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集

小倩

《假如你走来》

陈敬容（1917-1989，中国诗人）

假如你走来，
在一个微温的夜晚，
轻轻地走来，
叩我寂寥的门窗；

假如你走来，
不说一句话，
将你战栗的肩膀，
依靠白色的墙。

我将从沉思的座椅中
静静地立起
在书页中寻出来
一朵萎去的花
插在你的衣襟上。

我也将给你一个缄默，
一个最深的凝望；
而当你又踽踽地走去，
我将哭泣——
是因为幸福，
不是悲伤。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4-12-22 1:48:00编辑过]

小倩

观舞随笔：《我们在跳舞》

大型纪录片《我们在跳舞》（共四部），中芭唯一授权，导演甘露，历经数年时间拍摄制作。有关中央芭蕾舞团的故事。历任团长赵汝蘅、冯英，曾经的芭蕾名角，都是娇小秀气的女性却又那么坚强，当纤弱的肩膀挑起一整个中芭的生存和发展命运时该有多大压力。从《红色娘子军》到《大红灯笼高高挂》到继续“向前进，向前进……”，在世袭的模仿中披荆斩棘探索出一条属于自己的新路。几乎再没有比芭蕾更美也更残酷的事业，极其短暂的青春期，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每一次轻盈起舞里都深藏血汗，每一次躬身谢幕里都有泪光闪闪。如叶芝的诗：“让她跳完她的舞/让她跳完她的舞/现实太狭窄了/让她在芭蕾中做完尘世的梦。”

看过《我们在跳舞》的第三部“谁起舞”，继续八八中芭的姑娘们，不，还有小伙子。

罗兰.佩蒂是世界著名芭蕾编舞大师，82岁的老人神采奕奕，有一双鹰般锐利又炯炯有神的眼睛。这次合作，他带来三个节目：一、《卡门》，二、《年轻人与死亡》，三、《阿莱城的姑娘》。
看了一会追踪实拍，我也瞧出了其中几位佼佼者，女生有朱妍、张剑、孟宁宁（现在澳大利亚）、王启敏，男生有孙杰（主演过多部名剧，包括中芭自创的《红色娘子军》、《大红灯笼高高挂》；现已退役）、李俊、余波、郝斌，等等。

主要说说姑娘们，但凭作为观众的个人感受：
朱妍，比较典型的芭蕾女孩相貌，绷得紧紧面皮薄薄的脸，偶尔会皱缩起来，大多时候显得清冷；
张剑，看起来要外向活泼一些，带些外露的个性好强；
孟宁宁，一看就是国人喜欢的那种好姑娘，比较踏实、淳朴一点，其实心里很有主意；
王启敏，大概比前面几位师姐要小几岁，个性也温和点，不是特别锋芒毕露的那种。
这几位技能特别出众，综合起来各方面条件也差不多，但也有各自不同的风格与特性。

朱妍和张剑是首席，孟宁宁是《红色娘子军》的第五代“琼花”扮演者，王启敏是主要演员（现在也是首席），都是国家一级演员。
起初，罗兰佩蒂看了看她们的演出和排练，是如此安排的：
《卡门》A组主演：张剑、孙杰；
《阿莱城的姑娘》主演：王启敏、余波；
《年轻人与死亡》主演：朱妍、李俊。

其中，张剑、朱妍、孟宁宁同时竞争卡门一角。一段时间后，孟宁宁退出竞争，扮演《卡门》女强盗一角。
这时我就想，孟宁宁除了芭蕾事业，一定还有别的寄托或说是要操心些的事情，比如感情家庭，等等。感觉她应该还是相对传统一点，并不会单为芭蕾一样事情拼尽全部生命，或者说是因为比较清醒，所以中途刹住了步子，不那么绝对的孤注一掷。另外也因为在做电视访谈的时候，她谈现实的事情也要多一点，比如退役后转型，诸如此类。其实跳芭蕾的女孩子还是比较单纯的，整天关在大楼里练舞，要么就赶场子似的奔波于演出，有那么大的压力和时时都在的强烈危机感，如果真的专注于事业的话，哪有多余的心思去整别的。后来查了下资料，果然，她和团里的男演员郝斌相恋而后结为伴侣，目前夫妻俩都在澳大利亚昆士兰芭蕾舞团。而王启敏呢，她也早有了情感上的归宿，她与同团男演员李俊是令人羡慕的一对，打小十几年的恋人了。
但朱妍不一样，感觉她就是把整个生命都放在芭蕾上了。张剑虽看起来没那么紧张，其实也差不多。

