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诺言

海底香榭

“你等我五年好吗？你会等我吗？”
“我不能等你，我等不了那么久啊!”
舒眉在清晨突然地惊醒，原来是梦，原来是个梦。在梦里，二十岁的言生紧紧握着十九岁的舒眉的手，轻轻地问她“你等我五年好不好？”
不，五年太漫长，对于十九岁的舒眉来说，五年几乎是半生，五年后的她已经人到中年。更何况，她不是武汉市的户口，她要回到乡下去了。
舒眉在黄陂泡桐长大。十五岁那年，她初中毕业，考取武汉粮食学校。
1987年的事了，是父亲替舒眉填的志愿表，父亲说，粮店总不会没有了吧？再过多少年人也得吃饭啊!舒眉没有什么意见，底下还有两个弟弟，断不可能还让她读三年高中也许考不上大学然后在家游手好闲。女孩子读个中专有个安稳工作然后嫁个好男人这一生就写好了大半。如果不是父亲拿工资，就靠田里的出息连弟弟们的学费都是不够。
在泡桐，舒眉是个比大多数女孩子幸运的女孩子。
母亲收拾了被褥枕席，特意在镇上的百货店二块一毛买了一个鹅黄色有盖的塑料饭盒，母亲说“城里如今都用这样的塑料盒呢!”
离家的前一个夜晚，因为要早起赶头班车，父母早早就睡下了，舒眉睡不着，翻去覆来，秋老虎，竹扇子摇得哗哗地还是热。口渴，起来摸索着倒一搪瓷缸子花红茶叶茶，瓦煲里冰凉的茶水咕咚咕咚灌下，热是不太热了，还是睡不着。轻手轻脚走到院子里，院子靠墙种着一圈栀子，不开花的时候也是幽幽的有一些香。
不知道是几点，月亮一溜儿低挂在西天象个被谁吃了两口的油香，黄霜霜的，疏朗朗只几颗星星，特别亮。仰头看着，舒眉想笑，想哈哈哈哈痛痛快快地笑出声。但夜深人静，她抿紧嘴，冲着小小的月亮笑得眉眼弯弯。十五岁的少女，看见一扇门吱呀打开渐渐显出外面的青山碧水，花红柳绿。
学校是全省招生。班上一半是女生二十来个，舒眉在班上不出众也不垫底。舒眉白，特别地白，白得鼻梁上的小雀斑象几粒黑芝麻，眉眼淡淡的，不仔细看好象看不清楚，仔细看顺眉顺眼，眼睛里盈盈地总是汪着笑。
同学们都喜欢舒眉，不争什么，也不爱较劲，不高也不矮，不漂亮也不丑，说话爱脸红，功课还不错，好脾气。但那时言生并没有注意到舒眉。
言生家住汉口，在班上代表最先进的力量，比如说，第一个穿牛仔裤，喇叭口的。言生长得高，十六七岁时就1米78的个子，有点瘦，但绝不是排骨仙，粗眉毛，大鼻子。男孩子个一高就显眼了，在班上鹤立鸡群的，女生喜欢他。
本来是两条平行线的，可是也许是一个棒球突然打过来，击弯了一条直线，撞上另一条直线。
言生和舒眉的爱情孵在三年级快结束的夏天，也许是武汉的夏天热，只盹个中觉，他们的爱情就发芽长高开花抽穗了。
少年的爱情特别地纯净，言生总是盯着舒眉看，看得舒眉难为情了，脸红了耳朵红了脖子红了一直红下去，言生就开始傻傻地笑。下午上完课打暗号一前一后地溜出校门，到转角汇合了才牵手看个电影，钱不够，那就买一个冰淇淋分着吃。
言生什么都让着舒眉，宵夜买盘素炒粉都不管舒眉饿不饿一定要舒眉先吃几口，别说周末回家打牙祭的零食小菜，星期天中午就巴巴地回学校。整个下午一直到七点晚自习点名前的幸福时光啊!有一次言生甚至带舒眉到六渡桥的民生甜食馆吃了糊汤米酒。
那时从武昌回一趟黄陂要四五个小时，舒眉一般寒暑长假才回去，言生则每周末都回家。没有言生的陪伴前周末到图书馆消磨时间或者跟别的省内同学到外校找老乡玩，也不觉得时间太长。有了言生的每个周末反而特别地难过，不知道做什么，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看着钟一圈一圈走到言生返校。幸好那时只休息星期天一天。
1990年舒眉的生活费一个月是五十大元，言生父母都在粮食系统，收入稳定，又只一个宝贝儿子，所以他有八十块，还可以回家打劫老妈的口袋。两个人一起去食堂，常常是舒眉打饭言生打菜。舒眉省下来的菜钱悄悄跟同寝室的女孩子们一起到劝业场去批毛线。浅烟灰色的马海毛，用了快两斤，从没有拈过针拿过线的舒眉夜夜熬到十二点织了条1米8长的围巾，虽然只是最简单的上下针配着流苏。言生不是快长到1米8了吗？
元旦放假前包得密密不透地送给言生。看到言生左猜右猜猜不出礼物是什么，舒眉忽然地担心得要死，那么丑的手工，他不会笑死吧？脸孔麻炸炸地热红了，眼睛也起了浓雾。慌了言生的神，食堂后面憩园的香樟树下，少年的言生第一次抱住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紧紧地，两个人都抖得象筛糠。不会正好有老师路过吧？管不了啦!
他吻了她，轻轻沾一下她的唇。再来一下，再一下。。。。
是不是因为爱情特别地美就特别容易破灭？爱情，再没有比之更美却也没有比它更娇嫩易折的，染了微瑕，便碎裂，无法修补。
毕业临近谈到分配工作便有些人心惶惶了。班主任到了最后关头晓以大义“哪里来的回哪里，武汉的肯定留武汉，黄陂的回黄陂孝感地回孝感”。
言生父母是本地本系统的，属优先级，可以挑单位。但舒眉，舒眉一定要回黄陂。
“言生，言生”，舒眉的手抚过言生紧锁的眉，言生的苦舒眉都看见了，心痛，却是在一刹那懂了言生的苦，心死。
皆因言生脱口而出的一句“去乡下容易想回来就难了”。言生，他不想去那种地方，即使和舒眉在一起。
“言生言生，我们还是分手吧!这样对你对我都好。”舒眉不要言生选择为了她而怎样怎样，那个“为了”让纯洁的爱情变得悲壮，不完美。心爱的女孩子泪眼凝涕，言生的心挣扎出血痕，良久他说“你等我五年，舒眉你等我五年好不好？不要就这样放弃，我们至少应该坚持。”
是舒眉不要言生等的。舒眉回到黄陂，她没有回言生的信，一年后，再没有信来。
没有人告诉言生，舒眉办公室的桌子唯一一个上锁的抽屉锁着言生所有的来信还有她永远不会发出的甚至贴了邮票的回信。没有人告诉言生，多少个夜晚，舒眉独自忍着刀割斧劈的剧痛，恸哭失声，泪湿春衫。
四五小时的车程，黄陂到武汉的距离，隔绝了他们的爱情。再相遇，也许已经是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迹？

