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西部情结 (五、1)额济纳思索 想去黑城已经很久了,在曾哲的书中看到,他由于没有在家乡办边防证,所以没能去成,留下了遗憾,总想着如果有朝一日自己能亲眼见一见黑城该有多好。走之前,路线设计了好几个,一是先到云南,走滇藏线到拉萨,然后走新藏线出去,沿塔克拉马干沙漠向东,然后到额济纳旗,看完黑城后返回;第二条线路是直接先去黑城,然后从青海进藏,最后走滇藏线返回;第三个设计也是先去黑城,然后进新疆,走新藏线到阿里,去神山、圣湖和古格看看,然后到日喀则、拉萨,有时间的话当然也不想错过走滇藏线的机会。 临出发前还没决定到底怎么走,边防证也没办。我的惰性一向很大,又太贪恋家中的休闲舒适,所以每次出行都有点儿强迫自己的感觉。其实想想,悬在头上的达克摩斯剑是自己挂上去的,并没有谁逼你。想了半天,第一个方案被推翻,主要是时间不够,后两个决定边走边决定。到火车站买票,被告知,所有经过武汉西行的车子在酒泉均不停,觉得奇怪,酒泉并不是个小地方呀,没办法,只能买到清水。 车窗外依然是西北固有的沧桑——漫天的荒漠,陡峻的崖壁上成群的岩羊正旁若无人地啃食着野草,破败的窑洞前,依然是满面愁苦的正在晾晒衣物的妇人。再往西行,灰黑色的重重山岭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缕缕金光,却再难寻觅生命的痕迹。列车不知通过了多少个山洞,一个接着一个,轰隆隆的,震得人的耳膜发胀,好像要失去知觉。 百无聊籁,目光已是呆滞,车厢内由于空调的作用,冷得人直起鸡皮疙瘩,两条胳膊被冻得生疼,却懒得起身到行李架上取衣服。 中途曾晚点近一个小时,晚上10点多,车到清水,却提前了6分钟,没有报站,所以有些迟疑,过了一会儿才想起问列车员,待再下车,车子已快开了,差点儿坐过了站。背起行囊匆匆下车,问清了到酒泉的事便又无所事事了。 天太黑,呆在候车室内不敢出去,无法窥视夜色中的清水。乘凌晨1:30分的火车到酒泉,仅40分钟车程,下车出站,七八个男女立刻围上来问我要不要下去,看着他们的架式,有些害怕,决定待在候车室内直到天亮。转回候车室,刚刚坐定,一个男人进来,低声道:“十元,下去不?到市里哪儿?保准送到。”我有些犹豫,说实在的,我想今晚直接赶到汽车站,好赶明早七点发往额济纳旗的汽车,我在网上了解到,到额济纳的车每天只一班,一旦错过了,就要多呆一天了。酒泉是卫星发射基地,其实应该多看看,不过我的时间不多,且对这些不是特别感兴趣,所以没准备在酒泉多呆。天亮再乘车下去,不一定能赶上,但对这个陌生的男人不知该不该相信。他显然猜出了我的心思,说自己刚送了一位客人来,现在想回去休息,空车回去划不来,所以只要我10元钱,只想赚回油钱,我动心了。 上了面的,司机告诉我,火车站离市里有15公里远,中巴只在早上7、8点钟来,晚上很早就收班了,所以这里面的挺多,一般最低15元。如果真是这样,我等到明天早上坐中巴,那定是赶不上往额旗的车了。司机知道我是第一次来酒泉,入市区后便多绕了一圈,逐个向我介绍有关建筑和单位,绕过新城区,进了旧城区,不远便是西关长途汽车站,司机住此不远,说是新城区房价太高,买不起。 向司机道了谢,住进车站招待所,登记人员告诉我,到额旗的车每天两班,八点半和十一点半各有一班,看来我了解的资料有些过时了。洗漱完毕已是3点半了,早上6点,我准时醒来,睡觉前洗的袜子仅晾了2个半小时已干了,可见这里空气干到什么程度。喉咙干得难受,却不敢喝水,等会儿要坐长途汽车,怕路上不好方便。其实在这里,这种担心太多余,空气过于干燥,阳光又极强,怎么会有便意? 想着时间还早,所以吃早饭时就磨蹭了点儿,七点一刻去车站买票,一男子抢先把钱递了进去:“两张到额旗。”“身份证。”售票员冷冷地说。“身份证都在,只是在旅馆。”