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脱的皮肤,作痛的尾椎骨,作响的膝盖,行走困难的双腿,告诉我刚刚发生的过去不是一场梦。在四姑娘山二妹峰顶上,我留下了自己的足迹,而二姑娘也在我的心上刻下了永远的烙印。 --2005.8.4 一、呼唤 我拿不出一个充分的理由来解释为何要一个人出行,为何选择四姑娘山,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这次旅行的初衷:呼唤。而这个词也是到最后我才明白,从头至尾我都只是跟随着感觉在走,仔细回想所有的细节,才知道这都是冥冥上苍的安排。 7月30日下午5时26分,我踏上了由武汉开往成都去的T246次火车,遇到了返家的水手,他要行走茶马古道。我们作为唯一的背包客,受到很多粉丝的追捧,在向他们推荐了“在路上”后,有朋友笑曰难民gg该感谢我们了。 31日早上10点40分,抵达蓉城。  成都是我想像中的那个温润闲适的城市,街道整齐绿荫环绕,女子白皙男子帅气,空气中湿湿的水汽滋润着城市的每一寸肌肤,人们摇着蒲扇不紧不慢地跟随城市的节律悠然呼吸,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个词:养人。在车站外,水手的大哥和他可爱的儿子佳佳已经等候我们已久。大哥见我一身驴子的打扮,建议我去登四姑娘山大峰。他说,在这个天气,穿着旅游鞋都可以登顶。我心一动,立马放弃了休闲游的初衷,去宽巷子国际青年旅馆寻找登山驴友。宽巷子里大都是来四川旅游的老外,它的留言板上没有我想要的留言,我决定再去别的旅馆试试。 下午我独自去逛了逛武侯祠,有些失望。忽然想起攻略中武侯祠对面有个极光户外装备店,便闯了进去。居然遇到三个刚刚下四姑娘山的天津人,由于连日暴雨,他们被迫放弃登峰,满脸遗憾。他们的失落更激起了我登山的决心,即使没有驴友,我也要一个人去登四姑娘山。店里有个美丽的女孩,叫燕子,她很热心地带我去了隔壁的梦之旅青年旅馆,但是很遗憾,还是空手而归。这时外号超人的店老板唐超,给了我一个电话让我去找一个人--唐伟,日隆镇冰石酒吧的老板,只要找到他我登山的事情就绝对没有问题。于是,在极光户外装备店,我购置了我的第一批装备:登山鞋和高山睡袋。 
事不宜迟,穿上新鞋我就赶往三环外的茶店子长途汽车站去购买了明早去日隆的头班车,回来的途中联系水手向大哥借装备。大哥是成都有名的老驴,为人非常热情爽快,一边招待我品尝正宗的玉林串串香,一边给我这头新驴扫盲:该带什么东西上山,该在什么地方扎营,该注意哪些问题……几经周折,在晚上10点半大哥总算帮我备齐了登山杖、帐篷和防潮垫。在我朋友家门口的走廊里,水手教会我如何搭帐篷。天色太晚,超市都关了门,我打算明日去日隆镇买补给。

二、驴友 成都的的士比武汉贵,五元起步一公里,以后每公里1.4元,所以在8月1日清晨赶到茶店子的时候,的士司机收了我22元钱。车上的背包客不少,我心头一喜。 可是当我哼哧哼哧地登上一最破的汽车时,坐着最前排的三个愣头青之一用道地的四川话劈头盖脸地问我:“你是去登山的撒?就你一个人哦?!” 我一惊,这么快就遇到麻烦了,他怎么知道滴?我很警惕地说:“不是,三个人。” “那你那些同伴叻?他们不跟你一起哦?” “他们跟我约在日隆!”我口气很硬,不想再搭理他。 这三个人年纪三十上下,头发清一色的刚刚出毛的青皮,一个不祥的念头闪现:不会是刚刚出来的吧?!这个念头想了一下我就不敢再想了,我决定主动出击问他们的底细。他们是四川德阳来的,颜磊、星灵和喜哥,以前上过九顶山,这次来登大峰或者二峰。我这才松了口气,但对于他们同行登峰的邀请始终不置可否。 车行至都江堰,油管爆了,而且前方成都-阿坝公路多处塌方,三死三伤,所有的旅客都滞留在了都江堰。我忽然注意到一个男子,独行侠似的,戴着头巾墨镜,不与人说话,我有些好奇。在都江堰等了2个小时,前方来报通车了。成都到阿坝的公路比较新,但是由于山体植被被破坏,常年阴雨连绵,路基坍塌滑坡是家常便饭。一路过去车行缓慢,看着新塌的乱石新土,常年驻守公路的工人警察,张着打嘴的路基,网向山体的金属网,还有被巨石击中的轿车残骸,我心阵痛不已。云南,四川,西藏……中国西南部的泥石流、滑坡、塌方究竟何时才能不再? 
