,在他的心中已经变成了童年的回忆。他真心诚意地赞美一个年轻姑娘的红润的双手,谦卑和含羞的神态,虽然初看起来,他觉得她一脸蠢相,举止缺少风韵,全身都令人厌恶,外貌尤其可笑。他已经无可救药了。从前他从外省到巴黎去,现在他又从巴黎火热的生活中回到外省的冷冰冰的生活里来,没有一句话可以震动他的耳膜,可以使他突然激动起来,如同一出沉闷歌剧的伴奏,突然出现一段奇特的乐章叫人兴奋一样。


  “你昨天不是去看过德·鲍赛昂夫人吗?”一位老太太问这地区最豪华府第的主人。


  “我是今天早上去看她的,”他回答。“我发觉她十分愁闷和痛苦,以至我没法子叫她答应明天来我家吃饭。”


  “你是同尊夫人一起去的吗?”老太太大声问,露出惊异的神色。


  “不错,是同内人一起去的,”贵族平静地回答。“德·鲍赛昂夫人不是勃艮弟家族的人吗?虽然只是女家方面的亲戚,可是这个姓把一切都洗刷了。内人很喜欢鲍赛昂子爵夫人,这位可怜的夫人孤单一个人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日子了……”说着最后几句话的时候,德·尚皮涅勒侯爵冷冷地、平静地环顾周围听他说话而且端详着他的贵妇人;不过几乎不可能猜出他是同情德·鲍赛昂夫人的不幸遭遇呢,还是对她的贵族身份让步;也不知他以接待她为荣呢,还是他为了满足自尊心,要强迫当地的贵族和他们的夫人们去接见她。


  在场的贵妇面面相觑,仿佛用眼睛来互相商量;于是最深沉的静寂笼罩着客厅,她们的态度看来是表示不同意这样做。


  “这位德·鲍赛昂夫人会不会就是那位跟笪瞿达—潘托先生恋爱而闹得满城风雨的那位呀?”加斯东问他旁边的那位女客。


  “一点不错,就是她,”女客回答他说。“自从笪瞿达侯爵结婚以后,她就到库尔瑟勒来居住;这儿没有一家人家接待她,何况她也太聪明,不会不感到自己地位的困难,因此她也不设法去见任何人。德·尚皮涅勒先生和别的几位先生曾经去过她的家里,她只接待了德·尚皮涅勒先生,也许因为他们是亲戚的缘故,他们同鲍赛昂家有姻亲关系。老鲍赛昂侯爵娶过尚皮涅勒家长房的一位小姐。虽说德·鲍昂子爵夫人被认为是勃艮第家族的后裔,但是你知道我们这儿可不能接待一个同丈夫分居的女人。这是一种旧思想,我们很笨,还保持着这种旧思想,子爵夫人实在不应该逃到这儿来。因为德·鲍赛昂先生是个高尚文雅、出入宫廷的人,他一定会很讲道理,只有他的妻子才是个疯子……”

灯光,又名:远方的朋友,蓦然回首,偶尔一瞥,等等 Yanzi
回复

举报

172

主题

5420

回帖

14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Rank: 8Rank: 8

积分
145351

论坛元老荣誉会员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 13:48:00 | 显示全部楼层

 德·尼埃耶先生表面上还在听女客说话,实际上已经听不进去了。千万种想入非非的念头在他的脑子里涌现出来。现在艳遇正在向他的想象力微笑招手,灵魂正在孕育着渺茫的希望,正在预感到不可名状的快乐。恐惧和种种事故,虽然还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向千变万化的幻想提供养料,使它固定下来,可是还能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这种艳遇的魅力呢?心思已经飞到天外,在草拟出许多难以实现的计划,在产生出幸福爱情的萌芽。可是也许这个爱情的萌芽已经包含着全部爱情,正如种子包含着艳丽的花朵,以及花朵的芬香和鲜艳的色彩似的。德·尼埃耶先生根本不知道德·鲍赛昂夫人之所以逃避到诺曼底来,是因为她经历过一件被大多数女人羡慕和谴责的哄动一时的事故,尤其是因为青春和美貌的魅力几乎可以证明造成事故的原因完全正当。一切名声都享有一种难以想象的威信,而不管名声从何而来。对女人说来,就似乎对古代的家庭一样,罪恶的光荣可以消除罪恶的耻辱。一个家族可以拿自己的家族内被斩了多少首级作为光荣,同样地,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由于幸福的爱情或者悲惨的失恋而获得不幸的名声,也就变得更加吸引人。她越是叫人怜悯,就越能引起同情。我们只对于那些平凡的事物,平凡的感情和庸俗的意外事件表现出毫不留情。能够吸引别人的视线,我们就显得伟大了。事实上,我们不是要使自己高人一等才能让人看见吗?而群众总是不自觉地对高大的事物产生敬佩的感情,而并不过分追究是用什么方法变得高大的。这时候,加斯东·德·尼埃耶觉得自己一步步被德·鲍塞昂夫人吸引过去,原因是受到上述理由的暗中影响,或者是由于好奇心,或者需要使目前的生活有点趣味,总之,原因有一大堆,很难说清楚,我们通常只能用命中注定来作全面的解释。德·鲍赛昂子爵夫人蓦地在他的眼前出现,还带着一连串优雅的形象,她就是一个新世界;在她身边一定会产生恐惧、希望、战斗和胜利。她与加斯东每天在这所庸俗的客厅所看见的妇女一定大不相同;总之,她是一个女人,而他在这个冷漠的社会里没有遇见过一个女人;在这个冷漠的社会里,勾心斗角代替了感情,礼貌只是一种责任,最简单的意见也包含着伤害人的内容,使听的人难受,说的人也难出口。德·鲍赛昂夫人在他的心中唤醒了他青年时代的梦想和暂时在沉睡着的强烈感情。那天晚上的其余时间,加斯东·德·尼埃耶变得完全心不焉。他在苦苦思索进入德·鲍赛昂夫人家大门的方法,这方法并不存在。据说她为人聪明绝顶。如果聪明的女人能够受新奇或者精美的东西吸引的话,那么她们是要求甚高的,她们会猜出一切;在她们身边进行取悦她们的艰苦工作,成败的机会是相等的。何况子爵夫人除了遭遇值得骄傲以外,还有姓氏给予她的光荣。她的极度孤独的生活,仿佛仅仅是把她同外界社会隔开的最微不足道的围墙了。由此看来。一个陌生人,不管他是什么望族出身,要进入她的家似乎是不可能的。可是第二天早上,德·尼埃耶先生还是朝着库尔瑟勒楼房的方向散步,而且在楼房围墙周围兜了好几圈。在他这种年纪,最容易相信自己的幻想,他正是受到幻想的迷惑,不停地从墙洞或者越过墙头向里面张望,有时对着紧闭的百叶窗凝思,或者仔细端详那些开着的百叶窗。他希望有一个浪漫的偶然机会,可以把他引进到子爵夫人身边,他只在计算这样的机会能产生的结果,而没有想到这是不可能的。他一连几个早上到这儿来散步,都毫无结果;可是,每来散步一次,这位离群独居,背负着恋爱上的创伤而遁迹孤寂的女人,就在他的思想上变得又高又大,而且栖息在他的灵魂中。因此,在沿着库尔瑟勒楼房的围墙走着的时候,如果偶然听到了一个园丁的笨重的脚步声,加斯东的心就会由于希望和快乐而剧烈地跳动。