汉阳树

沙发。

海底香榭

老季，你送我的钱钱我怎么还没有收到？把我的多谢多谢还给我!
快点嘛，老季你看我马上就不能说话了。帮我嘛!

这次比较难。因为我完全不认识舒眉和言生。
祝福舒眉!言生，请安息吧!替花不语将此文送你和舒眉。追思!
不语亲爱的，如果我写得不尽如意请你原谅我。
我快不记得眉的样子了，莫谈言生。但我尽力的。

fox001

没经历过，只能体会，不爽，不过很多事情都不得不这样。 [em9]

嘻嘻

唉~~~~~~~~~~~~~~`


螃蟹，期待你出专集才好
这样会比较方便我看萨

花不语

终于看到了，其实让你写出这段感情真是难为你了。

看着你的文字，我就想到了十四年前眉和言生在东湖的合影,如花的笑颜恍如隔世.如果说让香榭帮我写出这段真实的感情是为了怀念我逝去的朋友,不如说我是借他们的情感回忆我的青春年少.

狐火

那一年,十九岁,
他把我抱在怀里
说:我会永远永远爱你,永远永远
泪湿了他的肩
心里,我对自己说:
他对我起了一个誓言,仅仅一个誓言.
因为那时的我们,
不知道
永远有多远... ...