起初，罗兰佩蒂没怎么关注朱妍，选择卡门的女主角是张剑，朱妍似乎性情偏于腼腆，而张剑更热情更放得开一些。无疑朱妍感到沮丧和受打击，但她好像是个少言寡语的人，只是写日记。她说她十五岁时连群舞都轮不上，只是个备选，唯一一次上场的机会还扭伤了脚，被父亲接回家，什么也干不成。就是那次她为自己的未来制定了计划，说是五年后一定要成为主演什么的，当然，后来她的目标都一一达到了。
这部断断续续的纪录片近乎完整地记录了这段激流暗涌的竞选角色的过程。

中途罗兰佩蒂回法国一趟，重返中国时，首先是要审查排练了一段时间的三个剧目。
这天晚上，朱妍在《年轻人与死亡》里表演相当出色。死亡一步步向年轻人逼近，那种带着一丝霸气的激情，被一贯文静的朱妍表演得流畅自如又淋漓尽致。侧幕间的张剑默默看着。刚一结束，罗兰佩蒂便走上舞台，紧紧拉着，不，是抓着朱妍的手。嗳！这可爱的老头，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和赏识表露无遗。
接下来的《卡门》，张剑表现不好，简直有点精神不振，没有体现出卡门这个人物的情感与内容。编导蹦上舞台，大声质问：“卡门在哪里？”张剑默默无语，泪光盈盈。“所以说，芭蕾是残酷的”，张剑和朱妍都如此说，“因为你经常无从把握。一切并不是由你决定的。”

卡门的命运就在这一刻重新决定了，第二天，名单更换，朱妍成为《卡门》的主演。为了与她配戏，也因为初次在中国出演《卡门》的谨慎，罗兰佩蒂特意从美国休斯敦舞团召来男主演多米尼亚.诺西阿诺扮演让.何塞，但美国男演员也并没能让老头满意，看了两次后，老头失望地怒了，如论如何也不让多米尼亚上台，不管人家是多么诚恳且兢兢业业。余波在《阿莱城的姑娘》里表现精彩，尤其是最后一段独舞，每次跳完下台后他都累得筋疲力尽大汗淋漓趴着大喘气，这深得老头欢心，于是决定改让余波主演《卡门》，与朱妍配戏。另外郝斌在竞争中取胜，获得《卡门》里斗牛士一角。之后排练的日子里，朱妍说，“我得一直绷着劲，不能让人家只是这一会觉得你合适”，她扮演卡门越来越自如，老头总是拉她的手走来走去，另外，老头好像也偏爱温柔乖巧很适合扮演纯美角色的启敏，说她在《阿莱城的姑娘》的演出把他自己都感动了。“其实这样挺好，”张剑说，“互相竞争使得大家都不断进步，业务上竞争，可生活里都挺好的。”“如果哪次跳得不好，别说给团里丢脸，你自己脸上都挂不住。”

最后定下来的的正式演出名单是：
《卡门》主演：朱妍、余波；
《年轻人与死亡》主演：张剑、李俊；
《阿莱城的姑娘》主演：王启敏、余波。

现在打开中央芭蕾舞团的页面，可以看到首席主演还是：朱妍、张剑、王启敏。孙杰年满退役、孟宁宁和郝斌一对伉俪去了澳大利亚。李俊、余波是主演演员，新一代“洪常青”的扮演者李科是独舞演员，主演演员鲁娜是新一代“琼花”，后起之秀曹舒慈去年主演了《吉赛尔》全剧。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4-12-22 2:59:55编辑过]

小倩

随笔摘录：随手翻到现年64岁的台湾编舞家林怀民的书《林怀民舞蹈岁月告白：高处眼亮》，这名起得不错，的确，人唯有承转起合，徐徐缓步走到灵魂之高处方能眼亮，博雅深远，但书并不算好看，散且零碎，多是他曾经发表在报刊上的旧作。摘录一节还比较喜欢的：

