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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东篱采菊

鹦鹉进来(豆豆、怀念也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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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2-20 13:59:00 | 显示全部楼层
今天怎么没帖?肯定是工作太忙了  
东篱采菊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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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2-23 12:12:00 | 显示全部楼层
72

5月22号,我收到了zhijia寄来的磁带。  
磁带放在一个漂亮的小木盒子里。
打开盒子,里面有股淡淡的香水味道。
  她在里面洒香水了。
  这是什么意思?
  我记得zhijia说会寄来她的照片,所以没来得及胡思乱想就从磁带压着的小
信封里找到了那张照片。
  照片让我大吃一惊。
  换句话说是意想不到。
  这哪里是她的玉照,分明是张动物图片。
  照片中有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猫,嘴巴好象打哈欠一样张开,双眼迷离地看
着前方,前爪搭在一只金色麦克风上。
  一只唱歌的猫。
  她在耍我还是开玩笑?
  我相信zhijia和我开善意的玩笑,所以,在照片上吻了一下说:“不管你们
谁唱,我先听听到底怎么样!”
  我没有录音机。
  我得去苏楠那儿。
  她的音响是原装进口的。

  我一见到苏楠,她开口就问潘志垒的事有没有新情况。
  我苦着脸说,好姐姐,你让我轻松轻松行不行,这些天都快烦死了。
  苏楠说,市里还没有成立他的调查组,看来事情不象我们想象的那么快浮
出水面。
  我说,潘志垒在市里混了这么多年,哪儿那么容易倒,再说表面上他除了
不正当男女关系,根本没有别的把柄让人抓着,这事儿还不知道落到哪一步呢。
  苏楠说,你想让他落到哪一步?
  我苦笑着说,好姐姐,你想考验我怎么着,我这人懒,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怎么,你还真想让我举报哇?我他妈就是真的举报谁信呀,我又没拿到他的变
天帐,这不自投罗网吗?
  苏楠说,我不是怕你受连累吗!
  我大笑说,我一没有和他一块嫖娼,二没有和他共同分赃,就因为和他非
亲生女儿谈恋爱,还能扒我一层皮?共产党也太欺负人了!
  苏楠小声说,别忘了你拿着他一套房子的钥匙,这事儿我刚替你醒过味来,
说不准到时候论你个窝赃销赃。”
  我一听,后背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这件事我确实没忘坏处想,要不是苏楠提醒,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
  苏楠说,房子的归属和用途,虽然潘志垒想得不错,可到时候司法部门不
那么认为,你最好把钥匙还了。
  我说,现在还不晚了吗?璇璇说他今天下午已经动身去了中央党校。我到
北京找他?
  苏楠说,去中央党校干什么?
  我说,共产党不是经常干这事吗?谁有问题就暂时挪挪窝,这样才有利用
司法调查,当然,这道理不是我说的,是白忠今天分析出来的。
  苏楠说,白忠好象消息也很灵通,他听谁说的?
  我挥挥手说,甭管谁,只要让咱党盯上,别想他妈有好,迟早的事!
  苏楠说,你把钥匙交给璇璇她妈怎么样?
  我说,她这时候肯收?
  苏楠说,那他们家也不能害你呀!
  我想了想说,也好,我把房子的事和她说明了,放下钥匙就走!
  苏楠说,也别太硬,让人家看着不好,觉得你在这件事上怎么怎么样似的。
  我嘻皮笑脸地说,还是姐姐对我好,关键时刻见真情。对了,光说扫兴的
事了,我还有件高兴的事呢,请你听一首歌,完了讲讲感觉。
我想好好感受一下这首歌,坐着没舍得动。
我把磁带交给苏楠,然后,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73

一泓恬淡而又不失激情的音乐坠到潭水之中。
它们宛若天上忽然掉下的雨滴,湿漉漉打在我的睫毛上。
我的心为之一动,好象悠悠地飘丢了。
  那些音符在我的脑际盘旋片刻,传来一个忧伤的声音。
  
    一直醒到天亮
    想着你的模样
    似乎还温暖的话枕在耳旁
    相见时的匆忙
    离别后的感伤
    似真似幻的生活不知道
    怎样伪装怎样躲藏

这是她的声音?
  这就是zhijia的声音?
这声音不是很有个性,却有旁人无法比拟的柔情,她理解了歌词的含义,
只有我能够听懂。 在我闭着的眼睛里,闪现出一个静坐在“共沐
云河”里的身影。
  那是一个只身来到陌生城市的青年,脸上时常浮现着孩子般天真的笑。他
的所有失落,焦燥、苦痛和孤独都让生活赐予过了,只有一份渴望沟通、渴望
理解的眼神,在屏幕后面闪光。
  zhijia在哪儿?
  她在他的对面吗?
  她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和他遥遥相应吗?
是的。
她坐在他的对面,他们不说话,只用手指交流。
他们彼此奉献的文字,是两颗心最为坦诚的印证。
  因此,他曾有一度认为逃离了现实的牢笼,并把一种莫名的情感,放置在
了伸手可及却不能的时空之中。
  那种时空存在吗?
  它在。
它虚幻地吞噬着他的心。
他无论怎样睁大眼睛也望不到那层雾霭后面的容颜。
  她也是一个血肉之躯,但他领略到的远远超越了生命。
  
    一直醒到天亮  
    想着你的模样
我的世界是否也让你冥想
虽然习惯了忧伤
却无法远离恐慌
悲悲喜喜的生活不知道
怎样拒绝怎样把握    
  
  现实和网络哪一个更让人心动?
  璇璇的爱,苏楠的关怀难道还不够?
  现实中有醉人的柔情,但也有让人心碎的苦痛,王林的死、潘志垒的烂事
不都紧随在幸福和快乐的身后吗?
  和zhijia的相识,意味着逃离现实吗?
  逃离现实需要一个漂亮的理由吗?
  假若这个理由存在,它会证明对璇璇的爱有着潜意识里的背叛吗?
  除了璇璇的那份挚爱,还需要什么?
  活着,除了接受和给予,还有别的什么?
  
    你的心越飘越高
    却不肯带着我飞翔
祈求了相知的喜悦
却把最初的快乐遗忘
这份孤单的感觉
这种心动的感觉
象漆黑的夜幕被流星
一次次划伤      

zhijia的声音远了。
那泓恬淡的音乐象被魔咒镇住,隐在那个进口音箱里面,默不作声。
  结束了。
  一首只有两个人能够听懂的歌。
  我感觉被zhijia的声音带到了她的世界。
  她的世界肯定清澈透明。
  我不敢睁开眼睛。
  我一旦睁开眼睛,她的世界便会弃我而去,从而不得不面对乱如麻团的生
活。
  我觉得被一个澄明的世界抛弃了。
  我觉得享受到了幸福,又背离了快乐的本真。  

74

  不知什么时候,苏楠轻轻碰了碰我的手。
  我恍然回过神来,发觉脸上湿乎乎一片。  
“你哭了?”
“我他妈早该哭,这是憋的!”
  “歌挺好听,以前怎么没听过?”
  “听过就怪了。词是我写的,曲子是唱的人谱的。”
  “她叫什么?”
  “zhijia。”
  “指甲?哪有这么怪的名字,是艺名吧!”
  “网名,我们在网上认识的。”
  “你不是在网恋吧?背着璇璇干非法勾当。”
  “你兄弟是那种人吗?我倒想,人家还不肯和我见面呢,不过,我正在争
取,还有四次说服她的机会。”
  “璇璇知道吗?”
  “她干吗知道?连你我都刚说。”
  “你还嫌你麻烦事少呀,胡闹!”
  “我怎么胡闹了,我又没干对不起璇璇的事,我和zhijia是单纯得不能再单
纯的友谊!”
  “男女在一起真会那么单纯吗?”
  “不单纯,咱俩是什么?”
苏楠被我噎得不说话。

在我和苏楠的交往中,还没有看到过她生气的样子。
我看她真不高兴,连忙嘻皮笑脸地说:“好姐姐,别跟我这个浑人生气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张嘴,和那个什么什么差不多,真把你气病了还得让我守
着,我就事更多了。求求你,别生气了!”
  苏楠脸色缓和过来:“我不生你的气,我是不希望你伤害璇璇。说实话,你
爱她吗?”
  “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不想说可以不说。”
  “其实我怕说不好。说不爱是不可能的,说爱心里又空落落的,我也不知
道怎么了。”
  “和她在一起觉得快乐吗?”
  “没有觉得不快乐。”  
  “那你空落落什么?”
  “和她在一起不如和你在一起心里踏实。”
  “那是你没有责任心。”
  “这可冤枉我,我早把她当成自留地和责任田了!”
  “既然这样,干吗还在网上泡妞?”
  “你又冤枉我了,我可没动那份心思。不过刚才听歌的时候突然有这念头
来着,我对自己说如果zhijia能从音箱里钻出来见我,就是她长成倭瓜,我二话
不说也要娶她。”
  “西门庆的嘴脸露出来了,果然是见一个爱一个。”
  “我就是怕体能跟不上,不然真想试试。”  
  苏楠捶我一拳说:“滚一边去,满嘴胡说。”
  我嘻皮笑脸地说:“这可不是胡说。最近越来越发现我有魅力了,走在街上
好多女孩都用那种眼光看我。可惜我近来心情不好,不然迎头赶上,十拿九稳。”
  苏楠说:“你以为女孩都象璇璇那么痴情?”
  我说:“这个我早料到了,所以,最好办法就是利用自身优势,个个击破。
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十只鸟里面起码有两只喜欢我这棵树高的,有两只
喜欢我这张嘴叫唤的,有两只被我蒙骗过关的,有两只被我用一把米扣在网里
的,有一只是急于孵蛋的。”
  苏楠笑着说:“最后一个呢?”
我说:“最后一只可怜,它自知没戏可又不愿意放弃,跺了跺脚哭闹着做我
姐姐了。”

  苏楠听出我在说她,扑过来抓我。
  我本来想躲,可是后来双腿站着未动。
  苏楠的手指划到我的脸上。
  一阵火辣辣地疼痛。
  苏楠没有料到,看着我脸上浸出的血有些慌神,急忙拿过纸巾贴住我的脸,
心疼地说:“怎么不躲呀,平时挺机灵的,这下好,花花公子倒被别人把脸花了。”
  我笑着说:“我想清醒一下,那会儿听歌听得恍惚了。”
  “疼吗?”
  “这又不是牛皮,当然疼了。不过我清醒了,又回到残酷的现实。”
  “你是不是胆怯了?”
  “怎么会?就是有些累,总觉得犯不上蹚这锅浑水,心里烦。”
  “那就多跟我说说,别在心里闷着。”
  “你也别光劝我,你的事也该考虑了,林子去了这么长时间,你也该……”
  “现在忙,顾不上,以后再说吧!”
  “那好,你如果喜欢上谁告诉我,我去跟他说。”
  苏楠没有说话,眼神蒙上一层薄雾。
  我拉着苏楠的手轻声说:“苏楠,有句话早想对你说,别浪费自己了,有首
歌说时光一去不回头,老了没人要就麻烦大了。”
  苏楠笑笑说:“你怕养着我?”
  我说:“只要你开心,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死都算不了什么,怎么说我身
上也有两条命,我还替林子活着呢!”
  苏楠的眼睛有些湿润。
  我笑着说:“别那么脆弱,咱们以后作伴好好活着。要不都别结婚了,咱姐
弟俩自己过。”
  苏楠不说话,泪花在眼里打转。
  我说:“好了,别让我不放心你,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说着,我去音响里取zhijia寄来的那盘磁带。

  苏楠随我走到门口,我刚握住门柄,她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苏楠的手好凉。
“西门,今晚别走了,睡这儿……好吗?”
  我以为听错了。  
  可回头看到苏楠有些异样的眼神,吓得简直灵魂出窍。
  苏楠的眼泪已经流到脸上,长长的睫毛湿湿地有些沉重,宛若经历了长途
跋涉一样,神情倦怠。
  我结结巴巴地说:“苏楠,咱、咱们……”
  “你想哪儿去了,我让你睡隔壁。”
  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苏楠说:“你的话让我难受,想让你陪着。不管你在哪儿,只要在这座楼里,
我的心还踏实些!”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了?”
  “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
  苏楠一头扎在我的怀里,哭着说:“王林今天生日,那天我们……我们看了
一夜电影。”
  我心里一翻,泪水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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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2-23 12:13:00 | 显示全部楼层
75

  因为潘志垒的事,我担心璇璇多疑,所以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格外小心。
  其实,她的担心多少有些道理。
  但是,对于我来说纯属多余。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除了周而复始地操练一些较为初级的亲呢动作,没有
更深层的进展。尽管她被我抱在我怀里的时候,眼神显得异常痴迷,我也有些
心猿意马,可是我牢记那句不能提前拔树的玩笑话,在心里暗暗敲着警钟。
  曾有一度,我甚至不敢在搂抱着她的时候用手触摸她的肌肤,更不敢把头
放在她的领间,闻她那股热热的身体的气息。我只是用尽全力勒住我的双臂,
在想象中把她嵌入我的身体和她合二为一。
  我和自己的欲望搏斗,疲惫不堪。
  璇璇能够看出我心里的斗争,每到那个时候,她的脸总是绯红着,轻轻吻
着我的耳垂,然后幸福地小声说:“亲爱的,你该跑步了!”
  于是,我放开她,撒腿跑向远处,满头大汗的回来。

  我发现跑步这个消退欲望的功能是在她的学校操场上。
  那天夜里,我们在操场的跑道边散步。
  操场上人很多,三三两两地结伴围着跑道走,我们跟在一对老夫妻身后不
远不近地溜达。
  我对璇璇说,你看人家多好,咱们到了他们这个岁数说不定早没这份心情
了。
  璇璇说,怎么没有,到时候我天天陪着你在操场上转,每天十圈,直到你
说走不动。
  我嘻皮笑脸地说,我可不想累成那样,我的体力要合理分配,特别是在年
老的时候。
  我感觉后背被蜜蜂蜇了一下。
  璇璇朝着我笑。
  我看到她的笑容,心里陡然生出一种欲望,故意放慢脚步消磨时光。
  我不知道用了多少时间才把操场上的人熬得所剩无几。
  我越是等待,欲望就越强烈。  
  当我看到最后三个人沿着跑道走向操场东侧的家属楼时,小腹里已经象空
了一样,分不清饥饿还是饱涨。我极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拥着璇璇脱离跑道,
走向操场西南角。
  璇璇绝对没有多想,跑上几阶看台,叹了口气说:“唉呀!你今天的心情真
好,我都有点走不动了。”
  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居然厚颜无耻地说:“我在跆拳道集训队学过按摩,
给你放松放松。”
  璇璇穿了一件连衣裙,裙摆特别长。
  我假模假势捏着她的小腿,逐渐让手向上移动。
  璇璇“咯咯”笑着说:“太受罪,我受不了!”
  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我利索地堵住了她的嘴。
  我知道璇璇每次和我接吻都象第一次那样激情摇荡,全神贯注。
  果然,璇璇的双臂围拢过来,抱着我的头呼吸开始急促。
  我的手捏住她的裙摆,象京戏里的花旦抖水袖一样,三下两下便让右手埋
伏在衬裙面边。
  等璇璇有所察觉的时候,我的手已抚住了她光滑的小腹。
  璇璇突然放开我,隔着裙子抓住我的手,羞涩地说:“干吗?”
  我的手不敢再动,耍赖说:“我的手无处可去,在这儿呆会儿。”
  璇璇哀求着说:“你说好不提前拔树的。”
  我恬着脸说:“我没拔树,就是……就是想提前刨刨边儿上的土。”
  璇璇说:“别这样,别这样。”
  我在她耳边小声说:“我还没求过你呢,求求你了!”
  璇璇明显地犹豫了一下,嚅嚅地说:“我怕……我怕你以后不珍惜我了。”
  璇璇的声音很小,几乎让我听不见。
  我心里一震,但情绪又无法控制,就央求着说:“我就这样呆着,保证不乱
动。”
  璇璇不说话,扳着我的头深深一吻。
  我知道璇璇相信我的话。
  不然,她的吻也不会又多几分缠绵和亲昵。
  我知道再有想法也不能找借口了,我不能让璇璇失望。
我的手抚着她的小腹,心里瘙痒难耐。
其实,我的手稍一用力就能触到她那片神秘的地方,可是我不敢动。
我别扭得满头大汗。
  我想把手抽出来,又怕手臂一动引起她的误解,就开玩笑说:“我的手在里
面快要窒息了,出来透透气。”
  璇璇红着脸说:“我也是。”
  我抽出手来,对璇璇说:“我的意识有点混乱,你等我一会儿。”
说完,我撒开腿沿着跑道一路狂奔。

  等我大汗淋漓地再到璇璇面前,双腿有点站不住了。
  我一屁股瘫坐在台阶上,喘着粗气说:“我看咱们这样不行了,得想个法子。”
  璇璇替我擦着汗,羞涩地说:“肯定是个坏主意。”
  我用力摇了摇头。
  璇璇伏在我身上,痴痴地说:“要不……要不咱们结婚吧,我……我也好想
你!”
  我说:“咱还没地方住呢,我不能让你委曲着。”
  璇璇说:“只要和你在一起,别的我不在乎!”
  我说:“我知道你会这么说,这不把往我不仁不义的绝路上推吗?”
  璇璇说:“那……那怎么办?”
  我想了想就一本正经地说:“我看这样,结婚以前我和你定个约法三章,我
们自觉遵守。”
  璇璇笑着说:“我怕你的条件苛刻。”
  我说:“不会,它对我们非常公平。”
  璇璇抑制不住兴奋,捏着我的手说:“那好,你说吧!”
  我忍住笑,口中振振有词:“为了让我们的感情始终沿着健康轨道前进,现
制订约法三章。具体条款如下:一,在以后的约会中,潘璇同志应积极为西门
虹同志考虑,最好上身穿一件T恤,给西门虹同志提供一个宽松、舒适的环境
和场所,这样有利于他的手能卓有成效地工作和休息。二,潘璇同志应主观上
增强自身的防范意识,最好下身穿系有结实腰带的长裤,以从客观上降低对西
门虹同志的诱惑力。三,西门虹同志应遵守诺言,保证不再有此类事情发生。
备注:对方默许除外,另外,为了万无一失,西门虹同志恳求潘璇同志在他大
脑发热期间,提醒和责令用跑步出汗的方式,以毒攻毒。此协议一式两份,签
字盖章后生效。”
  说完,我在璇璇的唇上吻了一下,又说:“好了,我盖章了,该你了!”
  璇璇被我逗得通身颤个不停。
  她好不容易止住笑,低下头吻着我说:“西门,我发现你有时候象个孩子!”

76

我不知别人从热恋到结婚这段时间是怎样度过的,我的体会是甜蜜的折磨。  
  我怕把持不住让璇璇失望,所以以后每次见面都提议去“沁园春”。
  其实去“沁园春”我也很矛盾。
  我知道苏楠寂寞,想让璇璇陪她聊天,可又担心苏楠看到我们甜蜜的样子
触景伤情。
  苏楠的状态让我打消了疑虑,我们每次去的时候,她都非常高兴。
  有一次,苏楠对璇璇说:“璇璇,你觉得我弟弟身上哪一点最让你喜欢?”
  璇璇想了想说:“他的真诚。”
  我装作委曲的样子说:“完了,这是我身上险些退化了的功能。其实,我的
强项在于我有一个非常愚钝的大脑,人们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必费心,因此,
很容易接近。”
  苏楠笑着说:“璇璇,别听他胡说,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说他最不愿意和
陌生人接近,是个典型的二类自闭症患者。”
  我说:“那是民国年间的事,我在大学早不治而愈了。知道班里的女同学管
我叫什么?她们狂热地管我叫‘万大叔’!”
  璇璇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我装作极为谦卑的样子说:“就是万人迷。”
  她俩初时一愣,继尔哈哈大笑。
  我说:“别笑,这是真的!”
  苏楠对璇璇说:“璇璇,你相信吗?”
  璇璇说:“他说是真的我就相信。”
  苏楠说:“他擅于真假结合,说不定哪天把你骗了,你还不知道呢!”
  璇璇说:“我知道他喜欢玩笑,可是不会骗我。”
  苏楠笑着说:“万一呢?”
  璇璇突然敛住笑容,冷冷地说:“我不会原谅他!”
  我委曲地嚷着:“啊,连改过自新的机会都不给?”
  璇璇定定地看着我,摇摇头。
  我望着她的眼神,后背旋过一阵凉风,不知怎么的,心情变得很沉重。

77

  严格地说,白忠属于那种让所有男人讨厌,却让某种女人喜欢的类型。
  我讨厌白忠的主要原因是他有些女性化的举止、肤色以及发型,活脱脱一
个他父亲的精子一头扎进她母亲的卵子时犯了犹豫,不知道生男还是生女才整
出来的二尾子。
  好在他非常敬业,我有时也和他深聊。
白忠是地地道道的N市人,他从不让同事到家去玩,对于他的家庭也闭口
不谈。
  由于多次在苏楠的办公室见到他,我的心里有些不快。
  有一次,我和璇璇又跟他不期而遇,为了不让苏楠理他,我就一直和苏楠
闲聊,没想到他居然和璇璇谈得挺投机,几乎把十几年前N市发生过的趣事,
全都抖搂到嘴皮子上。
  我不得不承认白忠是个人物,讨女人欢喜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事后,我问璇璇怎么和他聊得那么热闹,璇璇说,要不是你的同事兼上司
才懒得理这个人妖。
  我笑着说,如果没有认识我,别人介绍他跟你交朋友,你会喜欢上他吗?
  璇璇说,和他认姐妹还可以,恋爱不行。
  我听了哈哈大笑,称赞她的眼力不错。

  我觉得有必要和苏楠谈一次。
  我想告诫苏楠,如果不想和白忠在某些方面有深层发展,完全没有必要陪
他闲磨牙。
  当我把真实想法告诉苏楠的时候,苏楠居然笑而不语。
  我有些不快地说:“怎么,我说得不对,还是你有想法?”
  苏楠说:“你什么时候开始限制我的行动了?”
  我涨红着脸说:“苏楠,你眼光再差也不至于喜欢一个太监吧,你仔细看着,
他身上还有一点残存的雄性荷尔蒙吗?”
  苏楠笑着说:“那你告诉我男人是什么样的?”
  我拍了拍胸脯说:“这样的。”
  苏楠说:“你能做我男朋友吗?”
  我说:“我是你弟弟,你疯了?”
  苏楠说:“这不得了,你不能做我男朋友,干吗不让我喜欢别人?”
  我看苏楠说话很平静,不象和我开玩笑,火气突然暴涨,大声说:“你要喜
欢他,咱们一刀两断!”
  说完,扭头往外走。
  苏楠过来拉住我的手,笑着说:“看你,开句玩笑都不行,你整天胡说八道
我都没有急过,这会儿你倒跟我急了!”
  我不依不饶地说:“以后你少给我理他,我不高兴!”
  苏楠说:“好了,别耍孩子脾气。我知道你关心我,其实他每次都是和被采
访单位一起来的,他照顾咱的生意,以前又是同事,我怎么好意思轰他。”
  我说:“没那么简单,这小子跟我打听你好几次,肯定没安好心,你要提防
着点儿。”
苏楠说:“放心,我知道应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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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白忠这厮果然不是平常之辈。
他居然异想天开,让我跟苏楠说他想和她交朋友。
他说这事由我充当中间人再合适不过,我当时听了他的如意打算,真想来
个黑虎掏心,把他打成他梦寐以求的鸡胸。
  那是我和苏楠谈话的第二天下午。
  白忠本来正和张子布置任务,我从制作室回来刚要收拾东西走,白忠一本
正经地让我留一下,说有事和我谈。
  虽然在苏楠这件事上对他讨厌,但毕竟是一起工作的同事,我点了点头。
  白忠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看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马上笑嘻嘻地说:
“西门,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想跟你聊聊,咱们找个地方坐坐?”
  “我戒酒了。”
  “干吗男人在一起非要喝酒哇,咱们喝饮料。”
  “那还行。”
  电视台右侧街上许多饮料摊点,我找了一个撑着新遮阳伞的地方,坐在凳
子上要了两瓶可乐。
  饮料并不太凉,白忠嗫起嘴一点点地抿,姿式和女孩如同一辙。
  我看了他一眼,示意正在等他说话。
  白忠颇为神秘地说:“西门,知道吗?最近台里可能有人事变动。”
  “谁上谁下?”
  白忠贱笑着说:“我……我可能要提副台长。”
  “太好了,以后哥们儿有事就好办了!”
  “人事调整只是台里的小举动,下半年全面实行改革,到时候恐怕剩下的
人不多。”
  “能改到我的头上吗?”
  “裁员有三个具体框框,你的正式手续没办,目前只是台聘,正是被清除
的对象。”
  我笑着说:“看来我给N市人民做贡献的愿望要破灭了。正好,我回老家画
画去,或者在北京流浪,我好多同学卖画都开上汽车了,我连自行车还没买呢!”
  “我替你想过,目前你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靠潘志垒的关系尽快办手续,
二是能在台里当个中层领导,到时候可以重点考虑。”
  “我不求潘志垒,省得人家瞧不起,我也不当什么领导,费不起那个神。”
  “那你就不能在电视台混了。”
  “哪儿都养人,我早就想走。”
  “你走璇璇愿意吗,挺好的一件事不就黄了?”
  “让她跟我走。”
  白忠不以为然地说:“她是那么容易走的吗?父母都在这儿,还是想想别的
办法吧!”
  我大声说:“还他妈想什么?你那三个框框一巴掌把我打翻在地了!”
  白忠皮笑肉不笑地说:“台里让我上任之前从专题部推荐一名副主任,
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真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不阴不阳地说:“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白忠假装生气,把饮料瓶放到地上,用兰花手点着我说:“你小子真没劲,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堂堂男子汉会干那种事?”
  我忍住笑坦率地说:“白兄,感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有预感,你肯定会有妇
女病。”
  白忠的脸突然涨红,结巴着说:“你……什么意思?”
  我笑着说:“别误会,我说你肯定有附件炎,也就是附加条件。”
  白忠的脸又变成煞白,气呼呼地说:“西门,你知道我不喜欢让人开这样的
玩笑。”
  我摆摆手说:“白兄,两个大男人之间开开玩笑没什么,如果不愿意,以后
不说就是了。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白忠的脸稍稍泛起些红润,象女孩子那样羞涩地说:“我想让你替我跟苏楠
说一句话。”
  我胡知故问:“什么话?”
  白忠脸红到耳根,结巴着说:“我……我喜欢她!”
  我真想窜过去黑白不说扇他两记耳光,可是我又想涮涮他:“你喜欢她什么
呢?”
  白忠很憧憬地说:“苏楠是我心中的偶象,她为人率直、大方、漂亮、有钱、
有车、有房,谁能娶她,可以省去大半生的奋斗时光。”
  我说:“你估计她会喜欢你吗?”
  白忠说:“那还不仰仗你吗?你们是姐弟。”
  我说:“这事儿父母都不能包办,我只能敲敲边鼓帮你起哄。”
  白忠说:“我现在对你这张嘴期望特别高。”
  我笑着说:“但愿不让你失望。”

