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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走西康古道 巍峨的秦岭东西走向，将西安和陕西南部的汉中安康隔阻：西安在北，汉中安康在南，中间横着秦岭。自远古以来，就有一条道路，将遥远的汉中和古长安连接起来。这条道路出长安向正西数百里，然后再向南拐，穿过秦岭，到达汉中。汉高祖刘邦屯兵汉中，三国时诸葛出祁山，这些故事无不和汉中古道相关联。而令我不解的是，安康在西安的正南方，与西安的直线距离远远近过汉中，史书中却没有记载有任何一条古道，正穿秦岭，从西安直达安康。 这个问题困惑我很久。可能的原因是：长安和安康中间的这一段秦岭山区，山势险恶，隋唐以前，无人居住。亲眼看到这一带秦岭的雄伟和奇绝险要，更加深信古人是无法穿越这一段秦岭的。 多年前，在西安读书时和大学同学相约爬翠花山，山中迷路，经过一天的时间，终于脱险下山。这次经历，使我对秦岭的山势挺拔险要，印象深刻。晚上回到天池，和当地人闲聊，秦岭之险，令我心有余悸。 谁知，一个当地人手指秦岭的云横雾遮处，说：“这里有一条古道，翻过秦岭，直通安康，几百里路呢。” 从那天起，心中就记住了这条古道。探寻这条古道的想法，一直在心中。十几年来，无论在国内工作、欧洲学习，始终被这条古道强烈地吸引着。 2005年7月，终于有了空闲时间，决定探寻古道。在古城热线上发了一个贴子，征集走西康古道的同伴，一时网友应者如云。遂收拾行囊，自驾车1000多公里，赶到西安。 到西安，才发现只有一位同伴，网名：“大白馒头”。相约在历史博物馆见面。“大白馒头”是一位27岁的小伙子，英俊开朗，文质彬彬，目光热忱。一位新手，从来没有爬过山。 “是一个人穿越？还是带上这个小伙子？” 我观察眼前的这个小伙子，思考着。 咖啡馆里，我们两个人一边喝茶，一边商量穿越计划。简短的几分钟后，通过几个小小的测试和生活细节，我判定，这个小伙子是在国外生活多年的留学归国人员。更令我欣赏的是，在我绘声绘色、带几分夸张地讲一路的可能面临的危险时，他目光专注、静静地听着。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我决定，和眼前这位小伙子一起穿越西康古道。 第二天，我们在历史博物馆门前会面，开着我的车，朝翠华山进发。就这样，两个十几个小时前还完全不认识的人，开始了探索之旅。 翠花山下，一位大学同学接待了我们（这次来西安，没敢通知其他同学。怕大家笑我，年届不惑，还和当年一样，玩心不改，不务正业）。我的这位当年上铺的兄弟，因为年长我两岁，当年就对我很关照。如今是老板，大腹便便，仪态威严。他宽容地批评我，苦笑着说：“你呀，不务正业，吃饱了撑的。” 送我们进了翠华山，他开走了我的车子，将我的车子停在他们单位的院子里。 我和大白馒头背着沉重的装备，从翠华山的山门，向天池、甘湫池进发。天气很热，我们挥汗如雨，速度很慢。边走边欣赏，拍照。 接近天池的时候，有几个当地的年轻人，始终围在我们身边，探寻地和我们搭讪，目的不明。想起最近发生的山中驴友被劫事件，不禁有些警觉。 两个小时后，到达天池。这里有很多旅游品商店。我买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挂在腰间。 对一般游客，到天池就是旅程的终点。 过天池再往上走，一路无人。我俩便走边聊天，十分愉快。这时大白馒头才告诉我，他是吉林人，留英博士，刚从国外回来。说明我昨天的判断正确。 三个小时后，暮色降临。山势越来越陡，远远回望，著名的南五台山，在我们的脚下。大白馒头的指南针显示，我们已经在海拔2000米以上了。一阵阵云雾抚面漂过，山上的树木越来越矮小，变成了灌木丛，山地经验告诉我，这里高山高寒，应该在海拔2000米以上了。 