　　

林怀民《高处眼亮》之【雅乐见习记】

　　

一九七四年春，亚太基金会给了我一笔奖助金，到日本、韩国考察舞蹈。演完《寒食》，我收拾起台北的牵牵绊绊，踏上追寻中国古舞的旅程。

在汉城，我随一位李朝时代的宫廷舞师学宋代传入的《春莺啭》，从另一位"人间文化财"习韩国"僧舞"。南山上的国立音乐院日日弦歌不辍，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月；抵达日本时，花季已到了尾声。

东京街头的阳光使我想起纽约，炙热、黏滞，糊在身上，拂不去。战后的年轻人高大健壮，五官分明，牛仔裤，花衬衫。连头发也烫了起来，染成金色、红色，甚至绿色--急匆匆地在人群车流中惶惶然找出路。《源氏物语》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一天晚上，外务省的接待人员带我坐地下铁，换计程车到明治神宫附近聆赏雅乐。路灯下走过迂回如河川的小巷，推开一扇木门，时光突然静止。模糊的琵琶、笛声，浮在晚春的夜晚里。踩过地上的樱花，沿着苔青的石板道往前走，黑暗深处流泉淙淙，突然想起李义山的诗："何处哀筝随急管，樱花永巷垂杨岸。"

雅乐会的长者着唐服，戴高冠，盘坐红毡上；伏地行礼之后，开始弹奏。那乐声悠长沉缓，极其空灵，然而，习惯于京剧文武场和西洋交响乐的我觉得十分遥远。我不耐烦了。念着这场演奏是为我一个人举行的，才不得不矜持着宾客的本分，正襟危坐，细细检阅那笙笛琴筝，以及彩绘的大鼓。

到了第二支曲子，我开始解除武装，不再期待刺激与惊奇--反正得挨到结束。奇妙的是，当我静下心来，《越天乐》的旋律慢慢松弛了我，慢慢浸入我的身体，把我一点一点地在音乐中溶化了。原来雅乐如此肖似德彪西《牧神的午后》或《夜曲》。或者我喜欢德彪西，正因为他的音乐里有唐文化的影响。"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流泉水下滩。"《长恨歌》、《琵琶行》的世界忽然都到了眼前……我不再思想，但觉耳目澄明，神清气爽。

急音促拍中，《兰陵王》登场，曳长裾，持金桴，戴着一龙首似的面具。兰陵王俊美英武，戴面具迎敌。二十分钟的舞蹈，未见"力的表现"，缓步、低蹲、跺脚，形象上的变化极小，甚至不特别强调线条，徐徐缓缓舞出的是兰陵王的雍容大度，是"气"。

表演结束，我倾诉我的感激，提出希望学习《兰陵王》的意愿。主持人的笑脸凝住了，表示雅乐的传习世代承袭，不授外人。我再三请求。他请来饰演《兰陵王》的多忠完--唐代由中国移民奈良的雅乐世家多家后人。多先生摇头如故。陪我的外务省职员把他拉到一旁絮絮低语好一阵子--帮我吹嘘吧，我想。最后，多先生好容易首肯了，"学习可以，要按规矩来了。不许学了就表演，除非我说可以了。"

第二天，我捧了礼物，呈上束脩，不自在地趴到榻榻米上按中国古礼叩头拜师。一堂课上得我垂头丧气。走出那个有樱花的院落，心里充满了屈辱与悲哀。"礼失求诸野"，跑了远路来跟日本人学习中国自己的舞，偏偏学不到家，真是丢人现眼。

西洋舞蹈的训练使我随时提气，肌肉紧张。葛兰姆要我们打败地心引力，抗拒四周的空间，让"自我"挺现。《兰陵王》全不是那么回事。我可以提得高高的腿、挺得直直的腰全派不上用场。多老师要我放松，和空间打成一片，要我把每一个举手移步的小动作做足有六七秒钟之久。我努力放慢，只发现自己僵止了。第二次上课，我挨打了，多老师从伴奏的大鼓后冲过来，拿鼓槌在我后脑狠狠敲了我一记。我一定是笨得无药可救。自讨苦吃啊！我是悔不当初了。