79

  我必须和苏楠说白忠找我谈话的事。
  当然,我不会按白忠的愿望给她任何压力,也不会说尽量考虑考虑之类的
话,我只是当做一件非常可笑的趣事,对苏楠汇报了谈话的部分内容。
  我对苏楠说,你知道有这事就得了,别跟真的似的象模象样琢磨几个晚上。
  苏楠脸上一直笑。
  我知道她没往心里去,就大咧咧地对她说,你的魅力确实不小,追求者竟
然超出男性范畴,延伸到了中性人身上。
  我想逗她开心,她反而不笑了。
  我奇怪地问,怎么啦,脸变得这么快?
  苏楠说,你们的谈话内容就这些吗,据我所知还有你工作的事呢?
  我问她怎么知道的,苏楠说白忠刚放下电话。
我一听就火冒三丈,破口大骂白忠施展小人伎俩。
我说,这不明摆着威逼利诱咱姐弟俩吗?
  苏楠说,别的当笑话可以,你工作的事可不能粗心大意。在这个问题上白
忠说得的确有道理。
  我说,我总不能让你拿色相换个副主任吧,我若这么干,还不自己把自己
臊死?
  苏楠说,你为璇璇想过吗?你不能不对她负责,这事应该同她商量,她如
果愿意托她父亲,不就省了你的事了?
  我说,我和璇璇通过电话,说得很巧妙,可是她险些没把我气死。我告诉
她电视台马上实行改革,如果我的手续办不了,很有可能被裁下,与其被人家
赶走不如提前找个合适的地方,到时候走得比较风光。璇璇听完我的话喜出望
外,她说真是太巧了,我们学校正招聘美术老师呢,薪水也很高,我现在给你
报上名吧,这样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了,其实电视台有什么好的,你总到外地
采访,想见你的时候见不着。
  苏楠笑着说,这事怨不得璇璇,谁让你跟自己的女朋友动心眼呢!
  我说,爱他妈咋着咋着吧,大不了我在“沁园春”给你开车、当保镖,说
不定什么时候你心一软还能让我当几天二老板。
  苏楠说,你要来我这儿,真就屈材了。
  我说,你是不是不想收留我,说得这么让人难堪,成心让我扎河里淹死啊!
  苏楠说,你要真走投无路,我让你当“沁园春”的一把手。
我激动地说,有姐姐你这句话就行了,我还真他妈不信就栽在N市,我还
没有窝囊到那种程度。
  
  80

 6月1日晚九点,我和zhijia准时在网上见面。
zhijia不由分说对我一阵扫射。

  zhijia:嗨,到底怎么了?
  zhijia:看了你的信,把我吓个半死。
  zhijia:现在怎么样,好好的吗?
  zhijia:怎么不说话?
  朝鲜冷面:我……我正擦眼泪呢!
  zhijia:啊?哭了?
  朝鲜冷面:被你劈头盖脸一通关怀,幸福的!
  zhijia:看来没事,不然你就不贫了。
  朝鲜冷面:旧的刚走,又来一拨新的。
  zhijia:你真不幸:((((
  朝鲜冷面:我可能不在N市了。
  zhijia:去哪儿?
  朝鲜冷面:还不知道。台里裁人要改革。
  zhijia:凭你的口才做主持人吧:)
  朝鲜冷面:丢人现眼!
  zhijia:风光!
  朝鲜冷面:风风火火地脱光:))))
  zhijia:粗俗!
  朝鲜冷面:她们一点都不觉得。
  zhijia:我说你呢!
  朝鲜冷面:知道。嘻嘻。
  zhijia: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多事,为你担心!
  朝鲜冷面:谢谢,感动中……
  zhijia:歌听了吗?谈谈感想。
  朝鲜冷面:感想很多,还有幻想!
  zhijia:???
  朝鲜冷面:更想见你了,寝食难安!
  zhijia:你女朋友就是这样被你骗到手的吧:)
  朝鲜冷面:洞察秋毫!
  zhijia:还算坦诚!
  朝鲜冷面:说说你,最近怎么样?
zhijia:我也不好,有人喜欢我。
  朝鲜冷面:哈哈,这还不好,没法儿再好了。
  zhijia:心里很矛盾,有些难过!
  朝鲜冷面:不等那个人了?
  zhijia:他在哪儿呢?快一年了,说不定已经不记得我了。
  朝鲜冷面:打倒负心人…… 告诉我名字,我替你骂他!
  zhijia:我不知道。
  朝鲜冷面:这怎么可能,太聊斋了!
  zhijia:不想说这事,暑假我可能去N市。
  朝鲜冷面:哈哈,送货上门。我的理由还没说完呢!
  zhijia:我说去N市找你了吗?我有别的事。
  朝鲜冷面:你心真狠!
  zhijia:十个理由是你定的!
  朝鲜冷面:好吧,我会在你来N市之前全部说出。
  zhijia:如果你能说服我,我请你喝酒。
  朝鲜冷面:臊我?我请!
  zhijia:我请你是有原因的,我想让你替我参谋参谋,没主意了:((((
  朝鲜冷面:好吧,见面之后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zhijia:那么肯定?
  朝鲜冷面:当然,我保证那两人都没戏,我给你推荐另外一个!
  zhijia:谁?
  朝鲜冷面:我!嘿嘿!
  zhijia:你女朋友呢?
  朝鲜冷面:让她在东宫歇着。
  zhijia:花心::-P
  朝鲜冷面:你也喜欢小周这首歌?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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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2-23 12:14:00 | 显示全部楼层
81

  我嘱咐苏楠的话白说了。
  白忠那厮不但经常去“沁园春”纠缠她,令我不快的是她居然没有拒绝的
意思。
  两人聊得很愉快。
  凭苏楠的条件,根本不应该和白忠有什么情感上的瓜葛。
  这他妈算什么?这叫我并不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一天晚上,我打电话给苏楠,告诉她有话对她说,哪知苏楠说白忠在那儿,
让我别去了。
  她的语气淡淡的,我一听简直将肺气炸。
  白忠在“沁园春”怎么了?
  为他妈个二尾子还不理睬自己的兄弟了?
  我狠狠砸下电话冲下楼去。
  我不知道如果我不去“沁园春”会怎样?
  如果我不长眼睛会怎样?
  如果我没看到些什么会怎样?
  如果苏楠不是我的姐姐会怎样?
  我推开那扇门时,傻了。
  我全身最坚硬和最恶毒的部分全堆积在拳头上,我听到牙齿在嘴里愤怒地
“咯咯”作响。
  我的鲜血贯满瞳仁。

  我做梦都没想到看到的竟是那样一幅情景。
  苏楠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大口大口喘息着全身颤抖。
  白忠和苏楠隔着那张桌子,脸色紫红,目光淫乱。
  我闻到一股令人恶心的酒臭。
  白忠肯定喝醉了。
  可是他曾告诉我,他从不喝酒。
  从苏楠右臂被扯开的衣袖看出,他们刚才经过了一场撕扯甚至搏斗。
  “白忠——”  
  我怒喝一声。
  白忠抬起腥红的眼睛看到我,吓得一愣。
  苏楠看到我,眼皮象困倦到极点一样,疲惫地眨了几下,双腿一软,倒在
地上。
  “苏楠——”
  我窜到桌子后面,伸手把她抄在怀里。
  苏楠被吓晕了。
  “苏楠,醒醒,醒醒,怎么了?”
  苏楠双目紧闭,胸脯剧烈起伏。
  我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肯定白忠醉酒之后又来纠缠苏楠,并且想非
礼她。
  “白忠,你他妈给我过来——”
  我大吼一声。
  屋里没有反应。
我抬头一看,白忠早跑得无影无踪。

  苏楠长长吐出一口气,闭着的眼中浸出泪水。
  “苏楠,好些了吗?”
  我轻轻摇了摇苏楠的身体,半晌,她睁开眼睛。
  “西门,幸亏你来了——”
 “没事,没事了!”
  “刚才……刚才吓死我了!”
  苏楠无助地抱紧我,泪雨滂沱。
  “苏楠,别害怕,有我在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苏楠不说话,疲惫地闭上眼睛。
  “吱——”
  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有人进来。
  我和苏楠隐在桌子后面,看不清来人。
  我担心被那人看到我们搂抱的情景,干脆没有应声。我想,他见屋里没人
可能就会走开。
  哪知他非但没走,反而向这边走来,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我疑惑地抬头,正和那人的目光相撞。
  那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璇璇!
  她怎么来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
  此时,我双膝跪在地上,怀里抱着浑身无力的苏楠。
  “你……你怎么来这儿?”
  我感到非常意外,因为我今天没有约她,而且也没有告诉她我来了“沁园
春”。
  璇璇看清我的脸,眼神之中瞬间流淌过惊异、惶恐和愤怒,拿电话的手一
松,听筒掉下来。
  “你们……无耻!”
  说完,夺门而出。

82

夜里和璇璇打了无数次电话。
  璇璇拒绝接听。
没办法,我只好打电话给她妈妈,我说明天上午无论如何让璇璇到电视台
来一趟,一切便可知晓。

  第二天早晨,我第一个到办公室。
  我等白忠。
  我克制不住情绪,浑身有些抖。
同事们都到了,白忠最后一个走进来。
他瞄了我一眼,若无其事地坐在椅子上。
  “白忠,你不想和我说点什么吗?”
  同事们被我极为阴森的语调吓了一跳,疑惑不解地看看我,又看看白忠。
  “我……我怎么了,我和你没什么可说的。”
  白忠极力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还坦然一笑。
  “可我和你有话说,你出来一下。”
  我说着走到门口站住,回头看他的反应。
  白忠坐着未动。
  我的心突然停止跳动,迈腿向他走去。
  我走到白忠面前,盯着他苍白的脸说:“你出不出去?”
  白忠身体下意识地向后仰着说:“我干吗跟你出去?”
  我再也控制不住愤怒,咬着牙说:“那好,咱们就在这儿说!”
  说着,我一把捋住他的脖领,劈手给他一记漂亮的耳光。
  那声音脆极了,象一根木棍被拦腰折断。
  “啊,你敢打人——”
  白忠向上一窜,双手向我脸上抓来。
  我觉得和他撕扯在一起是件非常丢人的事,再说凭我的身手,他也到不了
我的近前。
  还未等他的手抓过来,他的肚子早已挨了一拳。
  白忠的肚子领教过我的拳头,他应当知道厉害。
  白忠哼都没哼,被我打得仰面朝天。
  同事们惊呆了,张子和小华齐声对我说:“西门,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我用手指着躺在地上的白忠说:“你们问他!”
  白忠额上渗着汗珠,呲着牙痛苦地说:“你凭什么打我,我什么也没干!”
  我阴森森地说:“姓白的,今天你他妈不说清楚,我灭你个万劫不复!”
  我话音未落,璇璇推门进来。
  璇璇看出屋里的气氛不对,淡淡地说:“西门,你干吗打架?”
  从她的口气里听出,她仍然生我的气。
  我心火正旺,回头冷冷地说:“你来得正好,我今天就让你明白明白!”
  就在我回头对璇璇说话的时候,白忠已从地上窜过来,手里攥了一把水果
刀。
  “嚓——”
  那是一个快速撕开布帛的声音。
我觉得右臂一凉,肘弯处裂开一道光滑的缝隙。

83

那道缝隙好漂亮,简直是个完美无缺的缺口。
它斜卧在我的肌肤之上,右拳稍一用力便快乐地绽开。 
我清晰地看到了皮肤之下新鲜的肌肉和黄色脂肪。
那道伤口一寸多长,很深。
璇璇看到那道伤口,吓呆了。
  我的右拳松驰下来,伤口自然抿合,里面渗出两滴鲜红的血珠,象关闭眼
帘时的泪水,晶莹剔透。
  我的脸上浮出灿烂无比的笑意。
  我看着眼中露着凶光的白忠,静静地说:“白忠,这才象条汉子,这样咱俩
玩着才有意思。”
  我话还未说完,右脚早把他手中的水果刀踢飞,接着又向他的脑袋踢去。
  我的旅游鞋很厚,但仍能感觉到脚面触到他柔软的耳朵时的那份快意。
  白忠一声惨叫,捂着头趴在地上。
  说实话,我看到这个不堪一击的二尾子趴在地上哀嚎的时候,才真正象一
头雄狮一样暴怒。
  我弯腰从地上抓起他瘦得跟狗一样的身体举过头顶,狠命向墙边的档案柜
摔去。
“咣——”
白忠借助我的力量来了一次自由落体。
  同事们怕事情闹大,想关上门,但是晚了,其它部室的人都已站在门口瞧
热闹。
  我被小华拦腰抱住。
  小华惊慌地说:“西门,别打了,你看你的胳膊,血都止不住了。”
我扭头看看右臂,伤口血流如注,疼痛一片片向全身扩散。
  璇璇找来一条毛巾,用牙咬着替我扎住。
  她早被我的暴怒吓坏,哆哆嗦嗦地说:“西门,你这是干什么,快去医院吧,
我好害怕!”
  有人想把摔在地上的白忠拉起来,我低声吼道:“谁也别动,谁动我跟谁急,
我今天非要看看他能经得起我摔几次!”
  那些人被我震住,谁也不敢动。
  我对白忠说:“白忠,你想跟我道歉还是想让我把你摔死?”
  白忠眼里充满了怨毒,有气无力地说:“西门,你别得意,我发誓要让你后
悔一辈子!”
  我恶狠狠地说:“我后悔?我他妈现在就让你死——”
说着,又向他扑去。

  “你疯了——”
  突然,我耳边响起苏楠的声音。
  我心里一惊,看到苏楠横身挡在面前。
  我说:“苏楠,你来得正好,我要他当着我的面向你道歉,不然,我今天让
他死!”
  苏楠对我横眉冷目:“你想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我以为苏楠怕我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所以恶言相向,好让我稳住情绪。
  我说:“苏楠,我心里清楚在干什么,我让他为昨天的事后悔,负责!”
  苏楠看了一眼地上的白忠,淡淡地对我说:“他根本没做什么,负什么责?”
  我心里一震,觉得苏楠甚是奇怪,诧异地说:“苏楠,你的话我怎么不懂?”
  苏楠冷冷地说:“你懂与不懂又怎么样,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纯粹多管闲
事!”
  我被她的话吓出一身冷汗,惊讶地说:“你是不是疯了,你现在清醒吗?”
  苏楠不屑地说:“你说呢?”
  苏楠的神情和语气让我想不通。
我愣在当场。

苏楠见我呆若木鸡,居然转身拉起倒在地上白忠。
她十分关切地说:“你没事吧?我们走!”
  白忠也有些惊诧,但脸上很快浮起一丝笑意。
  我简直把肺气炸,跨步挡在门口。
  苏楠冷冷地说:“你干什么?”
  我气极败坏地吼道:“我不明白你在干什么?”
  苏楠说:“我的事有必要和你说吗?”
  我说:“你不说清就别走!”
  苏楠喝道:“让开!”
  我咬着牙说:“不!”
“让开!”
“不!”
“啪——”
  苏楠抬手给了我一记耳光。
  我眼前星光闪烁,象陷进一个冰冷刺骨却波光粼粼的深潭。
  那波光很美很刺眼,我眯了眯眼睛,泪水流下来。
  我笑了。
  笑容天真无邪。
  我的心象悬了千年万年,突然被一记耳光打落,掉在地上。
  那是一种轻松。
  那是一种释然的幸福。
  我沉默了片刻,用轻的只有苏楠才能听到的声音,柔声说:“苏楠,咱俩……
完了!”
  我看都没看她的表情,转身向门口走,但是忽然觉得这样一句柔软无力的
话,绝不足以表达我的心情,所以脚步戛然停住。
我背对着她,不知道想干什么,大脑一片轰响。
我被突然袭来的压抑憋得快要窒息,感觉心脏瞬间即将崩裂。
我想贪婪地呼吸。
我想让胸膛炸开。
我闭上眼睛,双手颤抖着抓住上衣两个下摆,然后拼尽全力撕开。
“嚓——”
一声裂帛,钮扣四散纷飞。
钮扣落地时溅出的绝妙声响,象一首凄美歌曲的前奏。
声音散尽,我的耳朵听到了冷得能够结霜的声音。
“苏楠,咱们恩……断……义……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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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2-24 10:41:00 | 显示全部楼层
84

  一整天我都在街上闲逛。
  我心里流淌着轻松之后的快意。  
  尽管那种快意多少有些苍凉,甚至有些负罪的感伤,但是,我的心没了牵
挂。
  我可以不再背负另一个人的生命,可以不再考虑我的生命是不是违背了我
对朋友的承诺。
  王林,这个在我心里永远温暖和疼痛的名字,从那刻起,从苏楠打我那记
耳光起,只属于我自己了。
  对王林来说,我依然可以为他活着。
  对苏楠来说,我为谁活着已和她无关。
  N市,对我来说是一个短暂的梦。
  从一个美丽的幻想开始。
  从一记响亮的耳光结束。
  不管它给我心里留下什么,我都可以不再去想。
  我能把记忆尘封起来,就象把一件东西埋入地下或者沉入水底,只是它给
我身上留的伤痕永生不能磨灭,我不甘心。
  右臂肘弯处那道一寸长的伤口缝了三针。
  这是我的耻辱。
  我在高中读书的时候,学校组织全校男生考空军飞行员,结果只有少数人
过了前四关。 我们班的男生只有我自己身上没有任何伤疤,尽管我被抡得晕
头转向以后把东和南说错,仍然为全身肌肤保持原装而自豪。
  
  我知道一切都过去了。
  我不会再理睬和在乎苏楠。
  不管她以后发生什么事,不管她打我那记耳光出于什么目的,不管她心里
是否有苦衷,总之,一切都成为过去。
  我甚至不会再去报复白忠。
  不管他如何得意,不管他对我如何憎恨,不管他对我如何在工作中刁难和
压制,对我来说只是以后闲暇时的笑柄。
  因为我离开N市的念头,再一次在心里萌生了。
  
  我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那是璇璇打来的电话。
  从她不厌其烦的拨号,能够猜出她的心情是如何慌乱。这样一个纯真的女
孩儿,她如果知道那天的真相,心里一定会为自己的鲁莽心痛。
  事到如今,只有璇璇在忐忑不安中牵挂着我。
  我能弃她而去吗?
  我最怕别人误解,不管别人相信不相信,我只要给我一次解释的机会。
  而璇璇根本没有给我机会。
  上次在电话里,璇璇不听我的解释。
  第一次离开N市时,她曾对我说“你无意失去了你爱的人,但现在你在故
意失去爱你的人”。
  我真会那么做吗?
  如果那样,对她将是彻底的伤害。
  我明白璇璇那天的冲动,是因为她那颗爱我的心是脆弱的。
  她的心纯真的象金子,透明的象玻璃。
  金子做的玻璃。
金玻璃。

85

  我能体会出璇璇对我的爱一无反顾。
  也正是这样,她给了我巨大的压力。
  我知道在爱着她的日子里,我不但要爱得纯粹,还要小心翼翼,不允许有
细微的失误,哪怕半点闪失,也会导致她对我的彻底绝望。
  这种爱不允许有背叛。
  这种爱必须全神贯注。
  我能做到吗?
  我想起苏楠在“沁园春”和璇璇开玩笑时,璇璇说“我不会原谅他”这句
话时眼中冷冷的神情,心里一阵发紧。
 爱也让人感觉到累吗?
  我不知道。
  但是,我的确觉得累了。
  心,烦乱不堪。

  为什么现实中的情感总让人觉得压抑呢?
  无论那种情感是爱是恨,它都象流感病毒一样侵犯你的神经,让你的免疫
功能急剧下降。你纵使完全康复,至少要有一个相当长的挣扎时期,在这个时
期里,要么被击倒,要么咬着牙承受。
  世上有轻松的情感吗?
  我不知道。
  或许有。
  或许网络上有。
  和zhijia在网络上相聚的日子,曾经感到过快乐和轻松,那是一份非常虚幻
的默契、关怀和牵挂。
  为什么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感到轻松?
  也许那种默契,关怀和牵挂多少带有游戏的成份,或许你想给她些什么却
根本无法付出。
  传说世间有天堂、人间和地狱,网络时空属于哪一种呢?
  网络是真实的,网络时空是真实地虚幻着的另一个世界,它把真实的人隐
匿在一个特殊的氛围里,让你肆无忌惮地去爱、去骂、去调情。可是,你在网
络中把你的对手剥得赤条精光又能怎么样?你把MM勾引到捶足顿胸,口鼻流
血又能怎么样?
  网络是情感最廉价的寄存处。
  网络是大脑最好的厕所。
  谁能忍受一辈子看不到和你相爱或者相知的人,谁能和虚幻中的人相爱相
亲一生?
  网络,一旦让你发现猎物,你会百爪挠心,更加气极败坏、如饥似渴。
  zhijia长得什么样?
  我一直在猜想她的美丑。
  可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一个能和你相知的人,一个能和你心灵相通的
人,一个关怀着你的人,她长得美丑根本就不重要。
  zhijia此刻在做什么?
  她还在等那个人吗?
  她和那个爱她的人在一起吗?
  她快乐吗?
  我想知道。

86

每次走进“共沐云河”,我都有一种特殊的感受,好象赴一个朋友的约会,
好象眼前摆放着甜点和香茗,然后静静看着一位通情达理的女孩,把心中所有
苦痛与欢愉,毫无保留地说给她听。
  我燃着一支烟,信马由缰给她敲了一封E-mail。

  zhijia:
  好吗?
  六月的N市已经很热了。
  在北方,我在这个季节里依然穿着厚厚的T恤。我并不怕冷,只是留恋那
些把自己层层包裹起来的时光。
  在那些日子里,我有一种安全感,我把那种感觉称之为从容。
  其实到现在我才明白,我是虚伪的。
  我一直在虚伪中生活,因为我的脆弱。
  女人的脆弱表现在脸上,男人和脆弱隐藏在心里,至少我是这样。因为我
的大脑之中到处都是被弃之荒野的矛盾,它们条理清晰而又杂乱无章。
  我时常狂躁不安,但内心淡泊宁静;我喜欢和人开没有深浅的玩笑,却憎
恨别人对我有意或者无意的捉弄;我表面上不在乎人间冷暖,其实心里热得烫
手;我可以在悲恸面前不掉一滴眼泪,而一句最不经意的问候就能把我的心全
部洞开,从而让感激肆意横流。
  我是那种在狂傲的外衣下卑琐着偷生的人。
  我是那种在卑琐中幻想接近崇高的人。
  活到25岁,突然迷茫的不知道什么是生活,不知道自己的渴望和追求,
不知道怎样爱或者呵护别人,不知道这个世上是谁由我来负责她的一生。
  爱是沉重的,象心里压着一座幸福的泰山。
  友谊是脆弱的,经不起弹指一击,尽管它洁白如雪却薄如蝉翼。  
  我不知道和你的相识与交往出于什么目的,但这种交往并不意味着我背叛
了以前的爱和友谊。如果让我真诚地用两个字形容我对你的想法,它只能是“放
弃”。
  我想走了。
  离开N市。
  我不把在N市的日子当成一场梦,甚至以后不会再想起这个城市,它对我
来说意味着痛苦、冷漠和陌生。
  在这个城市里,我得到的爱情是沉重的,它让我小心翼翼的难以承受。在
这个城市里,我换来的友谊是脆弱的,它让我从此对情感的付出如履薄冰。
  我惧怕过担心的日子。
  原谅我给你提出的前几个理由。不管它们如何让你嗤之以鼻或者心动,它
们都是真诚的。
  听那首《一直醒到天亮》,我没发觉眼泪悄悄问候了我的心灵,当我意识到
哭了的时候,我暗暗对自己说:zhijia,你最好别出现在我面前,如果你此刻
从音响里站出来,我一定会爱上你。
  我可笑吗?
  男人不应该轻易感动。
  zhijia,之所以给你说这些心里话,是因为我要回到我的北方,我给自己
断了退路,也断了见你的幻想。试问,谁会跨越大半个中国去见一个没劲透了
的狂徒呢?何况这个狂徒已变成落魄的懦夫!
 感谢你给我的关怀,我会把它深藏于心。如果我给过你快乐,你不必谢我,
因为我的那些关怀里除了真诚还有自私。
  我在关怀你的时候体验到了幸福。
  一切都将过去,不是吗?
  我想笑,但是我担心表情会哗变成哭。
  我现在闭上眼睛,感觉握着你温暖的手,告诉你,我的心是一阵一阵颤抖
的。
  如果我走,让我没有说出的那几个理由就消失在人世间。我不说出它,它
就伴随我的真诚活着,我可以永远体验富有。
zhijia,你是一个让我想起来心就恍惚的朋友。
我不会说让你感动的话,不愿意再次败露我的伤感与脆弱,但是……但是
现在才真的是我想见你的时候!