晚7点，到达甘湫池。这里是西康古道的一个著名驿站，自古有人十几户人家在这里居住。如今住户都已搬离，仅有一户人家。路边废弃的房屋和残垣断壁随处可见。这户人家有三口人，一对70多岁的老年夫妻和他们40岁左右的儿子。 山中人家纯朴厚道，听说我们两个人走西康古道，比我们还着急担心，头摇得像布浪鼓。担心我们迷路或遇见野兽。我回答，不会迷路的，本人山地经验丰富。再说迷路也不怕，我们带足了四天的粮食。至于遇见野兽，我亮出了一件秘密武器：足球球迷的喇叭！我试着吹了一声，这种奇怪的声音，穿过寂静的甘湫池。山中人家的猫狗从来没听过这种奇怪的声音，吓得惊慌逃窜，在老夫妻面前夺路而去。猫狗的惊慌之态，令大家开怀大笑，老头竟然笑出了眼泪。 夜宿甘湫池山民家中。第二天清早，吃过老夫妻做的土豆面条，启程向海拔2640米的终南山顶进发。老夫妻不断叮咛：荒草已经淹没了路径，实在不行，沿路返回，小心迷路。我甚是感动，口中不断道谢。大白馒头擦擦嘴，连说几遍：高山土豆，真是香！ 过甘湫池，路边的荒草没膝，草叶划在小腿上，火辣辣地疼。我们只好穿起了长裤。古道上的灌木遮盖了古道，我们不得不弯腰行进。好在古道很好辨认，人为的石头台阶痕迹明显。要知道，这里是海拔2000米以上，想到古人能在这种海拔高度修路，该是何等艰辛。 大白馒头感叹：这路真难走啊！ 我笑道：不要小瞧这路，这在古代可是官道啊。古时候历代陕南的县官从长安赴任，这是必经之路哩！ 四个小时后，到达2640米的终南山顶峰。这里由于绝对高寒，已经不能生长树木，是一片草甸：遍地芳草萋萋，野花摇曳夹在其间。万籁无声，只有鸟鸣和阵阵白雾飘过，仙境一般。 我们放下行装，开始午餐。边吃边欣赏美景，两人都不讲话，静得只听到风声和咀嚼的声音。 忽然听到远处有人过来，我不由得把匕首拿出来，攥在手中。 象是从天上掉下来了十几个人，唧唧喳喳一群青年男女。一打听，原来是电视台来拍风景，宣传翠华山。这群人多半是年轻的女孩子，花蝴蝶般地，在草地里飞来飞去。衬上这片野花芬芳的草地，真是一幅图画！ 女孩子中有一位是翠华山的管理人员，好心的姑娘听说我们要穿越西康古道，到营盘去，觉得不可思议。着急担心溢于言表，反复劝我们放弃。见我们不为所动，她拉来同行的一位男同事劝我们。这位男同事，看了看我们，声音低沉地说：“我劝你们还是回去吧，那条道不好走，很多地方已经辨认不出了。还有黑熊和野猪。” 一番劝阻后，我们决定继续前行。我告诉姑娘：我是1000多公里外赶到西安的，大白馒头是从3000公里外赶到西安的，怎么可能放弃？ 我特别欣赏大白馒头这一点，无论怎么说危险，他丝毫没有任何犹豫的念头。甚至自始至终没有和我交换一下征询意见的眼神。 我们互相留下联系方式（这位姑娘网名叫：黑鲤鱼），继续前行。 好心的姑娘，千叮咛，万嘱咐。用了无数个“千万”和“一定”。目送我们踏上前程。 过了终南山顶，古道完全被荒草淹没。有时候不得停下来，观察周围，反复比较，才能确定路线。 前行半小时，要穿过一片密林。密林，这是真正的密林，遮天蔽日。我们不得不弯腰前行。我因为山地经验丰富，有意走在前面开路，用手杖拨开草丛和树枝，缓慢前行。一路上，野猪、黑熊、羚牛的新鲜足迹，随处可见。为防止和野兽狭路相逢，我们不断地交替吹喇叭，刺耳的喇叭声，惊吓走了野兽。我们不时能听到野兽，在我们不远处惊慌而逃的声音。可以根据声音和动静的大小，判断出是什么野兽。 这是最艰难的一段路。也是风景最美的一段。 两边都是悬崖峭壁，人实际行走在绝壁之上，路在绝壁上蜿蜒。只是由于两边灌木遮挡，不觉得道路危险。只要你停下脚步，穿过灌木，往外看，就可以看到脚下的山峰和白云。这时候，你才明白自己的位置海拔有多高，路有多险。 这一段路，几乎看不到人类的新鲜脚印。说明很久没人走过了。 扔下一块石头到山谷，很久才听到回音。 看看表已经是下午4点钟了，心中也不是很着急。