  他很想写信给德·鲍赛昂夫人,可是对一个没有见过面而且与他不认识的女人,说些什么好呢?何况加斯东也不相信自己;他同许多还充满幻想的青年一样,不怕死,更害怕的是得不到对方的答复,因为这就是最可怕的蔑视,只要他一想起他的第一封情书完全有可能被扔进火里,他就战栗起来。他心里有千万种矛盾的思想在斗争着。可是到了最后,由于他多方幻想,假设了各种离奇的遭遇,又绞尽脑汁,他居然找到了一个可喜的计策,这种计策只要拼命想象,总是可以在想象出来的一大堆计策中找到的,它能告诉最天真的女人,一个男子热情关心她到了怎样的程度。社会上的怪现象在一个女人和她的情人间所制造出来的真正障碍,并不比东方诗人在美妙的神话故事中虚构出来的障碍少,而且他们虚构的最荒诞的形象也很少是过甚其词的。因此,在现实生活中就如同在童话世界里一样,女人总属于那个懂得到达她身边,而且能把她从受煎熬的环境里解救出来的男人所有。最穷苦的游方僧们如果爱上了哈里发的女儿,他们两人间的距离,也决不会比加斯东和德·鲍赛昂夫人之间的距离更远。子爵夫人一点也不知道德·尼埃耶先生会在她的周围挖了一道封锁壕,而德·尼埃耶先生的爱情却随着障碍的扩大而加深,并且把遥远景物所具有的美感和魅力,都放在以他这位想象中的情人身上。


灯光,又名:远方的朋友,蓦然回首,偶尔一瞥,等等 Yanzi
回复

举报

172

主题

5420

回帖

14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Rank: 8Rank: 8

积分
145351

论坛元老荣誉会员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 13:49: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有一天,由于他相信自己的灵感,他希望从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爱情中可以获得一切。他认为当面说话比任何热情的信件更有说服力,同时寄托希望于女人天生的好奇心,他走到德·尚皮涅勒先生家里,打算利用这位先生来帮助他的事业成功。他对德·尚皮涅勒先生说,他有一桩重要的机密事要跟德·鲍赛昂夫人接洽,可是他不知道她是否肯阅读陌生人写来的信,也不知道她是否相信一个陌生人,因此他请侯爵在下一次见到子爵夫人时,问问她肯不肯赏脸接见他。他关照侯爵如果受到拒绝就代他严守秘密,同时却很巧妙地促使侯爵把他要见子爵夫人的理由完全告诉德·鲍赛昂夫人。他难道不是一个有身份和正直的人吗?他是不会做低级趣味或者失礼的事的!那位高傲的侯爵,由于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完全上了这个青年的爱情外交的当,爱情给这青年提供了一个老资格大使的泰然自若和完全不露心境的外貌。侯爵想尽办法想探明加斯东的秘密,加斯东露出很为难的样子,用些诺曼底式的回答去对付德·尚皮涅勒先生巧妙的质问。侯爵具有法兰西骑士的品质,问不出来就祝贺他能守口如瓶。


