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4)说不尽的吐鲁番
在哈密汽车站没再碰到那个外国男孩,心中竟有些失落。 火焰山出现在公路边,车子呼啸而过,给我的视觉留下一片艳丽的火红。火焰山古书称之为“赤石山”,维吾尔语称“克孜勒塔格”〔意为红山〕,由红色砂岩构成,形成一条赤色巨龙。国人几乎没有谁不知道火焰山,因为《西游记》是那样的深入人心。 每值盛夏,火焰山山体在烈日照射下,炽热气流滚滚上升,赭红色的山体看似烈火在燃烧。这里是全国最热的地方,夏季最高气温达47.8度,地表最高温度在70度以上。 吐鲁番果然极热,为找旅馆在路上走了不过一刻钟,还打着防紫外线的伞,可仍觉得皮肤像要燃烧,脚底烫得要命。这次出来没几天,可变得活脱一个非洲姑娘。饿极,但没有胃口吃东西,只买了一个哈密瓜,但不知为什么,吃完后又闹肚子,真把我折腾得够呛。 出门打听如何去阿斯塔那古墓群和高昌古城,很多人都说不清楚,在一照相馆买胶卷,照相馆里的人告诉我应该如何如何坐车,但听起来挺麻烦,所以听了半天我也没太明白。按他所说,要到一市场背后找到三堡乡的车,可在阿斯塔那古墓群口下车,然后要步行。高昌古城离它不远,但不一定能等到车,好像得步行,他具体告诉了我怎么走,可我的方向感那么差,且这样拐,那样拐的,叫我怎能弄清? 在市场第一次见到了大如磨盘的馕,图新奇,买了一个,却没有那么大的袋子,只能将它折断。市场背后有几辆小型车,上面都有写着到哪里的牌子,但看不到到三堡乡的,一个司机告诉我,现在这个点没有,要等明天一大早来。 无法,准备回到旅馆补补日记,一个路人告诉我可以先到市内较近的苏公塔去,我说都这个点了,那儿不关门吗,他说关门很晚的,于是便向人打听有什么车可以去。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说法,多数人说有公交车去,但车次各不相同,有说1路的,有说2路的,还有别的,问站牌在哪儿,都只摇头,少数人说没公交车,只能坐出租。如果有公交一定不坐出租车是我的原则,所以尽管目标是如此不确定,但还是决定试试。 路上见不到站牌,向一路人打听1路车的站牌在哪儿,她睁着大眼睛听完,然后朝我笑笑,并摆摆手,这时一辆出租车在我旁边停了下来,一个男人伸出头来。 “你去哪儿?” “去苏公塔,请问1路车的站牌在哪儿?1路车到吗?” “到苏公塔没有公交,是谁告诉你坐1路车的?不是瞎说吗?” 实在无法,便决定坐出租车去,好在不远,想也不至于太贵。 “你问路怎么问个维族嘛,她听不懂汉语的。来,上车,我免费送你去。” 我将信将疑。 “看到车前的玻璃上写的字了吗?我的是‘雷锋车’,对退休老人和军人、警察免费,今天我就只当拉了一个女警,上吧!” 车上还有一位老人和一个女孩,他说是他爸和他妹,他已下班了,他们全家开车是要出去玩呢!怕耽误他的时间,忙说要下车,自己另坐出租车去。他说不用,又不远,耽误不了。知道我是第一天到这儿,他便问我明天是否要包车玩,如果要包车,可以包他的车,然后给了我一张名片,我当然没准备包车,但他这么热情,使我不好直接立时拒绝,只说是考虑考虑。 在木纳格村村口我要下车,因为不远了,几分钟就可走到,免得他的车进去后不好调头,他不肯,一直把我送到苏公塔门口才离去。 夕阳正把自己最后的金黄均匀地投洒在金色的高塔上,一切看起来肃穆而庄严,站在外面,久久不愿入内。