那男子跟售票员说着好话,售票员有些为难,迟迟疑疑地不肯接钱,我凑机将钱和身份证递了进去:“一张到额济纳。”我还是不习惯将额济纳旗简称为额旗。售票员更为难了:“你坐11点半的车吧,票只剩两张了,让给他吧!”我急了,说自己有急事,不能等,其实主要是怕到额旗太晚了不好找旅馆。售票员终于把票卖给我了,让那男人回旅馆拿身份证。好险,差点儿买不上票。 问了售票员,确定现在到额旗不需要办边防证,有身份证就够了,票也买了,放下心来,又出去买了一点儿路上吃的,然后返回车站,静候发车。 8点35分,车开了,身边是一群甘肃人,不知是去额旗做生意,还是去淘什么宝。一路仍全是荒漠,干燥、炎热,一色的灰黄。车开近一个小时,路两边有了绿色,车子进入金塔县,车子在几个窄窄的巷道里拐过后,进入一小块略显平整的平地,上立一牌:停车处。见不到售票窗口,见不到候车厅,只几个男人站在这里焦急地等待着。 从金塔县出来,很远还有树木,再远处,即使没有树木,也还有一蓬蓬的杂草,真佩服这些戈壁滩上执拗的生命。不知过了多久,绿色再次被灰黄代替。 太困了,虽想看窗外的景致,却再也支撑不住,眼皮再无法睁开。12点50分,身边一位大叔喊醒我:“要检查了。”“啊?到额旗了?”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早着呢!是解放军来检查。”大叔笑了。不是进额旗才检查吗?怎么这么早就开始检查呢?我有些纳闷,看了看窗外,炙烈的阳光下,一色刺人的灰白,没有任何标志物。军人上来逐个查看身份证或户口簿,并统计人数。这是什么检查站?怎么没有标识?问大叔,他也不知道,车子一拐,他说:“看,东方航天城。”他的话是方言,我一时没听懂。不一会儿,一个小型的“城镇”出现在我的面前,一座建筑上写着“基地历史展览馆”。我恍然大悟,是卫星发射基地呀!杨利伟上天不是在这里吗?想仔细看看,车子却不停。一会儿,车子出“城”又停在了路下的小空地上,又上来一位军人重新核对人数,司机递上刚才入“城”前那位军人检查后填写的单子。 车子继续前行,大叔指着较远处的荒漠上一些像架子又像是别的建筑的东西对我说,卫星就是在这里发射的。又走一会儿,前方似乎有一圈白色的东西,在强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大叔说这是飞机场。我睁大眼睛,却怎么也无法找出机场的痕迹,没有任何标记——不知那一大圈发光的断断续续、时有时无的东西算不算。“有飞机吗?只是一大片空旷的戈壁滩嘛!”我说。“有的。”回答很坚决。是军用机场!我一下子醒悟过来。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又停下来,又是一处检查站。经过了三次检查后,车子似乎不再紧张,一下子松懈下来,总在坏在戈壁滩上,让我们饱受阳光的亲吻。 空调基本不起作用,车内强烈的炙烤使我想起了去年从民丰到库尔勒走的沙漠公路,由于高温、干燥,心中烦燥不安,尤其昨晚又没有睡好。小盹了一会儿,车子剧烈的颠簸使我的脑袋不时地撞向车窗,发出咚咚的声响,可实在无法打起精神。清醒时外面已见胡杨,绿色的胡杨从表面看来和其他植物没太大区别,只是它下面和周围仅见灰黄的的沙土,没有水意,不知它有没有感到焦渴,在这样的环境中求生存,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看到胡杨不能不让你顿生钦佩之心。额济纳胡杨林是世界上仅存的三大胡杨林区之一,是阻止巴丹吉林沙漠向北扩散的重要屏障,曾有70多万亩,后由于居延海干涸、生态环境恶化等原因,减少到如今的39.5万亩。 下午四点多钟到额旗,没有打伞,背起两个大包去找额旗宾馆,鞋子被晒得软得要命,皮肤很快被晒得起了一层皮。好不容易找到地方,却被房价——180/晚吓得退了出来,四处打听邮政宾馆。 到额旗,胡杨是非看不可的,额济纳胡杨林最古老最壮观的是一道桥、二道桥和四道桥,所以安顿好住处,马上徒步赶往二道桥。