  侯爵马上奔到库尔瑟勒去,像上了年纪的人愿意为标致女人效劳那么热心。德·鲍赛昂子爵夫人处在目前的环境下,这种传递消息的办法本质上会刺激她的好奇心。因此,虽然她在记忆里详尽搜索,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引导德·尼埃耶先生到她家里来,可是她经过谨慎小心地查问德·尼埃耶先生的社会地位以后,她发觉接见他并没有什么不便的地方。不过她开头还是拒绝了;然后她同德·尚皮涅勒先生讨论合适不合适的问题,不断询问他,尽力想探明他是否知道这次来访的动机。最后她才改变拒绝的决定。同侯爵的讨论以及侯爵装模作样的严守秘密,都强烈地刺激了她的好奇心。


  德·尚皮涅勒先生不想惹人笑话,就装出自己知道内中底细但要守秘密的样子,硬说子爵夫人当然十分清楚这次访问的目的,虽然她经过真心诚意的探索,的确是毫无结果。德·鲍赛昂夫人想象着加斯东同许多他不认识的人有种种联系,简直在许多荒唐的假设中昏头转向,还自己问自己是不是曾经见过德·尼埃耶先生。看来最真诚或者最美妙的情书也不会产生和这个哑谜相同的效果,德·鲍赛昂夫人不得不好几次花费时间去猜测这个哑谜。


  加斯东知道他能会见子爵夫人以后,一方面十分高兴能够这么快就得到他所热烈期待着的幸福,另一方面觉得这样就结束他的奸计又大大地局促不安。


  “算了!去见她,”他一边穿衣服,一边不住地对自己说,“去见她,这就是一切!”

灯光,又名:远方的朋友,蓦然回首,偶尔一瞥,等等 Yanzi
回复

举报

172

主题

5420

回帖

14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Rank: 8Rank: 8

积分
145351

论坛元老荣誉会员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 13:50:00 | 显示全部楼层

 后来在跨进库尔瑟勒的大门时,他又希望以找到一个方法来解决他自己出的难题。加斯东是那种相信急能生智的人,这种人总是前进,到了最后关头,面对危险,他们都能急中生智,找到克服危险的力量。他特别留心他的打扮。他象许多年轻人一样,以为一条环形鬈发安置得好不好,会影响他的成败,而不知道在青春年代一切都具有迷人的魅力。而且像德·鲍赛昂这种优秀的女人,能够使她们着迷的不会是别的,只能是心灵的优美和品格的高尚。高尚的品格可以满足她们的虚荣心,使她们得以指望产生伟大的爱情,而且似乎能满足她们心灵上的要求。聪明才智能使她们高兴,能适应她们灵巧的天性,她们就以为自己被人理解了。世界上所有的女人,如果不是要求心里高兴,要求被人理解和被人爱慕,还指望些什么呢?不过必须有过无数人生经历,才能猜得出在第一次会见时,不修边幅和假作痴呆原来是高级的取悦手段。等到我们相当狡猾,能够充当能干的政治家时,我们也就年事太高,无从利用我们的经验了。这一边加斯东不相信自己的聪明才智,要借重服装去增加吸引力,那一边德·鲍赛昂夫人也本能地进行考究的打扮,她边整理她的头发边说:


  “我可不愿意人家看见我就害怕。”


  德·尼埃耶先生在精神上,在肉体上,在举止态度上,都有一种天然独特的气质,使平常的姿态和想法都饶有风趣,可以任凭他随便说什么和随便做什么。他有教养,目光锐利,外表出众而且活泼好动,就如他那易受感动的灵魂一般。他的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隐藏着热情和温存,他的本质上善良的心也并不否定这两种特点。因此,他决心走进库尔瑟勒楼房,是同他的坦率天性和热烈的想象力协调一致。尽管爱情使他胆大包天,然而他在越过一个按照英国花园布局的大院,到达客厅里,一个男仆询问他的姓名,走了出去,又再回来给他引进的时候,他的心禁不住猛烈跳动起来。


  仆人通报他的的名字:“德·尼埃耶男爵。”


  加斯东慢慢地走进去,可是态度相当高兴,这是很难做到的事,走进只有一个女人的客厅,比走进有二十个女人的客厅更难。季节虽然已经暖和了,壁炉里还烧着熊熊旺火,炉台上安放着两座多枝烛台,烛火放射出柔和的光线,他看见壁炉角上有一个年轻女人,坐在一张新式的高靠背安乐椅上,座位很低矮,可以容许她的脑袋作出种种娇媚优雅的姿势,有时低下来,有时倾斜,有时弱不禁风地仰起来,仿佛抬起一个重担;同时也可以让她屈着脚,把脚伸出来,或者缩进去藏在黑袍子的长褶裥下面。子爵夫人想把她正在阅读的书放在一张小圆桌上;可是,由于她同时回过来看德·尼埃耶先生,那本书没有放稳,跌下来落在圆桌和安乐椅之间的地上。她对这件小事故似乎并没有在意,只把身子抬高一点,微微颔首来回答男爵向她的致敬,她的身体仍旧深深地埋在安乐椅里,几乎没有离座,叫人对她的动作都觉察不出来。她屈下身子,把身子向前伸,很迅速地拨动一下炉火;然后弯下腰来,捡起一只手套,随随便便地戴在左手上,又去找寻另一只,可是她马上把眼光收敛起来,用右手向一张椅子指了指,仿佛请加斯东坐下来;这只纤细的右手白得几乎透明,没有戴戒指,五指尖尖,粉红色的指甲作完美的椭圆形。客人就坐以后,她向他转过头来。作了一个询问和讨好的姿态,这姿态的微妙之处,非语言所能形容,它完全出自善意,属于那种干脆利落而又十分优美的动作,是从早期的教育和长期习惯于趣味高雅的事物所产生的。这一连串的动作在顷刻之间迅速地完成了,既不显得生硬又不觉得唐突,那是一个美貌妇女带着既关心又不理睬的神气,再加上上流社会的贵族风度做出来的,加斯东着了迷了。德·鲍赛昂夫人同他这两个月来流放到诺曼底边远地区所交往的木头人相比,实在是太不相同了,不能不把他梦中的诗境,化为人世的现实,因此他不能拿她的完美和同他以前崇拜过的任何女人相比。这所客厅的家具同巴黎圣日耳曼郊区的客厅一模一样,到处桌上都乱放着十分珍贵的小玩意儿,他走进这所客厅坐在这个女人面前,看见许多书籍和鲜花,就觉得回到了巴黎。他的脚踏着一张真正的巴黎地毯,他又见到了巴黎女郎的杰出典型。见到了她的纤弱体态,她的婀娜多姿,她对衣着的漫不经心,外省妇女却因为刻意追求打扮被害苦了。