土黄色在我心中一向有着神圣的地位,那是土地的颜色,那是生存的颜色。塔身上布满纹饰,线条极为细腻,图形极为深邃。底色和花纹都依然是那朴素的土黄,并无五彩,但生动得感人。 苏公塔又名额敏塔,是一座造型新颖别致的伊斯兰教古塔,它是新疆境内现存最大的古塔,是中国唯一的此类建筑风格的古塔,建于1778年, 迄今已有200多年的历史。塔门入口处有两通阴刻石碑立于塔下,一为维吾尔文,一为汉文。据碑文记载,修建额敏塔是为了恭报清王朝对额敏和卓一家的“天恩”,并使额敏和卓一生的业绩能流芳千古——“以垂永远,可为名教”而建造的。 它是用一式的灰黄色砖砌成的巨塔,塔身上小下大呈圆柱形。塔系砖木结构,在不同方向和高度,留有14个长孔窗口,用以采光通风。塔的表面分层砌出三角纹、四瓣花纹、水波纹、菱格纹等15种几何图案,具有浓厚的伊斯兰建筑风格。更妙的是塔的内部结构,这里不用一根木料,而是在塔的中心用砖砌出72级螺旋式阶梯当作中心柱体,既代替木结构支撑加固了塔身,又可作梯攀登通达塔顶,这是木材奇缺的吐鲁番维吾尔族建筑大师们创造的具有伊斯兰建筑风格的艺术珍品。相邻有新疆境内较大的伊斯兰教礼拜寺—苏公塔礼拜寺(塔、寺已连为一体),可容纳上千人做礼拜。 进得寺内,里面一片昏黄,使人疑入古堡。同所有的清真寺一样,里面仅有无数房柱和地毯点缀,略显空荡。觉得面前的一切景象好生熟悉,不是因为在哈密王陵见过类似的清真寺,似乎以前在一部电影中见到一个打斗场面,背景就是苏公塔和它旁边的清真寺。当时就感觉清真寺像是千年古堡,以特有的、温和的黄色做铺垫,里面一定住着不老的穆斯林长老吧!反复在类似回廊的礼拜场所周围的建筑中逡巡,看着类似于尖三角的顶部,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代回王,正坐在属于自己的宝座上,欣赏着自己的王国。 很可惜,塔不开放,不能登上塔顶,“一览众山小”。再次钻入寺内,无法割那片暗黄的色彩,久久站立,不能思想。 塔后有一大片墓地,一大片土黄的“小房子”,房子下面的灵魂一定不会觉得孤独,因为有这座“古堡”永远陪伴着他们,给他们以蔚藉。 第二天想到市场找车,经过汽车站时,二三个维族小伙儿围了上来。 “旅游吗?我们的车还差一个人,坐上马上就走,高昌、阿斯塔那、葡萄沟、坎儿井都去。” 仔细想了想,觉得一天要去这许多景点,单独坐车肯定是来不及,因为很多地方没有车直达,等车、转车加步行一天怎么也不够用,多住一天,花销也大,于是就坐了他们的旅游专线车。 第一站便是高昌,心中异常兴奋。一进门,许多健硕的维族小伙儿热情地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驴车拉来,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来嘛,坐车!”我摇摇头,想慢慢品味一下历史。 高昌古城,维吾尔语称亦都护城,即“王城”之意,因其“地势高敞,人广昌盛”因而得名。高昌回鹘王国传世417年,公元14世纪灭亡,高昌城废。高昌故城始建于公元前1世纪汉代,是古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和重要门户,呈长方形,分外城、内城、宫城三部份。 