进入卧龙地区,车速快了起来。欢快的巴郎河在身下奔流不息,葱郁的翠林竹海在身旁峰回路转,想着几百万年就生活在这里的大熊猫至今还在这片土地繁衍不息,有点庆幸,有点骄傲。到了午饭时分,几乎所有的驴都没有去指定的餐馆吃饭。忽见那个独行侠正艰难地跟一卖烧烤大娘比划,忍不住去插了话,帮他搞定午餐。一问才知道他是日本人,叫Masa。日本人,心头一凉。他主动过来告诉我我是他见过英语说得最好的中国人,我心里还是小得意了下,回头正碰上德阳三人的虎视眈眈的目光(可能是好奇),就在这一刻,我打定主意让Masa随我去登山,起码我不再是孤身一人。上车后,又遇上个天津的女孩小曲同行登山,于是力量对比3:3。
三、日隆 过了卧龙,车子便翻上了海拔4000多米的巴郎山。在山下时我思忖着行程还无暇顾及身边美景,但一上了巴郎山,我的视野就再也无法从窗外挪开了。巴郎云海、高山草甸、山谷溪涧、成群牦牛、风蚀山壁、峥嵘巨砾……我们只盼司机慢些慢些再慢些,让如此美景能停留在我们的视野多一秒再多一秒。翻过海拔4487米的巴郎山垭口,日隆就在前方不远处了。 





一个插满经幡的墓冢出现在前方,同车的一位大哥告诉我们,这就是在骆驼峰出事的卢三哥的墓地。卢三哥,这个让所有山友由衷敬佩而痛心疾首的名字,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对他的敬意和哀思,只是摘下墨镜和帽子看着他远远而去。 日隆到了,车直接驶到了卢三哥的遗孀三嫂家门口。三嫂知道我们要来,早早的就等着了。她身材颀长,声音洪亮,热情地将我们一行迎进她三层楼的家,麻利地安顿好了。在这个藏族女人高大的身影前,我止不住地想去探寻,可我见不到半点哀容和胆怯。一家老小,三层楼的房舍,继续下去的生活,让三嫂勇敢地走出丧夫的巨大悲痛,挑起生活的担子,笑迎八方来客,帮助进山的人们完成梦想。除了敬重,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安顿下来后,我去了冰石酒吧,见到了长发披肩的酒吧主人唐伟,还有他更传奇的三条狗:大为,海伦和路易。大为是非常优秀的向导,登大峰二峰是常事,而且沿路上上下下照顾体力不同的登山者,早已名声远扬。唐伟说如果没有人带我登山,我可以带上大为。

回到三嫂家,遇到好些下大峰二峰的人,受他们的鼓励我们决定直接去登二峰,因为大峰上连一滴雪都没有。晚饭十人一桌,餐厅在三嫂家一楼。下到一楼,满墙都是户外俱乐部的队旗。我一眼便看见在路上的旗帜,贴在显眼的位置。我欣喜若狂,仿佛找到失散多年的组织,我指着我们的漂亮的脚丫丫对那三个德阳朋友说:看,我也是有组织的人。
 在餐桌上,我们又约了四个驴友,三个是山东来的,骆驼、虎妞和周师傅,还有一个杭州的小李。明早,将由三嫂的侄子扎西和阿七带我们上山,他们刚刚从二峰下来。晚上,大家在一起谈定了费用和逃票方案,颜磊管钱我管帐。大家聊得热火朝天,却忽视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领队,这个失误导致了我们的无组织无纪律引起的迷路,以及连带的延误登峰延误下山。 半夜,冻醒了一次,被新鞋磨的脚疼醒了一次,我在想:明天还能上山吗? 四、在路上 8月2日九点半,我们朝位于海子沟约19公里处海拔4500米的二峰大本营出发了。  按计划行李由三匹马驮上山,五头驴逃票五头驴不逃。我有学生证,所以我、小曲、骆驼、周师傅以及颜磊老老实实地跟扎西走大门进山。骆驼是强驴,曾骑自行车27天到达珠峰大本营,为了练体力,他自己背负背包跟在我们后面。上了斋戒坪,就看见了藏民朝拜的三座白塔中的第一座,后两座在朝山坪。三座白塔巍巍屹立在山脊,神圣庄严,为当地村民驱逐邪魔保佑平安。进沟的游人还不多,偌大的山脊上只有我们一行人,我忽然记起了魔戒中护戒使者在新西兰旷野中前行的桥段,不同的是我们的使命,但是相同的是我们都有梦想。 