因为天黑之前，只要我们赶到耍钱场就可以了，按照计划，我们准备在那里扎营。 这一段路有很多歧路，凭着我手中的地图和当地老乡画的地图，我们一路前行，基本没有走错。为了方便大家，在关键的岔路口，我们用喷漆，喷出大大的箭头，标明古道的方向。希望对其他驴友有所帮助。 平时很痛恨别人随地丢垃圾，尤其是不可降解、破坏环境的塑料包装袋。可在这段路上，最令人高兴和兴奋地就是发现别人丢弃的方便面包装袋，这说明，这里来过人，有人打这里走过！ 暮色降临时，我们抵达耍钱场。 耍钱场实际是高山顶上的一块平整的荒草地，早已没有人家居住了，与我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尽管我早就知道这里已经无人居住了。但眼前所见，不要说废弃的房屋了，就连残璧断垣也难寻痕迹。四周围是黑森森的原始森林，包围着一块突兀而出的荒草地。荒草没膝，有的地方甚至齐腰深。天色昏暗，山风吹过，树林瑟瑟作响，荒草随风波动起伏……令人毛发倒竖。 眼前这个场景，很像某个武侠小说中，强盗出没之处；或是《水浒传》中强人夺人性命的野猪林。 感觉不好，阴气太重。 我决定改变原定计划，继续前行，一路不休息，无论如何，要在天黑之前，赶到有人居住的下一个目标——花门楼。 大白馒头没有反对，他真是一个好伙伴！ 过耍钱场，就是沿着山谷，下山了。路很好走，人的脚印随处可见。虽说天色昏暗，花门楼还有十几里山路，但我们明白，最艰难的一段已经过去了。心中悠然。 这里海拔在1600米左右，树木参天。我们在树林中穿行，山谷间鸟鸣啁啾，流水潺潺。间或有几个小瀑布，哗哗作响，空谷回音。 又是三个小时后，当我们精疲力竭的时候，终于遥遥地看到了花门楼的山中民宅。到达民宅，天色完全黑暗，相隔几步，不辨人脸了。 花门楼只有三户人家，其余都是废弃的房屋。 至此，西康古道北段，西康古道最险要的一段，风景最美的一段，探寻完成。我的多年心愿也完成了。 晚上睡在山民家里的堂屋里，听着门前哗哗的河水声，闻着满屋子的炊烟柴草的香味，看着身边这个才认识两天的陌生小伙子，想到那些远在酷热的都市里忙碌的同事们，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办公室里那个一脸严肃的家伙，这时候正腆着塞满了高山土豆的肚子，躺在山民的堂屋的草窝里呢。 感觉真是妙极了！ 顺便说两个事情： 1. 山北的长安县和山南的柞水县都看到了这条古道的旅游价值，分别从两边修复古道，搬迁山民到山下居住。在大城市耳熟能详的“搬迁”，没想到在这人迹罕至之处也听到了，感觉怪怪的。看来如今这世界，要找一块遁世的地方，还真不容易哩。两个县都雄心勃勃，要把古道修成坦途。只怕等古道修成坦途，也就没什么价值了。 2. 在西康古道山南的花门楼入口处，柞水县旅游局竖的路标将这条古道称为“秦楚古道”。陕南人自认是南方人。陕南民俗是下湖民俗，和关中迥异而接近湖北。这是事实。但是，安康和汉中早在战国时期，就归了秦国。因此，这条古道，不是连接秦楚两国的跨国交通，而是秦国内部的国内公路。称之为：秦楚古道，恐怕难经推敲。
［此帖子已被 终南石磊 在 2005-8-18 16:07:50 编辑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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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17 16: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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