然而，脸丢不得。我咬着牙，硬起头皮继续学下去，继续挨打。每天提早两个小时去挥汗练习那枯燥无味、奇慢无比的慢板，天天搞得腰酸背疼。也许被我的热心感动了，有一天多老师在授舞后，要我坐下，对我谈起"书道"。我明白了。兰陵王的舞必须用"心"去舞，不是用肢体去跳，必须在舞蹈中呈现舞者胸中静定的涵养。单单形象是不够的。我明白了。

学到一半，归期已届，我又带了礼物去谢师辞行。多老师第一次展现笑颜，说我实在跳得不错了。他要我来年再来，把它学完。"老师请客，叫大家来看你表演--把它带回中国！"我忽然发觉叩头致谢是多么得体达意的动作。我忽然记起韩国那个"人间文化财继承人"的年轻舞者；早起为师傅打洗脸水，吃饭时为师傅添饭，午夜过后一个人洗刷练舞厅的地板。美国师生间的关系往往仅限于缴费与授课。东方的艺术源于生活，艺术的光辉建立在生活的规范。雅乐的传统便建立在这种坚韧的规范上，父传子，子传孙，师傅传徒弟，千百年生生不息，中国舞蹈的传统和远景呢？ 

拜别多忠完老师，走出玄关，我才惊觉到花季已经过完。地上没有一片樱花的落英。夏天已经住下来了。穿越那迂回如河川的小巷，走向归国的路，我的步履是沉重的。

一九七六年秋　写于"日本雅乐团"来台公演前夕

（简介：云门舞集，是一个台湾的现代舞蹈表演团体，1973年由林怀民创办，也是台湾第一个职业舞团。云门之名来自于中国古书《吕氏春秋》中的一句话：“黄帝时，大容作云门，大卷……”，也就是黄帝时代中国舞蹈的名称。云门舞集因演出许多经典的作品，而享誉世界。其中包括有薪传，九歌 (舞剧)，家族合唱，流浪者之歌，水月，竹梦，行草等等。曾受英国伦敦《泰晤士报》评为亚洲第一当代舞团，德国《法兰克福汇报》亦曾赞其为世界一流现代舞团。）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4-12-22 2:36:13编辑过]

小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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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倩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4-11-23 13:40:51编辑过]

小倩

今天收到了周梦蝶的诗集《刹那》。目前能买到的他的诗集好像仅这本繁体版。

翻开书看到第一首我就很喜欢，还有感动——

奇怪吗？那些年过去了，仿佛走了那么久，我还时常会有这种犹如初见时的心灵的颤栗与感动......

不需要解释，没有缘由的。

小倩

喜欢，手指敲录。

每年看过浏览过的书刊影片有一些，其中不怎样的也有（不过我会选择，大多滥书滥片初掠一遍便筛掉了），但若是认真“唠叨”的，肯定是其人其作品都让俺觉得特别的——“自有其闪光处”。

《让》

周梦蝶

让软香轻红嫁与春水，

让蝴蝶死吻夏日最后一瓣玫瑰，

让秋菊之冷艳与清愁

酌满诗人咄咄之空杯；

让风雪归我，孤寂归我

如果我必须冥减，或发光——

我宁愿为圣坛一蕊烛花

或遥夜盈盈一闪星泪。

秋日所见野草与花朵。

感动，因为理解——也因为自己做不到吧，或是不能那么纯粹；于是更添了尊敬。

美的诗歌短小，然而这不减其美；优秀的诗歌令人清澈而纯粹，它在瞬间升华人的灵魂。

用另一个生命发出的呼唤，长夜里的骤明，宇宙间刹那流转，不灭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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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附简介：被誉为“孤独国国王”的台湾诗人周梦蝶，1921年2月10日生于河南淅川。原就学于开封师范宛西乡村师范，由于家境及大环境的变迁，1947年在武昌参加青年军，后随军队赴台。自1952年开始发表诗作，成为「蓝星诗社」一员，至1959年诗集《孤独国》的出版﹐奠定了他在诗坛的地位。 周梦蝶是诗坛少有的蜗牛派，创作四十年，却字字珍惜，至今只出版过《孤独国》和《还魂草》两本诗集。他的生命全献给了诗，诗和他的生命已分不开，而这颗未蒙尘的珍珠，也实至名归地获得第一届国家文艺奖。2014年5月1日下午诗人病逝，享寿94岁。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4-11-23 14:16:01编辑过]