昨夜一夜雨,山路泥泞不堪,马道上是一个又一个的稀泥塘,这条马道也从来没有干过。没有走几步,我的鞋上已经全是泥浆,鞋越来越重,大家的速度都慢下来。到了中午12点,我们才走到约好的汇合点,那五头驴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后面的游人骑着马很快跟了上来,看着他们在马背上悠然地晃荡着洁白的旅游鞋,我忍不住迎着他们得意的目光BS起他们来。虽然我的原计划是做一个被现在的我鄙视的人,但是现在我成了一头驴了。 打尖包是驴子和游客分道扬镳的地点。下海子沟的人往下,登山的人往上,在收拾够他们丢弃的塑料袋、饮料瓶之后,我们的路也变得陡峭和艰难起来。走着走着,十人分成了两批。扎西带着星灵、喜哥、Masa、我和小曲,其它人由阿七带走在后面。登山最鄙视的是不停问向导还有多远,所以大家一路无话默默地走。随着海拔的升高,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因为胸闷而中途休息的次数也增加了。我意识到自己的方法不对,赶紧按照大哥交代的方法调整自己的步伐和呼吸,让行走的节律和呼吸的频率保持一致。这样,即使步频较慢但始终匀速行走,心肺功能也在逐渐适应升高的海拔。 走上高山草甸,风景也旖旎起来。脚下便是如画的海子沟,对面山脉崇峻巍峨,峰间溪涧涓涓流淌,仿佛泼墨的流水线,美不胜收。我们沿着山脉的腰际逐渐上行,感受着森林、灌木、草甸的变迁。路上没有一个人,只有成群的牦牛和骏马。成年的牦牛远远看见有人来了,忙匆匆闪开;而可爱的小牛犊则对我们的出现充满了好奇,停了咕咕的吸奶,睁着大眼睛走近观望,想把我们弄个究竟。一路走来,一阵阴雨一阵晴,到海拔3900米的时候,刺眼的光芒撕开阴郁的云层射向大地,天空晴朗而湛蓝,对面高山的云层在阳光的照射下轻浮,慢慢露出山顶。山的顶峰就这样娇羞地展露在我们面前。大家都歇了脚步,躺在软软的草甸上,消受蓝天白云和惬意。忽然看见小曲在那里抹啊抹,才记起高原紫外线的厉害,于是也掏出了我的防晒霜。



过了海拔4200米,太阳一下子不见了踪影,浓重的山雾上来了。一阵山风刮在身上,紧接着雨点就噼里啪啦地打了下来。我没有雨披,只是在日隆藏家租了一套迷彩样的防雨衣裤,于是赶紧套了衣服,把雨裤搭在了我的背包上,因为背包没有防雨套。小马馆什么雨具都没有,我摘下自己的毡帽,戴在了他的头上。雨越下越大,风越刮越紧,硬生生地刺骨,雨水顺着脸滑到眼睛里,刺得眼睛也睁不开。光秃秃的山上没有避雨的地方,唯一的办法只有赶快走,尽快到营地扎营。裤子、鞋全湿了,后背也感觉到有冰凉的雨水流入,体温在下降。前面的山势是越来越陡峭,我知道营地不会太远了,但是在大雨中前行步履甚艰,手脚都冻得失去了知觉,每每走上五、六步就得停下来喘口气。而前面的向导、驴友都已不见了踪影,我所能做的只有鼓励自己拼命走。 