木崖子

看了一遍竟觉得感动成了自然。

原先以为，感情的事竟是应该勇敢的。

但 如今，却觉得原来感情的事，无论是迎头而上，还是选择 离去，原本就没有对错 甚至遗憾。

什么是真聪明，什么是大智慧，会不会也仅仅是 成败论英雄的 调调。

所以关于 好友，感情来了，如洪水猛兽 挡也无法挡的，不再多言多语，只希望能 亲爱的人 快乐些，就足够了，选择一些必定要失去一些，学习 承担自己。

谢谢香榍的文章，好久没有看文艺片了，今天有一样的 感动，嘻嘻。

木崖子

香榍姐，昨晚回的帖子，今早起来不免又 想到“诺言”两字。
原先的时候疑惑为什么 许多的话说出口 就会消失了
后来才发现 原来自己 也常常有些 无法兑现的话
所以也就释然了
诺言 不过是当下使听的人 更快乐一些

花不语

也许是每个人所处的位置不一样，感受也不一样。
这段原本让我泪流满面的往事，怎么今天在别人眼中只不过成就了文艺片,感伤.

狐火

原文由 [B]花不语[/B] 发表:
也许是每个人所处的位置不一样，感受也不一样。
这段原本让我泪流满面的往事，怎么今天在别人眼中只不过成就了文艺片,感伤.

无须感伤

因为太多的文艺片都是原本让人沾湿衣襟的旧事。

3.14145927

能写出来的时候，你就已经能够承载这样的情感了！可是，有太多的情感，是写不出来的，就想你不知道水是什么形状一样！即使你翻遍所有的字典，也找不到可以用来描绘它的词！
所以，香榭姐姐写的，只能是故事本身，而故事里的情感，就只能用心灵去触摸了，不管你是站在怎样的角度，你都不可能和当事人有完全相同的感受。也正因为如此，这种情感才变得那样的珍贵！（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胡言乱语，姐姐看了 生气也别拍小弟的砖头哦）

［此帖子已被 3.14145927 在 2004-8-14 16:03:53 编辑过］

佩佩

年少的时候总以为爱情会是天长地久的前生今世,等到后来才总是发现爱情会有,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天长地久,再后来就开始怀疑会不会有真正地爱情.其实不论爱情会以何种的甜蜜或痛苦存在于人的一生之中,经过时的声音却必定长存于心底.花开花会谢,但是在花开的时候,总会让你或者他或她遇到你的他或她,不要去担心花会在什么时候凋谢,只要闭上眼睛,听花开的声音.花开的声音就是你会用一辈子去保存的爱.

3.14145927

多好呀！！保留着花开的声音，就象保留了留在心上的那滴眼泪一样！是幸福，是痛苦，只有自己知道！

海底香榭

有一日打电话给花不语，她说，她的同学得了鼻咽癌，已经是晚期了。
和我一般年纪，在和死神拉锯。动容!
再过些时日，花不语打电话给我，声音带泣“我们昨晚在必胜客大吃大喝的时候，言生走了”。痛哭失声。
也曾年少，太多相似。伤感!
本来计划写在情逢敌手的路东，但是花不语极力反对，大家也说滥。于是单列。
也是，舒眉和言生这样纯净的故事，不合放在路东和小雅的身上。
说到东湖边的笑靥如花，又伤感多一点。

嘻嘻，谢谢你上次说的在别人的故事里说我自己的心情。
到了三十岁，看了太多身边的真实。
说不清啊!
我一支笔，哦!如今也现代化了，是键盘，敲打着寂寞芳心无处共。
岳飞于我，唯一的惊叹是写出了“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谁能了？”

佩佩，做了新妈咪辛苦吗？
现在想起生孩子种种，最不能忘的好象就是坐月子如坐牢，日日窗前看流光最易把人抛!怀想自由之可贵。
大哭!罗卜跟我妈说我得了产后忧郁症，千万小心我的动向。
幸好只一个月。

佩佩

海:对呀,深有同感,都快受不了了.痛苦.现在好怀念自由的日子.

海底香榭

耐心些，再耐心些!
看看自己花骨朵一样的女儿幻想一下她十六七岁时的样子日子就好过一些了。
上次遇到你家大兵还在说，生女儿唯一的伤感就是她长大了也要承担生育之苦，只盼到她长大时男人可以生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