西门虹

1998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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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2-24 10:41:00 | 显示全部楼层
87

 夜半,我回到宿舍。
  小华在我的床上呼呼大睡。
  小华是从一个县电视台来的哥们儿,我和他的交情不错。
  他的宿舍本来在六楼,平时闷得发慌就过来和我聊天,天南海北的胡扯一
通,然后打着哈欠回房梦游。
  我坐在屋角听着他的鼾声发愣。
  曾几何时,我也坐在这张椅子上,看着床边的王林和苏楠,并且没深没浅
地和他们开玩笑。那时王林总是拉着苏楠的手,瞪着眼睛和我用贫话斗智斗勇,
苏楠从不参战,只是幸福地看着我俩,笑容漫天飞舞。
  这才多长时间,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面目全非。
  想着想着,恍若隔世的感觉油然而生。
小华翻身的时候醒了,看到我回来,猛地坐起身。
“西门,你怎么才回来,你女朋友一直等你来着,你去哪儿了?”
  “心里闷得慌,出去走了走!”
  “她给你留了字条,在桌上。”
  我走到桌边,看到璇璇的留言:西门,我一直等你,一直给你打电话,究
竟发生什么事,我想知道。如果你觉得有解释的必要,请告诉我好吗?伤口一
定很疼,去过医院了吗?你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给我电话,无论多晚!
  看完留言,我沉默无语。
  小华说:“西门,打个电话吧,她很着急,看你总不接电话,快急哭了。”
  我说:“我是故意不接电话的。”
  小华说:“何必呢?让人家难受。”
  我说:“一会儿我跟她打。”
  小华说:“那好,我上楼了。”
  小华哈欠连天的走到门口,突然象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我说:“下午办公
室和保卫处的人来过,你好好想想明天怎么跟他们说。”
  我说:“谢谢你小华,回去睡吧!”
  小华轻轻带上门,楼道里响起踢里塌啦的脚步声。

  我料到台里肯定会了解打架的事。
  但是,我已经没有兴趣和他们解释了。
  躺在床上,我拨通了璇璇的手机,很快,传来璇璇焦急而惊喜的声音。
  “西门,你在哪儿?”
  “我在宿舍,还没睡?”
  “睡不着,在等你的电话。”
  “对不起,让你费心了。”
  “干吗那么客气,去过医院了吗?”
  “去了,缝了三针。”
  “疼吗?”
  “不疼。”
  “肯定疼的,明天一大早我去看你。”
  “别来了。”
  “我怎么能不去呢?你受了伤。”
  “没什么,真的,比起我现在心里的痛若,它差远了!”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想说了。”
  “可我想知道。”
  “你猜呢?打架的时候你也在场。”
  “是不是白忠对苏楠姐做了什么?”
  “我不想说。”
  “你打白忠肯定是有原因的,可是苏楠姐为什么打你呢?”
  “璇璇,以后不要提这个人的名字,我已经和她恩断义绝了。”
  “你们真让我糊涂。”
  “璇璇,别费神想他们这些烂事了,我只问你两句话。”
  “你说。”
  “爱我吗?”
  “爱。”
  “相信我吗?”
  “相……信。”
  “那好,你记住,不管今后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我都不会做一丝一毫
对不起你的事,不然,我不得好死!”
  “西门,别说不吉利的话,我相信了。”
  “谢谢你,璇璇。”
  “好了,我不问了。我为那天的冲动向你道歉,原谅我好吗?”
  “璇璇,别这么说,都怪我瞎眼,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西门,我好担心你。”
  “放心,我没事。”
  “我……我好想现在和你在一起。”
  “别傻了,都半夜了,好好睡一觉。”
  “真的。”
  “我知道,我也是。”
  “什么时候才能和你天天在一起呢?”
  “熬着吧,等咱们过拔树节的时候。”
  “西门,今天找不到你我才明白,我……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真的?”
  “嗯!”
  “那怎么办?” 
  “我不知道。”
  “我有个馊主意,你敢吗?”
  “你说吧!”
  “等我伤口好了,咱们到外面租间房子,天天过节!”
  “……”
  “怎么不说话?”
  “你真这样想吗?”
  “嗯!”
  “只要你愿意,我……听你的!”
 
88

  白忠一个星期没有上班。
  据小华说他住院了,伤得不轻。
我知道自己出手的力道,凭那脚侧踢和狠命的掼摔,没有半个月别想恢复。

  我一直等办公室和保卫处向我了解情况,但迟迟不见他们的人影。我几次
让小华打听动静,小华回来说那些人分头去医院和“沁园春”了。
  小华担心苏楠对我不利,我不置可否地笑着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大不了老子滚回老家。
  小华不以为然地说,说走容易,真让你走就麻烦了,你女朋友让你走吗?
你走了她怎么办?
  我说,我若真想走,什么问题也就不成问题了,我可以动员她跟我一起走,
我们两个开家画店以卖画为生,说不定过些年还成百万富翁了呢!
  小华说,你想得美,就怕她不凑劲,她肯背井离乡跟你走吗?别忘了她的
家在这儿!
  我说,这他妈就看我的运气和魅力了。
  小华嘻嘻一笑说,你们关系到什么地步了,要是那个了就别说了,要是还
没有,你干脆把她做了,到时不跟你走都不行。
  我大笑着说,小华,我发现你脑子有毛病,你到大街上看看,和男人睡过
觉的女人多了,可是你都见谁跟谁走了,被人开个盖儿的还不是装得跟没启封
一样?那种事,对他妈现在的女人根本不叫事!
  小华说,西门兄,凭咱哥们的交情,我当然不愿意让你走,可是你非走我
也没辙。不过你想想,你这么一拍屁股走人,不他妈让那个二尾子占了上风?
我替你不平!
  小华一句话让我打了个激凌,是啊,我他妈为什么走?错的又不是我!
  我从小就当红花幼儿,上小学当少先队员,上中学当班长,当共青团员,
在大学里当“万大叔”,就是没当过别人眼里的钉子!
难道非让我尝尝当眼中钉的滋味?
嘿嘿!
  小华看我的笑容有些阴阳怪气,兴奋地说,西门兄,你是不是决定不走了?
  我说,谢谢你的提醒,我走太便宜那个小舅子,我他妈要和他血战到底,
把专题部一屁股坐穿。
  小华说,我和你并肩子上,我早就恨他,他总他妈整我。
  我说,你瞧着,等他一上班,我再把他气个半死。我让他狗B炒白菜总觉
得自己是块好肉,这回偏他妈不用筷子夹他!
  小华被我逗得开怀大笑。
  小华临走的时候对我说,伤口好了吗?明天我给你弄些营养品,先攒好革
命本钱。
  我摆摆手说,不用,明天是周末,我女朋友陪我去医院拆线,她比营养品
顶事。

 89

 其实,这几天我一直没有睡好觉。
  一躺到床上就胡思乱想。
  我想不通苏楠在办公室演的那出戏是什么意思,白忠有他妈什么好,她居
然护着他,还当着大伙扇我一记耳光。
  我不愿意把她想成一个贱女人。
  可是,她的行为让我替她羞耻,好象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
既然和她割袍断义,管她和谁勾搭成奸呢。
若在以前,我他妈倾家荡产也要替王林把她灭了。

  我正迷迷糊糊地胡思乱想,突然有人敲门。
  我懒懒地说:“谁呀,门没上锁。”
  进来的居然是苏楠。
  我冷冷地说:“你来干什么?咱俩已经没戏了。”
  苏楠不介意我的态度,坐在床边用手抚着我的脸说:“还疼吗?”
  我愤怒地说:“扯淡,你他妈把我当孩子哄啊?我就是疼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走!”
  苏楠抚着我的脸说:“西门,知道为什么打你吗?因为我爱你,不想让你把
事情闹大。”
  我不屑地说:“请你闪开,你的话让我想吐。”
  苏楠突然哭了。
  我心里烦,伸手用毛巾被蒙住脑袋。
  苏楠哽咽着说:“西门,其实这句话我早想对你说了,我爱你,因为你是王
林的哥们儿。”
我一把将毛巾被扯开,吼道:“你少跟我提王林,你根本不配提他!”

  苏楠慢慢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那是我们在电视台门口拍的,我在中间张
开双臂搂着他们两个,笑容阳光灿烂。
  苏楠哽咽着说:“那时候我们三个多开心呀,我喜欢听你们两个嚼舌头,王
林说不过你,被你挤兑的头晕脑涨。可他从不生气,反而为你的机智和口才骄
傲,世上再也找不到象我们那么要好的朋友了。”
  想起王林,想起曾经有过的快乐时光,我的心软了,眼睛有些湿润。
  苏楠轻声说:“西门,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会如实回答吗?”
  “会,你说。”
  “在没有认识璇璇以前,你想过爱我吗?”
  我沉吟片刻说:“想过。”
  苏楠伤心地说:“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有心理障碍。因为你是王林的女朋友,虽然他后来死了,可我一直觉
得他还活着。”
  “你别在幻想中生活了。”
  “我做不到。”
  “这么说你不肯爱我了?”
  我痛苦地说:“苏楠,你别为难我,说真的,我觉得对你下……下不了手!”
  苏楠眼里突然射出愤怒的光芒,劈手给我两记耳光,骂道:“你……你这个
废物,你下不了手,难道眼睁睁看着别人,看着王林不认识的人,看着你不认
识的人对我下手吗?你对得起王林吗?你怎么替王林活着的?”
  我哭着说:“苏楠,你是王林的至爱,我不能那么做!”
  苏楠一把揪住我的头发,恶狠狠地说:“西门虹,我让你清醒清醒,王林已
经死了,他死了——”
  我哭着说:“你别折磨我,我死也不会对不起林子!”
  苏楠绝望地摇了摇头,朝我脸上狠唾了一口唾沫,摔门而出。
苏楠一走,我心里反倒觉得轻松。不管怎样,总算跟她说得一清二楚,无
论她怎么想,我没有对不起林子。

  我刚吐出一口恶气,璇璇不知何时站在我的面前。
  我惊异地问:“怎么这时候来了?”
“我来看你和苏楠到底干什么?”
璇璇脸上冷若冰霜。
我笑着说:“咱俩好到这份上,你怎么还不相信我?我早和她说清楚了!”
  璇璇说:“别演戏了,刚才她亲口对我说你爱她。西门虹,我想知道你能坏
到什么程度,你到底要骗我多久?”
听完她的话,我简直怒不可遏。
我吼着说:“你他妈爱信不信,反正跟你说清楚了,以后你们的烂事与我一
概无关。我要回家,我现在就想心里清净,我明天就走!”
  璇璇看我气极败坏,抽抽嗒嗒地哭了。
  我不依不饶:“你哭个鸟,还嫌我心里不烦是不是?”
  璇璇哭着说:“西门,你别走!”
  我说:“晚了,火车票都买好了!”
  璇璇彻底绝望,痛苦地说:“告诉我,怎样才能留住你?”
  我狂笑着说:“别来这套,我不吃了!”
  璇璇跪下来,抱着我的腿说:“西门,只要你不走,我什么都听你的,什么
都肯为你做!”  
  我低头挑衅地看着她,冷冷地说:“真的?”
  璇璇点点头。
  我淫邪地说:“那好,今晚陪我睡觉。”
  璇璇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慢慢站起身。
  我以为她承受不住这带有侮辱性质的条件,没想到她毫不犹豫,就在我的
注视之下镇定地脱下衣服,躺在床上。
  她的举动象烈士赶赴刑场一样。
我心里一紧,慌了。

  咫尺之间,我看着她赤裸的身体。
  璇璇美极了,仿佛每一个毛孔都蕴含着圣洁的光芒。
  她的乳房伤感地坚挺着,像她柔弱性格里潜伏着的刚毅,她的小腹在一弯
阴柔的曲线中把修长的双腿衬托的异常凄美,让我在怜惜的同时萌生了敬意。
  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像一条搁浅在沙滩上的鱼。
  这就是一个少女的酮体。
  此刻,我可以用男人的身体去探知和解读一个少女的全部秘密?
  这幸福来得轻而易举。
  我的大脑有些发涨,额上浸出汗珠。
  璇璇见我没有反应,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哽咽着说:“西门,我今天把我
的一切都给你,就是你明天还要走,我也不会阻拦你了!”
  璇璇的话猛地使我惊醒。
  我他妈这是干什么?既然决定走何必还毁了她,这不是畜生的作风吗?
  不!我不能这样做!
  如果这样做,我会永生永世瞧不起自己。
  这个念头突然涌上心头的时候,我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门前,把它猛地打
开,然后,把自己关在外面。
  我仰头舒了一口长气,感慨万千。
  璇璇在屋里哭了。
  我听到了她绝望的声音。
  “西门,我都这样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我能体会她的心情,因为她的痛苦和我一般无二。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爱情被我蹂躏成这副德性,我他妈这是怎么
了?
  我怒不可遏,抬手给了自己两记耳光。
  我眼前一黑,鼻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当当当当——”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从迷糊中惊醒。
  我摸了摸鼻子,根本没有流血,这才发现是一场梦。
  我的脸被汗和泪水全部占据,心里一阵恍惚。
  我急忙用毛巾被蹭了蹭脸,跳下床打开门。
  璇璇微笑着站在门口。
  我说:“刚才做了一个春秋大梦,简直让我恍若隔世。”
  璇璇笑着说:“做梦当大官了?”
  我嘻皮笑脸地说:“是新郎官,还差点形成事实婚姻。”
  璇璇说:“谁是新娘?”
  我说:“还会有谁?当然是你了。”
  璇璇脸一红,羞涩地说:“你就会捉弄人。”
  我说:“真的,不骗你。”
  璇璇说:“你的梦就跟你的人一样,肯定是半黄不黄的。”
  我说:“这回你可错了,我在梦里出乎意料的是个正人君子。”
  璇璇说:“我不信,你跟我讲讲。”
  我煞有介事地说:“梦嘛,过程很复杂,情节却简单,总之一句话,有人强
烈要求让我结束她的少女生涯,被我义正辞严拒绝了,嘿嘿!”
  璇璇审辩着说:“梦都是反的,事实上是你勾引人家。”
  我说:“不错,人生在世,就是要有锐利进取的精神,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常言道,只要功夫深,滴水能把石头穿个洞!”
璇璇说:“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人家可不是石头。”
我嘻皮笑脸地说:“那就更容易……”
  我看璇璇羞得满面绯红,不好意思继续贫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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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2-24 10:42:00 | 显示全部楼层
90

  那道伤口愈合得不错。
  但是,它在肘弯处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爬着,让我越看越难受。
  伤疤新鲜的刺眼。
  我暗暗咬了咬牙。
  璇璇心疼地看着我,眼里有些湿润。
  我大咧咧地把胳膊一挥,笑着说,我得感谢白忠,幸亏他伤了我的胳膊,
要是这刀划在脸上就麻烦大了。
  璇璇说,都怪我,当时要不是我拉着,你就躲开了。
我说,这不算什么,斗争总要付出代价。

  从医院出来,我和璇璇在街上闲逛。
  璇璇让我今天把全部时间交给她掌管,我巴不得让她表现一下领导才能,
顺便体验体验被女孩呼来唤去的滋味。
  我嘻皮笑脸地说,璇璇,我今天可是全天候被你包了,晚上你要让我再到
街上逛来逛去不行,我身体正虚呢!
  璇璇踌躇满志地说,放心,我早给你安排好了!
  我们在街上逛了三个多小时,我看璇璇兴致盎然,就什么也不想的屁颠屁
颠跟在她的身后。
  我用眼不时地瞄她,她脸上开心的笑容有些异常。
  中午,我们简单吃了点饭打的去了游乐场。
  我从小害怕刺激性过大的运动,在大学报名参加跆拳道集训队纯属锻炼和
培养自己的意志、胆量,再有一个原因就是那些动作潇洒漂亮。
  我不想扫她的兴,壮着胆陪她把能玩的都玩了,结果我在那些惊险的机器
上的表现比璇璇强多了。
  从过山车上下来,璇璇的脸白得吓人,两腿筛糠似的乱抖。
  我扶她坐在一张椅子上,嘻笑着说,上次在电话亭里咱俩的腿都不行了,
这次好,我幸免遇难,接着跑马拉松都没问题,你瞧——
  为了证明我的实力,我原地做了几个跆拳道的踢腿组合。
  璇璇笑眯眯地看着我说,我知道你行,但是求你千万别再踢了,人家准以
为你是耍把式卖艺的,真有心软的人过来扔给你两块钱,多不好意思呀!
  我扭头一看,果然有很多人不错眼珠地望着我。
  我“嘿嘿”一笑,急忙规规矩矩坐在她的身边。

  天黑的时候,我们找了一个气氛不错的酒吧喝了些酒。
  璇璇的脸红红的,眼睛放着光。
  我本来发誓戒酒的,但是拗不住她,再说和她在一起喝酒又没有危险,于
是,半推半就地糟蹋了半斤长城干红。
  我小声问璇璇:“下一步我们去哪儿?”
  “回家。”
  “回你的家还是各回各家?”
  “回咱们的家。”
  “在哪儿?”
  “别问,到时你就知道了。”
  璇璇显得很兴奋,站起身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
  我不知道她要把我领到哪儿,故意诚惶诚恐地说:“璇璇,我上有八十岁的
老娘,下有十八岁的小妾,家里没我不成啊,你要把我卖了,他们怎么活呀!”
  “放心,卖你和买你的都是我,再说我才不肯卖呢!”
  “对,这笔帐你算得清楚,象我这样棒的壮劳力千万别卖,留着自己用多
好!”
“好了,别贫嘴了,跟我走吧,我会给你一个天大的惊喜。”

  璇璇招手叫住一辆夏利,把我推上车。
  她用地道的方言和司机说了句什么,司机点点头,一把方向拐上了右侧的
快车道。
出租车大约走了十几分钟的车程,在黑乎乎的一片旧居民小区停下。
璇璇从车上蹦下来,替我打开车门。
  我下车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说:“这是哪儿呀?”
  璇璇笑着说:“咱家附近。”
  我说:“怎么觉得好象进了敌营似的,接应你的人呢,在哪儿?”
  璇璇说:“才没有人接应我呢,这里谁都不认识咱们。”
  璇璇拥着我走到一座六层居民楼前,抬头看了看楼顶,贴着我的耳朵小声
说:“看到那两扇不亮灯的窗户了吗?那就是咱们的家。”
  听了她的话,我恍然大悟。
  我惊讶地说:“我说租房子你就真租啊?”
  璇璇说:“这是我同学她姐的,年前夫妻俩出国定居了,咱们正好给他们看
房子。”
  我装作痛苦的样子说:“这下我被你毁惨了!”
  璇璇疑惑地问:“怎么了?”  
  我苦着脸说:“你这是把我往未婚同居的绝路上推呀!”
  璇璇笑着推了我一把说:“我就是推你,一直把你推到楼上。”
  
91

我为璇璇的勇气感动。
  我为一个女孩因为爱情而不顾一切的付诸行动感动。
  在这个不足70平方米的家里,每一扇门、每一扇窗户,甚至每一件旧家
具都让我感到陌生的亲切。
  它们都被仔细地擦拭一新,甚至空气中都飘散着淡淡的馨香。
  四周墙壁的乳胶漆显然是新涂的,上面悬挂着她的几幅作品。卧室里除了
她的照片,我给她画的那幅头像也装裱在镜框里。
  璇璇歪着头说:“怎么样,象咱们的家吗?”
  我激动地说:“象,太象了,比中南海都好。”
  璇璇说:“这是我一个星期的劳动成果。”
  我说:“璇璇,真是难为你了,你应该叫我过来帮你。”
  璇璇说:“你的手臂有伤,再说我还要让你惊喜呢!”  
  我诚恳地说:“璇璇,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你为我受苦了。”
  璇璇笑着说:“看你说得这么一本正经,我还没见过你这种表情呢,见惯了
你嘻皮笑脸,觉得现在好滑稽。”
  我说:“我说的是真的。”
  璇璇过来搂住我,亲密地说:“好了,我知道是真的,你再看看咱们这个家
还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我想让你夸夸我!”
  我吻着她说:“想挨夸还不容易,这是我的强项。”
  璇璇吊着我的脖子撒娇说:“别一概而论,要突出重点才行。”
  我说:“那就说说我最满意的?”  
  璇璇点点头。
  我用手一指那张铺着崭新罩单的双人床,坏笑着说:“就是它!”
  璇璇问:“为什么?” 
  我说:“它被你收拾的如此性感,一看就是西门庆寻欢作乐的地方。”
  璇璇知道我在捉弄她,羞得一头扎进我的怀里,双拳不停地捣我后腰。
 
  我们陷在柔和的灯光里,快乐地沉默。
  我们滚烫的目光承载着千言万语,从快乐的源头出发,沿着一道道幸福的
流波,抵达了彼此的心扉。
  我的心被她的目光笼罩住的时候,仿佛有几次不经意的停歇。
  我知道,我的心被这个黑夜麻醉了。
璇璇的眼睛好美。
我寻着她漆黑的瞳仁望去,象一头扎进了一条温柔的小河,耳边听到的轻
柔呼吸,仿佛我们趟过爱河时溅起的曼妙水声。
我们就那样无声地相互凝视着。
我的眼睛说:璇璇,谢谢你让我懂了快乐和幸福原来是有天壤之别的。
  璇璇的眼睛说:也谢谢你,给了我从未有过的幸福和快乐。
  我的眼睛说:现在我才明白,爱是可以让人疯狂的。
  璇璇的眼睛说:这是我甘心情愿为你做的。
  我的眼睛说:可是,那天我真怕你永远不理我了。
  璇璇的眼睛说:我们永远不会分开。不是么?
  我的眼睛说:象在梦里一样。
璇璇的眼睛说:我也是。
我们慢慢走到一起,相拥着沉默。 
  我们两个人的四只眼睛,快乐地哭了。

  92

  我希望这个世界永远都是无声的。
  尽管我们拥有耳朵、拥有眼睛以及用来聆听和感觉爱情的心灵,当你让一
种深入骨髓的幸福象腌制咸菜一样,被盐水泡透,你本质的味道还那么鲜明吗?
在爱情的疯狂履历上,不重要的将不存在。

  我和璇璇相拥的时间太久,通身是汗。
  我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说:“太热了,去冲个澡,顺便降降温。”
  “好吧,你等我。”
  “要不……咱俩来回鸳鸯的?”
  “明天,现在我还是自己的呢!”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别让我等急了。”
  璇璇发烫的双唇吞了吞我的脸,转身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响起让我心痒难耐的水声。
  我感谢有人发明了“猴急”这个不太规范却一针见血的形容,其实,我比
“猴急”的那只猴儿急多了。
  我坐在床边,夹着双腿干忍着。
璇璇好象故意折磨我,洗了足足半个小时。
她从卫生间出来,低着头,好象有些失魂落魄。
  我打趣地说:“后悔了还是让水把勇气冲走了?其实,你后悔还来得及!”
  璇璇不说话,摇摇头。
  我疑惑地说:“到底怎么了,跟英勇就义似的。”
  璇璇抬起红红的眼睛看看我,突然啜泣起来。
  “怎么了,吓人呼啦的?”
  “我……我来那个了。”
  “什么时候?”
  “刚才……”
  “啊?”
  我觉得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全身的燥热掉头哗变成冰。
  “这么巧,不至于吧?”我有点不死心。
  “是……真的。”
  我从床边窜起来,张口喊道:“谁他妈让它来的,连个招呼都不打,一点组
织纪律性也没有,这不成心毁我吗?”
璇璇象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不说话。
半晌,她嚅嚅地说:“对不起,我可能是紧张的。”
  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我知道刚才的话有些过份,于是,走过去嘻皮笑脸
地说:“璇璇,刚才和你开玩笑,别介意,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虽然它来的不
合时宜,可也有走的时候啊,别着急,咱还耗不过它?再说我二十多年都等了,
没事,咬咬牙就过去了!”
  璇璇用头抵着我的肩,歉意地说:“真的对不起!”
  我拍拍她的头,戏谑地说:“别这样,反正咱家也没来客人,就当它是个不
速之客凑热闹。”
  璇璇说:“我怕你不高兴。”
  我笑着说:“不会,凡事都要辨证地看,它一来我反而修到了坐怀不乱的新
境界,感激还来不及呢!”
  璇璇破啼为笑。
  我安慰她说:“没事,真的,我也去冲个澡降降温,顺便琢磨琢磨道路是曲
折的后一句话的真正内涵。”
  我在卫生间打开冷水喷头,凉凉的水射到皮肤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良久,直到感觉心里那团躁气消散的差不多了,才慢吞吞地擦拭全身。

93

卧室里关了灯,街上的光从窗子里透过来。
  璇璇斜卧在床上,朦朦胧胧中赤裸的胸脯和双腿泛着一抹令我心动的象牙
白。
  虽然这个美妙的夜晚有了障碍,然而,对我来说那份狂乱根本没打折扣,
况且我已经看到了璇璇在昏暗中那双期待的眼睛。
  我无声地走过去,躺在她的身边。
  我们的目光默默相视。
  其实,那种凝视仅是一瞬之间,我还没有来得及眨眼,我们的四肢已经爆
发式的绞在一起。
  那种拥抱恶狠狠的,完全丧失了温存、怜惜,象对一件美好的东西实施掠
夺和侵犯,充满了邪恶。
  我冰凉的胸脯压迫着她的双乳,双臂泼命箍着她,两只手胡乱地摩挲她的
后背。
  我觉得我的力量是无穷的,我希望她屈服,甚至潜意识里愿意让她失去呼
吸,那样我就可以毫无羁绊的贪婪感受一个少女的全部奇妙。
  我的心始终是颤抖的。
  我一次次冥想和贮存肌肤相亲时的快乐,我们紧贴在一起的时候,那种快
意饱满而充实,稍一松懈或是离开,那种感觉竟然逃遁的无影无踪。
  我心里一阵大骇。
我一次次放开她,又一次次向她逼近,我想让快乐宛如刺青一样永久在肌
肤上保留。
然而,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
我知道,不能与她合二为一,所有的快乐都是浮浅的,那不叫全部拥有。

我的呼吸开始狂乱。
我拼命用嘴吻她的脖子,叼她的乳头,吞她的小腹,最后把手艰难地放在
她的内裤上。
  璇璇全身绷紧,两只手同时捂住我的手。
  我想给她一个执拗的暗示,顽强地把她的手挪开,顺势把内裤沿着两腿捋
去。
  璇璇的矜持只是暂时的。
  当她明白我的一意孤行,全身瘫软下来,顺从地蜷起双腿,让我把内裤捋
到脚踝。
  我压在她的身上,听到一声模糊的惊叫。
璇璇在我身下的拥抱是忘情的,那一瞬间我心里充满了感动。
我尽量让自己变得温柔一些,小心翼翼地用两脚一点一点分开她的双腿。
正在这时,我却听到了她近似迷乱的央求。
“我……我已经说过……对不起了!”
  我心里一惊,大脑稍稍有些清醒。
  我的动作一时僵住。
  我的耳朵怕再次听到提醒,可是璇璇没有吭声,因为她发烫的双唇又开始
吻我了。
她的吻充满了爱和歉意。
我心里一哀,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做不成了。
怎么办?
小腹中的烈火还坚硬地烧着,我被烘烤得口干舌燥。
我沉吟了片刻,躲开她的双唇,沮丧地用双脚把她的两腿轻轻抿合,然后,
在昏暗中红着脸,象一个无赖一样尴尬地说:
  “我……不进去,就在门口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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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2-24 10:43:00 | 显示全部楼层
94

