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萨五日尽迷茫之二

梁西皮 · 发表于 2010-1-28 20:55:00

和好玩的人一起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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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朝拜布达拉，暮赏羊卓雍

对于心劳日拙的我来说，去布达拉同样是一次历险。

孤月跟我们走出门不久就宣布不去，这跟靓哥到泸定不过泸定桥一样匪夷所思。看样子她实在是支撑不住，绝不会是舍不得花那一百块钱吧。

今天要拼死吃河豚，我以己之卵击布达拉之巨石。

布达拉大门，看上去并非金碧辉煌，而显得朴拙随意，木楣上有石灰浆，跟天安门城楼和我以后去的泰姬陵大相径庭，仍感到压抑逼人的森严厚重，不敢贸然跨入。如果怀宗教之心，更应虔敬有加。我在大门稍事停留，喘息中望布达拉白宫，犹如仰泰山之金顶。

不能说鲜艳盛开的那些花是否格桑花，从一个视角看去它像捧起了圣境般的布达拉。圣境并非不是人造，也遭遇过人为的破坏。布达拉几年前由中央拨款几十亿进行大修后，小的维修一直没有停止过。眼下，有很多藏民在歌声中劳作，担土背砖。没有穿藏族服装，但歌声和背架子是传统的。（进去后在厕所附近也见过维修的女工正在喝酥油茶，要给钱她们才让拍照，这显然很现代的了。）

自从旅游开放，进入布达拉的就不再只是僧侣信徒了，穿长袍袈裟的能来，袒胸露腹的也能来，《游客须知》上并没有限制三点式或露脐装。什么人都可以来，包括我这种心怀欲念的人，我对布达拉的这种开发程度感到惊讶。

上坡入门是个缓慢的过程，不知多少人要歇脚，包括远道而来的藏民。因为对他们免费，往往举家都来，有的背着老人、扶着瘸子，抱着乳儿。男人粗犷剽悍，女人俊美绝伦。是的，我的镜头一次也没有对准佛像，而一直对着活的人。他们或许会感到奇怪：你到底是来看神还是看人的？我有这么值得照的吗？是的，佛千篇一律，人各有千秋。藏版电影《色戒》，古桑和钟丽缇演绎的就是这种六根难净。

梁西皮 · 发表于 2010-1-28 20:56:00

攀登了35分钟，又进一彩绘大门，大概快到了。原来这里是那著名的厕所，打算进去考察一下。先拍拍右边灰头垢面的藏女，她们的微笑很美，我的施舍也很值。据说布达拉的厕所无法解决世界级难题，飞流直下三千尺到山腰，无法消除其秽其臭。门口有指示画，男左女右。蹲位大得出奇，从小便池看窗外，风景绝佳。过去说皇帝的茅厕——没我的份（粪），现在有份了，体验了。

接下来要正式进宫，规定不准摄影摄像，罚款很重的。那么就最后照照，一不小心拍下一位时尚美女，也不知是哪里人，诱惑力坚挺，昔日可能会视为祸水而拒之门外，毕竟是宗教圣地呀。OK，布达拉层层设防，最后一关是城梯，喇嘛看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连王爷也得爬行而上。就是那一刹那，我感到上千年的藏地神权制度之森严，小时看过的电影《农奴》场景闪回。

《华夏地理》中说：在拉萨的每个角落，只要抬起头，你就能看到布达拉宫。每年有超过200万游客把它装进数码相机带回家。不过进入宫中就容不得从容，你就要抓紧参观，不能回行。官方让游客在布达拉里逗留时间限制在一个小时，每个导游都加快了语速，把他们从那本《西藏导游解说词》里背熟的故事倾倒紧随其后匆匆穿行的游客身上。如：圣观音殿里的檀木观音像是天然形成的，五世达赖喇嘛灵塔上的夜明珠是从大象脑髓里长出来的；坛城殿里有20万颗珍珠缀成的坛城，地垄下面的垃圾堆里埋着无数珍宝；布达拉的东墙角锋利无比，如果从墙头扔下一只活羊，到墙脚刚好劈成两半；而西墙角则光滑圆润，从墙头扔下一个鸡蛋，可以完好无损地滚到墙脚……

内行看门道，我只有看看热闹。看了些什么呢？众多神明、金身、法器、经书，都没有了印象。我看得最多的是那些藏民的虔诚，进去后要经历多次上梯下楼，那个瘸腿的男人被兄弟搀扶极为艰难，他来自遥远，也许此生此世就这一次机会与神会晤。神让他瘸了一支腿，这正是他要求神救赎的罪孽。还有那怀抱婴孩的阿妈更显吃力，在酥油味浓重的热气中脸庞更显高原红，让孩子进入布达拉，这对他一生都是重要的。那位年轻的阿妈边看边哺乳，我以为正是在举行一项祈神沐浴仪式，这样吸取着的孩子会聪明吉祥吧。从一世达赖到九世达赖的灵塔应该都有，其中一处，集中了最多的哈达、酥油和零钞。敬献的是一生的宿愿，而回报的是一世吉祥。