灯光,又名:远方的朋友,蓦然回首,偶尔一瞥,等等 Yanzi
回复

举报

172

主题

5420

回帖

14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Rank: 8Rank: 8

积分
145351

论坛元老荣誉会员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 13:51:00 | 显示全部楼层

 德·鲍赛昂子爵夫人是个金发美人,皮肤像一个金发女郎那样白皙,眼睛是棕色的。她昂起高贵的前额,这前额应该属于一个因过被谪的仙子,这仙子以自己的过失为荣,不愿意寻求宽恕。她的丰满的头发,下面在两只鬓角上梳着两只贴额的发环,在额头上勾画出两个大圆圈,上面高高地结成辫髻,更使她的脑袋显得十分威严。幻想丰富的人可以把她头上的金黄色螺旋形头发看成是勃艮第家族的公爵冠,可以从这个贵妇人亮晶晶的眼光里看出她具有她的家族的全部勇气,这种在一个坚强的女人身上的勇气,只是用来拒绝那些心怀轻蔑或者胆大妄为的人,对于那些有甜情蜜意的人,却是充满温情的。她的小巧的头颅,美妙地接连着一个细长雪白的脖子;她的俊俏的容貌,张开的嘴唇,活泼的身段,连同那小巧的头颅,都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审慎表情,还带着一种做作的讽刺味道,这种味道有点像狡猾或者放肆。即使她具有这两种毛病,我们只要想起她的不幸遭遇,想起那几乎夺去她的生命的爱情,我们就不能不宽恕她了。她的不幸遭遇从她稍一动弹就满布前额的皱纹,或者她把饱含悲痛的美目仰望上苍的举动上,就可以看出来。这个女人三年以来与世隔绝,住在一个远离城市的幽谷深处,陪伴着她的只是青春时代的回忆,那个青春时代是光明的,幸福的,充满激情的,当时朝夕欢娱,备受恭维,现在只落得个可怕的空虚。在这个冷静的庞大客厅里,只剩下这个女人,这种景象还不够令人惊叹吗?何况人的思想上还可以把这景象渲染得更可怕些哩!这个女人脸上的微笑说明她对自己的价值有高度的自信。她既不是母亲,也不是妻子,她受社会排斥,被夺去了她能为之毫无羞耻地心跳的唯一男子,使她的虚弱的灵魂从任何情绪里都争取不到必要的帮助,她只能从自己身上汲取力量,靠自己的生命去生活,除了被遗弃女人的希望以外,没有别的希望,换句话说,就是等待着死亡,即使下半世还有不少好日子,她仍然想快点结束余生。自觉是生来享福的,却没有得到幸福,也没有给别人以幸福,就死亡了!……一个女人!多么悲惨!德·尼埃耶先生的这些想法象闪电似的在他的心头掠过,他站在一个女人所能用来披在身上的最伟大的诗篇面前,对自己扮演的角色,不免感到羞耻。子爵夫人的如花美貌、不幸遭遇和贵胄身份这三种光辉使他目眩心迷,他几乎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沉思,赞美着子爵夫人,却找不出话来对她说。


  他的这种痴态并没有使德·鲍赛昂夫人感到不悦,她温和而又富有威严地把臂膀动了一动,向他伸出手来,接着又在她的变得苍白的嘴唇上挂着微笑,似乎还没有忘记女性的娇媚。她对他说,


  “德·尚皮涅勒先生通知我,先生,说是你出于好意给我带来一个消息。这消息是否来自……?”


  加斯东听了这句可怕的话,更觉得自己地位的可笑,趣味的低级,手段的不够光明正大,对付的又是这么高贵和这么不幸的一个女郎。他脸红了。原来表现出千万种思想的眼光,模糊起来了;可是突然间,年轻人从犯错误的感觉中汲取力量的本领使他安下心来。他作了一个完全屈服的姿态,打断了德·鲍赛昂夫人的话,用激动的声音回答她说:


  “夫人,我不配有福气来看你;我卑鄙地欺骗了你。驱使我到这儿来的感情无论怎样伟大,都不能原谅我为了来到你身边所耍弄的可耻花招。不过,夫人,如果你大发慈悲肯让我告诉你……”


子爵夫人向德·尼埃耶先生扫了一眼,眼光里饱含傲慢和蔑视,抬起手抓住唤人铃的绳子,拉响了铃;贴身仆人进来了;她庄严地瞧着男爵,对仆人说:


  “雅克,提灯送客。”  


  她傲慢地站了起来。给加斯东行礼告别,弯下身去捡起那本跌落在地下的书。她的动作的冷酷无情,跟她刚才接待加斯东时的温文尔雅,恰好成反比例。德·尼埃耶先生离开了座位,可是还继续站着。德·鲍赛昂夫人又向他扫了一眼,似乎在对他说:“怎么,你还不走吗?”