清晨,我看到的第一缕阳光是微笑的。
  因为那缕阳光温顺地偎在璇璇脸上,灿烂异常。
  我知道璇璇醒了之后一直看着我,就装作很委曲的样子说:“看了我多长时
间了?”
  “不长,才一个小时。”
  “啊!你不累呀?”
  “我不,我喜欢看你的睡相,象个孩子。”
  “我可累,晚上看门看得太辛苦。”
  “你好可恶,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开玩笑。”
  “还不是被你逼的?这叫急中生智。”
  “饿了吗?我去做咱们的第一次早餐。”
  “我不想吃,就想让你陪着。”
  璇璇把身体贴过来,顺从地抱着我。
我腾出右手,从容地抚摸着她的胸脯,再次感到了刚刚苏醒的快乐。
我闭上眼睛,让幻想升腾,想象着她丰满而精致的乳房是两座被暗流涌动
着的山丘,我的手象一块魔铁在两座山之间快乐而奇异地飞行。

  我在大学时做过无数次关于那个女人的梦,尽管梦里有着交欢的内容,可
是那些情节从来都是雾挡云遮,醒后一点记忆也没有。
  如果说第一次和女孩子有这种肌肤的接触,还是去年夏天在云涯山的客店
里。
  在那个飘着细雨的山林之夜,我象强盗一样霸道地褪了她的衣服和乳罩,
让两个赤裸的胸膛贴在一起,第一次感受了异性带给我的天崩地裂。
我从她和璇璇身上看出一个道理,初恋的女孩是最容易动情的。
她的眼神和璇璇一样,羞涩的背后隐匿着勇敢和激情。
  她们在承受的时候令我感动,既便是在被拥有的沉醉之中,也表现得那么
悲壮和义无反顾。
  我从她们忘我的投入与付出里,感觉到一丝愧疚,我只掠夺了快乐,却没
在意应该留下应有的承诺。
  至今,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现在想起来有些可笑,和她抱在一起的时候我彻底晕了,居然没有用手抚
摸她,没有意识到吻她的双唇。
那个女孩和璇璇一样痴情。
从她走后给我的留言可以断定,在她得到一种情感以后,她首先想到的是
承诺。她让我去找她,在两年之内找到她,可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甚至连那
封信都弄丢了,我每天想的只是怎样凭借自己的才华,占领这个城市。
  她叫什么名字?
  她在哪里?
  她现在在干什么?
  她会象信中写的那样一直等我去找她吗?
  如果我重视这件事,我真的去找她,也确实在某个地方找到了她,她会实
践自己的诺言吗?
  如果此刻怀里拥着的是她,那又是怎样一种生活?
  我突然有些伤感。
  我意识到没有重视这件事也许是个错误,是一个一生最不应该疏忽的错误。
由此,我在心里指责自己是一个不会承诺也不尊重别人承诺的人,类似感情的
骗子。
  象我这种人在爱的世界里担当什么罪过?
  我想,应该是玩忽职守。
  也许我在一开始就不相信她的承诺,可是我从璇璇的身上能够感觉到,女
孩儿的承诺是她们最真诚的守候与执着,也就是说在我每天的嘻嘻哈哈和寻觅
快乐的时候,她还一如既往地期待着我的出现。
  她真的在等?
  这可能吗?
  可能。
  zhijia不是也在痴痴的等人吗?
  我……我错了?
  我都干了些什么?
  我给过别人承诺吗?  
  我胸膛里一翻,下意识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璇璇疑惑地看着我,眼神象母亲关爱孩子。
  我不敢告诉她心里想什么,心里一阵愧疚。
  璇璇摩挲着我的后背,轻声说:“亲爱的,是不是因为夜里的事不开心?”
  我郁郁地说:“不是,璇璇,我觉得你对我付出的太多,你……你不想听我
对你说点什么吗?”
  璇璇说:“当然想啦!”
  我说:“你想听什么?”
  璇璇扎在我的怀里,幸福地说:“我想知道你心目中的好妻子,是什么样
的?”

  95

我和璇璇在借来的新家里整整窝了两夜一天。
星期一上午,我们拥抱着吻得嘴唇发酸之后,分别去单位上班。
  街上的人流匆匆。
  我有些恍惚,宛若隔世。
  我现在终于理解有些皇帝为什么不思进取,宁肯偏居一隅了,因为他有温
柔乡。这东西可以让人骨酥筋麻、晕头转向,任凭窗外暴雨狂风肆虐,而他什
么也不想,只在床上胜似闲庭信步,美哉,乐哉!
  不过,我不是皇帝。
  尽管我也有了温柔乡。
  我不要江山。
  我只想凭自己的才华主宰这个城市。
想到这里,我的嘴角浮出一丝不可一世的微笑。

  在电视台门口,我看到一辆非常熟悉的轿车。
  那是苏楠的黑色宝马。
  我心里掠过一片阴影,她来干什么?
  她现在是我最不想见的人,因为我见到她之后,不知道该做怎样的表情,
是形同陌路还是恶目相向?不管做什么,心里都很别扭。
  冤家路窄这句话说得一点没错。
  在楼梯口,我们碰个正着。
“西门……”
苏楠的脸上露着惊喜的笑容,语气自然的象什么也没发生过。
  “你好。”
  我象对待陌生人一样,脸上堆了一个分寸适当的微笑,然后头也不回,径
直走向楼梯。
  “你站住,我有话对你说!”
  苏楠的声音有些无奈和焦灼。
  我停住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不阴不阳地说:“有事吗?”
  “你的伤……好了吗?”
  “愈合的很好,疤也很漂亮,象特意刻上去的一样。还有别的事吗?”
  “你能不能今天晚上到‘沁园春’去一趟?”
  “不!”
  “我有话对你说,也许你……误会我了。”
  “是吗?要说现在说,晚上我没时间,我得陪璇璇。”
  “小华说你两夜没回宿舍,你和璇璇在一起?”
  “你管得着吗?”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提醒你,最好今天去医院看看白忠。”
  我又一次怀疑听错了苏楠的话,不过,这一次我并不吃惊。
  我就想笑,想哈哈大笑。
  我笑得无比开心地说:“姓苏的,你的嘴如果是夜壶,我现在就想撒尿。”
 
96

一进办公室,我感觉有些异样。
  “怎么了弟兄的们,怪模怪样的?”我笑着说。
  “白忠出事了,脑瘤。”小华说。
  “和我有什么关系,那是他自己长的,又不是我现打出来的。”
  “做全身检查的时候查出来的。”张子说。
  “他应该感谢我,不然还不去医院呢!怎么啦,他还想赖我!”
  “刚才台部来电话,让你去一趟。”小华有些忧心忡忡。
  我豪迈地拍拍小华的肩膀,大咧咧地说:“刀山火海在下也敢闯一闯,等我
的好消息。”
  “可能情况不妙。”小华低声说。
  我拿过小华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笑着说:“老弟,有你这杯茶垫底,再好
的茶我也不喝了,我就不信活人能被水渴死。”
说完,走出办公室。

到了台长办公室,台长正和保卫处的李处长说话。
  本来李处长的脸笑微微的,见到我以后突然严肃起来,有点假模假势。
  我心里想笑,但是知道不是笑得时候,用抄在裤兜里的手猛掐了一下大腿。
  台长对我很客气,抬抬手给我让座。
  我一本正经地说:“您找我有事?”
  台长还未说话,李处长抢道:“你这不明知故问吗?闹这么大事你跟没事人
似的。你还有没有廉耻?”
我被他说得面红耳赤,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我冷笑着说:“我没和你说话,再说你也未必有资格跟我谈廉耻。”
  李处长不堪受辱,骂道:“你混蛋!”
  我笑笑,学着他的口吻说:“你还有没有廉耻?”
李处长举起右手想拍桌子,但在中途停住。
他顾忌地看了一眼台长,愤怒地说:“西门虹,你的问题你应该认识清楚,
在工作时间打架,这从建台以来还是第一次。保卫处已经给台里汇报了调查结
果,到时候有你的好果子吃。”
  我连眼都不抬,不屑地说:“你的调查结果是片面的,我是当事人,可是你
自始至终都没问我。你以为台长象你一样偏听偏信?笑话!”
李处长被我噎得直哽脖子。

台长对我的印象一向不错,我来电视台就是他帮的忙。
他摆摆手制止了我俩的争吵,对李处长说:“老李,你先忙你的,回头我找
你。”
  李处长愤愤不平地瞪了我一眼,开门出去。
  台长严肃地对我说:“李处长说得没错,工作时间打架,建台以来这是第一
次。不管什么原因,打架是绝对不允许的,有辱新闻工作者的形象嘛!”
  我说:“我知道在单位打他不对,我现在也有些后悔,我应该找个僻静的地
方,然后不紧不忙地教训他。”
  台长说:“你和白忠的关系不是一直不错吗,他还对我提过你当副主任的事,
怎么搞得这么僵?”
  我说:“我本来不想说原因,可是没人问我,我只好对您说了。”
  我把事情经过叙述一遍,台长听得皱起眉头。
  我说:“我和王林是哥们,所以不能看着他的女朋友受人欺负。”
  我说这话的时候想起苏楠对我的态度,心里发酸。
  台长说:“白忠的确过份,但是这件事有人捅到局里去了,恐怕台里包不住,
再说正是改革精简的当口,对你十分不利,弄不好你呆不住了。”
  我说:“这个我想过,不怕。”
  台长说:“西门,你是通过我来台里的,我一直很器重你,这你知道,再说
老潘也嘱咐过我,亮明了你和他的关系,我很为难。”
  我诧异地说:“潘志垒找过你?”
  台长说:“昨天他还给我打电话呢!”
  我问:“他不是去中央党校了吗?”
  台长说:“昨天下午回来的。”
  我问:“他有事吗?”
  台长笑笑说:“西门,你还年轻,有些事情不懂,就凭一封匿名信没有任何
证据,能扳倒一个领导干部?我和老潘多年的交情,对他还是了解的!”
  我说:“台长,我的事你别犯难,走就走,没什么。”
  台长说:“现在走倒不至于,不过,你最好主动写份检查,另外给白忠道个
歉,这样大家看着也好。”
  我说:“我可以走,可以写检查,给他道歉,绝不!”

97

  有时候,我把某些事情想得过于简单。
  就拿台里精兵简政来说,大概只有我还不知道已经上了辞退人员名单。
如果不是白忠上班以后对我以胜利者的姿态卖弄口舌,我还傻乎乎地准备
写份貌似深刻的忏悔书。

  白忠住了几天院,本来就白的脸更白了,象在白皮鸡蛋上糊多了雪花霜,
青青的。如果凑上去细看,能数出他脸上有几根不分昼夜输送阴阳两性混合体
的血管。
  那天下午,他翻着眼睛走到我的办公桌前,用手弹了弹桌上的玻璃,幸灾
乐祸地说:“西门,我为电视台即将失去一位象你这样前途无量的年轻人感到惋
惜,如果你现在给我道歉,看在楠楠的面子上,我也许会帮你。台里不要我要,
我可以对你施行部聘,怎么从牙缝里刮下点残渣也够你吃的。”
办公室里的人都在,我明白他侮辱我。
我故意笑着问:“谁是楠楠?”
白忠说:“就是苏楠。”
我突然爆笑:“楠你妈个大腿根儿,我走不走你说了算?”
  白忠讥笑着问:“你说呢?”
  我说:“你以为你是谁呀?”
  白忠说:“现在不是我的问题,是你以为你是谁,你还在这儿死乞白赖坐着
干吗?还不赶紧从哪儿来的回哪儿!”
  我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淡淡地说:“白忠,你是不怕我呢,还是我没有
把你打服?”
  我不愿意和他纠缠嘴皮子,说完慢条斯理地站起来,眼里的凶光饱满而含
蓄。
  白忠吓得一怔,但是仍不甘示弱地说:“你狂不了几天了,这个周末清退人
员名单就公布,到时候你还能狂得起来,我才服你。”
  我说:“用不了几天,我要收拾你就他妈眨眼之间的事儿!”
  说着,我劈头揪住他的脖领子,举拳要打。
白忠吓得一缩身,逃出办公室。

  我在小华和张子口中得到证实,我果然在清退之列,名单也在周五公布。
  这时我才明白台长是个老奸巨滑的狐狸,他和我谈话的时候肯定有了那份
清退名单,但是他不说出口,让我一直蒙在鼓里,白白赚了我几天对他的感激。
  我不能等宣布了名单再走,要走现在就走,省得到时丢人现眼。
  可是,我回家还是去璇璇的学校,或者是这个城市其它地方?
  我一时决定不了。
我觉得在这儿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简单整理了一下桌上的东西。
我坦然地对人们说:“弟兄们,我不等宣布了名单再走,我要先把电视台炒
了,我现在就走!”
  小华说:“西门,也别太着急,等等再说,看有没有转机。”
  我说:“还等什么?等自寻其辱呀!”
  张子说:“你走了去哪儿?”
  我说:“不知道,但是我不会离开这个城市,我还没尽兴地收拾白忠呢,我
得让自己到了高潮才行!”
  小华高兴地说:“收拾不收拾他是次要的,关键是我们以后还能常见面。”
  我说:“我们订个规矩,每星期见两次怎么样,要不三次?”
  小华说:“那好,就从今天开始,晚上我们去喝酒,捎带着给你饯行。”
  我说:“好吧,今天晚上咱们一醉方休。”
  
我给璇璇打电话说晚上有事可能晚点回去,璇璇很担心,我不便在电话里
被电视台炒鱿鱼的事,就对她说你别管了,什么事我都能处理好,回家以后再
详细向你汇报。
  璇璇反复叮咛几句,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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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2-24 19:51: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不知道西门会如何处置这段纠缠不清的感情
苏楠爱得很绝望
璇璇爱得太热烈

感觉最终的苏楠会把自己的神经都崩断
而璇璇也只能黯然神伤
指甲可能就是最初山洪暴发时那个女孩

那个令人意外的结局
可能是最终谁都不是谁的谁了
行千里路
读万卷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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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2-25 09:52:00 | 显示全部楼层
98

我原以为南方人的酒量根本不能和北方人比,其实来N市这么长时间我终
于明白,酒量跟地域没有丝毫关系。
  小华、张子和我,我的酒量最差。
  好在我们生性都比较率直,于是,把酒喝了个昏天黑地。
  我平时三两白酒就能让天地翻覆,可是,今天居然突破了半斤。
  我偷眼瞄了瞄见底的两瓶泸州老窖,身体开始有反应,喉咙里痒痒的想吐。
  我咬着舌头说:“兄弟,咱们别喝了,我觉得有些过了,想往外吣。”
  张子红着脸说:“说好一醉方休的,咱们这不还没醉吗?”
  小华说:“西门今天心情不太好,少喝点,差不多得了。”
  我是个要面子的人,听小华这么讲,大咧咧地说:“兄弟,你太小瞧哥哥了。
我们老家有句话叫贫下中农不信邪,我他妈还真不信这个邪,我就不信在这个
城市里站不住脚。这点事,算他妈个鸟,根本不值得我心情不好,来,咱们接
着喝。”
  话虽豪迈,可是我真的不行了。
  小华照顾我,特意给我拿了一瓶啤酒。
  我最怕喝啤酒,尤其是和白酒掺和。  
  一瓶啤酒下肚,我彻底晕了。
  我想趴着桌子静养片刻,可是,头低下时耳朵里轰轰乱叫,只好硬挺着腰
板看他俩一杯接一杯地连干白酒。
  我的视线有些模糊。
  我想夸赞他们两个的酒量,舌头在嘴里窜了半天,咕哝出来的话连我自己
也听不清。
我心里清楚,知道真的喝高了。

他们两个继续推杯换盏,意犹未尽。
张子喝着喝着,突然在桌子底下踢了踢我的脚。
  我打了个激凌:“你……踢我干吗?”
  张子小声说:“你发现没有,那边有个女的总拿眼瞟咱们。”
  我半睁半闭着眼说:“哈,可能是看上你了。”
  小华低声说:“说话声音低点,别让人家听见了。”
  我挥挥手说:“怕什么,我愿意说,她管不着。”
  张子坏笑着说:“我觉得她在看你。”  
  我扭头顺着张子悄悄伸出的手看去,眼前只觉得角落里有一个黑乎乎的人
影。
  我尴尬地笑着说:“我真喝多了,看不清楚,她长什么样?”
  张子小声说:“模样有点意思,长发、黑色连衣裙,三十二、三岁。”
  我说:“她太老了,看就看吧,无所谓。”
  张子说:“她朝你笑呢,也许是熟人。”
  我说:“有这种……可能吗?”
  小华不耐烦地说:“管她熟不熟呢,咱们少摊事,喝酒吧!”
  我说:“别,要真的熟多没礼貌,我过去一看便知。”
说着,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脚下踉跄着绕了个大圈儿向她走去。

  坐在她的对面,我直勾勾盯了半天。
  这个女人长得不错,神情极为和蔼,好象很面熟的样子,就是想不起来在
哪儿见过。
  我麻木地笑笑说:“我看你眼熟,可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你……你
能告诉我吗?”
  “我们见过吗?”女人笑了笑。
  “肯定见过,我想不起来了。”
  “是吗?那你好好想吧。”
  “我……想起来了。”
  “在哪儿?”
  “好象……好象在梦里。”我说。
  “哈,小兄弟,你喝多了还是想泡我,这种蹩脚的话你也能说出口,你以
为我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不是,我觉得我们真……在哪里见过。”
  “对不起,我没有见过你。”
  “你……撒谎,我们肯定见过,你说。”
  “你真觉得我们见过?”
  “不错。”
  “那好,你把这杯酒喝了,我告诉你。”
  她说着将满满一杯红酒推到我面前。
  我望着那杯红酒运了运气,刚要喝,小华在远处喊:“西门,你少喝。”
  我笑笑说:“你……别管了,我们真的很熟,怎么着……也得喝她一杯酒啊!”
  我仰脖将它一饮而尽。
  女人又替我斟满一杯酒。
  “酒……我喝了,你快说。”
  “我说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
  “在梦里。”
  “你真会扯,那是我说的。”
  “可是我也这样觉得呀!”
  “算了,我听明白了,我们压根儿就不认识,我看走眼了,对不起,打扰
了。”
  说着,我站起身来想走。
  女人急忙说:“干吗急着走,我和你开玩笑的。”
  我重又坐下说:“那你快说。”
  “再把这杯酒喝了。”
  “不行,我不能再喝了。”
  “我陪你一起喝,你不能不给我面子吧!”
  “那……好吧!”
  第二杯红酒实在咽不下去了。
  我使出吃奶的劲刚把它咽下去它又顽强地顶上来,我一时收不住嘴,红红
的象血一样的液体迸发出来。
  我觉得胸膛里很疼,全身一软,趴在桌子上。
 
  99

  迷迷糊糊中,我被刺鼻的香水味道呛醒。
  我从小害怕闻香味,就连味道很淡的香皂也让我心慌。
  我觉得心跳加快,猛得睁开眼。
  眼睛正前方是装饰极为考究的天花板,那些枫木条拼贴的图案很精致,天
然的枝桠疤痕错落有致。
  灯没开,屋子里很亮,我知道是白天。
  我觉得我应该是躺在一张床上。
  床很软。
  环境很陌生。
  这是哪儿?宾馆?  
  不象。
  我极为回忆着,隐约间记起昨夜和张子、小华在一家饭店里喝酒,后来喝
多了,碰到一位熟人。
  想起这个熟人,我心里一惊。
  我忽然想起并没有和张子、小华一起走,难道……
  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惊骇地坐起身。
那张床很软,“咯吱”响了一下。

  “你醒了?”
  我的耳边响起一个女人软软的声音,很陌生。
  我的脑袋“轰”地巨响,寻着声音看去。
  掩着淡绿色薄纱的窗前,静静坐着一位身披睡衣的女人。她的头发长长地
直垂腰际,显出一些漫不经心的波浪。从背影看身材很好很丰满。
  她说话的时候没有转过头来。
  我看不到她的脸。
  我希望她能转过脸来,从而让我明白是不是昨夜遇到的那个女人。
  我的大脑闪电一样频频跳动着记忆里和她的所有对话,继尔,明白了昨夜
认定的熟人,其实根本不认识。
  那女人临窗而坐,丰腴的轮廊边缘披着一道浅浅的逆光,虚幻的象一张模
糊的剪影。
  我惊骇地将全身亿万个毛孔洞开,象突然张开的嘴巴一样,全身被一阵强
烈的电流击中,大汗淋漓。
  这是我再陌生不过的一个画面。
  这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一个画面。
  这个画面在我梦里反复出现过几百次。
  在我上大学的时候。
  在那张双层床上。
  在我无数个被惊醒的夜里。
  我终于明白昨夜为什么会觉得她眼熟,明白了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的原因。
我曾坚信梦里的那个女人存在,也不止一次地呆呆望着人流里的女人发愣,
我驻足街上,审视了数以万计的女人,试图找到她的身影,可是从来没有得到
过任何心里感应。

  此刻,这种意念和感应象海洛因一样强烈地注射到我的脑海里,我有些飘。
  我克制着心里一阵紧似一阵的快意和恐惧,用悚悚乱颤的声音乞求说:
  “你……你转过来,我想看看你的脸?”
  女人顺从地转身。
  那是一张娇好的面容。
  我在梦里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个女人的脸,所以,当看到她笑微微的眼神时,
既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
  她的身材、头发甚至年龄,和梦里的女人一般无二。
  就是她。
  她在梦里整整纠缠了我两年。
  我终于找到了,原来她生活在这个城市。
  难道这是冥冥之中的约定?
  那女人的眼神是温和的,但是我却读到了里面深藏着邪恶。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一直纠缠我?”我突然变得愤怒起来。
  “我一直纠缠你?”
  “不错。整整两年。”
  “你肯定还醉着吧?你的话我不懂。”
  “你别装蒜,我终于找到你了。”
  “嗨,说什么呢?你是没有醒酒还是撒癔症,我昨天夜里才遇见你,你喝
醉了。”
  “我没醉,心里很清楚。”
  “那你就是疯了。”
  “疯也是被你逼疯的。” 
  “你的话我根本不懂,你走吧!”
  “你不说清楚我不走。”
  那女人把手中的化妆盒“啪”地重重摔在梳妆台上,化妆盒的碎片横飞。
  我们怒目相向。
  “我让你清醒清醒——”
那女人站起身来,抄起梳妆台上的一只杯子,将里面的水泼在我的脸上。

  水溅了一床,我将湿漉漉的毛巾被撩开。
  我发现自己裸着身子,一下子清醒了。
我明白了刚才的恍惚,明白了自己还依然醉着,错把梦里那个女人与她合
二为一。
我怪怪地笑了起来。
  “我现在真怀疑你是个疯子。”那个女人余怒未消,也有些惊恐。
  “我不是疯子,但和疯子差不多。”我阴阳怪气地说。
  “你可以走了。”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了我就走。”
  “说吧!”
  “你把我衣服脱了?”
  “衣服被你吐脏了。”
  “内裤呢?我不可能吐到那上面吧!”
  “我给你脱的,还给你擦了擦身子。”
那女人说完,转身从另一间房子里拿出我的衣服,扔到床上。
衣服没有完全干透,潮潮的。

  100

既然昨夜已经被她看过,我也不必遮掩。我在她的注视之下把衣服穿好,
走到她的跟前。
  “真不知道该感谢你还是恨你?”我想稀释我的尴尬。
  “感谢的话就别说了,你为什么恨我?”
  “昨天夜里我肯定被你仔仔细细观察、研究了一番。”我开玩笑说。
  “当然,我有的是时间,而且从容不迫,怎么,觉得吃亏了?”
  “不错,我干吗白让你看若干个小时?” 
  “你也可以看我,咱俩扯平——”
  那女人说着把睡衣敞开,里面什么也没穿。
  我看到一个光滑、白皙的身体。
  说实话,这是一个成熟的女人的身体,她的丰满处处洋溢着性感与诱惑。
  我咽了口唾沫,脸本能地红了。
  那女人“咯咯”一笑。
  我从她的笑容里看到了蹩脚的放荡。
她的放荡很象极力装出来的。

她没有敞开衣服之前,我是尊重她的,可是这个动作太草率,让我失望。
她象个正在忍受性饥渴的怨妇。
我心里一阵不悦,讥笑着说:“你的爽快让我觉得你是一只鸡,一只性器官
常年露在外面的鸡。这样也好,我的心里平衡了,至少没有犯罪感,说吧,看
这一眼多少钱?”
  那女人象受到侮辱,脸红的比我刚才还红。
  “我要给你钱呢?你觉得你是只鸭子吗?”她很气愤。
  “我不知道你看了我多少眼,怎么算钱?”我不依不饶。
  “你真不要脸!”
  “比起你来我还差点。”
  “你和昨天夜里判若两人,我很失望。”
  “当然,昨天夜里我不会说话,我喝醉了。”
  “你?你话还说的少吗?”
  “我说什么了?”
  “你嘴里一直喊一个女孩的名字,她叫璇璇,对吗?”
  “我……我没干什么吧?”我心里一惊。
  “当然干了。”
  “干什么了?”
  “你死命抱着我的身体,你说能干什么?”
  “不可能,我喝醉了。”
  “酒能乱性,听说过吗?”
  “你胡说,这绝对不可能。”
  “绝对可能。”
  “啊?你他妈毁我!”
  “咱俩谁毁谁呀?”
  “你想让我再吐一次是不是?操!”
  “操?你敢吗?”那女人挑畔般地看着我,明显地对我不屑一顾。
  “我不敢?不敢我是你孙子!”我恼羞成怒。
  “就怕你没这个能力。”
  “你这话说早了,我他妈发挥好了能把你挑在竿子尖上荡秋千!”说着,我
窜过去揪住她的睡衣,把她抡倒在床上。
  那女人不但不害怕,反而“咯咯”轻笑着脱下睡衣,高高翘起两腿,然后
大张旗鼓地把它们分开。
  她光滑、浑圆的屁股正对着我。
  我只看了一眼,感觉全身的血液涌到头上。
  我心里一阵恶心。
  在我脑海里 女人那个圣洁而神秘的地方长在她的身上,简直有点天理难
容。
  它象什么?
  它象一个还没出徒的小木匠用极其不负责任的手法,将几块长短不齐的旧
木板,钉成了两扇栅栏,并且松松垮垮、半闭半合地安装在门框上。
  “来吧,我想看看你清醒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那女人向我叫阵。
  我想吐。
我全身所有的神经齐刷刷萎缩。

  因为她的淫荡,我觉得我比赖账的嫖客还要卑鄙、下贱,我觉得我比无辜
被陷害成强奸犯的人都可怜。
  我想尽快逃离这个女人,逃离这个房间。
我扭头在梳妆台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涨红的脸。
我想在脸上读出一些勇敢和崇高,可是,我失败了。
  我被淫贱戏弄着,束手无策。
  我闭上眼,抬手照自己脸上抽了一记恶狠狠的耳光,然后走到床边一把把
她揪起来。
  我凶神恶煞一样地说:“把门打开,让我走!”
  那女人讥讽地看着我,披上睡衣,一动不动。
  我瞪着血红的眼睛,想让她从我眼里悟到一点危机。
  那女人居然无动于衷。
  我们对面站着,虎视眈眈。
  我在漫无边际的注视中渐渐萌生出一种杀机。
  我想象着我的手慢慢抬起来,并伸向她的脖子。
  就在我的手下意识地抬起来时,房门突然响起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这轻微的声音让我胆颤心惊。
  我的双手僵住。
  门被打开,一个人走进房间。
  那人看到我,身形猛地一震,脸上的神色和我一样,意外而惊恐。
我看到他时,嘴里下意识地喊了一句:
“潘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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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2-25 09:53:00 | 显示全部楼层
101

  我已经忘记是怎样夺门而出的。
  冲到楼梯口时,我背后响起了清脆的耳光的声音。
  毫无疑问,潘志垒在打那个女人。
  潘志垒怎么会来这儿?
  我知道他已经从中央党校回来了,可是,他怎么会有这个女人房门的钥匙?
  璇璇曾对我说潘志垒在外面养着女人,难道就是她?
  这太戏剧化了。
  我和潘志垒简直是冤家路窄。
  他会怎么认为我?他肯定以为我和他的女人干了他才可以干的事。
  这才叫他妈冤死人不偿命。
  我该不该跟他解释?
  