但布达拉不仅仅是宗教圣地，还是皇权深宫，供奉着民族的重要历史人物。西藏是在所向披麾的成吉思汗时代短暂地归附蒙古人统治的元朝版图的，但政教合一的达赖制度始于明朝，三世达赖索南嘉措向明廷入贡，获得中央封赐。五世达赖阿旺罗桑嘉措的伟大，在于他的先见之明。1642年，他派特使越过垂而不死的大明王朝来到盛京，与最东边的满清握手。两个少数民族的联姻，果然加速了汉明王朝的覆亡。10年后，五世达赖应邀率三千人进京，觐见顺治皇帝，活动耗时达一年余。这是西藏第一次以地方政府首脑的身份与中央政府皇帝直接晤面，从此正式确定了达赖喇嘛封号。十四世达赖是活着的宗教领袖，他已离开这座神殿近半个世纪，自然没有保留他的地位。

烟熏火燎中，神灵的力量似在浑浊的空气中弥漫，我没有被宗教的压抑而窒息，仍有点因缺氧而恍惚。一个小时的时间，在信徒的心理积蕴中漫长若一个世纪，而对局外人的我却很短暂。感觉的应该比视觉的要多得多。却没有存盘，一出来就清空了，四大皆空，像打开了的潘多拉的盒子，里面什么也没有了。

布达拉不让拍照，虽然有点遗憾，但是很为必要。以后我到印度神庙时也遇此类禁令，还要脱鞋。这是对的，这世间总要保持一点神秘和尊严。

能留住的就留住，借助照片，不过可以回忆起更多。

在出口处拍下这道门环和它上面的哈达和零钞，算是划一个句号。

这里画蛇添足地设了个宣传橱窗，里面有领导视察照片等等。其中说明文字“坐落”本来是对的，不知是哪个自以为是的人在旁边改成了“座落”。宗教场所就是宗教场所，官员不要无端干预。

在下坡的路上，我和暌违的梦迪没有击掌相庆（正如在泸定桥上，我们有共同的神奇之旅，却没有难得的执子之手。），而是互祝胜利。因为在极度虚弱的情况下，我们穿过了高山上的布达拉，没有猝然倒下。相信有很多来不及适应高反的游客，会把游布达拉当一道难关。

从这里俯瞰，城市在擀面饼似地不断扩大，已经远离了最初的“拉萨”，不知多久就会侵占西北部的拉鲁湿地自然保护区。

回到西门，这里来办理门票的人仍很多，循环往复，以至无穷。

再一次从布达拉前走过，“布达拉”是“普陀罗”的谐音，佛教之地，让我等无神论者亵渎了一次。更煞风景的还是那些破坏视觉和心情的标语，如过时的“游拉萨历史名城品雪顿千年文化”。我知道雪顿节已过，它的主要地点在哲蚌寺。

梁西皮 · 发表于 2010-1-28 20:57:00

经受考验的肺部要去医院拍片检查。这时接到电话，他们联系好了一辆车要去羊卓雍错，问我去不去。羊卓雍是西藏三大圣湖之一。既然呼吸系统没有大的问题那就去吧，我想。

难得的一次集体行动，还是我们4个，司机不是标哥，而是一位藏族师傅叫桑巴。我仍坐前面，享受老干部待遇。

很好的阳光，最佳的配制，想起明天就要开始各奔东西，我的心里有点甜，又有点酸。孤月休憩了两天，想出去转转了。布达拉没去可能有些后悔，再不去一个地方回去就不好交代了。我和梦迪都能理解她，靓哥不知是否知道她乃怀孕之身。他和她，我和梦迪，都没有发生旅途故事。至于靓哥和梦迪之间，故事发生的可能性也不太大。

汽车迎着太阳向西，像是惬意的郊游，但行程却并不近，来回得二三百公里，不过这个数字在西藏相当于内地的二三十公里。羊卓雍错在贡嘎县和浪卡子县交界处，属山南地区。司机走了点弯路，开到堆龙德庆县了，又向南过雅鲁藏布，往地势开阔的贡嘎机场方向走。