小倩

再敲两首。

《在路上》

周梦蝶

这条路好短，而又好长啊

我已不止一次地，走了不知多少千千万万年了

黑色的尘土覆埋我，而又

粥粥鞠养着我

我用泪铸成我的笑

又将笑洒在路旁的荆刺上

会不会奇迹地孕结出兰瓣一两蕊？

迢遥的地平线沉睡着

这条路是一串永远数不完的又甜又涩的念珠

《行到水穷处》

周梦蝶

行到水穷处

不见穷，不见水——

却有一片幽香

冷冷在目，在耳，在衣。

你是源泉，

我是泉上的涟漪；

我们在冷冷之初，冷冷之终

相遇。像风与风眼之

乍醒。惊喜相窥

看你在我，我在你；

看你在上，在后在前在左右：

回眸一笑便足成千古。

你心里有花开，

开自第一瓣犹未涌起时；

谁是那第一瓣？

那初冷，那不凋的涟漪？

行到水穷处

不见穷，不见水——

却有一片幽香

冷冷在目，在耳，在衣。

灯光

迟来的祝福！祝永远年轻美丽，永远快乐！

 

断脚狼

在如今的时代，人们多半是丑得无所畏惧，而美总是不好意思的！

断脚狼

“尤其是中国的一些老年人：许多人内心的颓丧腐败随身体的不堪一起从脸上眼中涌出来，让人实在很难产生尊老的情感；绝非因为老迈，而是因内里的腐坏，也许从来就没有好过，美过。或者说，从不曾养成自尊（是自我尊重，不是要面子）的修养与习惯。这一是追究于环境，二要寻责于自身。”

 

这话很对，估计很多人看了会不舒服的。

断脚狼

来点蓝天白云，把阴霾驱散吧！

小倩

我觉得有时我不仅有点“顽皮”，还有点“赖皮”了。

这页曲子诗歌比较沉重，俺又想翻页了，怎办呢？

呵呵，还是那样时忧时喜，小波浪似的起伏，“翻脸如翻书”。

向前！

小倩

50

小倩

我的读诗随笔：[黄灿然]

 

黄灿然是谁？你有可能知道，有可能不知道。

 

他是一位诗人，并且，在我看来，是当前不可不认识的一位诗人，译诗者。

他的诗与译诗哪个更好？这个很难，也无从比较，但的确，他是位专注、勤奋、敬业的人。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是这类人所行走的道路，即便是清贫，即便是寂寞。他是一位近乎隐逸派的诗人、译者，新闻很少，知道他的人也未必很多。但在购书的时候，尤其是一些优秀的西方文学译著，也许会越来越多地看到他的名字。

 

一直觉得，优秀的人是无法掩其光芒的。在这个越来越庸碌化、快餐化、大众娱乐化的时代，生于1963年的黄灿然，即是其一。

黄灿然是福建泉州人，1978年移居香港，为《大公报》工作多年。他译诗，也写诗——事实上，我认为只有写诗的人才能更好地译诗：如果一位译者不懂得诗歌的语词、意象、节奏、韵律……如何能如实而生动地翻译一首所有文体中最难翻译的诗歌呢？

在我的阅读书目中，有黄灿然翻译的苏珊.桑塔格作品，这位二十世纪最出色的女人之一，有着令一般女人叹为观止甚至望而却步的勇气、刚毅与才华。如一颗熠熠闪亮的人间星辰。

我想黄灿然只翻译那些“他喜爱的”人的作品，除了桑塔格之外，他还翻译了奥地利著名诗人里尔克、智利诗人聂鲁达、秘鲁诗人巴列霍、希腊诗人卡瓦菲斯、美籍苏联诗人约瑟夫·布罗茨基……的诗集，还有文艺青年们钟爱的卡尔维诺、库切……作品。他挑选译作的眼光与他自身文笔一样独特且有个性。