  这眼光里包含着十分尖锐的嘲弄,使得加斯东像个马上就要昏倒的人似的当场变了脸色。几滴眼泪在他的眼眶里打滚,可是他忍住了,而且用羞耻和绝望的烈火来把眼泪烘干,他带点自豪地瞧了德·鲍赛昂夫人一眼,眼光里现出一种无可奈何的神情,同时对自己价值的一定程度的自信,仿佛在问:子爵夫人有权处罚他,可是有必要处罚他吗?然后他走了出来。越过前厅的时候,他的敏锐的心思和被爱情带动变得聪明起来的头脑,都告诉他当前他所处的地位十分危险。

灯光,又名:远方的朋友,蓦然回首,偶尔一瞥,等等 Yanzi
回复

举报

172

主题

5420

回帖

14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Rank: 8Rank: 8

积分
145351

论坛元老荣誉会员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 13:53:00 | 显示全部楼层

 “如果我离开了这所房子,”他这样想,“我永远也不能够再回来了;那么我在子爵夫人的眼中就永远是一个傻瓜。一个女人不可能猜不出她鼓动了别人的爱情,而她正是一个女人!也许她对这么粗暴地把我赶走,正在不由自主地觉得有点遗憾,不过她不应该、也不可能收回成命,应该由我去理解她的心思。”


  想到这里,加斯东就在石级上停了下来,嘴里惊叫了一声,很快地转过身来,说:


  “我忘记了一件东西。”


  于是他又向客厅走去,仆人跟在他后面,仆人对于男爵的头衔和房地产主的神圣权利是充满尊敬的,听见加斯东说这句话时声调十分自然,就完全上了他的当。加斯东不待通报就轻轻地走进客厅。子爵夫人也许以为进来的人是她的随身男仆,就抬起头来,她发现站在她面前的是德·尼埃耶先生。


  “雅克已经提灯送过我了,”他笑吟吟地说。


  他的优雅的微笑半带忧郁,使得这句话完全消失了开玩笑的意味,而他说这句话时的声调简直可以打动对方的灵魂。


  德·鲍赛昂夫人心软下来了。


  “好吧,请坐,”她说。


  加斯东迫不及待地抢了一把椅子。他的眼睛在幸福的鼓舞下射出十分强烈的光芒,使子爵夫人也经受不住这年轻人目光的注视。只好低下头来看手中的书,同时品味着自己是对方幸福的根源,这种永远新鲜的快乐,是女人身上一种不可磨灭的情绪。何况德·鲍赛昂夫人的心思也完全被加斯东猜着了。女人总是感激一个男子能够理解她的内心非常合乎逻辑的种种怪念头的,她总是感激他能够懂得她表面上完全矛盾的行为,懂得她的有时懦怯、有时大胆所产生的一闪而过的娇羞的,这是妖冶和天真古怪地混合起来的表情啊!


  “夫人,”加斯东温和地喊了一声,“你知道了我的过错,但是你不知道我犯的罪。如果你知道我是带着多么幸福的……”


“啊!当心啊,”一边说一边装出神秘的样子举起一只手到鼻端,轻轻地擦了擦鼻子,然后又举起另一只手要去拉叫人铃的绳子。


  这下漂亮的动作,这和蔼可亲的威胁,一定是惹起了一个悲哀的思想,使她想起了过去幸福的生活,那时候她简直就是娇媚和婀娜的化身,幸福使她的各种任性的想法都变得十分正当,正如幸福使她的最微小的动作都增加了一层魅力一样。她皱紧眉头,使额上的皱纹都积聚在两眉之间;她的脸庞在柔和的烛光照耀下出现了阴郁的表情;她用严肃而不冷酷的眼光注视着德·尼埃耶先生,以深知自己在说什么的态度对他说:


  “这一切都非常可笑!先生,我有权利快活得发疯的时代,我能够同你一起欢笑,毫无畏惧地接见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到了今天,我的生活已经完全改变了,我的行动再也不能由我作主了,我必须对自己的行动细加考虑。你来访问我是受什么情绪支配的呢?是出自好奇吗?那么我对这脆弱而短暂的幸福付出的代价太高了。你是不是已经热烈地爱上了一个受尽诽谤而你从来没有见过的女人呢?如果是的,你的爱情就建筑在对我的误解上面,就建筑在命运使之出了名的一个错误上面。”


  她恼恨地把手上的书抛到桌子上。


  “怎么!”她向加斯东投去一个可怕的眼色之后继续说,“因为我曾经软弱过,社会上就要我永远是弱者吗?这真可怕,可耻。你到我这儿来是要可怜我吗?你太年轻了,你不会同情心灵的痛苦。先生,请你知道,我宁愿受轻视也不要求怜悯;我不能忍受任何人的同情和怜悯。”  