此时正是胡杨的生长旺季,所以棵棵枝繁叶茂,远看有如正不断翻滚的绿色云团。在张艺谋的电影中见到过黄红色醉人的胡杨林,伴着无边的浑黄的大漠,天地间一片苍茫,狂风骤起,卷起无数沙尘,漫天红叶霎时群起飞舞,当时马上就被迷住了,暗想终有一天要亲自去体验那巨大的震颤。只是此时,胡杨仍绿意甚浓,面前的景象离心中的镜头相差太远。知道额旗10月有胡杨节,可惜我是无缘赶上了,到时,经初秋的风吹过后,大片胡杨由翠绿转成金黄,与湛蓝的天空、亮白的云朵、灰黄的大漠一定会共筑一道亮丽风景。 胡杨是树木中起源最早的类群,被称之为植物的“活化石”,在新疆库车千佛洞地层中曾发现它的化石,经考证至今约有6500万年。胡杨又是一种长寿的树种,人说胡杨“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胡杨是抗风沙的英雄,它有庞大的根系,在土层中水平延伸半径长达20——30米,主根可穿越地层100多米,故能经受8级大风。胡杨是耐盐碱的勇士——它全身都能贮存盐分。胡杨是战寒暑的冠军——在极端低温达零下42.3℃、极端高温到49.6℃的环境下,仍能正常生长。 带着由衷的赞叹,漫步在胡杨林内,轻轻地抚摸着那粗糙的枝干,抬头仰望,全身被众“蘑菇”包围,觉得自己正化为一滴滴的甘露,慢慢溶入胡杨,溶入大漠…… 回到镇上,随意走了走,觉得达来库布镇建得不错,不大像是沙漠小镇。晚饭后和同屋大姐一起出来逛夜市,顺便打听明天去黑城事宜。问了许多司机,都说不去,有的说自己的车进不了沙漠;有的说搓板路不好走,走进去一趟车子坏得厉害,得大修一次,弄得心疼,且要花不少钱,划不着,而且车子有可能坏在半路,这个时节没什么车进去,想找人帮忙都不行;还有的说路不熟,且从去年十月胡杨节后就基本没什么车进去,土路怕早已被沙埋,找不着路,容易迷路,且一旦车子陷入沙窝出不来也会很麻烦。怎么办?难道黑城也要和尼雅命运一样?走了这么远的路叫我怎么甘心?同屋大姐建议我明天到车站问问,但车站怎么可能有车,去的人少且不说,沙漠路又极难走,再说客车如何能进沙漠?心烦意乱地回到宾馆,心不在焉地补日记,想到明天可能去不了黑城,异常痛苦。策克口岸也已错过了开放的日子,只能放弃。 一夜没睡好,一大早便起来了,站在路口,继续打听车。见车站外停着些面包车和吉普车,便上前去问,有的车内没人,有的司机一口回绝,找了有两个多小时了还没找到车,我急得要命,如一个傻子,站在十字路口,呆呆的,不知如何是好。终于有一辆吉普车司机说可以载我去,不过少于六百元不去,我觉得太贵,价格无法接受,有些犹豫,吉普车开走,再无车来,我又有些后悔。一辆改装的小型农用货车在我面前停了下来:“是你要去黑城?”“对!能去吗?”我像是遇到了救星。“你出什么价?”“我没有什么钱,你尽量便宜点儿,看什么价你愿意去?”车主停顿了好久,反复打量着我,终于,他说了一个比较合理的价格“二百元吧!”“能不能再少点儿?”“这样,最低一百五,再少了不去,你是不知道,沙漠的路太难走了,现在是淡季,不然不能是这个价。” 上了车,心情马上变轻松起来,但又有点儿担心他的车,我对车没什么研究,不知什么车能进沙漠,什么车不能进,一旦困在沙漠里还真是麻烦了,问他,他很自信,说绝对没问题,每年十月的胡杨节,他总要进去好多趟,因此路也熟得很。 出了镇,窄窄的土路马上被灰色的尘土和金黄的沙子覆盖,行车极慢,路两边是广袤的戈壁,灰黄一片,只零星点缀着些许绿色。戈壁上偶有一些高出地面的小土堆,使天地间不显得太单调。 在茫茫的戈壁上恣意奔跑,我的心情出奇地好,真想纵情放歌一首,但却难以开口,因为一路沙尘极大,极干的地表是制造“朦胧”的最好工匠,不一会儿我已如土人一个,车子像被安了弹簧,跳得欢畅。 司机指着路边不远处的一略见其形的土堆说这是烽火台,不过他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慢慢经过甲渠塞、大同城,远望五塔和二塔。 