  走在街上,我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大约9点左右。
  我去哪儿?
  我无处可去。
  电视台不行,苏楠那儿不行,我和璇璇那个温馨的家不行。
  我觉得现在不能去那个家,我不能带着一个骚女人的味道,去璇璇精心布
置的家。
这对她是一种侮辱。
我想去看王林。
  自从王林死后,我一直不敢去存放他骨灰的殡仪馆,我怕看到那个黑盒子,
心里承受不住。
  我宁肯把自己的胸膛想象成殡仪馆,里面装着他的灵魂。
  我想去,但是不敢。
  我在心里对王林说,林子,你要活着该有多好,你肯定能解开我心里的疑
问,你只需一句话,你说我是纯洁的,我就是纯洁的,你说是肮脏的,我就是
肮脏的。
  林子,你能告诉我吗?
事到如今,我突然觉得自己不象一个男人,至少是一个很没劲的男人。
我象一个小心翼翼保护着处女膜的女人。
嘿嘿!
这不是很可笑吗?

长期以来,我一直不敢让自己作恶,我不敢让自己做坏事。我必须在心里
审视自己时,认为我还是一个纯洁的人,我怕自己瞧不起自己。
  我是个矛盾体吗?
  我的嘴很骚,我可以用它在语言上强奸数不胜数的女人,但是,我却从不
用我的肌肤,接触不属于我的或者我不爱的女人。
  我不是下三烂。
  但是,我也不是崇高的人。
  我是一个俗人,只是偏执地用一个简单的意念,守着身体的本份。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稍稍敞亮些。
  我不该再意那个女人的话,不管她的话是威胁还是欺骗,我不相信。 
  我应该给璇璇打个电话,因为我觉得什么也没有做。
  我没有从身上找到手机,一定丢在那个女人家了,我必须取回它,因为它
是王林留给我的。
  我转身向那个女人家走去。

102

开门的是潘志垒。
  那个女人坐在床边哭泣,脸被打得通红。
  潘志垒对我的再次出现,即惊又怒。
“我来拿我的手机。”
我淡淡地说着,向放手机的梳妆台走去。
  潘志垒的脸色难看极了。 
  我把手机拿在手里,走到门边,回头对他说:“潘叔,如果你想听我解释,
我可以告诉你怎么回事,如果你不想听,我也不想多说。”
  潘志垒冷冷地说:“我原谅你这次,因为你不知道她是我的女人。”
  我说:“你的直率让我钦佩,但是你的原谅多余,我什么也没有做。”
  潘志垒说:“她都承认了。”
我说:“她有病还是被你屈打成招,有往自己身上抹大小便的吗?”
潘志垒说:“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我说:“昨天我被电视台炒了鱿鱼,心情不好和同事在一起喝醉了,醒了之
后发现睡在这儿,我就知道这么多,她怎么说与我毫无关系。”
  潘志垒说:“真的?”
  我说:“我没必要骗你,更不想对不起璇璇,再说……再说凭她的年龄,也
不值得我那么做。”
  潘志垒听我这么一说,脸色更加尴尬。
  我说:“潘叔,我们打过交道,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至于她为什么
硬往自己身上贴,我觉得有违人之常理,不过,我还是要谢谢她的好心,没有
让我睡在马路上。”
  潘志垒皱着眉头,阴阴地看了看我一眼说:“你刚才说被电视台炒了鱿鱼?”
  我笑了笑说:“这里不是咱们说这事的地方,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托我
的事虽然还没办好,我想以后仍然有机会。”
  潘志垒说:“好吧,以后我们再谈。”

  从那个女人家再度出来,我心里多了一些疑虑。
  我觉得她是个谜。
  其实,她完全没必要和潘志垒乱讲我和她发生了什么事,既便真的有事,
也不至于轻易出口,况且根本没有事。
  她的做法有悖常理。
  她到底为了什么?
  当然,我还不至于认为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因为我们昨夜的相遇纯
属偶然,只不过她偏偏是潘志垒的情妇,又让我和他撞到了一起。
  这事怨潘志垒,他不该在外面养女人。
  走到僻静处,想给璇璇打个电话。
  我的手机关着,是那个女人干的。
  我心里出奇地平静,因为我已经觉得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我也不该负任
何责任。
  我拨通了璇璇的手机。  
  “西门,是你吗?昨晚上哪儿了?”
  “昨晚喝醉了,所以没有回去。”
  “你睡哪儿了,在你宿舍吗?”
  “没有,睡在外面。”我不想骗她。
  “外面是哪儿?”
  “哪都没事儿,回家我再跟你说。”
  “好吧,不过我中午回不去了,学校有事晚上见。”
  “晚上见!”  
  我不想骗璇璇,但是我怕她误解。
  从她那次看到我和苏楠抱在一起,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的疑虑打消,如果
没有和白忠那一架,真不知道她要怀疑我多长时间。
  我怎么和她说呢?
  我的话她会相信吗?
我心里又开始乱起来。

103

中午的时候有点饿,我到一家快餐店胡乱吃了些面食,心里感觉平静些。
  从快餐店出来,抬头望见马路对面有一家装璜极为考究的网吧“天上人间”,
我突然想起zhijia,想起了前一阵子给她发的那封E-mail。我在那封E-mail里说
我要走了,永远离开N市。事实上我还没有走,也不想走了,因为在这儿有了
一个暂借来的家,有璇璇,当然也有想看我笑话的白忠。
  回忆那封E-mail的内容,与其说是一封心灵困惑彷徨时的呓语,不如说是
一封诀别书。
  zhijia看了以后会有什么反应呢?
  她会感到意外和遗憾吗?
  我的最后六个理由还没有说出口,她还会继续听下去吗?
  进了“天上人间”,我首先打开信箱。
  收件箱里除了十几个广告,有五封信是她的。
  我看着五个同样“你还好吗”的主题,心一下子变得沉甸甸的。
  我用鼠标点开它们的时候,心里有些冲动。
zhijia还惦记着我。
zhijia真的把我当成了她的朋友。

  西门:
  好吗?第一次敲下你的名字,心里很异样。
  看了你的信,不知道怎样给你回复。我知道你此时一定很难过。我们没有
生活在同一座城市,不能用最适当的语言使你摆脱困惑,其实,就算生活在同
一座城市,我能挽留住你吗?
  你会因为一个朋友而留下来吗?
  况且,除了友谊,我不能给予你别的。
  我也很难过。不是因为你永远离开N市回到生你养你的北方,也不是因为
我从此会在网络上失去一位很投缘的朋友。
  我难过的原因是因为我们的友谊没有结果。
  我不是完美主义者,但我仍然希望我们的友谊善始善终。我至今都认为这
种结果不一定是两人生活中的相见,退一步说,就算你的十个理由全部提出来
都没有赢得我的允诺,我都认为这是一种结局。
  我在生活中是一个注重结果的人。无论它的前提是希望、是期盼还是承诺,
无论这个结果美好还是残酷。
  你能理解吗?
  我很遗憾。
  西门,我没有见证你的生活,没有要说服你留下来的理由,我只想说,我
最喜欢的一本书里有一句话:一个人是在苦痛和彷徨中寻觅到生活方向的。
你的离去,是因为退缩还是已经找到了呢?
  想听到你的回答。

   你的朋友 zhijia
1998年6月13日


  西门:
  屋外下了一整天的雨,同学们都赖在床上睡觉,我想知道你的消息,所以
踩着满街的积水,来到这个经常和你聊天的网吧。
  今天是星期六,聊天室里没有你的id,信箱里没有你的回音,我想,也许
你在收拾行囊,也许此刻正在飞速疾驰的列车上,或许已经回到了那个我不知
道该怎样形容的北方。
  如果你真的走了,我没什么好说的,只能想象着你的背影,轻轻地对你说
一声:我的朋友,走好!

   zhijia
1998年6月20日


  西门: 
  一连几天没有你的消息。
  我知道你走了,所以才敢真诚地向你坦白,我和你的相识是非常自私的。
  说句心里话,你在提出第三个理由时我就开始犹豫了,可是我断然地对你
说了“不”。
  其实,我根本不在乎相见这种形式。我们每天都能在大街上见到陌生人,
所以我们见面并不是可怕的事。
  我想见你,但我真的不知道为了什么。
  我想见你,但是担心见面以后的结果。
  我们的脸是陌生的,我害怕我们站在彼此的面前会出现尴尬、冷漠或者无
话可说。
  我希望相见是愉悦而快活的,我担心如果非我所愿会推翻我此前对你的全
部印象。
  你的才华和幽默一直吸引着我。
  我的自私是我怕失望。
  见与不见,丝毫不能改变我们现有的生活,你有你的所爱,我有我的等待,
既便是真的相见,也不会意味着我们对别人的背叛。
  但是,如果让我见你,我仍旧找不出自己的理由。
  因为我们的友谊只限定在虚幻的网络上,它没有被我们冲破,没有凌架在
它之上。
你能原谅我的直率么?
如果我们有冲破它的那一天,我想我会站在你的面前,因为我们走出了网
络,置身在了现实的生活,我们是朋友,为了朋友,我想我该你做些什么。
  可惜,我开始想这个问题的时候,你已经走了,什么事情都是阴差阳错。
  其实,我也对你说过,朋友是不分种类的,无论在网络上还是在现实生活
中。
  我很矛盾。
  我很难过。

   zhijia
  1998年6月23日

 
  西门:
  傍晚的时候,拿出《一直醒到天亮》来听,忽然领悟到了你写这首歌词时
的另一种感受。
  也许我以前没有感觉出你的真诚,现在我明白了,你的心要比我沉重的多。
  上午,我和本来最要好的同学闹别扭,她一气之下就摔门走了,我呆呆地
坐在床上,开始胡思乱想,原来人们之间的理解和友谊都是有缘由的。人,在
不想得到什么的情况下,谁会轻易付出呢?其实,在这个所有情感都不牢固的
世界上,有了理解就足够了,我不敢祈求太多。
  不愿意把你想象成一个花心的人,可是,就为了看一眼掉头就走,这句话
我应该相信吗?
  我们之间的不信任,是横在我们面前的桎梏。
  也许你的直率和坦诚我一下子不能接受,也许正是你的看一眼掉头就走才
让我真正感动。
  我现在开始怀疑自己了。
  怀疑信任,怀疑承诺。
  总之,我怀疑自己的生活也要变了。

   zhijia
   1998年6月26日

  西门:
  你还好吗?
  一连十几天没有你的消息,而我依然给你写了这封信。
  如果现在让我说出自己的心情,我会告诉你,我突然明白了你以前为什么
在E-mail里敲那么多文字的原因。
  我们都是渴望被理解的人。
  在写这封信之前,我又仔细读了你最后给我发的那封E-mail,我试着去理
解那里面的每一句话,试着想象你的处境和心情,我想,你的决定和离开也许
是对的。
  在原来给你的四封信里,或许你能看出我的语言和心理上的矛盾,那是我
的心情也很低落。
  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同学们的关系变得敏感起来。因为竞争,因为谁都
前途未卜,因为每一个人对踏入社会的恐惧与无奈,所以谁都心里打着自己的
算盘,谁都心怀鬼胎。
  昨天,一位同系的男生约我出去喝茶,并且直接了当地向我表示了好感。
我不知道怎样答复他。他的家在北京,他告诉我如果愿意可以毕业后和他一起
去北京发展,毕竟那儿是政治、文化中心,机会很多。可是我当时既没有拒绝,
也没有答应,我的心好乱。
  你知道,我内心深处有一个等待,它还没有结果。尽管这位同学也很可爱,
很会讨人喜欢。西门,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你告诉我好吗?
  其实,今天整整一个下午我都在想怎样给你写这封信。N市是一个让你伤
透心的地方,你走后可能把在那儿发生的一切都尽量忘掉,如果真是这样,那
么,我也是你要忘掉的其中之一。
  人在伤心的时候,会让回忆舔拭伤口,人在绝望的时候,会让记忆深埋尘
封。我比你小,但是同样经历过生离死别和绝望。有时候我很想和别人说说心
里话,然而,这个世界上活着的亲人太少,我的朋友又不理我,而你也永不回
头地走了。
  或许你已开始了新的生活,根本不会再想起以前的事,或许你已忘了zhijia
这个id,或许你再也不会接触网络,甚至不去打开在N市注册的这个免费信箱,
也永远不再对我说后面的理由,但这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
  我想对你说,在zhijia眼前,朝鲜冷面永远是网络上的幽默、善解人意的
朋友。在我心里,西门虹永远是一位率真的朋友。
  有可能你一生都不会再打开这些信箱,一生都不会知道我的名字,而我会
在以后的日子里,一如既往的在你的信箱里写信。
  目前的结果,是我不愿意看到的,因为我是自私的。
  真想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你还好吗?
  我愿意让你一切都好。真的!

   zhijia
1998年7月11日

  我一口气读完zhijia的五封E-mail,心里酸涩涩的不是滋味。
  曾几何时,我象赖皮一样纠缠着她,甚至恬着脸掰着手指硬拣出十个要见
她的理由。如今我不但明白了她的心里所想,还知道她也正在承受情感上的折
磨。
  我后悔给她发了那封自顾宣泄的E-mail,因为再坚强的女孩也柔弱。
  尤其是第五封E-mail,看到她如此坦诚,我忽然觉得我们见不见面已经不
是重要的。因为我们又在投缘的基础上多了一层理解。
她的心已向我敞开,我不能再要求什么。
  从她这几封信的文笔看,她想到什么就写了什么,甚至前后的信里想法还
自相矛盾,但是无论怎样,她在信里体现出了对我的关切和担心,我应该谢谢
她。
  我想给她回一封E-mail,告诉她我还没有走,只是这一阵子忙乱没有顾上
跟她联系。于是,静了静心神,照实将最近发生的一系列好事、坏事敲成了文
字。
  我对她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我在信里和她说了我和璇璇的和好,我们的家,
我被电视台炒了鱿鱼,以及醉后在那个女人床上暴睡一夜的闹剧。
  最后,我对她说,本来不想和你说这么多事,可是我同你一样,没有人聆
听我的疑虑与苦恼。也许你说得对,我们的倾诉都是自私的。
在信中我也和她谈了她对待感情的看法,我说因为不知道那份等待在你心
中的份量,所以不便谈自己的看法,既不违背自己的承诺,又不让机缘溜走是
最让人头痛和患得患失的。如果让我见一见这两个人,替你考察考察他们最好
不过了,可惜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我告诉她我现在也不知道应该干些什么,但是,我不会走,因为我不想让
那个叫白忠的鸟人耻笑。
  点击了发送,墙上的时钟已指向六点。
  璇璇要下班了。
我也该回那个家了。
路上,我想着该怎样和璇璇解释昨夜不归的事。
  我不想让她再度误解。
  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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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2-25 09:53:00 | 显示全部楼层
104

  回到家,璇璇已经把饭做好了。   
  没等她开口,我先说了昨夜醉酒的事。
  为了不让璇璇过细追问昨夜睡在哪儿,我把话题转移到被电视台炒鱿鱼的
事情上。
  璇璇早想让我去她的学校,所以听了以后不但不惊讶,反而很高兴。
  我说,这下好,你的目的终于达到了。我要真去你们学校,还得麻烦你罩
着我点,免得受人欺负。
  璇璇笑着说,谁敢欺负你呀,欺负你不就等于欺负我吗?再说了,我们学
校女老师多,不被你欺负就是好事。
  我说,我哪有那个本事,我最怕和女的打交道了,见了女的我就脸红。
  璇璇笑着说,凭你这脸皮的厚度,红不红根本看不出来,何况你也根本不
会脸红。
  我委曲地说,你太不了解我了,我整个一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璇璇说,你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吧?行动上的矮子这句话说得不是你,你是
语言和行动上的双重巨人。
  我说,别冤枉我了,说到行动你最有体会,你不能歪着嘴说话。
  我故意装出色迷迷的样子看着她,然后又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璇璇明白我的意思,狡辨说,这是特殊情况,以前你很厉害呀。
  我嘻皮笑脸地说,我们老家有句俗话叫恶狼恶虎吃不了恶没有,你这个特
殊情况真把我害惨了,让我实实惠惠饱尝了一顿百爪挠心的滋味,苦不堪言,
你说这什么时候熬出头哇。
  璇璇低下头红着脸说,西门,我还没跟你说呢,我……我快完了。
  我惊讶地说,不会吧,这才几天?
  璇璇嚅嚅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反正是那样的。
  我“嘿嘿”一阵坏笑,放下手中的筷子说,太好了,为了表达心中的激动,
这顿饭我不吃了,我绝食!
  璇璇说,是我做得不好吃吧?
  我说,不是不好吃,是再好的饭也吃不下,你想,大敌当前,我哪儿还有
心思吃饭呀!
  璇璇看着我笑而不语。
  我扭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学着老电影里指挥官的腔调,义气风发地说,
我们对一下表,现在是7点45分,再过15分钟战斗就要打响了,注意我的
信号,灯一灭我就向你疯狂反扑——
  璇璇被我逗得笑个不停。
  我说,别光顾着笑,还有15分钟的时间,你可以充分做些战前准备。
  璇璇笑着说,我说过今天可以吗?
  我说,你不是说完了吗?
  璇璇说,我说快完了,就是说还有。
  我笑着说,大部队都到了,剩下的散兵游勇还在话下?准备总攻吧,别让
它误了战机。现在时间对我而言不是金钱,而是幸福!
  璇璇说,那也不行。
  我央求说,真的不行?一点灵活性都不讲?
  璇璇歉意地点点头。
  璇璇点头的动作很艰难,我知道她心里过意不去,只好把刚燃起来的欲火
自行扑灭。
  我无可奈何地重新拿起筷子,失望地结巴着说,现在宣布总攻时间无限期
推迟,我……我……继续吃饭。

105

夜深了。
  外面的街灯把光象空气一样无声地漫射进来,我的呼吸悠长而平缓。
  璇璇侧偎在床边,赤裸的身体贴着柔和的光,她的乳房随着呼吸似有似无
的起伏。我知道那柔媚的曲线下面深藏着一个少女的痴情和深爱,我不敢再去
触碰它们,甚至不敢用贪婪的目光多看一眼。
  我象一个执着于攀登高山的人,站在山麓带着敬仰之情企望巅峰,既有征
服的欲望,又想把胜利拖到最后。
  我们都睡不着。
我们轻轻拉着手说话。
  空调一直开着,屋子里不是很热,然而,我通身湿淋淋的,我知道这些汗
水是从心里冒出来的。
  该是静静感觉一下这个夜晚的时候了。
  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个夜晚,是璇璇做为一个少女的最后一个夜晚。在这
个时刻,我背对着窗户,用赞美和崇拜的眼神注视着她,尽情想象着一个少女
哗变成一个女人时的震撼与美丽。
  我不知道这个过程中璇璇表露出的情态是付出还是承受。可是对两个相爱
的人来说,付出和承受又有什么区别呢?也许当付出和承受在意义上完全重合
和等同的时候,爱才是无畏而完美无缺的。
我们即将在这种完美无缺中通过对方的生命使自己更生,我不希望我们象
凤凰那样只有投身火中才获得涅磐,我愿意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充斥着无疆的快
乐,哪怕因为恐惧,因为惶惑,因为胸膛里倾巢而动的感激使泪水悄然流下,
我们的心也是幸福的。

因为灯光昏暗,璇璇的目光显得柔弱、迷离。
我感觉她的目光象湿漉漉的雾一样笼罩着我,我的心一阵颤栗。
  她是圣洁的,眼睛、双唇、胳膊,修长的双腿和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是。
  在最后这个夜晚里,她的圣洁更闪烁着让人留恋的魅力,爆发着无坚不摧
的力量。
看着她,我终于领悟到了圣洁的真正内涵。
它在你想拥有之后,它在它消失之前,它介乎于被拥有和消失之间。这段
时间越短,你对圣洁的理解越尖刻,这段时间越长,你对圣洁的征服欲就越焦
灼,你反复被尖刻和焦灼蹂躏着,直到你想把这种圣洁永远世袭下来,嵌入自
己的心底。
你除非让自己在圣洁面前做善意的妥协和牺牲,你除非为自己感动。
  “怎么了?”
  璇璇的手轻轻在我手心里划了一下。
  “没事。”我说。
  “你的眼神怪怪的。”
  “没有,挺正常。”
  “你肯定又不高兴我了。”
  “没有。”
  “真的?”
  “别,别这样,别象喜儿睡在黄世仁床上似的。”  
  “我知道,你不肯承认。”
  “天哪!三更半夜怎么说这么伤和气的话?实话说吧,我刚才看你的时候
眼睛用力过猛,腰肌劳损了。”
  “你就会哄我,眼睛怎么会有这种病?”璇璇说着,把软软的身子贴过来。
  我怕拥着她又会有非份之想,急忙拉过床单盖在胸脯上。
  “你干吗,不愿意挨着我?”
  “愿意,就是怕起邪念。”
  “我不管,我就愿意贴着你。”璇璇说着把床单从我身上捋下来。
  我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指了指她的乳房欲言又止。
  “怎么了?”璇璇轻声问。
  “你……你过来也行,不过得把它们拿走,不然的话……”
  “不然怎么样?”璇璇有点故意。
  “不然……后果自负!”
  璇璇抿嘴一笑,拧身把脊背贴着我的胸膛,吃吃地笑着说:“这样行了吧!”
“行,这样我还可以招架得住。不过,时间不能太长,太长了照样后果不
堪设想。”

  我最怕闻璇璇的发香,每次鼻中充满了那种异样的味道,心里便“砰砰”
狂跳。
  我悄悄向后仰着头,尽量让我的头离远一些,可璇璇还是感觉到了,她把
身体向后靠了靠,反而贴得更紧,并且把我的手拿到她的胸前,让我捂住那团
暖暖的东西。
  我的手好可怜,不敢用力也不敢动。
  我努力咬着下唇想转移注意力,可是无论怎样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都丝
毫不能使欲望萎缩。
  璇璇在我怀里均匀地呼吸。
  我被冲动火一样烧烤着。
  我的手终于不安分起来,扳过她的身体轻轻摩挲她波浪一般起伏的胸脯。
璇璇软软地瘫在我的怀里,任凭我的手象一叶扁舟在海面上踏浪颠簸,而我的
双唇就象两片被风扬起的风帆,带着呼啸驶向她的额头、脸庞、脖颈、乳房、
小腹、双腿和脚踝。
  璇璇因为我的爱抚快乐地承受着,我想她此刻的心一定象大海一样,包容
了我的所有冲动与欲望,她的心一定象深不可测的海底,涌动着幸福的潜流。
  此刻,我的胸膛里肆意流淌着的,何尝不是快乐的波澜?
  我象晕船一样晕了。
  我在心里呓语般地说,璇璇,如果把你比做海,那么这个世界给海起得一
大堆名字,不过是一滩咸水。
  我让我的双唇从她的脚踝开始逆流而上,竭尽全力体会经过每一寸肌肤时
的快乐与奇妙,我感觉全身的毛孔都已经豁然洞开,我感觉站在船舷之上努力
眺望海天一线间的对岸,却始终不能靠前。
  我累了。
  我艰难地停泊在她胸前涌起的波峰之上。
  我担心会被摔下谷底,用嘴叼住了那朵绽放的浪花。
  “呀!你怎么可以这样?”
  璇璇低呼了一声,双手死死摁住我的头。
  我的脸全部浸泡在柔软的水波里,我象一只蜜蜂,贪婪地用舌尖抵着花蕊,
轻轻地吸吮。
  璇璇猝然放开我的头,把双手搭在我的脊背上,手指在上面留下了暗示一
样的划痕。
我感到一阵疼痛,用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使自己停下来。
可是璇璇不再沉默了,她用双腿紧紧夹着我,执拗地把我的手引渡向她的
小腹,嘴里喷着热气,急切地说:
“要不……要不咱们别管它了……”