这是第一次跟藏民近距离接触。桑巴比我们多一种语言，汉语表达不错。他是60年代生人，原是拉萨郊区农民，小时候因家庭出身牧主（相当于汉族地区的地主）而没少受煎熬，连书都读不起。改革开放以后开拖拉机跑运输，一家人才有了转机。看来天下乌鸦一般黑，“文革”灾难殃及全国，藏区也未能幸免。极左的狂潮甚至要取缔他们生活中必需的宗教活动，祖辈相传的围着拉萨转经也不让搞了。大昭寺、哲蚌寺等都受到破坏，布达拉彻底还“俗”，大门挂上二层楼高的毛主席画像，并刷上藏文标语 “给给索索拉加罗（神必胜）”以表述“毛主席万岁”。据说这幅画像出自藏族大画家安多强巴之手。1959年西藏叛乱时数十万人流亡，他没有走。历尽磨难，“坐着比兔子还规矩，走着比猫子还小心。”苦尽甘来的他最近居然八十得子，传为美谈。

桑巴说话很谨慎，对我们有着本能的戒备，但还是透露出一点口风：有些人家挂有前藏宗教领袖达赖喇嘛的画像，不过不像在尼泊尔、印度那样公开化。宗教问题和民族问题始终是难以解决的。昨天在北京东路的一家快餐店厕所里，我就看到过“XX独立”的小招贴，就像在内地看到“法轮功”的东西一样，多少有些吃惊。

我对桑巴很友好，相信他勤劳善良，相信他正直热情。他老实地回答了我的一些提问，介绍了一些藏族风俗的东西，比如每家屋顶插的风信旗类的经幡表达何意，可惜随着笔记本的丢失而不知其详。就连桑巴的名字其实也是我杜撰的。

路边的高坡上出现土屋，桑巴说那是修炼者的闭关之地，与世隔绝。《色戒》中的达世喇嘛就闭关了3年3月3周3日。他难道不会饿死吗？不，有人会给他送水送食物。桑巴说。

很多神秘的物象隐现在大山中，这些山基本上是不毛之地，难见树木，铁青着脸。偶然有牛羊出现，那也是一群除草机。我们的国土面积很大，但大量的是濯濯童山，难道是气候寒冷和干旱的原因。

高山下的一泡尿——羊作俑。从地图上看，羊卓雍错是极不规则的，它一错再错是一个湖群，像河流的一段成为两个县的界湖。我们大概从318国道开到307省道，上下左右，作流线型盘旋，像哈达般飘逸，每一次似到达地角之极点，又成为新的起点。在甘巴拉这个地方看到羊卓雍。果然无比的清澈，海一样浩缈、深蓝。就像神话中的圣境。

啊！我们高呼。“给给索索拉加罗（神必胜）！”

不收门票，只有几位藏民占据最佳摄影点，以牦牛作道具招揽生意。湖边早有捷足先登者，在这里搭帐篷过夜，尽享湖边风光。他们是欧洲人，还有印度人，我们不能参与其中。

在阴沉的云空下，湖边偶现亮光，云诡波谲，无比神秘。湖那边不知是岛还是另一片大陆，光秃秃的山坳有一点油菜黄和青稞绿，那就是生存者的信息。两地之间的联系，同样靠船，蒙古人是马背上的民族，西藏人是牛背上的民族，这都不排斥舟楫之利，不过这舟也是藏族的，有山南地区牌照，插的是经幡，驮的是拖拉机和羊，从此岸到彼岸。惟一的担心是，柴油机的排放会污染空气和水质。

西藏的湖都是这样的吗？看了羊卓雍错就不要去纳木错。不要重复，一错再错。我们在湖边盘桓了一个小时，似乎牢牢记住了它，仍一无所获地走了。

从数码相机上看，我们从出拉萨城到离开羊卓雍，花费的时间是2个小时。这跟从汉口到武昌东湖去转一转的时间差不多。可能，羊卓雍算得离拉萨最近的城郊湖？实际上纳木错也不远，我们为什么把它看得那么恐怖？

回去的路上有一段小插曲，突然我们被叫停车，路边正在拍摄影视，非常俊美的男主角开着摩托远去，载着同样俊美的女主角，演绎新时代藏民的男欢女爱。我抓住天赐良机抢拍这个场面，定睛看那女主角卓玛的风韵绝伦。她是谁？肯定是要走红的明星。她是藏民吗？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影视可不拘泥于原汁原味，宁静和钟丽缇不是也演过藏女吗？

可以放行了，我要车在下面等我，我想再拍几张。但是一个小伙子上来阻止我，说这个影视剧作暂时不能作任何宣传，要我从数码相机上一张一张地删除刚才所拍。我有点屈辱地照他的办了。内心里还是对这个英俊干练的小伙子表示佩服。这是一群文化精英，回头看了眼那卓玛，我迈开大步下去跟他们汇合。

天已向晚。仍有男女老外活力无限地骑车上来，到羊卓雍错去过夜。驰向拉萨的前方，乌云密布下的山头修炼屋里，此刻有人吗？有红衣喇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