车子先到怪树林,我抑制不住地激动,奔出车外,来不及远观,匆匆下到林内,只在图片中见到的壮观一下子成了事实,心中的复杂情感无法表明。 这里原是一片原始森林,由于水源不足,有着顽强生命力的“英雄”树大面积枯死,枯死的胡杨东倒西歪地散布在这一大片荒漠之上,那干枯暗褐色的扭曲变形的枝干更显落迫,如一位征战一生的大将凄凉的晚年,落寞不堪。到处虬枝乱展,凄厉而张扬,残枝断臂的胡杨张牙舞爪,巨大的枯根露于荒野,绝望的“英雄”最终横卧“沙场”……倔强的胡杨在这样难堪的处境中仍不失英雄本色——定定地、执着地直刺向天,似乎在向上天控诉,似乎在向命运抗争,它时刻保持着战斗的状态,以勃发的英姿表述着最后的辉煌。林中一片死寂,如经历一场惨烈战争后残酷的现场,一丘的尸体,满目的苍凉…… 土质、沙砾的松软使人走起路来相当费劲,每走一步,无数沙尘便得意地疯狂,迷得人眼睛无法睁开,呛得人不住地咳嗽。走入腹地,枯死的胡杨更为集中,遥想当年,这里一定是熙来攘往的商旅、驼队休憩之所,可以想见它昔日的喧闹非凡,而今天,它只能这么沉寂地无奈地躺在这里,给人的心灵带来一片怆然的虚无。令司机和我都感到惊奇的是,在很多早已枯死的胡杨的根或枝上居然又冒出了绿芽,这些胡杨枝干早已干枯得如龟裂的地面,司机也证实,他多次来这里,均未见生命,枯死了几十上百年的胡杨怎么会起死回生呢?这些顽强的生命从何而来?它们能够承受这狰狞的风沙吗?我轻轻蹲下身子,用手小心地碰触着这些稚嫩的小芽,止不住想亲吻这些又一代的勇士。绿色在这片单调的灰黄中显得如此珍贵,它与枯木的褐红很好地融合在一起,构成了异样的风景,显示着另一种人生。它选择了这片大漠,注定要战斗一生,这是强者的选择,这是生命的真谛。 带着震颤,前往黑城。黑城是我心中一个遥远的梦,没想到梦境的实现竟如此之快,止不住欣喜。不知当年那个骁勇的黑将军的灵魂是否依然久久盘旋于黑城上空,不肯离去,可以确定的一点是,黑城无论当年如何固若金汤,一切的一切早已随风成尘,岁月早已抹平了历史的足迹。灰飞烟灭的也许只是历史。 位于黑河下游故道的黑城——蒙语叫哈拉浩特,是额济纳数十座古城遗址中保存最完好的一个,是塞北著名的古军事要塞城堡。公元1038年,党项族建立的西夏国在居延地区设立“黑山威福军司”,由地位很高的王公贵族戊守,1226年,成吉思汗蒙古军第四次南征攻破黑城,1286年元世祖在此设“亦集乃路总管府”,这里成为中原到漠北的交通枢纽,马克波罗就是沿着这条古道走进了东方天堂。1372年,明朝征西将军冯胜攻破黑城后明朝随即放弃了这一地区,此后黑城便在尘封的历史里沉睡了的近700年。 1886年,俄国学者波塔宁在额济纳考察时发现了黑城。1908年4月,俄国探险家科兹洛夫在这里掘得大量西夏文物。科兹洛夫从黑城盗掘的西夏文刊本和写本达8000余种,还有大量的汉文、藏文、回鹘文、蒙古文、波斯文等书籍和经卷,以及陶器、铁器、织品、雕塑品和绘画等珍贵文物。当科兹洛夫用40头骆驼将这一大批文物文献运走,并在俄国公开展出后,轰动了全世界。除此外还有英籍匈牙利人斯坦因、英国人奥莱罗、美国人华尔纳、瑞典斯文.赫定及荷兰、德国、日本等国探险考察家,他们都曾多次发掘运走不少文物。 传说中的黑将军名叫哈日巴特尔(直译为黑英雄)身高九尺,虎背熊腰,皮肤粗糙色黑,长着满脸浓密的胡须,经常头戴黑盔,身披黑甲,脚穿黑靴。由于他对敌作战英勇,军纪严明,体恤民情,百姓们安居乐业,大家都十分拥戴他,亲切地称他为“黑将军”,此城便称为黑城。 后来朝廷集中了数十倍的兵力,大举进攻黑城。最后,敌军将这座孤城团团围住,由于城固粮丰,历时几个月,黑城岿然屹立。敌军了解到,黑河虽流经城区,城内地下却无水。如果断河改道,城就会不攻自破。敌首领当下命令士兵连夜筑坝拦河,使河水改道。河水断流,有很多将士因渴而毙,为了求得一丝生机,黑将军明知地下无水,还是带领大家昼夜挖井。