翻上一60度的陡坡,忽然看见一条河流,抬头一看,一座巍峨的雪山耸立在我面前--二峰到了。赶到营地,已是下午5点半,前面的三个驴友正在搭第一个帐篷。大家都冻僵了,手脚不听使唤,我赶紧去帮忙。幸好我的背包还没有怎么打湿,至少睡袋是干的。四人支起我的帐篷,一看才知道内外帐的方向反了,而且我打的帐钉的方向也不对。雨势没有半点减小的意思,只得自己重新扎好帐篷,学一驴友在帐外挖了条排水沟后,我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到处都是水,赶紧脱下湿衣裤找干的换,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出发时居然拿了又放回去了,真想给自己一耳光。坐在防潮垫上,我浑身剧烈地哆嗦,于是赶紧塞了几块牦牛肉和奶糖往口里,还是哆嗦不停。事不宜迟,立即进睡袋。躺在睡袋里,体温慢慢地恢复了,但双腿和脚还是冰冷的,怎么暖也暖不过来。雨点滴滴嗒嗒急促有力地打在帐篷上,肚子在咕咕叫,脚没有半点变暖和的意思,躺在四姑娘山二峰脚下的大本营,我拼命地想念自己的家人和在路上的朋友。一个人行走,没有人借你一双袜子,没有人给你一口热水,所有的困难都要独自承受和面对。想了半天,我在心底发誓,哪怕是穿着结冰的裤子湿透的袜子,我也要冲到二峰顶上去!为了保存体力,我开始想办法让自己睡着。夜晚的温度在5度以下,我一夜没睡着,雨也下了一夜。 五、登顶 8月3日清晨6点半,耳边有哄哄的声音,可能是牦牛在帐外找食。小马倌在喊:登二峰的,起床啦!我一骨碌坐了起来,拉开帐篷,帐外果然是一群牦牛。天上霞光万丈,太阳就要出来了。我兴奋地跳出帐篷,顾不得穿上湿漉漉的袜子和鞋子,对着天边的彩霞拼命的拍起来。开始只有瑰丽的云彩,当太阳从远处的山头蹦出来时,嶙峋的山石被映成灿灿金山,二妹峰也撩开面纱在蓝天下亭亭玉立,叹为观止。


 

 
忽然,我发现没有见到小曲,她的背包还完整的搁在地上--她没有到营地来。我傻了眼,急忙通知扎西,他们都急了。不只我一个,还有好几个人在营地看见过小曲,但是她去了哪里呢?小曲是21岁天津女孩,打算来露营的,听说我们登山也跟来了,是头小强驴,没有登山杖也跟了上来,但是听说她不久前做过手术,大家都为她捏了一把汗。我们分头去找,我和骆驼下到半山找了半圈,发现体力不行赶紧返了回来。到9点,扎西、阿七和小马倌还没有回来,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没有领队,就没有人在寒风大雨中清点人数。找不到小曲,她很危险而我们也只能下撤下山,登山又是一场梦。如果找到她时超过12点,也不能冲顶,因为没有时间下山而且也没有食物在山上再住一天。大家在祈祷…… 9点半,阿七在对面的山头远远的招手:找到啦找到啦……她在海子沟的牛棚里吃好喝好睡了一夜,昨天的大雨把她淋迷糊了,到了营地又反身下了海子沟。找到就好,大家的心情都晴朗起来,又可以登顶了!

10点10分,除了颜磊、小曲和高反厉害的周师傅,其它的人都开始冲顶了。星灵、喜哥、Masa和骆驼由扎西带在前,阿七带我们女生在后面。这个季节的二峰,地势分为三类:七分之三是乱石坡,七分之三是雪地,最后七分之一是需徒手攀的山石。
乱石坡是最难走的,最费体力。风华剥蚀下的大大小小的碎石摊在山坡上,没有稳定的根基,振动或者声音都会让脆弱的结构在不可预知的范围坍塌,因此驴友间要保持适当的距离,以免发生危险。雪线在乱石坡中段,刚过雪线,又一阵山雾涌来,云随风动,远处的大本营仍然沐浴在阳光下,而我们又进入了浓雾寒气的包围。翻越一段极为陡峭的乱石壁,便到达了乱石坡与雪地的交界。骆驼和Masa坐在雪地边休息,Masa说他不上了,而我身后的小李和虎妞也早已撤回,骆驼倒是体力不错,但是他要照顾高反厉害的周师傅和虎妞,不得已也要下撤。阿七问我,还上吗?我说:上! 