外城城墙轮廓基本完整,部分地段保存极好,每面有2~3座城门,其中西面靠北的城门保存最为完好,有曲折的瓮城和大量的马面,均为夯土筑成,夯层厚8到12厘米,间杂少量的土坯,有极清晰的夹棍眼,外城的东南和西南部分,还可以看出有寺院的遗址。 内城西、南两面的城垣大部分还保存下来,间有破坏的地方,东面只能看到东北角的高地与东南角的一个土台基,北面正中和西北角还有一部分残垣基地。 宫城西墙还有几处残基,连接起来,可以看出遗迹。宫城内留存下的许多高大的殿基,可以看出是一座高达四层的宫殿建筑遗址。 汉唐以来,高昌是连接中原中亚、欧洲的枢纽。经贸活动十分活跃,世界各地的宗教先后经由高昌传入内地,毫不夸张的说,它是世界古代宗教最活跃最发达的地方,也是世界宗教文化荟萃的宝地之一。鼎鼎大名的唐代佛教高僧玄奘,公元629年,为了提高佛教学水平,29岁的玄奘,不畏杀身之祸,偷偷离开长安,出玉门,经高昌,沿丝绸中路到印度,遍游今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诸国,历时17年。在高昌,玄奘诵经讲佛,与高昌王拜为兄弟,留下一段千古佳话。 漫步城内,看着城内星罗棋布的遗址:门窗,佛龛……自是感慨,辉煌总会成为历史,面前不过一大片较集中的夯土,高高矮矮,大大小小,更显破败,有几人还能想起它昔日的繁盛?岁月的尘埃早已掩盖了它以往的“英姿”,如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正吃力地喘着粗气,燃着自己最后的一滴灯油放出最后的光芒。这让我想到了夕阳,虽然即将逝去,但不乏壮美。断壁前,活泼漂亮的维族小姑娘在维族老汉冬不拉的乐音下,翩翩起舞,给颓废的古城带去它往日的生机。 喜欢看遗址,因为它们总能给我带来某种触动,让我在怅然其当时的辉煌时更珍惜现在,更懂得该如何去应对生活。 旁边不远便是阿斯塔那——哈拉和卓古墓群,下车后步行入内,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座座低矮的小土丘,倒确实像是一片坟场。阿斯塔那古墓群是古代高昌王国城乡官民的公共墓地,墓葬按家族种姓分区埋葬,以天然砾石为界,区域分明。墓葬年代为西晋到唐代中叶(公元2世纪下半叶到9世纪初)。 阿斯塔那墓形制为斜坡墓道洞室墓。古墓平面形状如“甲”字。墓室前方,是一条10多米的长的斜坡墓道,墓道尽头连着墓室,是死者安息的地方。墓室平顶或穹窿形顶。死者多安放在洞室后部的土炕或简易木床上,他们头枕鸡鸣枕,面部掩巾,眼上盖瞑目,双手握木,身着棉麻或绢锦织品制作的衣服。有的墓室后壁,绘有人物、鸟禽、花卉、山水壁画,形象逼真,线条流畅。古墓中出土有文书、墓志、绘画、泥俑、陶、木、金、石等器物以及古代钱币和丝、棉毛织物等珍贵文物上万件。这里出土的木乃伊(即干尸),足可与埃及木乃伊相媲美。 阿斯塔那古墓以葬汉人为主,同时葬有车师、突厥、匈奴、高车以及昭武九姓等少数民族居民,这说明当时高昌王国的主体民族是汉族,各民族之间是平等的。 进入墓室,正前方和左边各有一具干尸,干瘪得让人的心为之一颤,他们表情似有痛苦,无法安祥,平展着身子,似在向上天哀哭,我呆立在那里,无法呼吸。另一墓室内有一些壁画,色彩依然明丽,其妩媚依然能击穿人们的情感。只是我突然在想,古人入土后渴求的是宁静祥和,大概是不大愿意如被耍的猴儿一样展示于大众的吧,后人自是为了研究所谓的文化,但如此打扰逝去多年的灵魂是否也是是一种罪孽? 