灯光,又名:远方的朋友,蓦然回首,偶尔一瞥,等等 Yanzi
回复

举报

172

主题

5420

回帖

14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Rank: 8Rank: 8

积分
145351

论坛元老荣誉会员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 13:54:00 | 显示全部楼层

  沉默了片刻。


  “好吧,先生,你瞧,”她抬起头来望着他说,神态凄切而温和,“无论是什么样的感情引导你轻率地到我这隐居所里来,你都伤害了我。你太年轻,你不会完全没有良心,你会感觉到你到这儿来是有失礼仪的;我宽恕你,我现在已经能够毫不辛酸地谈起这件事。你再也不要到这儿来了,对吗?虽然我可以下命令要你这样做,我还是对你提出请求。如果你再来访问我,那么你我两人都没有力量阻止全城的人都相信你是我的情夫,你就在我的哀愁上加上更大的哀愁了。你不愿意这样做吧,我想。”


  她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用真正威严的眼光注视着他,使他感到内疚。


  “我错了,夫人,”他用坚信不疑的口气回答;“可是热诚、卤莽和对幸福的热烈追求,在像我这种年龄的人,既是优点,也是缺点。现在,我懂得了我不应该想方设法来看你,不过我的欲望是很自然的……”


他设法多用感情少用理智,去叙述他不得不隐居到这小地方的痛苦。他把自己描绘成为一个感情热烈的年轻人,可惜缺乏爱情作为感情的养料,叫人想到他是值得被人温柔地爱恋的人,只不过他还没有遇到过一个年轻貌美、有眼力、温柔体贴的女人给他尝尝爱情的滋味罢了。他解释了自己有失礼仪的过程,却不愿意加以辩护。他恭维德·鲍赛昂夫人,向她证明她正是他心目中被大多数青年不断追求而不能到手的标准情妇。然后,他叙述了他一大清早就在库尔瑟勒周围散步的经过,还谈到了他看见这所邸宅就产生的遐想,最后他终于能够走进来了,这样他就煽起了女人心中一种难以形容的宽容感情,这种感情是女人发觉自己能够激发别人的狂热爱情时总要产生的。他使她在冷漠的孤寂生活中听到了充满热情的声音,他把年轻人热烈的冲动和良好教养所显示出来的才智魅力都带到这孤寂生活里来。德·鲍赛昂夫人很久没有遇到过这种真挚的感情,不能不强烈地感到这种感情的甘美滋味。她禁不住凝视着德·尼埃耶先生的富有表情的脸,赞赏他灵魂里崇高的信心,这个信心还没有受到人生残酷教训的破坏,还没有被野心和虚荣心永不休止的盘算所毁灭。加斯东是全盛时期的年轻人,他是一个还不知道自己有远大前程的有个性的男子。这样一来。他们两人都在对方所不知道的情况下,作出了对他们的安宁最有危险的想法,而且尽力把这些想法向对方隐瞒。这一边,德·尼埃耶先生从子爵夫人身上看出来她是罕有的女性之一,这种女性总受到本身的十全十美和她们具有的不能熄灭的柔情所危害,只要她们准许别人爱上她们,她们的娴雅美貌就成为最不足道的魅力了,因为她们灵魂里的感情无穷无尽,灵魂里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她们的美的本能同表达爱情的千变万化的方法结合起来,能净化肉体的快乐,使这些快乐变成几乎是圣洁的。这就是女性所具有的令人钦佩的秘密,是大自然不轻易赐与的珍贵礼物。


  那一边,子爵夫人听了加斯东用真诚的口吻给她讲述了他年青时代的不幸,就猜到了羞怯使一个二十二岁的大孩子所产生的痛苦,因为寒窗苦读使这一类大孩子没有受到腐蚀,没有同社会人士接触,这些社会人士会用大套经验理论来破坏年轻人的美德。她在他的身上发现了所有妇女的梦里情人,这个情人既没有家庭和财产的自私观念,也没有那种一开始了最初的冲动,就会扼杀忠诚、荣誉、克已、自尊等美德的个人情绪,这些美德是灵魂的花朵,它们起初把非常强烈却又十分细腻的感情丰富了生活,而且使人心内重新产生正直观念,只要有了个人情绪,这些花朵立刻就枯萎了。他们两人一旦冲进广袤的感情领域里,就在理论方面走得非常遥远,两人各自探测彼此的灵魂深处,互相查问彼此谈话的真意。这种探索在加斯东方面是不自觉的,但在德·鲍赛昂夫人方面却是事先考虑过的。她运用先天的或后天的聪明灵巧,说出同自己的意图相反的意见,去探测德·尼埃耶先生的见解,而且使意见不致损害自己。她太聪明、太可亲,对一个她完全信任,而且她认为一别以后不会再见面的青年态度太自然,以致她讲了一句美妙的话以后,加斯东竟然天真地喊起来:


  “哎哟!夫人,一个男人怎么可能抛弃你呢?”