  雪地里的雪比我想像的要厚,因为在山下听说二峰的雪很薄,但那是相对于冬季齐肩高的雪而言的。所以当雪没过膝盖时,我的心咯噔了一下,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厚的雪。
 
有经验的人知道,相对于乱石坡,雪地是好攀登的。只需要顺着前人的脚印压脚印就可以了。但我生怕哪步没有踩实,所以重重的压,于是就左一脚右一脚直往雪里陷,半天拔不出来,雪套和裤脚又被雪水打湿了。阿七也没有注意到我的问题,以为我只是走得慢,他总是在前面用怜悯的目光等待我,我就一边在他身后一个劲往雪窝子里面掉,一边纳闷难道我比阿七还重??越登越冷,呼吸越困难,体力越不支,好怀念在平原上大口大口不费力气就痛快呼吸的日子啊!走上5、6步就要停下来休息,我实在忍不住了,问阿七还有多久到顶呢?阿七总是说快了快了……忽然他告诉我扎西带的两个人登顶了!我激动了,忙问我还要多久呢?阿七说大约半小时吧。 
 离顶峰大约200米时,我走不动了,坐在雪上休息了好几分钟,遇到了下顶的扎西他们。星灵和喜哥很激动,见我不行了,鼓励我:“芒果,加油,快了,就在前面!”

扎西让他们自己慢慢下山,他要把我拖上去。扎西是很有经验的向导,一眼便看出我的动作不对,让我轻轻踩着他的脚印上,果然再也没有掉进雪窝子里面了。被扎西拖了大约20米,我便受不了了。他的速度太快,虽然登顶的时间会缩短,但是我的呼吸跟不上,缺氧胸闷得要命。于是我求他放开手按照自己的节律爬,感觉才好了些。  
总算登上了最后一段70度的雪地,只要翻上最后一段陡峭的山石,顶峰就到了。幸亏星灵给了我一双棉手套,虽然是湿淋淋的,但是在徒手攀岩的时候却起了大用场。
 那段岩石比我想像中容易,只要没有恐高症不用保护也可以上。翻越一道狭小的垭口,正遇上阿七笑吟吟的脸:祝贺你! 我登顶了! 我头脑一热,我们要庆祝! 有啤酒吗?没有。有白酒吗?没有。有什么?有烟! 我们凑在一个打火机上,嚓嚓嚓嚓地打了半天才燃起三支烟。第一口就呛了我半天,扎西和阿七在一旁呵呵傻笑。想不到我的庆功从香烟开始。这时是北京时间2005年8月3日下午2点40分。  六、历险 马上下撤,在今天内全部人马必须赶回日隆镇。上山容易下山难。面对着山峰时你看不到身旁的悬岩峭壁,意识不到身后的万丈深渊,你只需要向上攀登;但是背对山峰,陡滑的山雪和高险的恐惧就来了!扎西叮嘱我用脚后跟着地,重心稍向后。他在前,我居中,阿七断后。 没走上几步,我就开始摔跤,身子顺着斜坡往下滑。扎西急忙拦住我。我一乐,这样滑下山倒是蛮快哦,比一步一步走快多了。于是索性把雨衣扎进了雨裤里面,一屁股坐地上滑起来。扎西有点担心,说还是走吧,这样有点危险。想想也对,我站起来,说:好,不滑了!话音还没有落地,脚底一滑,人像一条鱼一样溜了下去,我急忙把登山杖往地面戳,但是无济于事,速度越来越快。扎西见了,在我滑过他时一把拽住了我的衣服,但我竟然像一阵风一样把他也刮了起来,两人一道往雪坡下滑去…… 雪坡到了尽头,过了碎石坡就是空空的悬崖了。说时迟那时快,扎西反手猛得将冰镐镐向雪面--我们同时刹住了。我的脚已经掉在半空中,扎西的手也受伤了…… 下了雪坡,阿七便先去营地打包了,扎西还是继续陪伴我。他开始蹦蹦跳跳地在乱石间跑了起来,一下子就把我甩得远远的了,我只得也学着他从一个岩石跳到另一个岩石。跳了一阵子,摔了七八跤,平沙落雁式狗爬式仰天含笑式都表演尽了,人就走不动了。远远地看见营地红的黄的帐篷,可怎么走啊还是那么遥远。扎西跑不见了,体力不支了,时间不够了,信念也没有了,原来下山比上山还痛苦。 4点半时,连拖带爬我终于回到了营地。但是所有的驴友都先下撤了,丢下我和行李、向导们、马儿在一起。 七、迷路 小马倌见我精疲力尽,忙煮给我一碗方便面。几只小牦牛对我的美餐特别好奇,几番欲冲将过来分一杯羹,都被小马倌粗暴地拒绝了。扎西和阿七在向马匹上扎背包,我估计着他们可以马上出发,而脚力又远快于我,于是提出先行出发几分钟,扎西同意了。下了那座很陡的山坡,穿过河流,我远远地望见了来时经过的垭口。翻过垭口,发现有三条平行的路横在我面前,走哪条呢?按理是下山,于是我选择了最下边的一条路,但是走着走着就发现不对劲了,周围的环境很陌生,便掉头回去等扎西。