他书房的书籍堆积如山，他只能从一片书的汪洋里扒出来一小块地方够坐就行。他不藏书，买书只为了有用，态度相当洒脱。他还不能对着窗口望着窗外的风景做事，如他自己所说，即便已经名利双收，真正要做翻译还是如苦行僧。

黄灿然的模样平凡、瘦削，眉头轻皱，穿白背心让你没准以为是隔壁下来散步遛弯的大叔。才华……这东西自己喜欢就好，若能有益于他人就更妙。起码，作为读者，在拿起别人精心的劳动成果时，还是要在心里说声谢谢的。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4-12-22 3:00:59编辑过]

小倩

转附几首黄灿然的译诗还有他自己创作的诗歌。

黄灿然译诗：

亚当·扎加耶夫斯基：《尝试赞美这残缺的世界》

尝试赞美这残缺的世界。

想想六月漫长的白天，

还有野草莓、一滴滴红葡萄酒。

有条理地爬满流亡者

废弃的家园的荨麻。

你必须赞美这残缺的世界。

你眺望时髦的游艇和轮船；

其中一艘前面有漫长的旅程，

别的则有带盐味的遗忘等着它们。

你见过难民走投无路，

你听过刽子手快乐地歌唱。

你应当赞美这残缺的世界。

想想我们相聚的时刻，

在一个白房间里，窗帘飘动。

回忆那场音乐会，音乐闪烁。

你在秋天的公园里拾橡果，

树叶在大地的伤口上旋转。

赞美这残缺的世界

和一只画眉掉下的灰色羽毛，

和那游离、消失又重返的

柔光。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4-12-22 2:06:32编辑过]

小倩

菲利普·雅科泰：《黎明》

 

1.

夜不是我们所想像的，火的相反，

太阳的死亡和光的否定，

而是一种设计，用来发现

白天里看不见的事物。

 

可见事物的热情的仆人们

退走后，紫罗兰开始在

渐渐幽深的阴影里安居，那是

流放的灵魂的最后庇护所。

 

2.

像睡在灯盏里的油忽然

在鸟群掠过的月光下

把自己变成微亮并开始呼吸，

你也喃喃低语和燃烧；没有人类的声音

可以传达这种特质。

你是从寒冷的河面升起的光，

从田野里跃起的云雀；

大地一无遮蔽，喜不自禁。

 

3.

我对你说话，黎明，虽然我的话

也许像飞行中的鸟儿一样轻。

光捉摸不定，一拥抱它

它就变成阴影；但是

又一次，仿佛听到了我的祈祷，

太阳升起并送来第一线光。

 

（作者是当代法国诗人，1925年生于瑞士。他被认为是战后最重要的法国诗人之一，但是相对于当代一些著名法国诗人，他显得默默无闻，这当然与他的隐遁有点关系。喜欢大自然的人，也都喜欢孤独，而雅科泰是一位喜欢大自然中最初始、最宁静也最微妙的时刻——黎明——的诗人，被誉为黎明诗人。）

 

 卡瓦菲斯：《我房间的四壁》

我知道他们都很可怜，
知道我这些朋友应当
得到别的装饰，更显眼，
更多，也更大。

但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四壁有更好的风度：
它们不会为了我的才华而爱我。
它们可不像人们那样。

此外，它们知道我的物件
只会存在一阵子，
我也是。我的欢乐和忧伤
以及我在这尘世上的一切

将转瞬消逝。坚固的四壁
对这些才华漠不关注。
它们很长命，不要求从我这短暂人生
得到任何东西。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4-12-22 2:08:38编辑过]

小倩

黄灿然的诗：

《杜甫》

 

他多么渺小，相对于他的诗歌；
他的生平捉襟见肘，象他的生活。
只给我们留下一个褴缕的形象，
叫无忧者发愁，叫痛苦者坚强。

上天要他高尚，所以让他平凡；
他的日子象白米，每粒都是艰难。
汉语的灵魂要寻找适当的载体，
这个流亡者正是它安稳的家园。

历史跟他相比，只是一段插曲；
战争若知道他，定会停止干戈。
痛苦，也要在他身上寻找深度。

上天赋予他不起眼的躯壳，
装着山川，风物，丧乱和爱，
让他一个人活出一个时代。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4-12-22 2:10:17编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