灯光,又名:远方的朋友,蓦然回首,偶尔一瞥,等等 Yanzi
回复

举报

172

主题

5420

回帖

14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Rank: 8Rank: 8

积分
145351

论坛元老荣誉会员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 13:54:00 | 显示全部楼层

 子爵夫人没有吱声。加斯东脸红了,他认为他得罪了她。事实上这个女人只吃了一惊,因为自从她遭遇不幸那天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深切和真诚地感到快乐。德·尼埃耶先生发自内心的这一下喊声所获得的成功,连最狡猾的机灵鬼运用手腕也无法达到。这是一个青年情不自禁发自肺腑的判决书,这个判决书谴责了社会,控告了那个抛弃她的男子,证明她完全有理由到这个荒僻的地方来受折磨。她曾经热切地希望人世宽宥她,别人同情她,社会尊敬她,都被残酷地拒绝了;现在这一下喊声总算满足了她的深深地隐藏在内心的一切希望,何况这下喊声还被衷心的甜言蜜语和女人最爱听的赞美的话衬托得更动人心弦。她被人理解了,懂得了,德·尼埃耶先生很自然地给了她一个从跌倒中提高威望的机会。她瞧了一下挂钟。


  “啊!夫人,”加斯东喊起来,“不要因为我冒昧来访而处罚我。如果你只肯赏赐我一个晚上,就请你赏脸不要这么快就结束。”


  她对他的恭维嫣然一笑。


  “不过,”她说,“我们以后不能再见面了,多一刻钟或者少一刻钟又有什么关系?如果我讨你欢喜,那才是灾难。”


“这个灾难已经降临了,”他伤心地回答。


  “不要对我这样说,”她严肃地说。“要是我不处在目前的环境,我会很高兴地接待你。现在我不同你转弯抹角,直截了当地对你说,你就会明白为什么我不愿意,为什么我不应该再同你见面。我相信你有相当伟大的心胸,不会不感觉到,只要人家怀疑我又犯一次错误,我在所有的人眼中便成为一个卑鄙的、庸俗的女人,同别的女人没有什么两样。只有再过一种纯洁无瑕的生活才能突出我的性格。我有极强的自尊心,不会不设法作为一个与众不同的人而继续留在社会里,我的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我由于我的婚姻而受尽了法律的害,又由于爱情而受尽了男人的害。如果我不保持我现在的地位,我就应该承受那些横加在我身上的责任,我也不会看得起我自己。我没有那种最高的社会道德,这种道德叫我把自己送给一个我所不爱的男人。我不顾法律的束缚,打破了婚姻的枷锁,这是错误,这是罪孽,随便你说是什么都可以;不过,对我来说,不这样做就等于死亡,而我却想活下去。要是我有了孩子,也许我会找到力量去忍受礼仪所强加给我的婚姻的痛苦。当我们还是十八岁可怜的大姑娘的时候,我们根本不知道人们要叫我们去干什么。我违反过社会的法律,社会惩罚了我,我们彼此谁也没亏待谁。我追求过幸福。难道追求幸福不是我们的天性吗?我那时年轻貌美……我以为已经遇到了一个同他的外表一样多情的男子。曾经有一阵子我被他热烈地爱过!……”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


  “我以为,”她继续说,“一个男子绝对不该遗弃一个象我当时处境的女人。可是我被遗弃了,人家不喜欢我。不错,我一定是违反了自然规律:我太痴情了,太忠心了,或者要求过高了,我也不知道是哪一种情形。不幸的遭遇擦亮了我的眼睛。我在很长时间内当过原告,现在我不得不屈服来当唯一的犯人。因此我牺牲我自己去宽恕那个我原来认为应该控诉的男人。我不够机灵,没能抓住他;命运已经狠狠地惩罚过我的笨拙。我只知道爱。一个在恋爱的时候还能想到自己吗?因此当我应该当暴君的时候,我却当了奴隶。将来认识我的人会责备我,可是他们也会敬重我。我所受的痛苦教会了我绝对不要去冒再一次被遗弃的危险。我真不明白这件事发生了一星期以后我怎么还能够活着,因为忍受惨变以后头几天的痛苦真不容易,这是女人一生中最可怕的惨变。一个女人要单独居住三年以上,才能够有力量像我现在这样谈论这痛苦的遭遇。通常情形,极度痛苦的结果就是死,那么,先生,我的结局只不过是一个没有坟墓的死亡罢了。啊!我受过多少痛苦啊!”


  子爵夫人抬起她的美丽的眼睛,仰望墙上的突饰,毫无疑问,她是经常把不应该让陌生人听见的心事向突饰倾诉的。

灯光,又名:远方的朋友,蓦然回首,偶尔一瞥,等等 Yanzi
回复

举报

172

主题

5420

回帖

14万

积分

论坛元老

Rank: 8Rank: 8Rank: 8Rank: 8

积分
145351

论坛元老荣誉会员

 楼主| 发表于 2015-11-1 13:55:00 | 显示全部楼层

 每当女人们不敢正视她们的对话人时,突饰就是最温和、最驯服、最百依百顺的听取她们秘密的知心人。妇女闺房里的突饰就仿佛是专设的机构。难道我们不能称它为缺少一个神甫的忏悔所吗?眼前这时刻,德·鲍赛昂夫人口齿伶俐、容貌俊美,如果不怕过分的话,还可以说她充满风情。她对自己给予正确的评价,她在自己和爱情之间设置最难逾越的障碍,这样她就刺激了男人的一切情绪;而且她把目标举得越高,目标就越发叫人注目。最后她低下头来,注视着加斯东,还留神事先消除掉痛苦的回忆留在她眼睛里的过分感人的表情。


