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以来，整个世界的焦点都集中在主权债务危机。其实，在美、欧、日三大经济体之中，日本的债务负担最为沉重。笔者认为，从长期来看，日本的债务问题必将恶化。尤其是最近两三年，日本经济已经出现了一些转折性的变化。在未来数年之内，日本爆发债务危机的概率将显著提高。
按照一般的逻辑，随着债务规模的扩大，为了吸引更多的投资者，政府将不得不提高债券的收益率。本次欧债危机中希腊、葡萄牙等国收益率迅速攀升就是典型案例。但是，2000年以来，虽然日本政府债务水平一直在升高，政府财政赤字状况也没有改善迹象。其10年期国债收益率一直处于2%以下，甚至还在不断下降。这一奇特的现象，被学术界称为“日本债务之谜”。
为什么会存在“日本债务之谜”，学术界有几种解释：第一，与深陷债务危机的南欧诸国不同，日本国债95%都由国内机构和个人持有，不容易受到外部信心波动的影响。第二，日本尽管对内负债累累，但对外却是主要的债权国之一。由于日本一直保持着旺盛的出口，同时不断增加对海外的投资，日本的贸易和投资收益一直处于盈余状态，从而保持巨额的经常账户顺差。第三，日本家庭储蓄率一直维持在较高的水平，支持了日本政府的债务融资。第四，日本的金融机构投资较为谨慎，倾向于购买风险较低的国债。特别是20世纪90年代初期的房地产泡沫破灭和随后的日本银行业危机使得这种倾向更为明显。
值得注意的是，2008年金融危机以后，日本国内外出现一些新的变化。这些近期风险因素的出现，可能预示着日本经济，以及日本的债务问题将出现重大的转折点。
第一，2011年日本自1980年两次石油危机后首次出现贸易逆差，增加了日本能否继续依靠国内融资的不确定性。2011年，日本贸易逆差规模达2.493万亿日元，受此影响2011年日本经常账户盈余仅9.63万亿日元，比上年下降43.9%。这表明，日本经济逐渐“空心化”，贸易赤字可能常态化。日本政府继续在国内进行融资的方式在未来可能遭遇障碍。
第二，家庭储蓄率下降趋势显著，这意味着日本从日本家庭，甚至日本国内进行融资将越来越困难。近10年中日本家庭储蓄率快速下降，金融危机爆发后储蓄率有所上升，但据OECD预测这一趋势难以维持，将在近两年内继续下跌。日本能够维持财政赤字、低收益率和经常账户盈余的局面，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家庭和公司部门提供储蓄，同时银行再将这笔资金购买日本国债。一旦日本家庭储蓄支撑不足，且投资不再减少同样幅度，这一局面很有可能打破。
第三，日本税率改革进程令人失望，频繁的政坛变动更使得债务可持续性问题被抛之脑后。据美国传统基金会2009年公布的数据，日本税收占GDP的比重仅为27.4%，远远低于美国和大多数欧洲国家。提高作为主要税收来源的消费税，可能是日本政府最具有操作性的做法。然而，野田政府计划在2014年至2015年内逐步将消费税税率提高至10%的提议在日本引发强烈反对，甚至民主党内部也有很高的反对呼声，这意味着改革进程将阻力重重，甚至难以实现。
第四，2011年日本大地震和随之而来的复兴计划将对日本财政支出形成新的挑战。据2011年7月底日本政府根据复兴基本方针确定的预算总额，日本政府5年内至少要提供19万亿日元，10年内将达到23万亿日元。不论灾难对日本经济是否有提振作用，在近几年日本政府都将面临更加严峻的财政状况。
上述因素的存在意味着日本的债务问题已经显现出危机的迹象。如果说欧洲的债务问题像是心脏病，每次都是间歇性地发作，美国的债务问题像是癌症，如果不加以控制，癌细胞会逐渐扩散，并吞噬掉健康的细胞，那么，日本的债务问题更像是老年痴呆症，在危机逐渐到来的时候，日本却仍然缺乏清醒的认识和及时的行动。经济形势的变化和政治决策的迟钝交织在一起，使得我们有理由预言，在未来三到五年之内，日本的债务问题很可能突然恶化，甚至爆发一场严重的债务危机。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副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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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24 12:49: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