等了大约10分钟,不见马队的踪影,我喊了几声:扎西扎西……没有任何回应,我慌了。扎西他们可能走了,也可能还没有离开;如果我赶回大本营,或许营地空无一人;如果慌不择路地下山追赶他们,可能会在天黑前还在密林里转悠。权衡了半天,我决定往下到海子沟,争取在天黑之前找到过夜的牛棚或者扎营的游客。记得水手说过,在山上迷路时只要顺着河流的就一定可以走出去。而我身上还有一些奶糖和少量的水,只要没有大雨,在山上过一夜没有问题。打定主意后,我不再犹豫,加快脚步往山下的海子沟赶去。 下至半山腰看到一条小路,小路上是新鲜的人的鞋印,会不会是驴友们的?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顺着鞋印跑了起来,可是走了一段,路突然没有了。我的心又沉了下去。再看远处,又有一天这样的小路,走几十米又没有了。这样一来我倒是坦然了,路虽然时有时无,但只要沿平行于海子沟的山腰走,就既可能看见海子沟下的帐篷又可能回到正途。沿途的风景还是别有一番滋味,我一边鸟瞰海子沟,一边跟牦牛骏马打招呼,还一边找信号跟早下山的驴友发短信求救。 就这样在大山上转了近3个小时,一个人都没有遇到。8点钟时,我忽然远远看见了来时路过的牛棚,大路就在那里!我欣喜若狂,飞奔过去,一条熟悉的河流出现在我眼前。正在犹豫是就地过夜还是赶路下山时,忽然听见马铃儿响,我高声呼到:哎! 一个人牵着一匹马冲了下来,是扎西。 八、夜奔 没有头灯和电筒,所以我们必须在天完全黑尽前穿出密林赶到山下的草甸。后面的阿七和小马倌也跟来了,他们走得飞快,我两腿已经又酸又麻,只有一路猛追。一开始我还择路而行,后来干脆跟着马屁股下了马道,任由它的蹄子泥浆乱溅。 黑夜慢慢降临,山石和林木也变得狰狞可怕,压根顾不上走夜路的恐惧,我一心只想赶上扎西的白影,不敢回头看,也不敢去想背后是不是有小时候外婆的故事里面那双绿眼睛。终于在晚上9点半,我们赶到了朝山坪的第三座白塔,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突然一阵亮光闪过,有人在叫唤我的名字--是星灵他们。他们是进山来找我的吗?我激动地跑了过去,原来他们也才下山,速度慢又在路上小迷了一下。我又好气又好笑,还不如不丢我呢! 晚上10点10分,我们抵达灯火阑珊的日隆。抬头仰望,繁星密布,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多的星星了,还有银河,璀璨不息,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回到三嫂家,我在在路上的旗帜上写下了我的名字:芒芒果,2005.8.3登顶二峰! 而最早下山的Masa和小李还没有回来。11点吃过饭,扎西和阿七又上山去寻找他们了。半夜2点,Masa和阿七回来了,4点,扎西和小李回来了,他们在山上林子里面发抖。 
九、四姑娘 8月4日早8点半,三嫂安排我们上了小金到成都的汽车。想跟扎西告别,才知道早上7点他又带队上二峰了。 今天是四姑娘山难得的好天气,适合登顶。路过猫鼻梁,我们远远望见了四姑娘山的全貌。在瓦蓝瓦蓝的碧空下,四姑娘撩开了神秘的面纱,白雪皑皑,银妆素裹,壮丽而圣洁。车上的人都兴奋了,司机停了车,我们迫不及待地冲下车,举起相机拼命摁快门。大妹、二妹、三妹和幺妹海拔依次增高,攀登难度也相继增加。尤其是幺妹,她那刀砍斧劈、棱角分明的轮廓,挺拔孤傲的神态,让无数山友为之疯狂为之着迷,却也是登山爱好者难入的死境。 看着遥远的雪山,想起自己昨天曾经站在二妹峰的峰顶,心中涌起一股昨日都不曾有的小自豪,胜利的快乐或许到现在才开始品尝。 上了车,隔壁的刚下三峰的帅哥对我说:你真幸运,我来了四姑娘山五次,这也是第一次见到四姑娘的全景。忽然想起来时路上一个大哥也说过类似的话语,脑海里闪过一个成语: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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