  啊?
  我……
我……
我简直心花怒放。
我象一位在漫长的等待里渴望总攻的勇士,本以为没了希望,却突然听到
令人振奋的号角,快乐地全身几乎痉挛。
  我想使自己变得温柔体贴一些,可是已经无法做到。
尽管心里对她充满着疼爱与怜惜,我现在觉得无坚不摧,所向披靡。
  我挺了挺身体便冲破阻碍跳进了战壕。
璇璇咬着牙叫了一声。
天呐!
  那居然是一片温润的能把人融化的沼泽,我一跳下去便被紧紧包裹着向下
沉没。
  我陷在那片新鲜的柔软里,突然迷失了方向,不知所措。
  我的大脑轰鸣一片,下意识想探知它羸弱之下的坚硬,我希望能找到一片
坚实的地方使自己停歇下来,可是一次次的试探,无一成功。
  我分不清心里的感觉是快乐还是惊惧。 
  我不甘心。
  我渴望得到璇璇的暗示和帮助,我希望她能使身体悬浮起来,从而让那片
沼泽渐渐向我靠近,可是她不肯,她紧紧环绕着我的脊背,让我越陷越深。
  我只好使自己离她远一些,有几次甚至退到了沼泽的边缘。
然而,那终究是一种妄想,我离她越远,深陷其中的欲望便越执拗。
  我暗暗告诫自己不能疲惫,可是当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里浮现的时候,我
却恰恰放松了自己,失去了原有的张力。
  我收不住节奏,硬生生把身体连同那颗颤栗的心绷了出去。
  我的脑海中玄光乍现,继尔连世界都昏暗下来。
我看到了天地一线间的云翳。
  其实,那才是我一直渴望抵达的地方,我终于找到了。
  我顾不上呼吸,急切地想告诉璇璇我的那份惊喜。
  璇璇用那么异样的眼神看着我,我辩认着她朦胧的眼神,一时间把所有的
文字和语言全忘了。
  我感觉已经没有了生命。
  我象一块千年寒冰,“啪”地融化了。
我把自己化为无形,泼在她的身上,快活地沿着她的肌肤边缘,寻找着芬
芳的内心……

106

我始终把藏匿幸福的地方比做花园。
  那里是让我痉挛的妖冶和多情。
  在那些用满足的心感受热爱的日子里,我期待的小雨都是甘霖一样的甜美。
  如今,小雨来了。
  它们悄悄挥洒在我的头顶,挥洒在我胸膛的那朵奇花之上。我和璇璇不再
用相吻告别,不再互相牵一下手表达留恋,我们只互递了一个眼神。
  那个眼神只有我们能懂。
  那个眼神里装满了黑色的夜。
  我们期待着夜的再度来临。  
  我和璇璇在楼下分手。
  我们在小雨中互相望了一眼,璇璇便撑着那把蓝色的雨伞走了,我对着她
的背影深情地凝望,心里响起那首情歌《小雨来的正是时候》。
对于别人,这一天也许是最平常不过的日子,可是,我从清晨起来便把目
光投向日历,我要记住这一天。
我想把它留下来做成纪念。
  但是,让我记住这一天的,并不是幸福,它距离幸福越来越远,甚至背道
而驰。
  因为这一天,我被爱情抛弃。
  因为这一天,我把爱情丢了。
  这一天是1998年夏天一个普通的阴雨天。
  7月16日。
 
107

吃早饭的时候,我和璇璇商定分头去做两件事。
  一是她去学校找校长谈我考美术教师的事,二是我去电视台交待工作,中
午我们在电视台汇合,把宿舍里的东西全部拿走,带回我们的家。
  其实,我没有什么好交待的,手边的几部片子都已告一段落,所以我到办
公室轻轻拍了拍张子和小华的肩膀,又顺便瞄了一眼白忠幸灾乐祸的笑容,卷
了卷放在桌上的一摞草稿,就走出了办公室。
  临出门的时候,小华有些激动,他站起身来无奈地说:“西门,你……你就
这么走哇?”
  我回头淡淡一笑:“我去宿舍收拾东西,中午璇璇来接我。”
  小华说:“我帮你吧!”
  我说:“不用,我东西不多。”
  说完,我轻轻打开并带上了那扇我常来常往的门。
  我的宿舍在东五楼。
  宿舍里除了一些衣物和洗漱用具,没有大件东西。
  我将属于我的物品放在两个盛过录相带的纸箱里,然后坐在光板的床边发
愣。
  结束了。
  当初带着一腔热血想干一番事业的理想破灭了。
  我面临的将是一个崭新的生活。
  其实,这生活说不上崭新,它又回到了我学的专业,只是我从来没有想过
要做一名教师。
  不管怎样,能和璇璇在一起,每天成双成对的进进出出,也未必不是一种
幸福。
  我现在有点后悔,因为我一直想问璇璇一个问题而没有来得及。我想问她
如果我不去她的学校,她还让我在这个城市寻找另外一份工作吗?如果我不想
做教师也不想在这个城市呆下去,我想回家,璇璇会做什么样的反应呢?
  她会同意吗?
  她会跟我一起走吗?
我想知道。

  中午的时候,外面的雨下得很大。
  听着外面糟乱的雨声,我的心也跟着乱了。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我听得出来,是璇璇。
  璇璇通身湿淋淋的,脸上笑容灿烂。
  她环视了一眼屋内说:“都收拾好了吗?”
  我用脚踢了踢纸箱:“有什么好收拾的,我就这点行头,一会儿咱俩一人一
个。”
璇璇说:“我和校长谈过了,本来他说凭你的学历不考也没问题,可是这次
应聘的人很多,还有不少后门关系,所以他让你一块参加专业测试。”
  我问:“什么时候?”
  璇璇说:“后天上午。”
  我说:“这么急,我好长时间没有动过笔了。”
  璇璇笑着说:“怕什么?今天晚上我再给你做回模特,让你熟悉熟悉。”
  我坏笑着说:“今天晚上不行,今天晚上有重要的事情做,雷打不动。”
  璇璇脸一红,嗔怪地说:“你有把握吗?这可是咱们最好的一次机会。”
  我拍着胸脯说:“我这人天生就不会谦虚,你放心,今天晚上我有桃花运垫
底,其它的运绝对一马平蹚。”
  璇璇相信我的实力,轻轻刮了刮我的鼻子。
  我悄悄在她耳边说:“彻底完了吗?”
  璇璇羞红着脸说:“我还没看呢!”
  我着急地说:“看看。”
  璇璇“扑”地一声笑着说:“在这儿,你让我在这儿,你疯了?”
  我说:“还不是心里没着没落的让它急的?它要在他妈没完没了的,我就跟
你没完没了。”
  璇璇深情地望着我,笑得很开心。
  我装作很沮丧的样子说:“你还笑,我现在连搬箱子的劲儿都没了,整个一
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
  璇璇走过来亲了亲我的脸,在我耳边小声说:“亲爱的,刚才和你逗着玩呢,
告诉你,已经没事了。”
  “哈哈!”
  我听了她的话,全身仿佛通过一阵电流一样酥麻痒胀,心脏狂跳,伸手把
璇璇抄起来抱在怀里,近似疯狂地说:“我现在来劲了,浑身是劲,我抱着你,
你抱着箱子,我们走!”
  璇璇兴奋地悠着双腿说:“你抱得动我,我还抱不动两个箱子呢,快放我下
来,咱们一人一个。”
  我说:“那不行,那样不足以表达我的激动心情,最起码我得一人抱两个箱
子,然后你再抱着我。”
  璇璇在我怀里费力地躬着身体吻了吻我的耳垂,幸福地说:“我的大疯子,
别闹了,咱们赶紧走,不然雨就更大了。”
  我扭头望着窗外白花花的雨帘,放下璇璇,弯腰把两只箱子摞到一块儿抱
起来说:“好吧,回去咱们疯它个波澜壮阔。”
  璇璇替我打开门,我抱着箱子想往外走,突然,我的双脚象钉在地板上一
样,一动不动。
  我的心里滚过一道睛天霹雳般的恐惧。
  我的脸惊慌地有些麻木,表情僵硬。
我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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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2-25 09:54:00 | 显示全部楼层
108

我看到一个人。
  一个全身黑衣黑裙的女人。
  她的笑容很亲切得体,但是,我却从她的瞳孔里望到了恐怖。
我蒙了,不知道这位曾让我留宿的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这
个时候出现?
我的大脑穷凶极恶地转动着,想为自己找出一个理由,可是,什么也找不
到,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她和潘志垒的关系。

  想起潘志垒,我的心莫明其妙地稳定下来。
  那女人伸出手,推着我怀里的箱子把我也推到屋里,反手把门关上。
  璇璇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我不能不和她说话,不然会增加璇璇的怀疑。
  “你怎么会来这儿?”我盯着她的眼睛。
  “我怎么不能来,这儿又不是地狱。”
  “我看你真的想往地狱里跳了!”我一语双关,语气里还夹杂着震摄与威胁。
  “别这么凶巴巴的,我不是小孩子。”
  “那当然,我猜你的青春至少也超过十来年了,别人到你这个年龄早到学
校门口接孩子了。”
  那女人不再意我的讥讽,把我抱在怀里的纸箱放到地上,淡淡地说:“你怎
么能说走就走呢?至少也应该和我打声招呼,你拔腿一走,这么大的一个城市
让我怎么找你?”
  “你什么意思?我不懂。”我冷冷地说。
  璇璇在旁边看着我俩一问一答,脸上疑惑重重。
  “你们说的我怎么不懂,你们认识吗?”璇璇盯着我的眼睛问。
  “不认识。”我说。
  “西门,你不应该骗你女朋友的,你怎么能这样说呢?瞧她长得多漂亮,
这对她不公平。”那女人故意装出一副宽容的样子。
  “你他妈到底想干吗?痛快点说出来算了,别在这儿神神叨叨的。”我有点
怒不可遏。
  那女人看都不看我的脸色,对璇璇笑微微地说:“你叫璇璇吧?我听西门总
叫你的名字,你长得真漂亮。”
  我再也控制不住愤怒,大声骂道:“你少他妈胡说八道,我连你叫什么都不
知道,怎么会告诉你我女朋友的名字。”
  那女人扭头看了看我,笑微微地说:“那天晚上你和我做爱的时候,不就一
直叫着她的名字吗,你忘了还是故意装糊涂?”
  我的脑袋“轰”地一下炸了。
  我意识到这个女人的出现,不是因为别的,就是故意在璇璇面前毁我。
璇璇听了这样的话,根本不能承受。
她的眼睛惊恐地睁开,哆嗦着说:“西门,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你告诉
我。”

我心里没鬼,更不愿欲盖弥彰。
我直接了当地说:“璇璇,你别误会,我根本不认识她,但是知道她是谁,
她就是你爸在外面养的那个情妇。”
  那女人“嘿嘿”笑了笑,指着我的鼻子说:“西门虹,你真会说话。不错,
我是潘志垒的情妇,你呢,我和你什么关系,你怎么不告诉她?”
  我义正辞严地说:“我和你什么关系也没有。”
  那女人一阵窃笑,轻佻地说:“你怎么不敢说实话呢?”
  我对璇璇说:“璇璇,我和她真不认识,那天我和张子、小华在饭店里喝醉
了,醒了以后发现躺在她的床上,后来你爸也去了,就这么回事。”
  那女人说:“真这么简单?”
  我愤怒地说:“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污陷我?”
  那女人脸色骤变,恶狠狠地说:“不错,我和你是没有仇怨,但是你做的事
情要有勇气承认。我来这里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想告诉这个姑娘,她的爸爸和
她的男朋友睡着同一个女人,都是不知羞耻的流氓!”
  璇璇用惊恐和怪异的目光看着我,脸色煞白。
  我说:“璇璇,你别听她的话,她一派胡言,我怀疑她是故意的,肯定有什
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璇璇用吓人的目光看着我,身体有些颤抖。
  我拉住她的手,急切地说:“璇璇,我说的是真的,相信我,我没有骗你。”
“你别碰我——”

  璇璇用力抖开我的手,身体向后退了几步。
  我知道璇璇相信了她的话,冲她咬牙切齿:“你为什么害我?”
  那女人不屑一笑,冷冷地说:“我不想害你,只想拯救这位姑娘,我不愿意
让她重蹈我的覆辙。”
  我的脑袋有些发热,劈头对璇璇吼道:“这样一个女人的话你也相信,你有
没有脑子,你也不想想,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对你说过,我可以跟你开玩笑
但是从不说一句谎话,你他妈有没有记性?”
  璇璇的眼神里充满着疑惑,但是我的话也的确让她心动,她开始看那个女
人。
  那个女人“啪啪”拍了几下手,对我冷笑着说:“精彩,真精彩!这样一个
坦白真诚的帅哥,怎么会不招女孩子喜欢呢?怎么不把女孩子骗得晕头转向
呢?西门虹,我今天要不揭穿你的老底,这世上就又多了一个无辜被害的女孩。”
  那女人说着从包里拿出几张照片。
  璇璇伸手想拿照片,那女人快速把手缩回,淡淡地说:“姑娘家最好别看,
这么不堪入目的场景,脏了你的眼睛。”
  那女人说完,把照片递给我。
  我猜不出她搞什么花样,也不知道她的照片上是什么,但是,我心里明白,
这女人除了再弄虚作假,根本没什么高招。
  我不屑地拿过那些照片。
  我的眼睛跳了几下。
我的嘴巴张大了。

109

照片上,我和那个女人赤裸着身子,在床上搂作一团。
我的脸“忽”地一热,拿照片的手哆嗦了一下。
虽然我看得出来照片上的男人的确是我,但我还是不相信这是真的。
  我努力寻找它的破绽。
  很快,我在两个精光的身体那些姿式中找出了蹊跷。
  无论从哪个角度拍摄,我都是一副沉睡的样子,紧闭眼睛。而那个女人则
伸出胳膊和肥白的大腿把我紧紧箍住,甚至有两张照片她还故意摆出淫荡的样
子,朝镜头微笑。
我在心里一声臭骂,心反而平静下来。
  我暗暗感激这个发现,因为我从这些照片中得知了自己真的没有做什么。
  我给自己的脸做了一个魅力无穷的微笑,对那个女人说:“不错,铁证如山,
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说完我又对璇璇说:“璇璇,你想知道照片上是什么吗?”
  璇璇颤抖着说:“是什么?”
  我笑着说:“你先别急,我有几个问题问她,我在问她问题的时候,你要仔
细听着,一个标点符号也不要错过。我问完了,如果你想看,我给你。”
  我盯着那个女人的眼睛阴森森地说:“今天的事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我不
过问也不追究,但是,我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要问清楚,你必须如实回答。如
果你说谎,今天……今天别想活着出去。”
说完,我一步跨到门口,用身体把门挡住。

  那个女人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我阴沉着脸问:“我问你,我和张子、小华喝酒的时候你一直看我,那个时
候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叫西门虹吗?如果你说不知道,我可以认为那纯
属巧合,如果你已经知道我是谁,那么你就是有预谋的,我想知道你受谁的指
使。”
  我出口便把她的两种回答堵死,然后冷冷地看着她的反应。
  那女人果然被我的提问和两种回答结果闹蒙了,她明显地犹豫了一下说:
“我不知道。”
  我说:“那好,我再问你,就算你出于好心把我带到你的家里,为什么趁我
喝醉睡熟的时候拍下这些照片,你是自拍的还是让别人拍的?你如果说是自拍
的,出于什么目的,如果是别人拍的,那个人是谁?”
  那女人被我逼得脸有些发烧,但是,仍旧满不在乎地说:“没有人拍,是自
拍的。”
  我咄咄逼人地问:“你变态吗?”
  那女人不甘示弱:“是呀,我变态,怎么样?”
  我说:“既然你变态,为什么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反咬一口?告诉我为什么?”
  那女人被我逼急了,歇斯底里地说:“你会说又怎么样?照片上的是事实,
你抵赖不了的,说什么也没有用。”
  我笑着说:“我再问你,我走的时候潘志垒打了你,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跟他
说的,如果你承认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你不怕他饶不了你吗?再说了,你这么
做完全不符合常理,你知道潘志垒不是好惹的,你怎么敢轻易承认呢?我想知
道你到底怎么跟他说的?”
  那女人迟疑了片刻,嘴唇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我说:“这个问题如果你不敢说可以不说,毕竟这是你和潘志垒的私事。但
是,我还要问你,这些照片你让潘志垒看过吗?他知道你要来这儿吗?如果你
让他看过这些照片,这说明你已经向他承认了,我会立即打电话给他并让他到
这儿来,我要当着他女儿的面,把我认定的事实真相解释清楚。如果你没有给
他看过这些照片,你今天到这儿演的这场戏,是想挑拨我们的关系还是因为别
的?”
  那女人显然不好回答,她气极败坏地说:“我刚才说了,我不能让你们两代
人睡我,我要告诉你女朋友,你和她爸爸一样是淫棍是色狼!”
  我说:“你敢当着潘志垒的面讲这些话吗?”
  那女人不屑地说:“当然。”
  我说:“那好,你打电话叫他来这儿,今天我不弄个水落石出死不瞑目。”
  那女人迟迟未动。
  我乘胜追击:“打呀?现在就打,如果你没有手机我给你。”
  说着,我拿出手机。
  那女人慌了,脸上的表情极不自然。
我冷笑着说:“我谅你也没这个胆量。其实你真没必要蹚这趟浑水,你应该
想到这样做,除了自寻其辱没有别的下场。另外,我根本不信你前面说的那些
话,你早知道我是谁,你早知道我和潘志垒的关系,只不过凭你还没这个胆量
闹这场恶作剧,至于谁在背后指使了你,我已没有兴趣,我把这些照片交给潘
志垒,我会幸灾乐祸地看着他来收拾你!”
那女人听得简直心惊肉跳。
但是,她不甘心,声嘶力竭地大喊:“我才不怕他呢,这些年我被这个老畜
生欺负够了,你也一样,你睡了我还不敢承认,你他妈连老畜生都不如!”
  我淡淡一笑:“你的戏该收场了,我不想再看到你,滚!”
  那女人羞怒的面色通红,瞟了一眼一直皱着眉头的璇璇,挑唆说:“你傻站
着干什么,被他两句话就骗过去了?他为什么不敢让你看那些照片,你去看呀,
看呀!”
  璇璇看了一眼我手中的照片,又看了看我。
我满以为璇璇听了我刚才和那个女人的对话,早已心明眼亮,于是,伸手
把照片递给她。

  璇璇只看了一眼,脸就象纸一样惨白了。
  璇璇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睛里什么也没有,象两个巨大无比的空洞,全身
剧烈颤抖。
  我的心突然害怕起来。
  我急切地说:“璇璇,你刚才听见我问她的话了,我什么也没有做,这些是
她趁我喝醉以后拍的。”
  璇璇不说话,空洞的眼睛还那样骇人地看着我。
  我通身一冷,感觉被那两个黑洞吸住。
  璇璇全身抖作一团。
  我心里一哀,知道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我说:“璇璇,你不至于认为我说的是假话吧?”
璇璇不说话。
  我又说:“璇璇,那些照片说明不了什么。”
  璇璇还是不说话。
  我说:“璇璇,你说话呀,你怎么了?”
  璇璇的身体停止了颤抖,变得神情呆滞。
  我心里害怕极了,走过去摇了摇她的肩膀。
  璇璇的身体一晃,眼里两颗大大的泪珠,象泻洪一样猝然滚下。
  我颤抖着嘴唇说:“璇璇,你……你不会相信她的话吧?”
  璇璇象尊雕塑,连眼睛都没有眨。 
半晌,她木讷地哑着声音说:“西门虹,放开你的脏手……” 

  110

我领略了绝望和恐惧到极致的滋味。
我的心狂跳着,下意识把手挪开。
我用力摇着她的肩膀,轻声说:“璇璇,你还真信了?”
璇璇不说话,眼神依然空洞。
那女人抢道:“她为什么不信,照片上的人是你,你敢说不是吗?”
  我对璇璇说:“不错,照片上的人的确是我,可是我已经讲清原因了,这纯
属栽赃陷害。”
璇璇好象根本没有听到我的话。
那女人还想说什么,我猛地回过头来,疯了一样怒吼:“从现在开始,你再
说一个字,我把你劈了!”
  我极力控制着狂乱的情绪,压低声音对璇璇说:“璇璇,还记得我以前跟你
说过的话吗?我说以后不管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我对你始终是真心的,因为
我从不说谎,我没有背叛我们的感情!”
  璇璇淡淡地说:“事到如今,这些话你还能说出口,你的无耻让人震惊。”
  我急了,大声说:“我操,你还真信?”
  “我能不信吗?”
  “刚才我那番话算是白说了,是不是?”
  “没有,你让我更了解你了。”
  “告诉我,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
  “这已经不重要了。”
  “我是被她冤枉的。”
  “是又怎么样?从现在开始,我闭上眼睛就会看到这些照片,我忘不了!”
  我真急了,瞪着血红的眼睛说:“璇璇,你怎么这么死心眼?退一万步说,
我就算是被人冤枉的,我也承认错了,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还不能原谅吗?”
  璇璇木讷地一笑,淡淡地说:“我知道我死心眼,所以才惨到这一步。”
  我朝她大声怒喊:“你他妈怎么跟中了邪似的,怎么说你都不明白?”
  “照片我都看了,还用明白什么?” 
  “闹了半天你还是不相信我,对不对?”
璇璇连看也不看我,随手把那些照片扔到地上。

我太了解璇璇了。
从那次她看到我和苏楠抱在一起,我就领教了她骨子里这种让我害怕的性
格。上一次我和白忠的撕打,让她明白了事情的真相,那么这次呢?我暴打这
个女人吗?
我想,已经来不及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一种委曲夹杂着愤怒,渐渐充斥了胸膛。
一种危机夹杂着绝望,突然占据了大脑。
我歇斯底里地撕扯着声带,破口大骂:“潘璇,我还没见过象你这么笨的蠢
货,你好好想想,我和你好了多长时间,我和你在一张床上睡了多长时间,我
他妈到现在连你都刚干,我会干她这么一个老了皮蔫了瓤的倭瓜,我有病呀我!”
  璇璇依然无动于衷。
  那女人听了似乎有些动容。
  我继续破口大骂:“我他妈今天还真不信这个邪了,我就不信我西门虹能被
活活冤死。我今天给你学一回王宝钏,我等你一句话,只要能证明我的清白,
我他妈甘心情愿从五楼跳下去,自己把自己摔死!”
说完,我窜到窗前,愤怒地把窗户打开。

  外面风雨交加。
“忽——”
一阵风吹来,冷雨顿时把我的上身浇湿。
  我打了一个寒战。
  我窜上窗户,全身暴露在雨里,瞪着血红的眼睛狂喊:“潘璇,我等你一句
话,你说——”
  璇璇又一次让我震惊。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是一个瞎了眼的聋子。
  半晌,她淡淡地说:“你的表演已经不能使我感动了。从现在开始,你的生
死与我毫无关系。如果你真的想死,我不会拦你,不过,要等我走出这间屋子。”
  璇璇说完,摇摇晃晃地走了。
  我心里陡然明白,我原来爱上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女孩,她热的时候能把你
熔化,冷的时候能让你的血液凝结成冰。
我感到了她的可怕。
  我滑稽地蜷缩在洞开的窗户里,欲哭无泪,无计可施。
  我的心凝结成冰了。
我的嘴唇冷得发抖。

那女人可能没有料到事情会闹成这样,也没有想到我会疯狂到这种程度。
她站在地上有些惶恐,看着我摇摇欲坠的姿势,走到我跟前,仿佛有点难
过地说:“下来吧,你怎么做都没用了。”
  我看她还有天良,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她被我笑蒙了。
  我嘶哑着声音说:“你的戏演成功了,我的爱情也没了,我真替你高兴。”
  她居然面露愧色:“我没料到会成这样。”
  我淡淡地说:“看你的年龄,我该称你一声大姐,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偏
偏毁我?”
  她垂下头,半晌,喃喃地说:“我可能太蠢了。”
  我说:“最蠢的人是我,你害了我半天,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她沉吟片刻,嚅嚅地说:“我……叫白兰。”
  我惨笑了起来:“这名字和人很相配,可是跟心就满拧了。不过,我还是谢
谢你,总算知道了害死我的人的名字。”
“我并不想害你。”
“那是谁在害我?”
“没……没有谁。”
“我知道你不会说,我记住你就行了。白兰,一个漂亮的杀人犯的名字,
哈哈哈哈!”
我轻轻闭上眼睛,松开了抓着窗框的手。
我的身体失去平衡,头向后仰去。
我突然想飞。
因为我觉得,飞才是最自由的。

111

密集的雨点扫射过来,加快了身体下落的速度。  
  她一声惊叫,疯了似的窜过来,抱住了我的双腿。
  不知道她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居然把我半坠到窗外的身体,硬拖上来拽
回屋里。
  我的后背重重划过窗框,疼得钻心。
  由于用力过猛,我压着她的身体摔到地板上。
“为什么阻止我?”
  “我……不想做孽太多。”
“你知道什么是孽,孽就是让你后悔不该救我!”
我怒不可遏,出手掐住她的脖子。
我彻底失去了理智,心里只有复仇的念头。
她不反抗,紧闭着眼睛。
我被她的逆来顺受彻底激怒,我象疯子一样从地上窜起来,把她扔到光秃
秃的床板上。  
  我伸手掏进她的裙子便把内裤扯下来,凶神恶煞一样,分开了她肥白的双
腿。
  白兰一声惊叫,面色惨白,挣扎着想跑。
  我瞪着血红的眼睛,一只手掐着她的脖子,一只手解开腰带,淫邪地说:“你
最好别反抗,不然,我他妈把你弄出十二个眼儿来,当蜂窝煤烧了!”
我恶狠狠地把腰带扔在地上,向她扑去。

  “咣——”
  门被打开,张子、小华和白忠进来。
他们三人看见屋里的阵势就傻了。
白兰趁机坐起身来。
  我脑子里乱成一团,挑畔地说:“你们三个走还是在这看着,我无所谓。”
  小华惊骇地从地上捡起腰带,不解地说:“西门,你这是干吗,你疯了?”
  我“嘿嘿”笑着,恶狠狠地说:“对,我就是疯了!”
  白忠的脸色比猪肝还难看,冷冷地对白兰说:“哪儿来的不要脸的女人,滚!”
  白兰看着白忠,走到他身边时,冷不防抽了他一记耳光。
  白忠捂着脸愣了。
  白兰哭着跑出屋子。
  我根本没有尽兴,捡起她的内裤窜出来,在楼道里挥舞着肆无忌惮地狂喊:
“臭婊子,晚上等着我,我给你大战三百回合——”
  小华把我拉回屋里,拍着我的胸膛说:“西门,我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不管发生什么,我希望你冷静下来,冷静,知道吗?”
我的呼吸还很狂乱,意识有些模糊。
“西门,能冷静下来吗?”
“不能!”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知道。我想找一个人,然后把他杀了!”
小华把我拉到床边,紧紧攥着我的手。
我的手必须被束缚着,因为它大幅度的颤动。
过了好长时间,我稍稍有些平静。
我不想在这间屋子里呆下去。
我艰难地一笑:“哥们儿,你放心,我已经冷静下来了,我现在冷静的很。”
小华信任地看我一眼,放开我的手。
  我对小华说:“小华,这两个纸箱麻烦你替我存着,什么时候取,我给你打
电话。”
  小华说:“行。”
  我站起身来:“那好,青山常在绿水常流,你等我电话吧,我走了!”
  说完,我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白忠,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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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2-25 09:55:00 | 显示全部楼层
112