心中颇感压抑,接下来要去葡萄沟,身心立时放松不少。小学的课本中便讲到了葡萄沟,想到了葡萄沟就想到了清凉,想到了绿荫,想到了活力,想到了生机。 入口处是一长条由无数藤蔓搭成的绿色长廊,早已随大人做惯了生意的维族小姑娘、小男孩熟练地拉客人进自家的凉棚消费,小姑娘还不时地以舞做引子:“进来嘛,我可以给你跳舞,免费的,还可以免费吃我们自家的葡萄。”一路酷热,到这里一下子变得异常阴凉,清风徐徐吹来,感觉舒爽极了。 走出长廊,来到葡萄园内。不远处似是一座石山,一长排,光秃秃的,并不高,青灰色,像烧坏了的砖窖。早就听说山上和山那边寸草不生,但山这边却绿意盎然,多怪呀,不过几步之遥,却是两重天。 置身于葡萄园中,但见两米高的葡萄棚架成的长廊藤蔓交织,串串葡萄伸手可及。每处长廊入口处立一大牌,上面写着这种葡萄的名称,有的有简要的介绍。这里的葡萄品种繁多,有马奶子、红葡萄、黑葡萄、无核白、玫瑰红、比夹干、琐琐等。其中的名贵者,莫过于无核白葡萄,粒小、汁多、味甜,含糖量高达22%~24%。 葡萄园中众葡萄正努力推销着自己:晶莹剔透的葡萄有的亮绿如翡翠,有的红艳艳的,有如玛瑙,个个圆滚滚的,饱满得像要胀开似的,尝一口,甜得人的心都要醉了。 葡萄多了,总要吃出点儿花样,所以葡萄干便应运而生了。一路上总不时有一些荫房(当地维吾尔人称作“群结”)从眼前闪过,那里便是制作葡萄干的“加工厂”。较大的房屋约有两层楼高,它的四壁都是用土坯叠砌,但在墙上密密匝匝布满气孔,像是布满射击口的雕堡。 进入荫房内,只见屋顶上每隔半米左右架着一根碗口粗的“檩子”。每根“檩子”上,每隔半米吊着一个插着许多有筷子来长、指头粗细的木杈,这就是挂葡萄用的木钩。到了葡萄成熟的季节,人们把新鲜葡萄一筐筐地运来,自上而下往木杈上挂上一串串葡萄,在整个荫房挂满之后,将门关死,凭着从气孔吹进来的吐鲁番盆地地特有的热山烘烤,40天左右,鲜葡萄就变成了葡萄干。 接下来要去参观的是吐鲁番的一种结构巧妙的特殊灌溉系统——古称“井渠”的坎儿井。其实在坐车快抵吐鲁番时,在郁郁葱葱的绿洲外围的戈壁滩上,就已看见顺着高坡而下的一堆一堆的圆土包,形如小火山锥,坐落有序地伸向绿洲,这些就是坎儿井的竖井口。 素称“火洲”、“风库”,气候极其干燥的吐鲁番,很久以来就出现了大片绿洲,奥秘之一就是在吐鲁番盆地上分布着四通八达,犹如人体血脉似的坎儿井群和潜流网络。 吐鲁番的坎儿井计有千余条,如果连接起来,长达5000公里,所以有人称之为“地下运河”。“坎儿”即井穴,是当地人民吸收内地“井渠法”创造的,它是把盆地丰富的地下潜流水,通过人工开凿的地下渠道,引上地灌溉、使用。“坎儿井”是“井穴”的意思,其结构是由竖井、暗渠、明渠、涝坝(蓄水池)四部分组成。在高山雪水潜流处,寻其水源,在一定间隔打一深浅不等的竖井,然后再依地势高下在井底修通暗渠,沟通各井,引水下流。地下渠道的出水口与地面渠道相连接,把地下水引至地面灌溉桑田。 钻进开放的井穴,如钻地洞一般穿行,里面真如幽深的山洞,一阵风吹来,凉飕飕的,虽处酷暑,但似乎还有点儿寒意。双手捧起暗渠中的水,尝了一口,果然清冽甘甜,极为消暑。 [此帖子已被 无关 在 2005-6-9 10:59:27 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