不知挖了多少井,也不知挖了多么深,还是不见一锨湿土,反倒由于井壁崩塌,压死了很多士兵。 黑将军最后决定:誓不投降,杀出城外。临行前,他把全城的金银财宝投入井中,又对自己的两个儿女说:“你们去做财宝的主人吧!”,随后,便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活活埋入深井,又令士兵连夜凿通北部城墙,率城内尽数兵马冲出,杀出了一条血路突围北上…… 这个传说真实与否,已无从考证,但城墙下的大豁口,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城内偏西北的那个大坑,相传就是当年不曾出水而用来埋藏全城财宝的深井。 黑城平面为长方形,两墙中部开设城门,并加筑有瓮城,城墙用黄土夯筑而成。现今城墙仍高耸地表,残高约9米。城内中部及西部,原有街道及主要建筑还依稀可辨。城中的主要建筑,虽经多次盗掘,但用土坯垒砌的房墙颓壁,仍有一些立于地表;城东部一些木构建筑的排列整齐的柱头也从流沙中露出。西北角城墙上有土坯垒砌的佛塔一组覆钵式喇嘛塔,残高12米,成为黑城最醒目的标记。城外不远处还有两组土塔群,但已仅余残塔基。著名的汉简首次出自这里,名之“居延汉简”。汉简陆续出土量多达5280多枚,可惜绝大部分流失国外。 城内到处残垣断壁,破败得厉害,蓝色的碎瓷片和亮得发白的动物骨骼很多,随意捡起一块碎骨,仔细看着那些被风沙吹得过于粗糙的纹路,想象着当年它们正经受着怎样的挣扎。一处动物骨骼最多处,据司机说是当年的厨房。那组白塔在一片荒芜中,显得孤独而执着,它一次次地见证历史的沧桑,见证这座古堡如何辉煌。 沙漠中的古堡显得鬼魅,我是古堡中沉睡百年的公主,正等着那唤醒我的多情王子的到来。今天我是这里的统帅,城中的一切皆是我的臣民,没路的英雄啊,你的灵魂安在? 风很大,不时地呼啸而过,无法支起三角架,相机亦被摔了一次,UV镜上立刻布满沙土,并出现了好几道划伤的痕迹。外墙已被沙子掩住大半,裸露在外的部分仍可想见其当年的坚固。登上城墙,漫步在宽阔的夯土上,司机说,当年的黑将军经常骑着马在城墙上巡视。吹着凛冽的风,迎着满面扑来的黄沙,眯缝起双眼,遥望远方,想寻得铁马金戈的一丝印记。 从城墙下到外围,马上进入众沙之中,双腿深陷其中,举步维艰,举目四望,无边的大戈壁一片灰黄,仅有少量耐旱的小型植物略加点缀。这让我想起了居延海,在一期节目中,早已干涸的居延海上见不到一丝绿色,地表——曾经的湖底已是龟裂,人、车行过,马上弥漫起无数烟尘。曾在海子边生活过的人,只能凭回忆想象当年水草丰美、天鹅成群的景象。可以想象,当年湖水丰盈,湖边长满与人同高的芦苇,水中肥鱼如织,岸上众骆驼悠然地在芦花中穿梭或懒洋洋地晒太阳,无数天鹅或在空中优雅地飞翔,或畅游水中,满脸笑意的渔人泛舟湖上,淘气的孩童追逐着天鹅的踪迹捡拾天鹅蛋…… 昔日水天一色、年产鱼5万公斤、打干草75万公斤的辽阔水域,如今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荒滩,只有地上的石片能让人猜得出这里曾经是一片茫茫的水世界。 居延海,为古弱水的归宿地,“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如今可还从哪里取一瓢饮呢?1935年这里还是湖泊浩瀚,水鸟成群,然而,仅仅过了70年,这里已经是一片荒漠,只有胡杨和红柳可以生长。此次出发前,友人告诉我,由于从黑河引水,所以居延海又有水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并没有太过激动,引水不能说不是件好事,也许以往已成记忆的一切又会重新出现,众沙之中的烟波浩渺会重塑壮观,但毕竟已不是从前的海子了,现在可以从黑河引水,如果有一天,黑河也干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