 外面的雨好大。
  我希望它再大些,最好把这个城市淹没。
  我恶狠狠地想,等这座城市变成一片汪洋大海,等那些识水性的人全部逃
生,我就幸灾乐祸地和那些旱鸭子们一起,让尸体象泡沫一样飘浮着爆裂。
  我死也得让你们为我陪葬。
我恶狠狠地低头沿着18路公汽线,走得毫无目的。
我只是走。
我不知道一旦停下脚步,还能做些什么。
我的双腿迈动的很机械,脑海中反复映出王林精神恍惚的时候,走入快车
道并被拖挂车撞飞的情景,猜想着他在身体腾空和落地之间的感受。
其实,我想逃避这个问题,因为我的心里突然有一种怪异的念头。
这个念头令我恐惧。
我很想知道他感受到的是痛苦还是解脱。
我不由地向街道中央走去。

走了好长一段路,从我身边经过的车很少,而且速度慢。
我觉得没趣极了,干脆昂着头,在路中央学着军人的样子踢正步。
“啪——”
“啪——”
脚落下去的时候,声音很响,积水溅起老高。
我心里一阵得意,越走越快。
  “嗨!你站住——”
  路边有人冲我大喊。
  我情不自禁扭头望去,隔着浓密的雨帘,两名披着雨衣的交通警察,在路
边对我虎视眈眈。
  “就是你,你找死啊!”
  两名交警中不知哪位又喊了一句。
  我无心理睬他们,继续踢着正步向前走。
  两名警察飞跑过来,动作粗暴地把我架到路边的公共汽车站亭前。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俩,一声不吭。
  “哎,你是从哪个医院跑出来的?”
  我知道他们以为我是精神病患者,干脆装傻充愣。
  “问你话呢,怎么不说话。”
  我默不作声。
  “你不是聋子吧?”
  我摇摇头。
  “哑巴?”
  我点点头。
  “一会儿有车来把你送回医院吧,我们怎么知道你是哪家医院的?”
  我摇摇头。
  二人互对一下眼神,其中一名交警说:“要不先送队部,安顿下来再说。”
  另一名交警说:“好吧,我打电话叫车。”
那个交警说完,向路边的岗亭跑去。

  我心里觉得好笑,怕脸上的表情露馅,扭头看着站亭上的灯箱广告。
  我的眼睛盯在一个漂亮女孩幸福的笑脸上,然后把目光象吐口水一样,唾
到她脸左边那行字上。
  “哎,你说这女孩长得漂亮吗?”我问那名警察。
  我突然开口说话,把他吓了一跳。
  “噢,原来你不是哑巴?”
  “当然不是。”
  “那你有没有病?”
  “谁愿意有病啊!”
  “我操,刚才你在马路上那是闹啥洋事儿?”
  “没啥,心里闷得慌,想玩点邪的。你说这女孩儿漂亮吗?”
  “当然漂亮,不漂亮能让我每天想回家打老婆?”
  “广告词写得怎么样?”
  “不错,生活就是可以更美的,怎么了?”
“美他妈个蛋,这叫什么狗娘养的生活,友谊经不起磨难,爱情经不起考
验。生活要是个娘们儿,我他妈宁愿变成一头驴把它奸了!”
我突然象疯子一样歇斯底里的狂喊。
  “嘿嘿,哥们,失恋了吧?”
  “失了。”
  “哪天失的?”
  “今天。”
  “哈哈,咱俩算是有缘,我上星期三失的。不过星期四就和她双胞胎妹妹
好了,感觉没什么两样,真的,不信回去你也试试,她是双胞胎还是独生的?”
  “你他妈真让我羡慕,我跟你不一样,她就是三胞胎我也不想了,这辈子
都不想。”
  “别,大丈夫何患无妻,咱不能让自己闲着,这是对性功能的不尊重,也
是不道德的。”
  “想不到你这张嘴也有两下子,我今天没心情,等我缓过劲儿来,跟你一
决高下。再见!”
  “哎,哥们,我说的是真的,有空找我来玩吧,我叫白忠,三队的。”
  “你叫啥?”
  “白忠。”
“操!你叫什么不好,偏叫我仇人的名字。”
“这不是我做的主。”
“你们家有叫白兰的吗?”
“没有。”
“幸亏没有,我现在听这两个字就想射。”
  “你叫啥?”
  “西门虹。”
  “哈,你这名字也不怎么样,你要叫西门庆该多好,可以让我借借你的淫
器包儿,那玩艺儿对我还是个谜呐!”
  
113

我在雨中淋了四个多小时。
我的肚子“咕咕”怪叫,身上一阵阵发冷。
其实,雨早停了,空气中随之而来的风,把紧贴在身上的衣服吹得跟冰片
一样,凉凉的还有点酥麻。
我不敢张嘴,因为我有个毛病,只要打第一个喷嚏,接下来不打个三、五
十个过不了瘾。我使劲忍着,控制着鼻孔里酝酿着的瘙痒,直到让冷战完全代
替,直到憋得象个患了癫痫的摇头疯。
我的情绪稳定多了。

在雨里走了那么长时间,我把该想的都想过了。
我没有对不起璇璇的地方,不管她怎样看我,怎样看待这件事。说实话,
我们以这样的闹剧分手,对我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她在爱情上宁折不弯的
性格,也许根本不适合我。
我觉得她爱的太偏执,不允许我有一丝一毫的失误和过错。
  我觉得她让我爱的累了。
人,就是那么回事。
其实,我在对待感情上,有时不也和璇璇一样?
  我对苏楠的要求,何尝不是象璇璇要求我的一样?  
什么缘份不缘份,全是扯淡的鬼话。
再好的感情,你只要咬牙甩甩手,不能丢的也就丢了。
丢了就丢了,弯腰拣起来都不是原装的。
  我不愿意再想,就连在哪儿过这一夜,明天去哪儿都不愿意想。
  我的头炸裂一样地疼。
我发烧了。

天黑的时候,我不知不觉又走回电视台那条路。
在“共沐云河”门口,我想进去坐会儿,因为早和老板熟了,上网的时候
可以混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信箱里有一封信未读,是zhijia发的。

  可怜的西门。
  还好吗?
  原以为你走了,以为再没有你的音讯,可是看到你发来的文字,我的心突
然感到一种异样,这种感觉是我不曾想到的,我不得不承认,我开始为你担心
了。
  为什么那么多不幸发生在你身上,如果不是信任你,我不敢相信你讲得那
些是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你,其实你很聪明,你知道怎样面对,我只想对
你说,只要认为自己那颗心是无瑕的,别的还在乎什么?
  你的生活现在肯定一团糟,所以提前两天给你发了这封E-mail,因为我决
定16号去N市,估计夜里11点10分到。你不必去车站接我,那是我的故乡,
比你还熟。
中午12点,我们在你经常上网的那个“共沐云河”网吧见面好吗?我们
先在聊天室里聊天,把心里想说的全说了,然后你在找我,看你能不能认出我。
就这样,N市见!
zhijia
    1998年7月14日

  看完她的E-mail,我心里滚过一阵慌乱。
  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表,距离她下车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我想,无论如
何我也要去车站,哪怕在下车的人流中找不到她,认不出她,也要盯住每个人
的脸,仔细地感觉一番。
  我没有心思浏览别的东西, 坐在椅子上只盯着那封E-mail发愣,想象着她
的衣服颜色,想象着她的模样。
  我想,如果真能在人流中一眼就感觉到她,并且出口喊出她的名字,她的
眼神肯定是意外、默契而惊喜的。
  她一定是那种眼神。
  那种眼神肯定会令我快乐而激动。
  想到这里,我有点坐不住,起身关机付帐,走出“共沐云河”。
  街上黑洞洞的,没有路灯。
  我想可能是下了好长时间的雨,某一处的变压器坏了。
  我在黑暗中走得很慢,脚跟轻飘飘落地的时候,大脑针刺般地疼,我知道
这场高烧是不可避免的,于是,有心无力地把脚步放得更慢。
走着走着,我突然听到“忽”地一阵风声。
那声音离我太近,不能不引起我的警觉。
我觉得那是一件重重的钝器,带着呼啸向我袭来的动静。  
我下意识地闪身,可是,身上酸软的没有一丝力气。
我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觉得一声闷响,象在脑后炸响了一只泛潮的爆竹。
我的眼前一片白光乍现。
我根本没体味到疼与不疼,胸膛就被掏空了。
偌大的身躯摔在路边……

114

黑夜象一只侯鸟,背对着太阳飞来飞去。
  我是那只侯鸟身上的一根翎羽,在呼啸的风中,随着它无休无止地颠簸、
翱翔。
  那个夜悠长而缓慢地走着,或许它根本没有迈动脚步,或许它永远走不到
尽头。
  我全身轻飘飘的,觉得自己是一朵留在最后才盛开的花,我在头顶上空寻
找到一弯云翳的缝隙,我想飞。
  可是,我没有翅膀。
  我只是翅膀上的一根羽毛。
  我只是一朵将要凋落的花。
  我透明着喘息,好象把仅剩的一丝香味蒸发了。
  那些香味缓缓飞升的样子美妙到极致,没有任何一只鸟儿能够模仿。
  我死了吗?
  我觉得我还活着。
  我睁开酸涩的眼睛,眼前是一片静谧的黑暗。
  我累极了。
累得连睁开的眼睛都没有力气合上。

  我在1998年7月31日子夜醒来。
  这一天距离我和璇璇分手的日子多少天?
  这一天距离我和zhijia见面的日子多少天?。
  我在N市一个偏僻的职工医院里,躺了15个24小时。
  我被人用木棒狠狠击中了后脑。
  我的双腿从此不能站直了走路。
  我瘫痪了。

  早晨,医生来查房的时候看我睁开眼睛,兴奋地说这是他亲眼见过的第十
一个奇迹。
  医生告诉我,我在医院的这些天,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高烧不退,如果不是
年轻,身体素质好,绝对恢复不了这么神速。
  医生说我的脑后有一部分瘀血,不过不太多,如果再多一点儿,必须开颅
手术,或者打探针将瘀血吸掉。
  我不相信医生的话,以为他的话危言耸听。
  医生说,现在你恢复的不错,但是仍要观察一阵子。
  我笑着说,你是为医院多挣些份子钱吧?
医生严肃地说,我从不和病人开玩笑。
  我说,好吧,我听你的。
  医生说,你的受伤部位在后脑,我担心治疗不彻底会留下后遗症。
  我说,会有什么后遗症?我目前不傻不呆的,又没有失忆,一切正常。

  我发觉腿不能走路,是在醒来的第二天下午。
  我想去厕所,可是,我的大脑分明指挥了两腿,它们却没有反应。
  我以为是长时间高烧、昏迷和卧床的结果,所以用双手把两腿搬到地上,
想扶着床边先活动活动,没想到两个脚掌着地的时候,感觉迟钝的没有着落,
无论怎样把意念集中在膝盖和脚踝上,都无济一事。
  我心里一惊。
  我掐了掐大腿,居然没有痛感。
  我突然想起医生对我说的“后遗症”,大脑“轰”地一声巨响,接着便是一
阵天旋地转的剧痛。
  我想喊一声,身体却瘫在地上。
  我看到屁股底下一片水湿。
  我在下意识的惊骇里,小便失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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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2-25 09:56:00 | 显示全部楼层
115

我是那种最精明的医生也骗不了的病人。
  因为我意识到的恶果,比他所隐瞒的真相还严重。
  尽管医生一再强调这只是暂时的现象,可能是由于我的身体没有得到完全
康复的缘故,但是,我在心里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
  我想和医生坦白地谈一次。
  我问医生:“请你告诉我,如果我的腿一直没有感觉,最后会是什么样子?
我不想再听安慰的话,我想听最坏的结果。”
  “现在谈结果为时过早,你不应该轻易丧失信心,这对治疗没有好处。”
  “你不是说这种情况没有太好的治疗方法吗?”
  “治疗方法是一回事,过一段时间看你的恢复情况怎么样又是一回事,两
者必须分清。”  
  “这么说我要重新站起来,只能靠自己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这样,不过……”
  “我明白了,我想知道恢复阶段以多长时间为准,一个月,半年还是一年?”
  “这要视你的身体素质而定,当然如果有奇迹出现,你会很快站起来的。”
  “有过这种奇迹吗,概率是多少?”
  “万分之三。”
  “谢谢你,我知道有万分之三的希望就够了,我肯定在万分之三以内,因
为我怎么也不象后半辈子坐在轮椅上的人,我不信,绝对不信。”
  “小伙子,有这种信心很好,我们会很快拿出一个治疗方案,希望你能很
好地配合,争取早日康复。”
  “好,咱们一言为定。”
  
  我没象有的人那样,在突然袭来的打击面前崩溃,更没有歇斯底里地哭闹
着寻死觅活。
  我的心突然由浑浊变得澄清起来。
这一点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
因为我有许多事情没有做。
  因为我有许多疑问没有解开。
  因为我不能也不敢坐在轮椅上回家见父母。
  我知道我还年轻,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让自己废了,我还不知道谁在下的
黑手,甚至连谁把我送到医院,谁一直替我拿着医药费都没有弄清楚。
  我知道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我想,不管有多么大的困难,只要能重新站起来,就是去阴曹地府请医生
也不在乎。
  什么是自己靠自己?
  什么是奇迹?
  我就是我自己。
  我就是奇迹。
  这种心态和情绪是我从来没有过的,它一反过去处事的躁动和焦虑, 我甚
至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想可能出现的最坏结果。
胡思乱想没有任何益处,还不如把时间用做恢复健康。
我在突然来临的不幸面前变了。
  变得有些不认识自己。
  这种变化使我有一种重生的感觉。
  那是一种关于生命的希望和冲动。
  那是一种准备复仇的快乐。
  我必须好起来。
  我要报仇。
  我要为这个仇人活着。

  116

  我醒来的第四天上午,终于见到了把我送到这个偏僻医院的人。
  在此之前,我多次追问护士和医生,他们告诉我,那个人不想让我知道他
的名字,甚至连他的长相也不让他们给我描述。
  那天天气很好,我对护士说想到外面晒晒太阳,放松一下,护士说太阳很
毒最好不要呆得太久,我说有楼房的地方就有阴影,再说我看到东院有花亭了,
散散心对我有好处。
  坐在轮椅上,心里滚过一阵悲壮。
  我努力克制着想往外流的泪水,笑着对护士说:“这玩艺真不错,建议腿好
的人也来坐一坐,感觉好极了,舒服。”
  那位护士顶多不过十八、九岁,她奇怪地看着我,感慨地说:“难怪窦医生
说你是一个让人大吃一惊的人,想不到你这么豁达。真的让人佩服。”
  我淡淡一笑,平静地问:“小妹妹,你知道什么是仇人吗,你有过这个概念
吗,你知道仇恨是什么?”
  小护士惊诧地摇摇头。
  “仇恨就是让你吃不好饭,睡不好觉,什么时候想起来,就想拎着菜刀砍
人的那种情绪。”
  “你说得好可怕!”
  “非常遗憾,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把我毁成这样,我得把他找出来。所以,
我没有理由不让自己尽快恢复。”
  “有些东西总憋在心里,会把人憋坏的,我遇到不高兴的事就哭,哭出来
心里敞亮多了。”
  “对我来说,哭没有意义,如果真有哭的那天,那肯定是我找到了仇人,
或者能够象以前那样正常的走路。”
  小护士柔声说:“但愿那一天早点来。”
  我眯着眼睛做了一个非常惬意的表情:“在那天到来之前,我决定不再剪发,
不再刮胡子,我要看看我的腿能让我的头发长到多长,我要看看这个仇人能让
我寻找多久。”
  话音未落,我眯着的眼睛陡然瞪大。
  在我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曾经令我心惊肉跳的身影,她穿着一身黑色衣
裙,正低头步履匆匆地走向住院部大楼。
  我伸手指着她的身影,对小护士说:“送我来的人是不是她,说实话,骗人
可不是好孩子。”
  说完,我静静地盯着她。
  小护士脸上一红,点了点头。
  我感到脸上“忽”地窜出一团火,想都未想,用力转动轮椅的两只轮子,
向住院部的大门驶去。
  小护士在后面紧追。
  我在正门口前大约15米的地方停下来。
  我屏住呼吸等待。
  我的脸上浮出连自己都莫名其妙的微笑。
  我想知道这个女人看到我的时候,是怎样一种表情。
  因为她是整个事件的导火索。
  因为她是白兰。

  我准确无误地撞上了白兰的目光。
  她的目光里什么也没有,除了阴郁和怯懦。
  她看到我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登”地止住脚步,但最终还是慢慢向我走来。
她在和我的对视中,输了。
我用平静地吓人的语调说:“我想知道这次你是怎么把我从公路上拣回来
的,是你一直在后面跟踪我,还是机缘巧合?”
  “随你怎么认为,换了谁都会这么做的。”
  “你敢接受我的感激吗?”
  “不敢,因为我欠你的。”
  “我想知道是谁在背后下的黑手?”
  “不知道。”
  “那好,我告诉你,是白忠。”
  “谁是白忠?”
  “还用我介绍吗?你们一个姓。”
  其实,在我心里一直想着白忠和潘志垒这两个名字。因为在N市,除了他
们,我和任何人都没有过节。即便有过节,不是杀父夺妻之恨,根本犯不上将
我置于死地。
  “西门,我承认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但是我真的不知道白忠是谁,你和
他有仇吗?”
  “也许有,不过你放心,我现在这样只有挨打的份。当然,等腿好了情况
就不同了,你说呢?”
  “你现在什么也别想,配合医生治疗才是最重要的,这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你少他妈给我假惺惺。实话告诉你,从我醒来的那一刻,我就认定指使
你拍照片和敲我闷棍的是同一个人,你不说也行,请你回去告诉他,赶紧把我
害死,不然,我第一个要宰的就是你,我让你当一回永不消失的冤魂。”
  “……”
  “怎么不说话,说呀,你他妈说呀?”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你宰了我更好,反正我早活得没意思了。”
  “你怎么会没意思,你不是和潘志垒姘得有滋有味吗?我觉得谁都比我有
意思。”
  “西门虹,就算我害了你一次,你凭什么无休无止、没完没了地羞辱我?”
  “羞辱?这怎么可能,我想求你还来不及呢,有件事我琢磨了好长时间,
我的腿不行了,总担心性功能也受影响,希望你能找个合适的地方,发扬一下
为人民服务的精神,勾引勾引我。怎么样,配合一下?”
  “西门虹,你真不要脸,你的为人跟我原来的想象大相径庭。”
  “要脸?我被你害得连个人样都没了,还要什么脸,我他妈把你弄成局部
溃疡的心都有!”
  “西门虹,我不想和你说了,本来我是给医院送钱来的,既然你这么恨我,
我也没必要多此一举,以后你死在路上我也不管了,但愿你吉人天相,再见!”
  “等等,我想知道花了你多少钱?”
  “我不想说也不想要。”
  白兰说完,神色古怪地看我一眼,转身走了。
我对着她的背影大喊:“嗨,婊子,一万块够不够?等我宰你之前一定把钱
还你——”

  我的喊声太大,听到这句话的人都惊骇地看着我,然后象躲瘟疫一样,远
远走开。
  我和白兰说话的时候,小护士知趣地闪在一旁,她听到我的话,吓得小嘴
张开半天没有合拢。
  我笑了笑对她说:“小妹妹别害怕,我是故意吓唬她的,这年头谁敢没事杀
人呀,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小护士余惊未消,踩着碎步走过来。
  我说:“刚才吓着你了吧,我现在这样还能杀人吗?让人家杀还差不多。”
  小护士说:“你说这话倒是真的,以后还得提防着点,别让凶手再把你打了。”
  小护士的话使我心里一震。
  我想,那个人要真想把我往死里放,就目前我的身体状况,眼睁睁看着自
己被打死,还真的是无力反抗。
  我感到了无能为力的悲壮。

117

  吃完午饭,我托小护士给小华打个电话。
  我嘱咐她不要说出我的名字,只告诉他是一个朋友病了,而且不要把这件
事告诉别人,来医院的时候也要一个人来。
  我不知道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是不是能让小华来医院,我希望他来,
因为在N市,我只有他一个朋友了。
  想到这些,我心里有些疼痛。
  无论王林、苏楠还是璇璇,他们都曾是我的朋友和至爱,如今死的死,散
的散,一切都象过眼云烟一样飘远了。
  所有的欢乐都不能重来。  
  所有的时光都不能轮回。
  留下的只有两条残腿,一腔仇恨和遗憾。
  我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样度过,我必须象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一样,用全
部身心和意志和命运赌一场,哪怕输得血本无归也无所谓,因为毕竟有万分之
三的希望。
  其实,我只要万分之一就足够了。
  对我来说,万分之一就是健康的全部。
  我相信能赢。

  晚上7点,小华真的来了。
  他看我躺在病床上,窜过来朝我肩上打了一拳,然后长舒一口气,用手指
着我笑了半天却说不出话。
  我说:“怎么,没想到是我吧?”
  小华惊叹地说:“你玩什么花活,这么长时间了,我还以为你连那两个箱子
都不要拍屁股走了呢。闹了半天你在这儿窝着,什么病这么象模象样地躺着?”
  我笑了笑说:“我的腿完了。”
  小华低头看看我的腿,笑着说:“西门,我听你一惊一乍惯了,咱来点新鲜
的行不?这腿没破没断的完什么,你要吓唬我,我转身就走。”
  我说:“真的,你把它扎出血来都没感觉。”
  小华冷不防在我大腿上拧了一把,然后,等着看我呲牙裂嘴的表情。
  我无动于衷。
  小华慌了,结结巴巴地说:“真的?怎么会……这样?”
  我把那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讲述一遍,小华听得眼圈一热,激动地说:“西
门,不能就这么完了,医生怎么说,能好吗?”
  “万分之三。”
  “这就够了,我相信你是幸运的。”
  “谢谢你的话,我也是这么想的。因为我必须好起来,我得把那个敲我闷
棍的人收拾了,再说好不了我怎么回家呀!”
  “有怀疑对象吗?”
  “当然有,一个是白忠,一个是璇璇她爸。”
  “绝对不是白忠干的,那天晚上我们一直在一起喝酒,直到12点多才散。”
  “你这么肯定?”
  “当然,连上厕所都是搭伴去的。”
  “他没有并不等于没有指使别人。”
  “璇璇她爸呢,你怎么想的?”
  “在这儿和我有过节的就他们俩,按理说潘志垒和我并没有太大的矛盾,
他还不至于对我下此毒手。我最怀疑白忠,他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小华思忖片刻,摇摇头。
  我说:“其实要想找出这个人来并不太难,还记得那天那个女人吗?她叫白
兰,我总觉得她和白忠有什么关联,我想让你给我查查她的底细,看她到底和
白忠什么关系。”
“那天她不是打了白忠一记耳光吗?看样子不象认识的。”

我极力回忆那天的情形,突然悟到了什么。
我说:“我想起来了,白忠骂她不要脸她才打他的,白忠为什么会替我说话
呢,这不很奇怪吗?说不定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对了,那天你们怎么想起来
到我宿舍去呢?”
  小华被我一问,更是恍然大悟:“西门,你这么一问我什么都明白了,那天
白忠冷不丁让我们去你宿舍,看看能不能帮忙搬些东西,后来他也跟去了,这
的确很反常,他绝不会对你使好心眼的!”
  我咬牙切齿地说:“看来真是白忠让人干的,不管怎么样,不管通过什么手
段,你一定给我弄清白忠和白兰的关系。实在不行你去找璇璇,让她问她爸。”
  “西门,别的办法都行,通过她打听恐怕不行。”
  “为什么?”
  “这事我不便跟你说又不得不说,你知道那小子办公桌上放着谁的照片
吗?”
  “谁的?”
  “前些天是苏楠的,现在是……璇璇的。”
  我大脑一阵轰响,又是一阵奇痛。
  小华看我痛苦的样子,关切地说:“西门,这事你应该往开里想,你和璇璇
毕竟散了,她愿意跟谁是她的事。”
  “放心,小华,我就是有点吃惊想不通,另外脑袋有时会阵发性头痛,没
什么。”
  “你想到过转院吗?我看这家医院治疗条件好象不是特别好,不行就换个
地方。”
  “我和医生谈过了,目前哪儿也没有更好的治疗办法,全靠我自己恢复。”
  “去哪儿也比在这儿强,这儿太偏僻,我们见一面都不方便。”
  我皱着眉头说:“我有一个疑问总窝在心里,你说我明明在电视台附近出的
事,为什么白兰把我弄到这么远一个地方,她是怕有人知道救了我,还是怕那
个人对我第二次报复。”
  小华思索半晌,摇摇头。
  我说:“我今天找你来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原来的医药费都是白兰那个
婊子拿的,今天她又给医院送钱来了,可是被我侮辱了一番气跑了,我想出院
又没什么地方可去,你知道现在我在这个城市,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
  小华慷慨地说:“西门,客气话你就别说了,你想让我做什么尽管开口,缺
钱我会想办法的。”
我感激地说:“小华,钱并不是问题,关键是再在医院呆下去也那么回事,
我让你给我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只要利于我恢复身体,别的都无所谓。”

  其实,这个决定是今天中午想好的。
  我想去一个僻静、安全的地方,我要用意志拚一下,甚至给自己定了一个
恢复期限,必须在春节前完全康复,然后若无其事的回家。  
  我在没有康复之前不会跨进N市半步。
  我在没有康复之前不会见任何人。
  我必须时时刻刻、分分秒秒激励自己。
  因为我对再度跨着有力的步伐站在白忠面前,充满了千倍万倍的信心。
我就用这两腿让白忠后悔,让他知道当初没有把我敲死,是他最致命的失
误。

