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困惑于登山与事业冲突的问题。 前几天看了《画皮》的影碟,忽然豁然开朗起来: “登山犹如周迅般寂寞妩媚的从良妖精,事业如同赵薇般端庄美丽的将军夫人”。这两个比喻单独来看毫无意义,但如果你移形换位在男主角王将军身上,问题就严重了。这个男人对夫人情深意重,不惜生死相随;对小妖精也难以割舍,魂牵梦萦。影片结尾,妖精羽化飘逝后,将军空洞射向远方的目光代表着魂已失落。这人世间的爱存在太多的暧昧。或者说,深不可测的人性跟理性压根就不在一条路上。 
对于一个有事业基础的登山爱好者,事业犹如贤妻,离开她自己什么都不是;登山就仿佛是那个妖精,钩着魂魄,欲罢不能。人世间的事终究是难以两全。解决之道,仿佛只能舍弃一端。 登山者原来是被妖精迷住了。以这个比喻作为结论立即让我心安理得。人怎么可能跟妖抗衡呢?况且是周迅那般妩媚动人的妖精?为什么明知危险,却还要乐此不疲地去登山?妖迷心窍而已。 登山者并不拉动GDP,一切攀登的苦乐仅仅指向自己的心。所有面向雪山的爱恋,那种强烈的生命体验,早已超出了平凡生活的领域。人的情感,总是强烈的覆盖平和的,张扬的挤兑冲淡的。所以,相比于登山这种强烈的生命体验,其他的人生体验变得淡而无味。正像美貌的妖精充满了魅惑,带着邪气的美更加惊心动魄,这样一段阴阳边界的体验才有刻骨铭心的力量。 当攀登走出最初的强身健体,不停地向着更高海拔和更高难度挑战。它便露出了可疑的妖魅迹象。高寒地带的孤独与寒冷,让攀登者痛苦不堪,甚至以生命为代价,仍然在所不惜。一旦离开雪山,他会变得失魂落魄,无法安心生活在尘世间。仿佛始终有一种魅惑在控制登山者的灵魂。 仔细研究迷恋登山的那拨人,就会发现,他(她)们大都是面朝大海,阅历万千的人。人世间的酸甜苦辣,心里基本有数;街市上的吃喝玩乐,一概视为寻常。他们会经常问自己:生活的乐趣在那里?目的是什么?人世间的汹涌波澜,经历他们的内心,也仅仅被浓缩为深夜里的一声叹息。在被沉闷的生活弄疯之前,他们忽然看到了生命在山野中耀亮的光芒,知道灵魂原来可以燃烧,而不仅仅是腐烂;知道如果让鲜血生锈,不如让它沸腾;知道与其让情感麻木,不如交给妖精去折腾。这样一拨人,不迷妖精才奇怪。 然而事业毕竟是我们生活的基础。尤其是在这个飞速前进的社会,沉船侧畔千帆过,停滞不前就意味着被世界遗忘。荣誉、物质、身份都是最基础的生活资源,离开了它们,我们便失去了安身立命的基础。我们不想到庙里当和尚。想要四大皆空,只须投资中国股市就行了。遁入山林就能找到真的自己么?或许不会。面对现实的繁华与喧嚣,那种户外简单纯净的世界仿佛是被虚构的一则寓言,一个童话。每每听到从纯净的雪山回归混乱城市后的那种困惑:是庄生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了庄生?我们的精神在哪个世界是真实的? 我们向往遥远的冰雪,也眷恋着人间的舒适。每次攀登前,顶峰便是灿烂的梦想;每次从山上下来,家里的大浴缸就是天堂。没有人希望登山与自己的事业对立,但妩媚的妖精和端庄的夫人对立着,隐身在她们身后的那两种生活方式对立着,攀登的自由和职场的艰辛对立着。 《画皮》的结尾是妖精和浪子都远离了将军夫妇的生活;《大话西游》的结尾是孙悟空告别隔世的情人,带着使命和责任的金箍西渡流沙。现实的规则是,必须有一方要退出。 
登山是我们生命中的一段精彩际遇。在生命的某个阶段,总怀一颗不甘庸常的心,总想有一段超凡脱俗的际遇。但经历轰轰烈烈之后,一切终究会归于平淡。王石最后说,登山只是玩玩而已。他登上了珠峰,解脱了。所以才能以游戏结束的心态,这么潇洒地面对那曾经痴迷不已的山路。 我们都会老去,终有一天会像凯鲁亚克那样,当心中的力量熄灭,独坐在夜幕降临的河畔,遥望大熊星座,无限怅惘地追忆着那些在路上的日子。 但现在,宿命般的攀登还在召唤着我们的灵魂,那个妖娆的身影还在让我们魂牵梦萦。我们别无选择,仍然在催促着自己: “那一世转山,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此帖子已被 爵士冰 在 2009-1-18 22:48:20 编辑过] |