  “你承认我应该冷漠和孤独了吗?”她用平静的语调对他说。


  德·尼埃耶先生觉得内心有强烈的欲望,想跪倒在这个无论在理智或者荒唐行为方面都十分崇高的女人跟前,但是他害怕被她窃笑;于是他抑制住自己的狂热和想法。他既害怕不能够清楚地表达他的思想,又害怕遭到可怕的拒绝或者嘲笑,对这种嘲笑的恐惧足以使最热烈的心灵也冰冷下来。他在感情冲动时对感情加以抑制,产生的反应就是深沉的痛苦,这种痛苦是羞怯的人和野心家所常常尝到的,因为他们经常被迫咽下他们的欲望。不过,他仍然不得不打破缄默,用颤抖的声音说:


  “夫人,请你允许我做一件我平生最激动的事吧,那就是向你承认你使我体会到的一切。你使我的心胸变得崇高伟大!我觉得我心里有个欲望,那就是用我的一生来使你忘却你的痛苦,来代替那些憎恨过你或者伤害过你的人而爱你。可是我的心情吐露得太突然了,今天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这种吐露是正当的,我应该……”


“够了,先生,”德·鲍赛昂夫人说。“我们两个人都走得太远了。我的意图只不过是想使我不得不表示的拒绝不要显得太生硬无情,而且向你解释我拒绝的惨痛理由罢了,我并不想别人恭维我。卖弄风情只有在幸运的妇女身上才合适。听我的话,让我们继续做陌生人吧。将来你自然会知道,终有一天要拆散的结合,还是不结合最好。”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额头皱了起来,马上恢复了外表的贞洁。


  “一女人如果在一生的各个阶段都不能够跟随她所爱的男人,”她又说,“她是多么痛苦啊!何况,这个男人要是真的爱她,这深切的悲痛难道不会在这个男人的心里引起可怕的反应吗?这岂不是对双方都不幸吗?”


  沉默了一会儿以后,她微笑着站起来。使得她的客人也站起来。


  “你没有想到来到库尔瑟勒是听说教的吧?”


  这时候加斯东觉得自己同这个卓越的女人之间,比初接触时距离更远了。他认为刚才度过的美妙时刻之所以迷人,完全是因为女主人喜欢展示聪明因而卖弄风情的结果,于是他冷冷地向子爵夫人行了一个礼,绝望地走了出去。在路上走着的时候,男爵拼命思索一种方法,可以出其不意地发现个女人的真正性格,这个女人又软又硬,真像发条一样;由于他看见过这个性格的各种变化,所以他没法对她确立一个真正的判断。接着她的嗓音的各种声调又在他的耳朵里响起来,她的行动举止,容貌的神气,眼睛的顾盼,在回忆中都增加了魅力,叫他越想越爱。在他的心中,子爵夫人的俊美容貌在黑暗中大放光芒,他所感受到的印象重新在他的心中觉醒,一个印象又带出另一个,再一次诱惑他,把他开头没有注意到的女性美和心灵美向他展示出来。他陷入飘忽不定的遐想中,最清楚的思想也在沉思当中打起架来,互相冲突,使灵魂在短期间内变得十分狂热。必须是年轻人才能理解和揭示这一类狂热的抒情诗的秘密,心灵就在这种抒情诗里受到最正确和最疯狂思想的袭击,而且屈服于最后一种思想的袭击下,这种思想按照一种不可知力量的摆布,或者是充满希望的思想或者是充满绝望的思想。一个二十三岁的男子几乎总是被自卑的情绪控制着,年青姑娘的羞怯和慌乱都使他不安,他害怕不能很好地表达自己的爱情,他所看见的只是困难,自己因此就害怕起来,他为自己不能取悦对方而发抖,如果他不是爱得那么厉害,他的胆子就会更大些;他越感到幸福的价值,就越是不相信他的爱人会轻易赐给他幸福;而且,也许他过分陶醉在他的快乐中,他害怕不能反过来给对方快乐;如果不幸他崇拜的偶像是专横成性的,他只好远远地和秘密地热爱她,万一对方猜不出他的心思,他的爱情只好死亡了。


  这种在年轻人心里夭折的爱情,往往留在那里发出幻想的光辉。哪个男人没有若干这类初恋的回忆呢?这些回忆到了后来越变越优美,最后竟呈现出十全十美的幸福形象。这些回忆宛如夭折的孩子,孩子的父母只记得他们的微笑。德·尼埃耶先生从库尔瑟勒回来的时候,受尽了包含各种过激决心的情绪所折磨。德·鲍赛昂夫人已经变成了他继续活下去的因素,他宁愿死也不愿没有她而活着。他还相当年轻,经受不住一个十足的美人对幼稚而多情的心灵所施展的残酷的迷惑,因此他不得不度过一个动荡不安的夜晚,年轻人在这种夜晚里往往从幸福到自杀,从自杀到幸福,来回反复,把整个幸福的一生都享受净尽,然后精疲力尽地睡着了。这些夜晚都是注定要带来不幸的,其中可能发生的最大不幸就是醒过来以后变成了一个哲学家。德·尼埃耶先生真正地恋爱上了,睡不着,就爬起来一连写了好几封信,没有一封叫他满意,他把信全都烧掉。

灯光,又名:远方的朋友,蓦然回首,偶尔一瞥,等等 Yanzi
回复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www.5zls.com

QQ|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武汉在路上俱乐部 ( 鄂ICP备11000556号 )

GMT+8, 2025-7-12 09:47 , Processed in 0.128307 second(s), 23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4

© 2001-2023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