118

小华是个好哥们儿。
  他让我去他的老家。
  他说他们家房子少弟兄多不方便,但是有一个表兄新盖了三间房,可以在
那儿住。
  小华的话使我又看到了新的希望。
  我对小华说明天就出院,小华说回去把我箱子里的衣服收拾收拾,明天一
早走,最慢四个小时到。
  我告诉小华箱子里的一本书中夹着一张存折,我让他去储蓄所把钱取出来
买台轮椅,存折里钱不多,不够先垫上。
  小华说,这些事你就甭管了,明天上午我来接你。
  我说,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说,我不想让她们知道。
小华明白我说的“她们”是指苏楠和璇璇,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目送小华走出病房,刚象完成一桩心愿似地躺在床上,他转身又推门进
来。
  “西门,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你出事以后有个女孩到台里找过你两次,我
当时不知道你在哪儿,就领她去了苏楠那儿。”
  天呐!
  那是zhijia!
  肯定是zhijia!
  我心里怦怦跳着,迟疑地说:“她……她长得什么样?”
  “你不知道是谁吗?中等个,皮肤很白,挺有气质也很漂亮,留一头长发。”
  “她很……漂亮?”
  “不错,是漂亮的很洋气的那种,有点冷美人的感觉,对,就是这种感觉。”
  我遗憾地说:“太可惜了,她大老远来见我,而我却差点死在马路上,看来
我们真的没有缘份相见。”
  小华疑惑地说:“她是谁呀?”
  “我们在网上认识的,她叫zhijia,怎么样,这名字很女性化很好听吧!”
  “她两次去台里找你,我都在场,第二次我领她去了苏楠那儿,苏楠也不
知道你在什么地方。我不知道你们什么关系,不便跟她说你和璇璇的事,就笼
统地说你出了一件大事,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们也在找你。她说如果我们见到
你,就说她找过你,让你和她尽快联系。”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知道苏楠见到zhijia以后会是什么反应。
我问小华:“苏楠见到她以后什么表情?”
  小华说:“很客气,还留她吃了午饭。她出来以后问是不是你的女朋友,我
说不是,她又问你的女朋友长得漂不漂亮,还问你长得什么样,我看她什么都
知道,后来就干脆把你和璇璇的事照实说了。”
  我笑着说:“你怎么形容我的?”
  “当然是美化了,我说你才华横溢,坦率真诚,是个难得一见的好青年,
哈哈!。”
  “她听了没什么反应吗?”
  “她说和想象的差不多,不过她问为什么你会出很多事,是不是做人太挑
剔了,我告诉她绝对不是,我说你绝对没有错。”
  “太遗憾了,这么好的人硬是没见上。不过,你那会儿要把我箱子里的照
片拿给她看就好了,至少让她知道我长得什么样。”
  “怎么,想和她来真的?”
  “别误会,我们是网上的好朋友。”
  “我劝你现在别多想,你的腿这个样子怎么和人家见面,还不把人家吓跑
了。”
  小华这句话,让我宛如一头钻进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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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小华的故乡居然是云涯山下一个风景非常好的小村庄。
  云涯山,这个让我很少想起来的地方,曾有过一场雨,一位披着齐腰长发
的女孩,一次醉后的冲动与疯狂。
看着车窗外似曾相识的崎岖山路,我想起去年在这儿泼命追赶那辆汽车的
情景。
那个女孩把手伸出车窗挥了挥就消失了。
我没有把她的留言当回事。
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她。
  我把她丢了。
而今,我又来到这里,可是我的腿却不能奔跑了。
生活总是这样反复无常,命运总是把人捉弄的面目全非。

  临近正午,公共汽车驶进一座路边只有两间石屋的车站后院。
  小华对我说:“西门,车还得停会儿,下来透透气吧!”
  我说:“带着轮椅上上下下太不方便,算了。”
  “下来吧,还有三里路到家,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我都快被闷死了。”
  “那好吧,你帮我一把。”
  小华先把我扶到汽车座椅上,然后把轮椅弄下车,接着把带的一大堆东西
搬下来。
  几位好心人帮着小华把我从车上架下来放到轮椅上,我长长透了一口气。
  我高兴地说:“车里太热,虽然外面太阳毒了些,可是风吹得有那么点意思,
凉快。”
  小华说:“这里空气好,环境好,最适合疗养了。”
  我说:“行,反正我现在跟提前病退差不多!”
我说着将轮椅挪到汽车的左前方,向远处望去。
我的眼睛陡然睁大。

  我看到了那家旅店。
  那家我和那位不知姓名的女孩相识和分手的旅店。
  我脱口喊道:“小华,我来过这个旅店,我想过去看看。”
  “你怎么会来过这儿?”
  “去年这时候我还没到台里上班,到这儿特意赏雨来着,还发生了一件不
大不小的故事。”
  “不会是艳遇吧?”
  “被你猜着了。”
  “西门,我算真服你了,你怎么就能处处留情啊,叫你西门庆有些不好听,
以后叫你楚留香得了。什么时候把绝招教给我,我长这么大还没有正儿八经接
触过女孩呢!”
  “这件事过去整一年了,如果不是今天到这儿来,也许我偶尔才能想起她,
所以我想去那儿再看看。”
  “好吧,这店老板不是外人,按村里的老辈论我还管她叫三姑呐!”
  路上,我给小华讲了和那个女孩的故事,小华听得直咂舌头,连声说有点
不象真的。
  我说:“我从没有跟任何人讲起过这件事,从今天起,这个世界上知道这件
事的人你是第三个。”
  小华说:“你为什么不找她呢?也许她真会嫁给你,那才是他妈爽得不能再
爽的浪漫。”
  我说:“到哪儿找哇,那封信没留地址,没留姓名,纯粹两眼一抹黑。我查
过住客登记表,上面一个人的名字都没有,那旅店整个一公共厕所,只要掏钱
不管谁拉都行。”
  “西门,我觉得这事你做得不对,要是我,我把家卖了都去找她!”
  “说实话,刚开始我心里也血脉倒流来着,后来就把这事忘了。再说我也
有点不信,哪有这么痴情的女孩?”
  “操,你这是典型的浪漫不彻底,白白葬送了一段可歌可泣的美妙姻缘。”
  我伤感地说:“有这种可能。”
  
120

旅店还是老样子。
我把目光转向那个女孩曾经住过的房间,心里有些异样。
我对小华说:“去年她就住那儿,我们喝了一瓶白酒,后来我就睡着了。”
  小华说:“怎么样,感慨万千吧!”
  我的笑容涩涩的,心里有些恍惚。
  老板娘看到有人来,急忙迎上前搭话。
  小华叫了一声“三姑”,老板娘才认出他。
  老板娘惊喜地说:“是华子呀,不过节不礼拜的怎么回家来了?”
  小华说:“陪我朋友来的,他去年在这儿住过,想再来看看。”
  老板娘打量我半晌,客气地说:“没有印象,来这儿玩的人挺多的,我也记
不清了。”
  我笑着说:“你当然没印象了,去年我来的时候腿还好好的。有件事我一说
你就想起来了,那天晚上下雨,我那间房漏了,就到一位姑娘屋里聊天,后来
她多给了你一百块钱床铺钱。”
  老板娘如梦方醒,笑着说:“想起来了,那时候你还要和我吵架呢!”
  我问:“后来又见过那个女孩吗?”
  老板娘说:“你们两个是不是一见钟情呀,来这儿都互相打听,今年你可来
晚了,她已经走了。”
  我心里怦怦乱跳,声音有些颤抖:“你是说她后来又来过这儿,什么时候?”
  老板娘说:“昨天上午刚走,来了一个礼拜。”
  我感到心脏在胸膛狂跳,它一阵一阵地紧缩,隐隐作痛。
  小华问:“她说过什么时候还来吗?”
  老板娘说:“没有。她说等人,整天就在院子外面那棵树底下站着发愣,挺
怪的。”
  我问:“她还住那间屋吗?”
  老板娘点了点头。
  我说:“我想进去看看。”
  小华把我推到门前,我轻轻推开那扇门,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那是一种陌生又似曾相识的味道。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我的心停止了跳动。

良久,我恍惚地睁开眼睛。
我环视着这间屋子,什么都没有变,只是墙上缺少了那根她系在腰间又被
我解开了的尼龙绳。
“原来墙上有一根蓝色的尼龙绳,怎么不见了?”我对老板娘说
  老板娘很惊讶:“真不知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对一根绳子也记得这么清楚,
她昨天走的时候给了我五块钱,把它摘走了。”
  我愣了。
  小华说:“西门,我敢肯定那女孩信里的话是真的,我甚至能想象得出她见
不到你的时候,把那根绳子一点一点解下来的眼神和心情……”
  我不敢再往下听,打断他的话,涩涩地说:“你别说了,我心里有点难受。
我没有想到她是这么认真的。”
  小华说:“看来这份情债你是背定了。”
  我问老板娘:“她走的时候说什么了吗?”
  老板娘说:“说了。她说如果你还能来这儿,就让我告诉你,那封信背面有
她的地址,如果你没去找她,她明年这个时候还来,不过她说要是再见不到你,
她就不等了。她怕我见到你的时候不告诉你这句话,还塞给我……二百块钱。”
啊?
我一直以为那封信没有任何暗示和线索,没想到她给我留了地址。
当时我光顾追她了,根本没有想到要看背面。
我还没反应,小华急着追问:“信呢?”
  我颓丧地说:“丢了。”
  小华简直有些恼怒,指着我的鼻子说:“你……你小子真他妈可恶!”
  我苦苦一笑:“有那封信也没用,我目前这个样子也不能见她。”
  小华激动地说:“她不是明年还来吗?你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你要在这一
年里好起来,你说,你能做到吗?”
  我说:“你说我能吗?”
  小华大声喊道:“怎么不能?一定能!”
  我说:“小华,谢谢你,什么都不为,就只为我父母也得重新站起来,这个
样子,我绝对不能回家。”
  小华的语调轻缓下来:“西门,想想吧,明年这个时候将有两个奇迹发生,
一是你的腿恢复如初,一是你和她故地重逢,这是多么浪漫的故事啊!明年我
也来,我要亲眼目睹和见证这两件事,别让我失望,别让你兄弟失望!”
  小华非常动情。
我的心里一荡,奇异的冲动注满胸膛。

  小华只请了一天假,傍晚还要回N市。
  临走前,他拿出二千元钱和手机与充电器放到我面前。
  王林送我的那部手机出事的时候找不到了,小华说这里打电话不方便,万
一有什么事情好联系。他说每个月会按时交费,让我尽管用。
我告诉小华手机可以留下,钱无论如何不能要。
我让他把钱给他的父母,因为下午去他家的时候,我看两位老人也不富裕,
几个弟弟、妹妹还在上学,正需要钱。
  小华迟疑了半天说其实这钱不是他的,是苏楠给的。
  我一听就急了,伸手把钱扔得满天飞。
  小华说,这么长时间你没有音讯,苏楠一直找你。她给我打过无数次电话,
看样子很着急,正好昨天晚上她又给我打电话,我不想让她难过,就告诉她我
见到你了,不过我没提你腿的事,我只说你身体特别糟糕,精神也快崩溃了,
正在一个地方休养。苏楠放下电话就到台里找我,死命追问你在哪儿,我说告
诉你也没有用,西门不会见你的,再说他见了你情绪再激动起来,对身体更不
利。苏楠给我钱的时候哭了,她说她也快要崩溃了。
  我冷笑着说,少他妈假猩猩的,我还不知道她,肯定被白忠那个杂种甩了
心里不平衡又来可怜我,我他妈穷死也不要她的钱。
  小华说,钱你无论如何留下,等发薪水的时候我凑两千块钱再给她,我就
说你死活不要。这钱就算我的,我借给你的,以后你再还我。
  我说,你要发誓还她我就留着,你要骗我让我知道了,咱俩断交,以后谁
也不认识谁。
  小华说,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我说,我相信你,早些动身吧,误了没车。 
  小华说,苏楠还让我给你捎个话,她说你找的那盘录相带,她替你找到了。
苏楠说的肯定是潘志垒让我找的那盘录相带。
她从哪儿找到的呢?
拍摄这段录相的人是谁呢?
难道是白忠?
或者是通过白忠找到的?
  我不愿意想这些烂事,从此以后N市的人谁死谁疯跟我没有任何瓜葛,管
他妈谁拍谁呢!
  我对小华说,你回去告诉苏楠,我对那盘录相带没有任何兴趣,她爱给谁
给谁,我和她已经恩断义绝,以后少掺和我的事,提我的名字都不行。
  小华遗憾地说,西门,你真够绝的。
  我有些不高兴,气呼呼地说,这不是绝不绝的事,我压根就不想让你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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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2-25 09:57:00 | 显示全部楼层
121

小华那位表嫂住在村西口,三间房子很新也很宽敞。
我和她隔着过堂两头住。
  表嫂的丈夫常年在外地打工,独生儿子在县城一所私立小学读书,每个星
期回来一次。
  表嫂长得不错,三十二、三岁的样子,身材不高,可是胸前两只奶子却大
得吓人。每次我看她走路、干活的时候,它们肆无忌惮地在薄薄的小褂里波浪
翻滚,忍不住联想起一个妓女的绰号——白面口袋。
小华走之前和她谈好,我每月拿200元钱的伙食费和住宿费,所以,刚
开始的几天,饭菜挺不错,对我照顾得很周到。

  第九天夜里,发生了一件让我不愉快的事。
  那天半夜,我忽然被她的叫声吵醒。
我以为出事了,刚要询问,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原来是她和男人在床上快活时发出的呻吟。
我猜想她男人常年在外打工,她也许耐不住寂寞,偶尔来了一次红杏出墙。
哪知从那夜以后,我几乎每夜都被她性高潮来临时的快活呻吟和叫骂声吵
醒。
  凭我的直觉,她绝不是和同一个男人。
  我从小就神经衰弱,听着这些淫乱的声音还能安然入睡?我觉得应该和她
谈一次,尽管这种事难以启齿,可是我连续失眠,阵发性头痛越来越频繁,不
得不为自己考虑。
  但是,我终于还是因为一个很自私的念头忍住了。
从双腿瘫痪以后,我一直没有留意下身是否勃起过。
我觉得这件事比双腿瘫痪还要可怕,于是,想悄悄借助这些淫乱的声音,
试验一下自己的性功能有没有问题。
我自己把自己臊了个大红脸。
试验进行到第三天,我偷偷笑了。
尽管它不象以前那样强硬,但是这个惊喜的发现,对我恢复健康充满了信
心。

  我在天津读书的时候,一个偶然机会认识了一家《养生报》的编辑。他说
人和树木是一样的东西,怀胎和生产都是头朝下的,所以人的头发是根,而人
的四肢则是树桠。人只所以有了生老病死是由于倒着长不合天性的原故。我开
玩笑说他的比喻也许有道理,可是树没有生殖器,所以人和树归根结底还不能
成为同一种东西。那位编辑急得脸通红,愤然骂我是头蠢驴,他说远古的树是
靠根来繁殖的,人的生殖器就是人的根。我说你刚才不是说头发才是人的根吗,
怎么一会儿又变了?他说生殖器是生命的根,头发是身体的根。我问他生命和
身体有没有区别,他不屑地对我一笑说,我说你是头蠢驴都把你说聪明了,你
他妈是头被人斩了脑袋的死驴。
  每次想起这件事,我都忍不住大笑。
  可是,现在我突然从中悟出了道理。  
我身体的根完好无损,生命的根完好无损,纵然某些枝桠出了问题,但它
毕竟是细枝末节的问题。
既然是细枝末节,也就不叫什么问题了。
我想通了,不再被她的呻吟喘息困扰,反而每夜在它的伴奏下,感受着渐
渐硬朗起来的下身,有了一种窃喜和惬意,然后,就在满足的快乐中酣然睡去。

122

我在她家住到第十六天,突然动了要走的念头。
这是我一开始不曾想到的。
那天清晨,我坐着轮椅到河边散心,看到河里半尺长的鱼成群结队的游来
游去,手心馋得酥痒难禁。我想去县城买根鱼杆,一来可以解闷,二来可以用
它们滋补身体。
  当我回到家从衣服里拿出夹钱的笔记本,2000元钱不翼而飞。
这些天我一直没有出门,出去也是在院外转悠,不可能被贼偷走。除了这
位表嫂趁我不在的时候把钱拿走,没有别的可能。

  吃午饭的时候,我直接了当对她说钱没了,然后似笑非笑地看她脸上的表
情。
  她起先装得很惊讶,后来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我说:“嫂子,那些钱本来就是给你交伙食费和住宿费的,你拿了也行,至
少应该和我说一声。”
  “我没拿。”
  “这几天我一直在家,不可能有小偷。”
  “那我也没拿。”
  “你这算什么,我还给不给你伙食费了?”
  “我没拿你的钱,你凭什么不给。”
  “钱丢了我拿什么给?”
  “你每月的工资呢?”
  “我连工作都没有,谁给工资?”
  “那……那我可不能白养你!”
  我心里一阵气愤,但是又不好发火。
  “嫂子,我和小华是哥们,咱们都不是外人,钱你要拿了就跟我说一声,
省得我着急。其实你给我留个百八十块就行,万一买什么东西用得着。”我强压
着怒意说。
  我的话非常诚恳,她嘴上虽不承认,脸上却多少显露出一些歉意。
  “嫂子,我身上总得带点钱呀,一百就行。”我趁机又说。
  “你在我家不愁吃不愁穿的,有什么可买的,实在需要说一声我替你买。”
她翻了我一眼说。
  我真没想到她贪心到如此程度,心里火气越大。
  “我买什么东西非跟你说,我就不能买点男人用的东西,你好意思买吗?”
我终于按捺不住。
  “你说出来我就替你买。”她也不甘示弱。
“避孕套,你去吗?”我信口胡诌。
她听了我的话,把筷子一摔,站起身来回了里屋。

  我以为把她气走了,心里有些后悔。
  哪知,她从里屋转了一圈走出来,理直气壮地把几盒花花绿绿的避孕套扔
在饭桌上,嘴里“吃吃”笑着说: 
  “你,用几号的?”
  这女人真绝。
  “你成心是不是?把这么脏的东西放在桌上,还让不让人吃饭?”我喊起
来。
  “你凭什么跟我喊,你除了知道吃还知道什么?挺大的一个人就知道在家
里窝着,废物!”
  “我废物,我他妈腿残成这样能干什么?”
  “瞎子都能算卦挣钱,你凭什么不能?”
  “你就知道钱,那些男人给你的钱还不够?”
我脱口说出早就憋在心里的话。
她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你以为我天生愿意让那些臭男人干呀,我还没有贱到这种地步。这盖房
子的钱,儿子上学的钱,男人在外面欠的赌帐,哪个钱不是我自己从裤裆里一
张一张印出来的?我这辈子真是活亏了!”
  她说着把嘴一扁,“呜呜”哭泣起来。
  “挣钱的道多得很,干吗非干这个?”
  “你说的容易,明天你出去给我挣点钱回来试试,你要能挣,我天天给你
端屎端尿都心甘情愿。”
  “我又不是你的老公,干吗那么拼命?”
  “那你就别管我的事。”
  “谁管你啦,你愿意干什么是你的事,随便!”
  我把筷子一扔,回到我的屋子。

  123

  整整一个下午,我没有出屋。
  晚上,她好象故意没有做饭,直到十点的时候,我听她“叭唧”“叭唧”在
堂屋吃中午剩下的饭菜。
  我没有开灯,坐在轮椅上发愣。
  我知道白天的事搞得很僵,以后的日子里我们不可能再和和气气地相处,
我意识到我的处境更糟了。
  我心里烦乱不堪,想早些躺下睡觉。
平时,我上床下床都由她帮忙,因为凭我自己根本做不到。
但是,我不想理她,就靠在轮椅上假补寐。

  迷迷糊糊中,我被堂屋开门的声音惊醒。
  我知道这时候来的肯定是她的“客人”。
  果然,我听到有低低的男人说话的声音。
我心里正烦,真怕这时侯听到她性高潮来临时奔放的喘息。
我想出去又担心惊动那个男人,坏了她的生意,只好在屋里一动不动。
  仅过了两分钟,东屋里虚张声势的呻吟如狂风般大作。
  我突然明白她这个样子是故意做给她身上的男人看的,我想笑,我没有觉
得她多么虚伪和可耻,甚至觉得她很可怜。
  一个女人被逼到这份上,也不容易。
  她的家在村西口,离她最近的人家少说也有50米,所以她纵是再大些声
音,外人也听不太清。
  我想,这也许是她动辄用这种方法哄骗男人开心的原因。
  听着她越来越火爆的呻吟和叫骂,我有点受不了,我想躺在床上用毛巾被
蒙住头和耳朵。
  我根本不能凭自己的能力爬到炕上,准确地说,我的双腿站立不起来,就
无法单凭双臂将身体悬空并趴到炕沿上。
  我试过无数次,没有一次得逞。
  我恶狠狠地望着炕沿无可奈何。
后来,我终于想出一个办法。
我先把腰身缩起来,然后猛地挺直,借助臀部的弹力让左臂揽住炕沿,然
后用肘部趁机撑住稍稍向上窜起来的身体。
哪知道由于用力太偏太猛,身体一下子失去平衡,不但没有向左侧的炕沿
靠近,反而一头向正前方栽去。
  “咕咚——”
  “咣啷——”
  我和轮椅来了个人仰马翻。
我的前额重重锛在地上,眼前金星闪烁。

  东屋的呻吟戛然而止。
  短暂的寂静之后,我听到有人下地、穿鞋和从屋里跑出来开门而去的声音。
  肯定是那个男人听到了我在屋里跌倒的声音,误认为这里不是一个安全之
地,所以仓惶逃窜。
  “B养的,你还没给钱哩——”
  她跟着窜出屋子,在门口压低了声音怒喝。
那人没有应声,跑得无影无踪。
我知道坏了她的好事。
她不会轻易放过我,至少要骂上几句。
  “唰——”
  她气愤地撩开我屋里的门帘,用力拉开了电灯。
  我趴在地上,看到她赤身裸体。
  我闭上眼睛。
  “你个B养的丧门星,干吗坏我的事,让他白占我半截子便宜!”她破口大
骂。
  “对不起,我没那意思,我只是想到炕上躺着。”
  “你?就凭你这B样能上炕,连老母猪都能上树,我看你是故意的。”
  “我说了不是。”
  “你就是,你腿残了那玩艺儿不灵了,看着别人痛快你受不了。”
  “你说什么呢?我腿残跟那儿有什么关系,别他妈没挣上钱拿我出气!”
  “我就拿你出气怎么了,你赔我损失!”
  “冤有头,债有主,你找我干什么,我又没怎么你?有气你找那个人去!”
  “我上哪儿找去?我就找你!”
  “找也白找,我没钱,你说怎么着吧?”
  “跟我耍骨头?没钱你挣去,明天就去。”
  “我有那份义务吗?你想得美。”
  “不挣钱就滚蛋,我不白养你!”
  “我他妈每月给你伙食费、住宿费,你还想怎么着?”
  “实话告诉你,到我家就得依我的规矩,明天出去给我找活儿干!”
“我就是不去!”

  我实在忍受不了她的侮辱,不管她赤身裸体,把双眼睁得大大的,故意挑
衅似的看着她的乳房和私处。
  她被我看得“嘿嘿”笑了起来。
  “从我第一眼见你这张小白脸,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也不会让
人家打成残废。你看你那副下作坯子样,好象没见过女人似的,怎么,你也想
啦,你出去挣钱呀?只要你拿钱来,我也好好伺侯你!”
  说着,她蹲下身子淫荡地盯着我笑。
  她蹲下身体的时候,“忽”地从裆里窜过一股令人恶心的腥臭。
  我胃里一翻,急忙捂住鼻子。
  “怎么样,你去不去?”她问。
  “我求你离我远点,我挣了钱也不给你,你那儿味儿太重,怕把我那玩艺
儿腌成老咸菜!”  
  她被我说得恼羞成怒,一把揪住我的头发,朝我脸上吐了两口唾沫。
“我让你嘴硬,今天就让你象猪一样在地上卧一宿,什么时候答应,什么
时候到炕上睡觉。”
说完,她站起身来把轮椅搬出屋子,扔到院外。

124

我发觉腿残的时候都没有动过自杀的念头,可是现在,我突然觉得生不如
死。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想流出来。
我曾发过誓,在腿没有康复之前不会流一滴泪,我不会理发,我要激励自
己,我必须有骨头。
  我眯了眯眼,象咽唾液一样把眼泪咽了回去。
  我要走。
  我要离开这里。
  这个念头突然充斥在胸的时候,我的小腹之中回荡着一股充沛的热气,我
不信自己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
  我必须走,不管到哪里去。
等她睡熟之后就走。

  我趴在潮湿的地上熬着时光,悄悄把自己的几件衣服收拾成一个小包裹,
准备行动。
  我不知道那段时间是怎么一点一点熬过去的,等我看到窗纸有些冷青的时
候,我象跑了马拉松一样,大脑和身体好象全部疲惫瘫痪。
  我象一条狗那样,用牙齿叼着包裹,双臂用力拖动身体爬到堂屋的门边。
  门上别着门闩。
  我屏住呼吸,用灶台边的一根木棍将门闩拨开,慢慢拉开门。
  “吱——”
  门发出轻微的声响。
  我的头皮一炸,全身的毛孔张开,出了一身冷汗。
  我知道一旦被她发现绝对走不成,而且以后也不可能再有机会。
我慢慢爬向扔在院中的轮椅。

  我担心上轮椅的时候将它弄翻,就一点一点慢慢爬着,把它推到一棵树的
旁边,然后拼尽全力用双手攀着树干使身体腾空,再抽出左手把轮椅转到屁股
下面。
  我不敢有喘息的机会,慢慢转动轮椅出了小院。
  我象疲于奔命的难民,心被恶毒的诅咒和剧烈的恐惧占领,我拚命转动车
轮,在高低不平而又坚硬的山道上颠簸,渐渐将村庄甩在身后。
  我无力再抬起胳膊,大口大口地喘气。
我回望着这个小山村。
它在我的身后麻木不仁。
  好象我根本没有在那里出现过。
  好象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我用手将湿漉漉打成绺的头发撩到脑后,看着裹在一团雾霭中的山村,突
然想放声大笑。可是我的喉咙痒痒的,隐约间有一种干冽的痛。
我把声音低下来,让声带轻轻颤动。
  “嘿嘿嘿嘿……”
  那笑声怪怪的,有点象猫头鹰的哀鸣。
  我一阵毛骨耸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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